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第 1 章
【遲到的夏日祭文】零號樓
by:宵藍xiaolan
————————————————————————————————————————
神田從小就有個習慣,晚上睡不著了必定得去練習場揮個兩刀,然后回房間才會安心地睡著。
這天晚上,大概是在練習場晃蕩了太久,洗完澡的時候已經(jīng)快半夜了,尤其是頭發(fā)一直都是濕的沒法睡覺,他就像個傻瓜一樣坐在放著蓮花沙漏的桌子前發(fā)呆。大概是覺得再不睡覺的話明天的精神肯定不好,神田從床邊的架子上扯下一塊干毛巾,就著頭發(fā)“呼嚕呼!钡貋y擦了起來。
就在神田和頭發(fā)做著睡前最后的斗爭時,忽然從窗戶上響起了“嗚嗚”的風聲,濕漉漉的頭發(fā)被風一吹,扯著頭皮嗖嗖的發(fā)涼。神田疑惑地放下毛巾,凝視著面前的落地窗。
他的窗戶靜靜地關著——其實這扇窗并不是可以打開通風的,只是為了有一絲外面的光能夠透進來,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嘁……”
他習慣性地冷哼一聲,背過身去再次和頭發(fā)戰(zhàn)斗。
身后的窗戶再次響了起來,“嗚嗚”的聲音越來越響,仿佛那窗縫也要被這種聲音撐開一樣。
神田咬著牙,一面想著不能和玻璃認真一面繼續(xù)擦頭發(fā),等到自己的頭發(fā)摸上去已經(jīng)干了,就把毛巾往架子上一扔,接著爬上床整個人團進被子里。
耳邊的風聲依舊在嗚嗚亂嚎,神田拉起被子捂住了耳朵。真吵啊,今天晚上是風暴過境嗎,為什么會有這樣堪比哭聲的風!
閉著眼睛漫無目的地想著,神田緊閉著的眼睛忽然睜開,一個詞瞬間滑過腦海,沒來由地驚起了他一身雞皮疙瘩。
哭……哭聲?
輕輕拉下被角露出耳朵,神田稍稍往窗戶的方向側(cè)了側(cè)身。果然,那一聲聲凄厲的風嚎中,的的確確夾雜了某種不和諧的聲音。
神田縮在被子里的手悄悄伸向床邊——不管是出任務還是呆在總部,只要是在晚上休息的地方,他總是把六幻放在身邊伸手可以拿到的地方,而在總部,神田的六幻永遠是和他睡一張床的好伙伴。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極其尖銳的風聲沖破了玻璃縫隙的阻礙,“啪”地一聲震碎了一塊玻璃。神田嚇了一大跳,抄起六幻一骨碌爬起來轉(zhuǎn)身看,好家伙,果然是邪風呢,能把玻璃直接刮碎,還真有些本事。
那接下來怎么辦?難道要在英國北部高海拔的冷風里過一夜?現(xiàn)在去找人修也不現(xiàn)實,這個時間——凌晨一點——除了科學班的人還在奮戰(zhàn),其他部門的估計早就休息了,還是熬一晚再說吧。
冷冷地盯著那個窗洞,神田轉(zhuǎn)身放下了六幻。就在他轉(zhuǎn)身面向墻壁的時候,依稀覺得面前的墻上似乎有個影子。他狐疑地轉(zhuǎn)過頭看窗戶的方向,只見外面漆黑一片,連光線都沒有。
沒有光照,怎么會有影子呢……
那么……神田感覺自己的身體僵硬了起來,他再次轉(zhuǎn)過身,墻上的那個影子果然還在,這一次看得似乎是清晰了些,飄動的長卷發(fā),瘦小的身形,好像還微微彎著腰用手捂著臉,一副很痛苦的樣子。外面的風聲依舊在持續(xù),只不過似乎是少了一塊玻璃阻擋的緣故,那細微的哭聲,聽得越發(fā)清楚了。神田有種很邪門的錯覺,發(fā)出哭聲的,不會就是這個影子吧?
“……大半夜的你哭個什么勁!再吵就滾出去!”
沒想到的是這個邪門的猜測似乎是正確的——就在神田剛剛罵完的時候,那個影子猛地一哆嗦,接著像是會飛一樣,拖著一根長長的東西掠過墻壁和天花板,消失在窗洞的位置。
神田感覺自己的腦子開始抽搐了,好半天沒有回過神。不過不愧是驅(qū)魔師中的頂尖人士,他立刻就判斷這東西不是人就是AKUMA,不管怎么樣必須去看看,于是也打消了睡覺的念頭。
下一秒,神田被某件離奇到足以讓他嚇出一身冷汗的事情給唬住了——他的六幻,明明放在床的里側(cè)的六幻,居然不見了!
