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激浪山莊的谷大小姐和長歌門的一個弟子私奔啦！”
　　“嗬！真的�。俊庇新牽驼Z帶羨慕，“是哪個小子這么不得了，讓人家大小姐愿意和他私奔？是長歌門的首席弟子，還是最近盛傳的長刀一笑的沈一笑？”
　　“都不是！”先前起了話頭的人擺手，“若是這兩人，怎么著也算是門當(dāng)戶對，就算兩家素來有嫌隙，三媒六聘，八抬大轎，明媒正娶，也不是沒有希望�？墒前�，”說話的人撇嘴，“人家谷大小姐看上的只是長歌門的一個記名弟子，還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哦！一個書生，也不知道那大小姐看上了他哪點(diǎn)！”
　　“一個書生？”
　　“可不是，就是個書生！”
　　……
　　“掌柜的啊，”新收留的拿著抹布躲懶的短工聽得興起，可之后卻聽不到說客有什么新的內(nèi)容，便一溜小跑過來磨嘴皮子:“你說這激浪莊的小姐怎么就和一個書生跑了呢？”一般不都是喜歡瀟灑風(fēng)流仗劍江湖的少年俠客嘛。
　　長相艷麗對著賬本的掌柜懶懶抬眸，“還能是什么，不就是‘愛’唄。那什么‘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漂亮的鳳眼一掃，“再偷懶晚飯就免了啊�！�
　　“我這不是過來收拾了么。”短工咧嘴，笑得一臉燦爛，拿著抹布對著柜臺擦擦擦，“不過私奔什么的，還真像話本里的故事呢。”
　　“話本還不是人想出來的，有人想就有人做。”掌柜合起賬本，直接蓋上短工的臉，“倒是激浪莊的莊主該氣瘋了吧，呵呵�！�
　　短工努力從賬本下拯救自己那英俊的臉，接話:“可不是，養(yǎng)了十幾年的閨女就這么跑了，都不知道能不能見著面呢！莊主該很難過吧。那小姐和心上人不被看好，也不應(yīng)該直接私奔啊，說不定從此天各一方再難相見耶，她怎么忍心哦�！�
　　“為什么不忍心？不現(xiàn)在趕緊跑了，難道要等真的被賣出去才真的晚了啊�！�
　　“……��？”短工掏掏耳朵，“掌柜的你剛剛說啥？賣掉？”
　　“可不是要拿閨女做買賣么，要是那谷小姐不跑，她爹就要把她給淮安王爺做小妾呢�！闭乒衿沧�。
　　“哪個王爺？”
　　“就五十幾了還喜歡上青樓尋樂子，前些日子和江南首富為了搶花魁小鳳仙扔了十萬兩的那個老不修�！闭乒衽吭诠衽_上，無聊得打哈欠。
　　“耶？不能吧，這是親爹吧，怎么可能把自己才十幾歲的閨女給人做小妾��？”短工驚得張大了嘴，“那淮安王爺比那激浪莊主還老吧！”
　　“不是親的難道還是撿的��？只不過大小姐是庶出的女兒，庶子都不值錢了更何況庶女呢。聽說谷小姐平日過的也不怎的，還不如那莊主受寵的妾呢！”掌柜從呆愣的短工臉上拿回了賬本，甩著扇風(fēng)，“眼下還要給一個糟糕的老頭做妾，還能忍？可不得跑呀。”
　　“這當(dāng)?shù)奈疵庖蔡缁ㄋ朴竦囊粋�姑娘家，怎么好做妾啊，嫁給個門當(dāng)戶對的江湖名門當(dāng)正室可不比這個好？”短工直撓頭。
