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海大人這副樣子……”月霜行眉尖微蹙，看著面前的男人仿佛在看什么怪物。

　　海東來瞧了瞧她，又瞧了瞧自己的手，冷笑道：“怎么，月大人有意見？”

　　月霜行額頭隱約有一道青筋浮現(xiàn)。

　　她捏了捏劍柄，盡量保持平靜地繼續(xù)說道：“海大人這幅樣子，恕某無力接受�！�

　　“好了，月大人�！焙|來滿臉不耐飛身而下，一邊向外走一邊道，“不是要去五坊查線索么？”

　　月霜行眉頭緊鎖。

　　她看著大唐內(nèi)衛(wèi)總統(tǒng)領(lǐng)、有著“長安第一人”之稱的海東來施展輕功，一襲紅衣翻飛，翩翩然越過……門檻，不禁有種被雷劈中碎成渣的無力感。

　　2.
　　大唐內(nèi)衛(wèi)善刺探，個個心細(xì)如發(fā)。

　　所以，當(dāng)他們看見月霜行面色不善地從海府出來，黑質(zhì)外袍邊緣極為不堪地露出了一痕破碎的紅色衣袖時，真是恨不能挖掉自己的眼睛。

　　陛下��！
　　到底是海大人斷了月大人的袖子還是月大人撕了海大人的袍子啊啊啊啊啊�。�

　　禁衛(wèi)和內(nèi)衛(wèi)……眼看著就要打群架了�。�

　　像是聽到了內(nèi)衛(wèi)們的哀嚎，月霜行一記眼風(fēng)掃向暗處，而后抿了抿唇，打馬而去。

　　“海大人真是恩將仇報�！痹滤锌刂R，讓自己盡量平穩(wěn)一點。

　　“月大人才是多管閑事。”海東來冷哼。

　　3.

　　半截成了碎布條的袖口飄飄蕩蕩地拂過韁繩，月霜行若有所思地盯著那抹紅色看了會兒，終于嘆口氣問道：“海大人，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反正在驃國獻(xiàn)樂風(fēng)波中，月霜行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病情，海東來便也不隱瞞，“不過這么一來，每日流的血倒是少了�！�

　　月霜行覺得聽完海東來的解釋還略略思索了一下的自己大概是真的被雷劈了——每天患處流血是少了，可身上的血不也少了么��？

　　“海大人……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

　　“就你一個�！焙|來哼了哼，“還請月大人遮掩一二。”

　　遮掩……

　　月霜行咬了咬牙，眼角一跳戾氣橫生。

　　——堂堂內(nèi)衛(wèi)總統(tǒng)領(lǐng)變得只有五寸身長，隨便來只貓都能叼走，成何體統(tǒng)！

　　4.
　　“海大人對內(nèi)衛(wèi)是如何交待的？”月霜行挑了只頂小的杯子，倒了點水，推到海東來面前。

　　“外出辦案。”

　　月霜行撇開眼，盡量不去看海東來扒著杯子喝水的樣子。

　　方才在海府，自己定是失心瘋了才一把抄起海東來塞在袖子里，然后被長安赤帝一掌斷了袖……

　　“海大人還真是相信某�！�

　　海東來抬腳將杯子踢了個底朝天，矮身坐上去，口氣里是一貫的嘲諷：“月大人忠勇體國，長安風(fēng)骨，我有什么不信�！�

　　“……”

　　“總之，我在月大人這里叨擾幾日，還請多多關(guān)照。”海東來拱了拱手。

　　5.

　　多多關(guān)照有很多個意思。

　　第一層意思就是得管上衣食住行。

　　海東來性奢豪，在月霜行家挑了半天終于揀出一只白玉碗�！脕磴逶�。

　　月霜行受過海東來的恩，救命之恩。

　　所以她得還。

　　月霜行頭疼不已地注了熱水到白玉碗里，再扔了一粒止血生肌的藥丸進(jìn)去，罷了又將自己袖中紅綾裁了一段留給海東來。

　　“海大人請自便�！痹滤袥_著巴掌長的海東來比了個手勢，出了房門。

　　出門才想到一個問題，遂又折返回去，隔著屏風(fēng)問道：“海大人目前可有什么需要避忌之處？”

　　里面水聲暫停，隔了會兒才傳來海東來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月上中天便會恢復(fù)，直到日出又變成這樣。”

　　……
　　…………
　　………………

　　月霜行抬頭望了眼天，旋即臉色青白地沖到屏風(fēng)后面，端起白玉碗連人帶水一起潑到了窗外。

　　6.