不可能……大腦在飛速的運轉(zhuǎn),神田依稀記得剛才那個影子在飛出去的時候的確拖著一個和六幻差不多長的東西……現(xiàn)在他越想越覺得那長長的東西就是六幻!
好啊,敢動我的東西!神田越想越來氣,也顧不得別的了,飛速穿上鞋子就沖了出去。
——————————————————————————————
總部內(nèi)部空曠得很,大概是因為每個樓層都很高的關系,神田的腳步聲在他自己聽來大得出奇。
每次當他結(jié)束任務在深夜回總部的時候,總能碰見科學班的人三三兩兩地去吃夜宵或者終于可以休息了走在回房間的路上,今天卻奇怪的很,一直到神田在總部里轉(zhuǎn)了不下四次,一個人都沒有出現(xiàn)。
燈火闌珊,神田卻覺得沒來由地渾身發(fā)冷。他漫無目的地四下張望,突兀地看見,在走廊的正對面,有一扇奇怪的門。
總部內(nèi)的門基本都是統(tǒng)一規(guī)格的,像這一扇門這么奇怪還是真少見,他從沒見過總部內(nèi)有哪一個地方的門會雕著那么華麗的浮雕。
怪異的門,不過神田膽子很大,于是就走過去想要看個究竟,沒想到剛剛走到門的前面,頓覺四面八方的空氣像是北極的冷氣那樣翻卷而至,將他的頭發(fā)刮得幾乎把臉糊了個遍。神田立刻煩躁了起來,一把擼下頭發(fā)想要看看哪來的風。卻不想這一看,連他這樣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戰(zhàn)士也足足愣神了三十秒沒緩過勁兒來。
走廊呢?他剛剛過來時走過的走廊呢?!
他怎么不記得剛才來的時候,腳下踩著的是草坪?狐疑地抬起腳用力地跺了跺,軟乎乎的腳感還挺舒服——因此神田確定他不是在做夢。抬頭看看眼前這幢樓,再回過頭瞅了瞅教團總部高高的塔形建筑,他還是不明白怎么一下子就從總部第九層樓的走廊上直接走到了總部外面的另一幢樓的大門口。
腦海中掠過剛才那個疑似拖著六幻逃走的影子,神田不屑地“嘁”了一聲。
要是真的是那個東西在搗鬼,等他找到之后一定要暴揍一頓以泄心頭之恨!
——————————————————————————————
在他到總部那么長的時間里,沒有人提起這幢樓是干什么的——神田也一直以為是座壞了的鐘樓,只不過在白天看那幢樓的時候,總有種看不清墻上有什么的錯覺。就算現(xiàn)在他站在這幢樓的正門前,仰頭望著筆直的外墻時,同樣看不清——雖然可以解釋成晚上光線不好,但是神田還是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怪異感。
風聲再次響了起來,嗚嗚的哭聲更加明顯了。這一次他判斷清楚了哭聲的來源——正是從這幢樓里面?zhèn)鱽淼模∫徊蛔龆恍,神田抬起腳對著大門就是一通猛踹。
被著突如其來的巨響一震,哭聲戛然而止。周遭一片死寂,過了很久都沒有聲音。神田焦躁地等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里面似乎沒動靜,于是走上前,小心地將手放在門上,再慢慢用力推開。隨著“吱呀”一聲輕響,從里面涌出一陣帶著消毒水氣味的風。
這里難道是醫(yī)療班的地盤?不對啊,他很清楚醫(yī)療班的工作地點都在總部內(nèi)部。那這里是……
就在他低頭思考的時候,從黑洞洞的空間里,傳來一聲鈍響。聽起來像是什么長條的東西被扔到地上的聲音。還是剛才那個聲音,只不過不是接著前面哭,而是“嘻嘻嘻”地笑了起來。
再明顯不過的挑釁。神田小心地朝里面跨出一步,等眼睛慢慢適應了里面的黑暗之后,他的確看見就在前面的不遠處,躺著他的六幻——要不是刀柄上的白色裝飾,他可能還發(fā)現(xiàn)不了。
不過,神田卻沒有動。
這個地方太邪門了,不管是之前在哭的還是現(xiàn)在在笑的,感覺都不是正常的東西。神田皺了皺眉,忽然向前面沖了過去。就在他身形一動的剎那,黑暗的空間里似乎有什么東西也跟著動了起來,幾乎是追著神田的腳步趕了上去。感覺到身后有東西跟著,神田不敢和他(她)硬碰硬,在那個東西快要追上的時候就地一滾——很明顯追著他的東西撲了個空。再次穩(wěn)住身形的時候,他的左手已經(jīng)一把抄起了放在地上的六幻,同時右手抽刀,照著追著他的那個東西大致所在的方向,一刀劈了過去。
幽藍的光線閃過,神田確信,以那個東西追蹤他的速度,在他揮刀的剎那應該剛好撞上六幻的刀口?墒鞘直蹍s絲毫沒有感受到該有的震動。
怎么回事?神田心里微微一震,這樣的情況他根本就沒有碰到過。難道是逃走了?還是根本就沒有在追他?