　　“江湖名門又怎樣，再好的能比過武林盟主那一家？可惜盟主家的長子無能，幼子尚小，庶子又被趕出了家門，嫁過去沒啥指望，只能另謀他家了唄�！闭乒袼λ~本，扔給了另一邊提著筆不知在寫啥的老賬房，“雖然那王爺老了點(diǎn)花心了點(diǎn)不修了點(diǎn)，但人家有錢有權(quán)有勢，谷小姐也是有名的美人呢，要是真嫁過去，指不定最后也能混個側(cè)妃什么的當(dāng)當(dāng)，數(shù)不盡的榮華富貴喲�！�
　　“可是……”短工糾結(jié)了，“但是……那個……”
　　“你在這里糾結(jié)個什么喲，人家大小姐早就和一個沒錢沒勢但是有才有貌的年輕小伙跑了。”掌柜涂了鮮紅蔻丹的長指甲對著小短工的額頭戳呀戳，“倒是你呀，再不去招呼，晚飯就真的算了吧。”
　　“哦……”短工揉著被戳出印子的額頭，嘟嘟囔囔跑去幫門口的小二哥招呼客人。

　　“呀！”
　　腳底一滑的小短工身子一歪，手上的托盤連著收拾好的碗筷一起飛向了縮在柜臺邊上寫寫劃劃的老賬房。
　　自知無法挽救的小短工一臉悲痛地閉上了雙眼，不忍直視。
　　“……傻站著干嘛呢？還不接著干活�！�
　　短工偏著頭眨巴眨巴眼，扭臉，就看見那個總是癱著一張臉耷拉著眼皮的小二哥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左手托著滿是碗筷的托盤，右手還端著客人點(diǎn)的一海碗的陽春面，身后是還好端端的沖自己吹胡子瞪眼睛的老賬房。
　　“少俠好身手啊！”短工對著面癱的小二哥鼓掌，一把搶過托盤，一溜煙竄進(jìn)了廚房。
　　老賬房氣不過地哼哼：“毛躁的臭小子�！�
　　小二哥沒啥反應(yīng)地繼續(xù)上面去。

　　廚房里，廚娘正揮舞著亮锃锃的菜刀砍向案板上的豬羊，就看見剛來的短工和見了狼的兔子一樣蹦跶進(jìn)來，托盤里被晃得砰砰響的碗筷們處境十分堪憂。
　　“干嘛呢，這么火燒火燎的。”嬌俏的小廚娘右手拎刀左手叉腰，一臉好奇地看著小短工耍猴。
　　“唔，大概是因?yàn)橥饷嬗幸粋�全身長了白色長毛的老猴子正打算帶領(lǐng)手下的面癱小黑猴把我抓去當(dāng)下酒菜給剁了……”
　　“……哈？”
　　短工看著小廚娘熟練地在案板上剁剁剁，刀工精湛手法嫻熟，幾個滿是疙瘩的土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片又成為了絲。
　　“我說你怎么在我這躲懶呢，要是掌柜的進(jìn)來抓到了別怪我沒提醒你哦�！毙N娘手下不停，拿過大蔥繼續(xù)切切切。
　　短工靠在菜筐邊上，撓撓頭，磨嘰半天：“……就是有些想不明白，掌柜的說激浪山莊的莊主賣女兒，又說武林盟主家一團(tuán)亂……不是說江湖兒女最是重義氣，都是仗劍江湖的俠客嗎，怎么聽掌柜的一說，好像江湖什么的，很是糟糕��？“
　　“……你以為江湖是個什么東西啊�！毙N娘洗了個白蘿卜，直接啃上了，“你說的那個激浪莊主我認(rèn)識啊，看著就覺得道貌岸然，要說他會賣女兒我一點(diǎn)不奇怪。至于那個武林盟主家……”小廚娘冷笑，“盟主人是不錯，就是太迂腐，至于他的那幾個兒子么，唯一拿得出手的給陷害趕走了，剩下的幾個，大的已經(jīng)是個爛透的蘿卜，小的也不是什么上得了臺面的。呵呵�！�
　　“咦？你居然認(rèn)識武林盟主！”
