0.

　　或許是不知夢的緣故，流離之人追逐幻影。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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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o YOU:

　　你害怕死亡嗎？

　　From Stran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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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o strange:

　　你害怕活著嗎？

　　From some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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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他是一個高中生，一個成績平平，相貌平平，毫無特點的人，過著和普通高中生一樣的平凡生活，還不錯，他想。

　　今天也是個晴朗的日子，他摸出鑰匙開了郵箱，看見了墨綠的抽屜里躺著一個白色的信封，又來了么，用食指和中指夾起信封，沒有寄件人的姓名地址，他家的地址卻寫得清楚，郵戳倒是和郵局用的一樣，只是這天塹是哪里呢？他想了想，似乎沒有聽過這樣的地名，大概是個小地方吧。

　　這樣的信不是第一次收到了，那天回家偶然查了下信箱，就發(fā)現(xiàn)了這樣奇怪的信，收信人是YOU，寄件人寫的STRANGER，內(nèi)容也很奇怪，只有一句話。他開始還以為是有人惡作劇，就回了信也扔到信箱，第二天回的信就不見了，然后就又收到了白色的信。也許這是個游戲，他忽然覺得這么玩下去也不錯。

　　彼時他還不知道這個他以為的游戲會持續(xù)多久，但是當他連續(xù)三個月都收到這樣的信的時候，他聽到腦子里有個聲音說，這也許不是個游戲。

　　但已經(jīng)不重要了，他們的聊天內(nèi)容早已從單純的問候變成了天南地北的認知，又嫌不夠似的開始了各種感慨。他回信的字數(shù)越來越長，但那個Stranger從來沒有超過一頁紙，手指摩挲著天塹二字，他想那里應該是個貧窮的地方。偶爾回信的時候忍不住去想對面的那個人是什么樣子，他會以怎樣的神情來看這封信，下一次又會回寫什么等諸如此類的問題，可他從來沒問過。Stranger從來沒說過他叫什么來自哪里，他也從來沒問過，這就像一個不能被說出的秘密，違反會發(fā)生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樣。

　　他小心打開今天收到的信封，這是第三百六十五封，上次Stranger問他的名字，他卻怎么也想不起來，所以他回的是“秘密。”他會怎么回呢，越來越期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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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o YOU:

　　我來了。

　　From Stran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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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轟隆——”

　　這場雨來勢洶洶且毫無預兆，雨點砸在身上像是在用生命讓人感受疼痛，他抬頭卻睜不開眼看那搖搖欲墜的天。

　　“你在這里干什么？”

　　臉上沒了痛感，他虛著眼看見身后模糊的輪廓，忽然變小的雨聲讓他有一瞬間的怔忪，有什么東西要從身體里掙脫而出，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坐在了地上，混著泥土的雨水濺在白色的校服上像一幅潑墨的畫。

　　一年了，他想，自第三百六十五封以后，再也沒有來信。真是的，就好像GAMEOVER了一樣。

　　醒來是在醫(yī)務室的床上，他疑惑的看著掛在架子上的輸液瓶，好像是淋雨了，然后呢？

　　“你醒了呀。”門被推開，一個少年托著東西走了進來，“昨天你忽然就暈過去了�！�

　　這個少年叫戴斯，是學生會專管收信的。他曾告訴過Stranger學校的地址，也曾收到過他寄到學校的信——雖然不知道怎么寄的，所以最開始的那陣子總是去問這個少年有沒有寄給他的信，通常得到的答復是“沒有�！迸紶柲巧倌陼f也許地址寫反了再等等之類的安慰話，可他知道也許永遠不會有信了，從那以后他就沒再去問過。

　　“對了，這個給你，”少年從托盤地下抽出一張白色信封樣的東西，“給你的信�！�

　　他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樣的心情接過那封白色的信的，印象中Stranger從來沒用過除白色以外的信封，那信封似乎是特制的，封口的方法還沿用古老的蠟封，正面除了地址只有大大的花體字英文：“To
　　YOU”他摸著“XX中學醫(yī)務室X床收”的地址，忽然笑了。

　　“不拆開看看么？”少年看著他把信封放到一邊的桌子上，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訝。

　　他搖搖頭，說出這些日子以來的第一句話：“不需要�！�

　　4.

　　作為Stranger的you，他們之間已經(jīng)說過了太多的話。

　　Stranger曾經(jīng)描述過他的家鄉(xiāng)，他說那是一個很美很美的地方，人和人之間沒有猜忌沒有陷害，大家總是能很好的處理自己和別人的關(guān)系。他說那里有白的天，藍的云，紅的草，綠的花，總是在下雨，還有高高的撐著天地的紫色的樹，樹上有個很小的平臺，他喜歡在那里看日落，那時候整個大海都會變成紅色。他說，紅色是他最喜歡的顏色。

　　他看著Stranger漂亮的筆跡，腦海中勾勒出一個奇跡的世界，仿佛看到了那些人臉上溫暖明亮的笑。但是他忘記告訴Stranger他看到的那些人里沒有他了。

　　有時候他會邀請Stranger來他這里看看，他說這里的天是藍的云是白的，有綠色的草和他喜歡的紅色的花朵。他說日落的時候這里總是有五彩的霞光，他說某個特定的節(jié)日里會看到Stranger最喜歡的顏色點燃了一整個冬季。然后Stranger就會說。等我閑下來的時候就去看看。