暗自握緊了六幻,神田警覺地打量起四周來。
他現(xiàn)在應該是在這座樓的中央,抬頭可以看見四周有窗戶,讓他奇怪的是,從窗戶看出去的夜空,不僅晴朗,還有明亮的月光。
狐疑地看了一眼大門,只見大門外面依舊是暗淡到幾乎看不清地面的程度。
這算怎么回事?或者這個地方真的不正常?聯(lián)系其前面的狀況,神田快速思考著,忽然,一個讓他覺得匪夷所思的想法跳出了腦海。
那個黑影,拿走他的六幻,該不會就是要他到這里來吧?
一片漆黑中,神田猛然覺得背上一片冷汗。就在他分神思考的一剎那,有什么東西毫無聲息地湊了上來,接著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結(jié)結(jié)實實地抱在了他身上。
“什么人!”身體本能的第一反應就是趕緊把這東西弄掉。不管是人還是什么東西,這樣的近距離,一旦對方發(fā)動襲擊,簡直可以在一瞬間要了他的命。可是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抱著他的那個東西竟然紋絲不動。
“……別逼我動手!鄙裉锏牧冒l(fā)出了幽藍的光芒。黑暗中,鋒利的長刃已經(jīng)對準了那個東西的后背。原以為這樣的脅迫下,那個東西會松手,誰知道不但沒效果,那個東西反而開口說話了:“不要那么兇嘛,人家也不是故意要這樣的!
聽聲音,這下很清楚了,剛才不論是哭還是笑,都是這個“人”發(fā)出來的,而且好像還是個小女孩。神田能感覺到她有著很長的卷發(fā),還有袖子上細膩的紋路。只不過有一點,讓他緊緊地繃著身子,隨時準備一刀刺下去。
這個女孩,沒有體溫,也沒有呼吸。
“你究竟是誰,為什么要拿走六幻,把我引到這兒來?”看來暫時要她下來是不可能的了,神田決定試著進行交涉,“要是敢胡說的話,小心我宰了你。”
“大哥哥真是的,我們是一家人啊,當然要在一起啦!
“我已經(jīng)警告過你了!鄙裉飸械煤退裏,直接把刀擱在了她的脖子上,“想死就直說!”
女孩沒有回答他的話。過了一會兒,她忽然收緊了胳膊,神田能感覺到她冰涼的頭發(fā)都快鉆進他的衣領里面了。她抱得更緊了,似乎怕一松手,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一樣!按蟾绺纭愀杏X不到我們是一樣的嗎?”
“什么一樣的?!別在這里說什么亂七八糟的!給我下來!”神田的耐心已經(jīng)被磨到了極點,干脆一把按住女孩的肩膀把她從自己身上推了下來,轉(zhuǎn)身就朝大門走去:“我可沒空陪你做游戲!”
“可是我很想和大哥哥一起玩呢,我都盼了很久很久了,每天都在盼著大哥哥能來陪我玩……大哥哥你……和我們一樣已經(jīng)死了吧?”女孩坐在地上,看動作似乎是在抬頭仰視著神田,用天真的語氣發(fā)問。神田卻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身體猛地一顫,硬生生地停住了腳步。
“啊!那就太好了!我不用一個人呆在這里了!”女孩一下子站了起來,小小的歡呼之后再次抱住了神田的腰,像是找到了最重要的人一樣開心,“都那么久了呢,我還以為教團里面再也找不到和我一樣的人了呢……我不想一個人呆著,我想找個人陪我玩……還好有大哥哥呢,能找到和我一樣的人真的是太好了!