　　“——偶然見到的�！毙N娘攤手，“雖然大家都說武林盟主很是正派心胸寬廣，一家子都很通情達(dá)理仗義疏財，但是那盟主大人也就只對所謂的名門正派寬廣，盟主那一家子對自家人倒是通情達(dá)理，對外人嘛……那就是比鐵公雞還厲害的糖稀公雞，要不然怎么還能把剛喪母的庶子趕出了門，連那庶子娘親帶來的嫁妝也死摳著不肯給。嘖。”
　　“糖稀公雞又是啥？”
　　“鐵公雞是一毛不拔，糖稀公雞是過了不拔毛還要黏上些東西走。嘖�！�
　　“呃……”
　　“哎呀！反正現(xiàn)在武林那些有點(diǎn)名氣的身上總有那么些不干凈，就看誰的更少點(diǎn)罷了�！毙N娘拍拍手，開始往外趕人:“光顧著和你閑聊，我事兒還沒做呢。你在這躲了好一會兒啦，再不出去幫忙，小心等會兒就是山大王帶著老猴子和小猴子過來抓你去下酒了。出去出去�！�
　　“哦……”短工抓著抹布小跑出了廚房，還順走了一小根黃瓜，邊琢磨邊進(jìn)了前堂。等路過柜臺瞅見和老賬房對賬的掌柜，又有點(diǎn)困惑——為什么廚娘和掌柜的會知道那么多呢？

　　“掌柜的啊……”
　　“……又怎么了？”掌柜懶懶睜眼，看著透下幾束午后陽光的層層疊疊的枝枝椏椏，搖搖頭晃去一陣沒反應(yīng)過來的眩暈，“砸了盤子還是摔了碗？”
　　蹲在躺椅邊上的短工一臉無奈：“不是啦……這不是忙過了現(xiàn)在閑著就來和您聊聊么。”
　　——沒看著我正睡午覺呢么？被擾了瞌睡的掌柜也沒了睡意，半倚在躺椅上搖扇子，“那你想聊什么？還是激浪莊的大小姐？或者我們說說最近江湖百曉生又推出了新一輪的俠義榜？”
　　“我是聽小廚娘說那什么武林盟主家的事有點(diǎn)好奇啦……那個俠義榜又是什么東西��？”
　　“聽名字猜不出來嗎？就是把江湖近幾年有名的俠客拿來排個名啊，什么紅顏榜啊潛力榜啊神兵榜啊絕世神功榜啊，總之能想到的都拿來排一排。”掌柜仰臉想了想，“之前說到的谷大小姐就是洛陽第一美人，好像是這回的紅顏榜第六吧。”再想了想，又補(bǔ)充，“武林盟主的正室夫人是十幾二十年前的紅顏榜第一名�！�
　　“哇，好厲害的樣子……”小短工頓時不明覺厲，“那現(xiàn)在的紅顏榜的第一名是誰�。俊�
　　“這一回的第一名是上一回的第二名來著。不過一直是江南第一美人的吧�！闭乒衩掳�，“本來是武林盟主未來的兒媳婦的說�！�
　　“哦……誒？！”
　　“自古英雄配美人嘛……美人也更喜歡找名揚(yáng)天下的大英雄啦�；旧贤蔚奈淞置酥鞯恼慷际羌t顏榜前三啦。”掌柜剛說完，又補(bǔ)充：“雖然下一任就不一定了�！�
　　“這又是有什么說法嗎？”小短工好奇。
　　“雖然潛力榜啊神兵榜啊名氣榜什么的上面有不少好苗子，但是武林盟主可不是光有好長相或者武功高就可以的。當(dāng)盟主最重要的是要有錢有勢啊，如果再有權(quán)就更好了。所以武林盟主一般就在那幾個江湖名門里面換來換去。武林盟主一任二十年，再過一兩年就是換任的時候啦，雖然很無奈，但是現(xiàn)在幾個有資格爭盟主位子的家族里，沒幾個能拿得出手啊。病秧子藥簍子多呀，還有很多太小不算數(shù)，庶子也沒那個資格呀，矮個里面拔高個，就只有現(xiàn)任盟主家的長子可以繼任�！闭乒駭偸郑骸凹t顏榜上一回的第一名已經(jīng)給洛王爺——就是那個閑著沒事老喜歡往武林大會跑的那個閑王爺——當(dāng)側(cè)妃了，那還是今年的第二名來著；第三名為情所困去年遁入空門了，今年那位武林第一美人倒是早就說好要給盟主家大少爺做正妻呢，不過人家跑去偷看了一回大少爺，氣急了直接留書出走了。留下的信里面全是在嫌棄未婚夫沒本事沒能耐還沒自知之明啊，還埋怨爹娘如此倉促就答應(yīng)婚事，她大小姐此生都不會嫁給那根只會靠祖蔭的花心爛蘿卜。”