　　翌日。

　　海東來一邊用尺余紅綾裹好自己，一邊向月霜行提出了新的要求。

　　“月大人，能否往海府一趟，幫我取幾件衣服回來？”

　　月霜行端坐在屏風(fēng)另一側(cè)，沉吟片刻，答道：“好，某設(shè)法為海大人取來�！�

　　“哦，還煩請月大人為我準(zhǔn)備幾身白日里穿戴的衣衫。”海東來看了看自己身上一圈一圈纏得極丑的紅布，略略悵惘。

　　——也是，海府的衣服只能晚上穿，白日里總不能不穿。

　　月霜行昨日在海府看見海東來時，便發(fā)覺他就是割了一截袍子裹在身上，居然也遮得頗為嚴(yán)實，脖子以下一絲肉色都瞧不見。

　　可如果要自己為他制衣……

　　“……”月霜行深吸一口氣，道，“海大人，某不善女紅�！�

　　海東來一噎，而后道：“意料之中。不過，這事情月大人也不好假人之手。那就隨月大人做吧，我不挑剔。”

　　7.

　　月霜行此人，中正果敢，端肅勇毅，從小規(guī)規(guī)矩矩練武，規(guī)規(guī)矩矩入仕，規(guī)規(guī)矩矩當(dāng)差，一步一腳印，端的是根正苗紅主旋律�？勺詮膬�(nèi)衛(wèi)左右司借著驃國獻(xiàn)樂蠢蠢欲動她奉命調(diào)查開始，月霜行的人生軌跡就一路朝著不可預(yù)測方向滑去。

　　但即便如此，她也未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坐在海東來身邊做女紅……

　　堂堂羽林中郎將，以捉刀的姿勢拈著一根針，縫著凌亂的針腳，還要不時地在海東來身上比劃以免把袖子縫死了或者把袍角縫到了領(lǐng)口。

　　“月大人這樣子倒是難得�！焙|來興味十足，一句話滿滿都是調(diào)侃。

　　月霜行頭也不抬，蹙眉盯著手中針線，道：“海大人，今日內(nèi)衛(wèi)有兩人請辭�！�

　　“哦？”海東來挑挑眉，“一日內(nèi)衛(wèi)，終身內(nèi)衛(wèi)，何來請辭一說？”

　　月霜行略略思忖，便答道：“雖然某現(xiàn)今已不在內(nèi)衛(wèi)當(dāng)職，但如果內(nèi)衛(wèi)排班沒有大改的話，這兩人應(yīng)該是守在月府的�！�

　　“月大人�！�

　　“何事？”月霜行停下手中活，望向立于案上的海東來。

　　“他們昨晚看見了什么�！焙|來用上了肯定的語氣，既無奈又飄忽。

　　8.

　　他們昨晚看見了什么？

　　——關(guān)于這個問題，守在月霜行家門口的兩名內(nèi)衛(wèi)是死都不敢說出來的。

　　被逼問得急了，他們也只是支支吾吾地透露一星半點，說得再多些恐怕連全尸都留不下來。

　　……

　　有些事，注定要爛在心里——

　　昨夜月大人窗口扔出來一個男人。

　　他們聽見動靜翻上墻頭的時候，正好看見那個男人從地上爬起來。

　　男人沒有穿衣服。

　　一頭漆黑的發(fā)散在背后，潑墨般曲折卻又流暢。

　　他們見了這無比旖旎的場景，會心一笑，大抵是沒想到自己的前任上司、嚴(yán)肅端麗的禁衛(wèi)月大人也有這般風(fēng)流韻事。

　　可是那男人半側(cè)過身子，光影打上去，露出了硬朗無情的面目。

　　還沒完全收住的“會心一笑”就凍結(jié)在他們嘴邊。

　　——怎、怎么會是海、大、人！

　　9.