　　Stranger很忙，他總是在處理各種各樣的事物，然后給YOU的信的字數(shù)就越來越少，但字跡仍然很漂亮，變化的只是句子的長度。他看著那一個兩個的短語構(gòu)成的句子，就會想Stranger現(xiàn)在在忙些什么，也許在幫老奶奶過馬路，他忍不住想笑。

　　有時候他會向Stranger講講哪里又出了什么事造成什么什么后果，抱怨今年的高考素材又要變了，然后就會收到Stranger語氣很嚴肅的說教，于是他回信說Stranger你別這樣像個腦門長滿皺紋的小老頭，接著他就收到了又破最短紀錄的信：“……”。

　　突然有一天Stranger來信問他：“你孤獨么？”，看信的時候他正在上數(shù)學課，老師寫了整整一黑板的題對著講臺下的同學講的唾沫橫飛，他看著那些白粉筆畫出的天書覺得不如窗外的云，然后給Stranger回了很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今夕何夕。”

　　很久以后他想，如果當初說的不是那句話，是不是結(jié)局就不一樣。

　　很久很久以后，他發(fā)現(xiàn)，即使當初說的不是那句話，結(jié)局依然會按自己的軌跡寫下去。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記憶出現(xiàn)了斷層，他收到最后一封信的時候明明的雀躍的，等他頭腦清醒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在學校里上課，他摸摸自己的胸口，好像有什么東西裂開了，可他感覺不到。他等了三天，Stranger的信沒有出現(xiàn)，這就好像灰姑娘穿了水晶鞋去王宮但是跑到一半鞋跟斷了。午夜魔法的時間還沒到啊，他開始跑收信室。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收到信之前的日子，他發(fā)現(xiàn)自己忽然喜歡上了雨天，除此之外，沒什么不同。然后有一天他發(fā)現(xiàn)同學們穿上了黑色的禮服，胸前別了一朵白色的花，同樣穿著黑色禮服的老師說，不久之前，一位可愛的人離開了我們，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是祭日，讓我們?yōu)樗А５谝淮蚊C穆的空氣充滿了這個教室，他聽到有人輕輕呼喚，路仁，一路走好�？墒锹啡适钦l呢？他看著相框里那張黑白的臉，似乎在什么地方見過。

　　5.

　　他拔了手上的針，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橘色的光線沒了阻礙，便爭先恐后的涌了進來，他伸出手，那些光線背負的溫度在手心聚集，有微微的灼痛感。

　　“戴斯是Death的諧音吧�！彼麤]有回頭，卻知道那個少年一定是靜靜站在背光的角落里點頭。

　　“看來封印已經(jīng)到時間了啊�！鄙倌暄鲱^，褐色的瞳孔不知何時變成了紅色，黑色的發(fā)慢慢褪去，火紅的長發(fā)一絲絲抽出長到腰際，一把巨大的黑色鐮刀從空氣中凝聚成形，少年笑著，眼角流出紅色的淚。

　　“原來陽光的溫度是這樣的啊�！彼粗约恒逶≡陉柟庵械氖致兊猛该鳎瑴嘏母杏X依然存在，他記起了那封信之后的事情。

　　我來了。

　　收到這三個字的他發(fā)瘋一般沖出去，心被喜悅和激動脹得發(fā)疼，終于要見到了，那個對面的人。天忽然下起了雨，他朝著一個方向奔跑，忽然一輛大貨車突然出現(xiàn)在他眼前，那一刻他仿佛見到了那人描繪的那個世界。短暫的靜寂之后，人們發(fā)出了驚人的尖叫，混亂，嘈雜，他忍不住捂住耳朵回頭去看，一輛側(cè)翻的貨車，不遠處是玩偶一般支離破碎的東西，到處都是紅色，他眨了眨眼睛，那個人是誰呢，長得好像我。他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發(fā)現(xiàn)自己在家，幻覺嗎？

　　“篤篤”敲門的聲音，他看了看手里打開的信，驚叫一聲跑去開門。

　　“我來了。”那人有紅色的瞳火紅的長發(fā)，手里拿了一把巨大的鐮刀。

　　少年沒有立刻帶他走，而是下了一個為期一年的封印，他看著少年張了張口，還是沒能說出那句話就暈了過去。

　　“Stranger，謝謝你�！彼�，半透明的指尖輕輕拭去少年紅色的淚。

　　一直一直都知道，這信來自何方；一直一直都知道，Stranger 是死神；一直一直都知道，他和他的孤獨。從來不曾說出，卻同時存在于兩個人之間的羈絆，即使整個世界都湮滅，也填充不了內(nèi)心的空洞。但是已經(jīng)足夠了啊，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有人和自己一樣，有人能理解自己，這樣想著，就覺得心被填的滿滿的，連死亡都無法畏懼了呢。

　　“還有，我一直都在�！蔽視恢迸阍谀闵磉�，在那個沒有溫度的世界里，名為天塹的地方，用我的孤獨溫暖你，所以請不要哭泣，你最喜歡的顏色，不該以這種方式出現(xiàn)。

　　“時間到了�！�

　　“恩，走吧�！�

　　6.

　　“有人嗎？”小璃推開醫(yī)務室的門，“奇怪，剛才明明聽見有聲音的�！彼欀缄P(guān)了大敞的窗，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桌子上的白色。

　　“這是什么？”白色的信封，正面印著黑色的花體字“To YOU”，鬼使神差的，她拆開了信封，里面掉出一張紙：

　　TO 路仁

　　或許是不知夢的緣故，流離之人追逐幻影。

　　From Death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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