　　“……”
　　“真是敢作敢為愛恨分明到非常任性的地步啊。真打臉。據(jù)說那根爛蘿卜當(dāng)時也氣瘋了跑去人家家里大鬧，結(jié)果兩家徹底撕破臉啦。”掌柜幸災(zāi)樂禍，“這么一鬧騰，好人家的女兒才不愿意嫁過去，剩下的爛蘿卜的爹娘也看不上啊看不上。嘿嘿�！�
　　“掌柜的你為啥笑得這么歡……？誒？為什么掌柜的你知道的那么清楚��？”
　　“有熱鬧不看白不看，難得有那么大熱鬧不去湊湊豈不是可惜……咳咳！我能知道那么多當(dāng)然是因?yàn)槲沂钦乒窭玻　闭乒裉鹦淇谳p掩唇角，“小孩子家家的哪那么多話呢，干活去干活去。”

　　“唔？武林第一美人？老朽當(dāng)然知道，老朽還天天見到呢……咳！老朽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當(dāng)然見過幾面�！崩腺~房捋捋長長的白胡子，捧起小茶壺就那么對著茶壺口小嘬一口，“真是標(biāo)準(zhǔn)的江南美人啊，小巧玲瓏姿態(tài)婀娜，鵝蛋臉柳葉眉櫻桃小嘴似水明眸，最漂亮的當(dāng)是那一頭如錦緞的墨色長發(fā)……武功在江湖之中也是中上等，難為的是性子也沒有一般姑娘家那么軟弱，就是那時候留書出走真是驚了老朽一大跳啊�！�
　　“……”小短工仰臉想了想，試圖腦補(bǔ)出一個標(biāo)準(zhǔn)江南美人的紅顏榜第一，無果，“老爺子你這么講我只能想到小廚娘啊，我覺得你說的那些什么鵝蛋臉啊柳葉眉什么的和小廚娘都挺搭得上哦？誒，老爺子你覺得是小廚娘漂亮還是武林第一美人更好看？”
　　老賬房一不小心把自己的胡子揪了一根下來，疼得直皺眉，瞇縫的兩眼就見隔壁桌在琢磨新菜譜的小廚娘和小二哥涼嗖嗖的眼刀子刷刷地朝這里飛。
　　“江南女子都是長這樣的�！毙《玳_口，然后皺眉。
　　小廚娘的芊芊玉指揪著他手背上的肉擰啊擰。
　　沒看明白的小短工索性拋了這個問題，繼續(xù)下一個：“那紅顏榜又是怎么排出來的啊？”
　　“看臉唄�！毙N娘閑閑地開口。
　　“可是這美分很多種啊，江南女子的婉約之美，京城貴女的雍容之美，塞北女子的颯爽英姿，南蠻苗疆女子的妖魅之美各有千秋，真能分出個一二三？”小短工不解，“就像公主的美是富貴牡丹，雍容華貴；那軍中女將就是染血紅梅，風(fēng)姿傲骨，真有的比？”
　　“你見過？”小二哥涼涼地開口。
　　“呃……”小短工的后腦劃過一滴冷汗，“以前聽人說過……不然，換成掌柜的和廚娘？我覺得你們也美得完全不一樣啊，這要怎么比出結(jié)果啊�！�
　　“咳咳，說得好像只有你小子什么都知道一樣�！毙奶弁曜约汉拥睦腺~房捧著茶壺又嘬了一口，“這紅顏榜上有名的女子自然是要相貌出眾，但長相又豈是紅顏榜的唯一要求？紅顏，知己，既是江湖中人，自然不光是以長相評定一切，武功高低，性情好壞，為人處事，唔，還有那種最說不清的人格魅力……當(dāng)然，如果是絕色美女，大家也都更樂意相處的�！�
　　“還是看臉�！毙N娘總結(jié)。
　　“……委婉點(diǎn)�！崩腺~房無奈地說。