神田看著女孩——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臉,卻能感受到她莫名的快樂和雀躍。那種歡樂和雀躍太奇怪了,奇怪到有些詭異。
對于自己的身世,神田很清楚——非適格者的人造使徒實驗中的失敗實驗體加上戰(zhàn)死的驅(qū)魔師的大腦,湊起來之后再由再生符咒驅(qū)動——其實他就是個活著的傀儡。不過,這個小女孩似乎知道很多東西。
難道她也是……
“……你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會一個人在這里?”這一次發(fā)問,神田覺得嗓子里堵得慌。
“大哥哥你不知道嗎?”女孩的手一緊,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扯著神田的襯衣下擺,“你是被造出來的,而我就是造你們的東西啊!
神田感覺自己的身體僵硬了。
這個孩子……她在說什么?!
“我覺得很不公平啊……為什么同樣都是用來做實驗的人,你可以自由地去其他地方,而我卻不能呢?”女孩的力道越來越大,大到有些不正常,然后她忽然撲上來,攀著神田的衣領一下子就湊近了他的臉。剛才還能感受到的小孩子細膩的肌膚,此刻卻變得和老樹皮一樣粗糙,“大哥哥真的好幸福啊……我也想離開這里,我也想去其他地方……”
“你……”
“我的身體成為了你,為什么我卻不能離開這里!為什么!你告訴我好不好,為什么!”
神田的眼前,女孩的臉逐漸清晰了起來。很小巧的臉龐,可惜干裂的嘴唇和脫落的牙齒讓她看起來像個老太婆。空洞的眼睛好像兩口深不見底的水井,嵌在皺巴巴的臉上,猙獰到不像話。身上的衣服也亂糟糟的,破爛得好像乞丐。
神田皺緊了眉頭,略微思索一下之后,手臂一動,六幻被他輕輕地放進了刀鞘里。而幾乎陷入癲狂狀態(tài)的女孩也被他的舉動弄得懵了一下。
“這個問題我沒法回答你!迸⒄f的很多話聽起來似懂非懂。斟酌良久,神田輕輕地開口,“你以為,能去很多地方,就是真正的自由,就能找到你說的‘幸!藛?”
“大哥哥……”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被困在這里,我也沒興趣知道。但是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時間在這里陪你。”
“……大哥哥,你真的要走了嗎?”黑暗中的女孩問道,接著幾乎是同時,那種“嘻嘻嘻”的笑聲又開始回蕩在空曠的大廳里!拔艺f了,我不會讓大哥哥走的。”
——————————————————————————————
第二天清晨,剛剛下了夜班的利巴班長從教團總部第九層樓的走廊上經(jīng)過的時候,意外地看見神田靠坐在一根柱子的邊上,整個人昏迷著,胸前滿是鮮血。嚇了一大跳的利巴班長趕緊叫醫(yī)療班的人送去搶救。差不多過了一天的時間,傍晚時分,神田終于迷迷糊糊地醒來了。
“神田君!究竟出什么事了?!你怎么會傷的那么重?”眼睛有些模糊,看不大清楚,但是神田確定這是考姆伊的聲音!斑B再生符咒都被直接損壞了一小部分,你究竟遇上什么事情了?”
“那個女孩……”想要說話,但是神田發(fā)現(xiàn)身體僵硬得很,不僅如此,連說話的力氣都幾乎沒有?赡鼙粨p壞的符咒的確影響到了他的身體機能運作。
“什么?”
“總部外面那幢樓里……那里有什么人……和……實驗……有關……”
原以為考姆伊會透露些什么,可是他接下來說的話卻出乎神田的意料。
“你在說什么啊,總部除了這座塔之外,沒有別的什么高樓了啊!
——————————————————————————————
一天以后,憑借超強的自我恢復能力,神田的傷完全好了。
走在外圍的走廊上,神田淡淡地看著陽光下的那一幢黑色的建筑。這幢樓在他的眼里,真實地存在著。
神田不知道為什么別人都看不到那幢樓,更不知道樓里面的那個女孩的真正身份。但是有一點他可以確定,那個女孩——說不定就是那些強制與圣潔同步,然后無法產(chǎn)生同步率而死去的人,以魂魄的形式存在于那里。
難怪那個女孩要說“我們是一家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是。只不過這個“家”的定義,諷刺得有些可笑。
抬手撫上胸口,再生符咒已經(jīng)沒問題了。
也許她是真的很想離開這里吧,所以才想要他身上的符咒的力量,以為有了這個力量就可以自由。但是事實上,擁有了這個力量反而會被束縛得更加無法逃脫,這其中沉重的悲嘆,她又懂得多少呢?
“神田!有任務!”
再次看了一眼那幢黑色的樓,神田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走廊。
對于他來說,唯一的幸福,就是能夠痛快地死去。
——————————————END————————————————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