　　“……小廚娘好像很討厭武林盟主家和紅顏榜？”
　　打掃空客房的小二哥看了一眼湊過來的短工，半晌，開了尊口：“只是嫌棄�！�
　　“誒？是嫌棄��？”短工眨巴眼，“為什么啊？”
　　勤勞能干沉默面癱的小二哥用實(shí)際行動表達(dá)了“沒有為什么”。
　　“吶吶，那盟主家的庶子被逐出家門又是怎么回事？”沒了話題的短工拿著掃帚又湊過來，“掌柜的和小廚娘都提到過哦，而且好像都很不屑盟主家那種做法啊。小二哥你知道為什么嗎？”
　　“……”快走到門口的小二哥頓了一下，轉(zhuǎn)身要去下一間客房，“嫡庶之爭罷了。嫡長子無能，嫡幼子無知，稍微有點(diǎn)能力的庶子自然會被排擠�！�
　　“可是都給趕出家門了誒！這哪里只是被排擠��！”
　　小二哥無所謂地繼續(xù)說：“直接從族譜上劃去姓名，不予繼承權(quán)不是永絕后患嗎。盟主夫人一向果斷，干凈利落，不愧是昔日的武林第一�！�
　　“這盟主夫人也太過分了吧！盟主大人都不管管嘛！”
　　“他管不了哦，盟主夫人才是那家里真正的家主。盟主不過是個門面罷了。”
　　“誒——！”短工驚訝得抹布直接掉水桶里，啪的一聲一朵水花濺上褲腳，“武林第一美人就能這么厲害？”
　　“不光是武林第一美人啊�！毙《鐝澭鼡炱鹉ú祭^續(xù)收拾，“盟主夫人是那個時期的真正的武林第一人啊，武功絕頂，長相出色，出身名門，差點(diǎn)嫁不出去啊……啊，因?yàn)闆]人能和她比肩。后來要嫁給盟主的時候，很多人都說是盟主夫人低嫁了，盟主根本配不上。”
　　“這么兇殘啊……”短工的手差點(diǎn)伸進(jìn)大張的嘴巴里，“難怪她當(dāng)家哦……可是有必要把庶子趕出家門從族譜上銷名嗎？如果盟主夫人真的是手段干凈利落，應(yīng)該知道這樣子反而會影響她的名聲吧？”
　　“……因?yàn)槟莻�庶子是上一回和這一回的俠義榜榜首啊。在江湖上不管是名聲還是地位都比她的兒子們高一點(diǎn)，威脅到她的兒子能不能接任下一任盟主了吧。”
　　“俠義榜榜首嗎！那是現(xiàn)在的武林第一人了吧！那是只高一點(diǎn)么�。　倍坦じ《缛ナ帐跋乱婚g，“難怪啊，指不定接下去就是群雄集聚眾望所歸庶子成了盟主��！”
　　“哪有你想的那么理所當(dāng)然�！毙《巛p哼，“那個庶子也不想的啊，再在家里待下去也是惹人煩，還不如趁早走了，省的麻煩。”
　　跟在后面走的短工扭頭，問：“小二哥，你走過了啦，三號房還沒掃啊�！�
　　“那里有人住了，在你來之前�！毙《缟焓滞崎_四號房的房門，“和掌柜的有點(diǎn)交情，打算在這里長住的。掌柜的干脆當(dāng)租房子給他們住了，房錢免一半，就是打掃什么的他們自己負(fù)責(zé)，不歸我們管。”
　　“這樣哦……”短工張望兩眼，跟進(jìn)了四號房，“誒？不止一個人？住一間房？”
　　“是一對私奔的小夫妻哦�！毙《绶浅２回�(fù)責(zé)任地回答。
　　“哈啊——？！”
　　“……開玩笑的。是一對從洛陽來的未婚夫婦，書生要上京考取功名，他那未婚妻也就跟來照顧了。”
　　“小二哥原來你是冷面笑匠嗎！這個玩笑很冷的好不好！”

　　“說起來，那個俠義榜是怎么排出來的啊？”收拾完客房的短工溜到老賬房身邊閑聊，“可信度很高的樣子？”
　　“那俠義榜，原先只是江湖人隨口說說的東西，真正的第一第二哪能知道的那么詳細(xì)？幾次三番要鬧起來。后來大家請了見多識廣德高望重的老隱士來排個名，那老隱士當(dāng)時人稱‘江湖百曉生’。再后來，老隱士過世了，排這榜的人，就輪到了那老隱士的兒子。再接下來，子傳孫，孫傳子，這‘百曉生’呢，也就成了老隱士那一脈相傳的稱號，這排榜的任務(wù)呢，也就這么一代一代的傳了下來�！崩腺~房提起筆在紙上寫了兩筆，蘸了墨，接著寫兩筆，“江湖人之所以信服這俠義榜，不光是這數(shù)百年來的習(xí)慣，也是因?yàn)椋�，再沒有人，能比得上‘百曉生’這一脈的見識和識人之能�？梢哉f，沒有人，能比百曉生更適合排這俠義榜。”
　　“哦……”短工歪頭想了想，“居然一個人就能排出來啊，那那個百曉生比老爺子您還厲害�。　�
　　“什么話！老朽就是……！咳！老朽哪點(diǎn)比百曉生差了嗎！”老賬房一個氣急，筆一抖，寫了好長一串的名單就這么廢了，“你小子什么眼神！”
　　“可是您也說了百曉生是最適合排俠義榜的人啊，對那些武功啊神兵啊人性的認(rèn)識沒人比得上誒�！毙《坦ず闷娴乜粗腺~房扔了那張寫滿奇怪符號的紙，“您在寫什么吶？”
　　“老朽在寫俠義榜！”老賬房翹胡子，氣得直哼哼，“小子一邊待著去！”
　　“哎呀我只是隨便說說啦，倒是老爺子您別隨便吹牛皮啊，不是說了俠義榜是百曉生排的了嘛，您這樣胡說怎么行喲�！倍坦ぬ鹕肀枷蛄撕笤海汩_了老賬房差點(diǎn)扔過來的硯臺。
　　老賬房哼哼，捋捋寶貝胡子，對一邊看戲的掌柜指了指自己的頭頂：“這小子……這里沒問題吧？這么明顯了還沒看出來？”
　　掌柜攤手。

　　等打烊過后，小廚娘給大家又煮了一次小灶。又忙了一天的大伙奔上了飯桌，用實(shí)際行動表達(dá)了對小廚娘實(shí)力的肯定。
　　“嘖嘖，這一個個和鬧了饑荒一樣，不知道的見了還以為我虧待你們了呢�！辈皇窃诠衽_后就是在后院躺椅上沒挪過窩的掌柜捏了條煎魚喂懷里的小花貓咪咪，對狼吞虎咽的長工短工們表達(dá)了深深的鄙視。
　　搶著好菜的長工們用沉默表示了抗議。
　　唯有剛來兩天的小短工不怕死地搭話：“咦？掌柜的你終于知道你虧待了啊？那漲不漲工錢？”
　　“……”
　　長工們對小短工表達(dá)了深沉的憐憫，決定從心中獻(xiàn)上一朵杭白菊。
　　——勇士�。�
　　純粹是調(diào)侃的掌柜嘴角抽搐，額角爆青筋，保養(yǎng)得宜的手拿過了短工面前的那一碗滿是排骨和雞爪的飯碗，遞給了腳邊趴著啃骨頭的額頭上有一條猙獰傷疤的看門狗阿汪。
　　阿汪歡脫地甩著尾巴開始享用宵夜。
　　被奪走口糧的小短工看著桌上已經(jīng)只剩零星幾片蔥葉蒜瓣的空菜碗，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掌柜的，你你你……！”
　　“我很好，不用關(guān)心。”掌柜齜牙。
　　非常沒有兄弟義氣的長工們扒緊了飯碗，拒絕接濟(jì)自作死的小短工。
　　小短工的悲傷簡直要逆流成河。
　　酒足飯飽的眾人收拾完碗筷就溜了，徒留小短工可憐兮兮地看著掌柜。
　　“我錯了還不行嗎，不加工錢加晚飯好不好啊掌柜的，再不吃我明天可就真沒力氣干活啦掌柜……為什么要把我的晚飯給阿汪啊嗚嗚嗚……”
　　欣賞夠了短工那一張糾結(jié)的臉之后，掌柜起身從廚房里拿出了一碗滿是好菜的飯碗，遞給了饑腸轆轆碎碎念的小短工，看著他幾乎是感激涕零地下筷子，頓時樂了。
　　阿汪過來蹭了蹭短工的褲腳，跑去門口接著蹲守看門了。
　　“這本來是給阿汪準(zhǔn)備的晚飯哦�！痹诙坦こ酝炅舜蟀胝宜鹊臅r候，掌柜突然說了這么一句話。
　　理所當(dāng)然的，小短工被嗆得不輕：“咳、咳咳、咳……掌柜的！……咳、飯！咳咳！……”
　　“哎呀急什么嘛，這是小廚娘在菜出鍋前特地給阿汪留的啦，你介意個啥喲！”掌柜笑瞇瞇，“阿汪還沒嫌棄你呢，你嫌棄什么哦�！�
　　“可是……”好不容易緩過來的小短工眼淚汪汪，“你突然那么一說我當(dāng)然會嚇到��！還有為什么小廚娘給阿汪留的全都是好菜里的好菜��！這雞腿我剛剛都沒搶到啊！”
　　“因?yàn)榘⑼糁档贸院脰|西啊�！�
　　“��？”
　　“阿汪本來是流浪狗，有個爛好人在雨夜給了它一個冷饃饃，它就愿意為那個爛好人擋一刀，還愿意在差不多斷了氣的爛好人身邊守上七天七夜。你說，值不值得？”
　　“咦……”短工整個愣在那里，“這個……是怎么回事？”
　　“不過是個恩將仇報的故事罷了�！闭乒癖е鴳醒笱蟮倪溥淇粗郎蠐u曳的燭火，慢慢勾唇輕笑，妖艷的臉在燭光的映射下變得晦暗不明：“以前有個爛好人啊，很樂于助人哦，家里很有錢啊，人脈又廣，很多有困難的人呢，就會跑去找他幫忙。爛好人呢，不管是什么困難，只要有人來求助，他就會盡力去幫忙哦。結(jié)果呢，有人看上了他那份家財，就伙同別人騙了爛好人到荒郊野外，設(shè)了陷阱要置于死地，然后去搶奪他家的財富呢。之后呢，就像我之前說的，被施舍過冷饃饃的阿汪認(rèn)出了爛好人，為爛好人擋了一刀，在快斷氣的爛好人身邊又守了七天七夜，不讓爬蟲接近，還找了食物想讓幾乎動不了的爛好人吃下去哦。你說，怎么有的人，連流浪狗都比不上呢？”
　　“這個……”
　　掌柜看著抱著碗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話的小短工，“嗤”的一聲笑出來：“哎喲，你真的信啦？我只是隨便想個故事出來騙你的耶！這么單純可怎么好，還想著闖江湖，別被人當(dāng)傻子狠狠宰了還當(dāng)人家是大恩人呀�！�
　　“……”短工眨巴眨巴眼，終于反應(yīng)過來剛才掌柜說了些啥，“掌柜的你又耍我�。�！”
　　“看你好耍唄！”掌柜哈哈大笑，懷里的咪咪也仰起小腦袋附和地“喵”了一聲，漂亮的貓眼和脖子上的項(xiàng)圈被燭火映出好看的光影。
　　“��！連咪咪也嘲笑我……”被掌柜的故事弄得心情原本很沉重的短工瞬間糾結(jié)起來，“說的好像大家都很惡毒只有阿汪是好人……啊，不對，說的好像只有阿汪是好狗狗一樣，真是……”
　　“咦？不止阿汪哦？很多狗狗都是好狗哦？狗，是最喜歡人的動物了，也是對人最忠誠的動物啊。哪像是人，”掌柜抿唇一笑，慢慢順著咪咪柔軟的長毛，“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再善心的大善人也能變成從地獄爬出的魔鬼啊�！�
　　“……啊？”
　　“還是一個和爛好人有關(guān)的故事哦。有個家里有很多很多錢的爛好人，他的祖上把家中大半財富找了地方藏起來，然后把地點(diǎn)繪制成一張藏寶圖，就這樣一直傳給下一代。”掌柜玩著咪咪卷來卷去的長尾巴，順手撓撓咪咪的下顎，舒服得咪咪直伸懶腰，露出了在搖晃的燭火映照下隱隱約約有漂亮圖樣閃現(xiàn)的項(xiàng)圈，“而到了爛好人這一代，據(jù)說藏寶圖被藏到了爛好人養(yǎng)的一只貓的身上。等爛好人的死訊傳開，那些想得到巨富的人們就奔到爛好人的家里，把那里翻了個底朝天，還把全城的家貓野貓都抓了個遍想找出藏寶圖，據(jù)說……”燭火突然跳動了一下，掌柜的笑變得詭異，“被那些人扒下的毛皮，堆滿了街頭，被扒皮的貓咪們流出的血液，染紅了整條護(hù)城河呢……”
　　“……！”
　　掌柜看著瞪大眼整個人又不好了的小短工嘿嘿嘿地笑。
　　被順毛順得直打呼嚕的咪咪瞥了一眼打了個冷顫的小短工，縮起脖子“喵”了一聲，柔軟的長毛把脖子上的項(xiàng)圈又蓋了個嚴(yán)實(shí)。
　　短工好像被那一聲貓叫驚醒，抽著嘴角說：“藏寶圖什么的，不是應(yīng)該放在什么有著重重機(jī)關(guān)的密室里，還要把地點(diǎn)描述得很隱晦，腦子不夠還猜不出來嗎……怎么會藏在一只貓身上？萬一那貓野性上來了跑了怎么辦？……等等掌柜的你剛剛說的這個又是真的假的啊��？”
　　“你猜？”掌柜心情很好地反問。
　　“我猜不出��！”小短工抱頭，“掌柜的你說的我根本分不出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啊好不好！不管怎么想，藏寶圖會在一只貓身上也太荒謬了吧！”
　　“那你就當(dāng)這是假的吧�！闭乒穹浅２回�(fù)責(zé)任的回答。
　　“哈�。空乒衲氵@是什么意思？剛剛說的又是編的？”短工看著起身上樓的掌柜跳腳，“那你先前說的那些激浪莊啊俠義榜什么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掌柜提著下擺施施然上了樓：“我說的可都是真的哦！”
　　樓下的小短工氣得直跳腳，看了一眼座位又急忙叫住掌柜：“掌柜的！咪咪你忘抱走了！萬一它亂跑丟了怎么辦？”
　　上樓上到一半的掌柜看看已經(jīng)團(tuán)成一團(tuán)縮在位子上的咪咪，開口：“它想睡哪里就讓它睡么。再說了，咪咪才不會丟掉。我以前有一次整整一個月回不了家，結(jié)果咪咪直接跑去找我了哦�！�
　　“誒？真的？”收拾碗筷的小短工頓覺不可思議：“這也太稀奇了吧，真的假的�。俊�
　　“當(dāng)然是真的咯，都說了我說的可是真的啊�！闭乒裣г诙䴓堑霓D(zhuǎn)角，但是聲音還是傳到了樓下短工的耳朵里，“居然這么懷疑掌柜我的信譽(yù)，明天你的工錢免了，飯菜什么的叫小廚娘減掉一半好了�！�
　　“咦？咦咦！”客棧里三更半夜的傳出了小短工凄慘的哀嚎：“掌柜的別啊！掌柜的我錯了還不行！掌柜的你又虐待我！”
　　被吵醒的長工們表示小短工身上一定發(fā)生了什么喜聞樂見的事情。
　　真是活該。
　　叫你沒帶腦子還想闖江湖。
　　江湖還能是個什么東西。
　　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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