　　因答應(yīng)了海東來要為他“遮掩一二”，所以月霜行不得不親力親為地包辦了許多事情，燒水布菜裁衣打扮……

　　好在入夜后，海東來便會回府處理一些事務(wù)。

　　如此一來，內(nèi)衛(wèi)們都覺得總統(tǒng)領(lǐng)大人晝伏夜出，愈發(fā)深不可測；而月霜行卻擔(dān)心海東來晨昏顛倒過日子對自己今后影響頗大。

　　至于海東來的作息為什么和自己有關(guān)系，月霜行倒是沒有細(xì)想。

　　這一夜，海東來卻是提前從海府回了月府。

　　彼時天還未亮，月霜行正在榻上睡著，聽見動靜猛地翻起，想也未想袖中紅綾就甩了出去。待看清楚是海東來時，不禁有些訕訕。

　　“海大人回來了�！�

　　“嗯�！焙|來手里攥了紅綾一端，大大方方地坐在月霜行的榻邊，未覺絲毫不妥，慢悠悠地說道，“我的事情有些眉目了。”

　　10.

　　海東來所謂的眉目是一名內(nèi)衛(wèi)拼盡最后一口氣送來的。消息寫在掌心，被血糊了一塊，剩下的便是“傀儡”、“崇仁”兩個詞。

　　月霜行正將外袍往身上套，忽然手一頓，神色古怪地問道：“難道，你讓內(nèi)衛(wèi)去找可以把人變小的方法？”

　　海東來嗤笑一聲，道：“月大人在說笑？”

　　先調(diào)查坊間近期是否有失蹤者，再歸總出失蹤的時間，順著摸出關(guān)聯(lián)點�！獌�(nèi)衛(wèi)中人不用知道上面要調(diào)查什么，只需呈交結(jié)果，自然有人根據(jù)線索抽絲剝繭，拂塵見金。

　　“所以內(nèi)衛(wèi)辦事，終局之子只能在我手里。”海東來伸出手，虛虛一握，志得意滿地……被滿目紅色兜頭罩住。

　　……
　　…………

　　窗外，東方已晞。

　　月霜行揉揉額角，望著被紅色衣衫埋住的五寸赤帝，詢問道：“……海大人，能出得來嗎？”

　　11.

　　依內(nèi)衛(wèi)傳來的消息，長安城近來失蹤人口有六十八人，當(dāng)中四十二人在失蹤后家人堅稱入夜后見到過其鬼魂；而失蹤者此前都去過崇仁坊附近。

　　“他們見到的鬼魂是怎樣的？”月霜行問道。

　　“舉止僵硬，不知人事�！焙|來邊說邊將發(fā)帶遞給月霜行。

　　月霜行愣了一瞬，隨后便接過發(fā)帶為他系上�！芭e止僵硬，不知人事……所以，你懷疑是‘傀儡’，然后派人去查？”

　　海東來撇了撇嘴，譏笑道：“是他們自己太招搖�！�

　　旬日之前，有三名傀儡師進(jìn)入長安城，而凡是召他們獻(xiàn)技的人家十之八九出了失蹤案。

　　“三個人是一伙兒的？”月霜行。

　　海東來搖搖頭，道：“表面上并不相干�！�

　　“既然如此，海大人所謂的線索也僅僅是推測？”月霜行抬眼看向海東來，臉上有一絲疑慮。

　　海東來卻冷笑道：“是推測還是事實，與其坐在這里猜，不如出門去查�！�

　　12.

　　查自然是要查。

　　海東來每日待在月府，于月霜行而言，確實是不小的負(fù)累，所以她幾乎要比海東來更希望盡早解決這件事情。

　　只是崇仁坊并不小，又是旅人聚居之地，往來都是生面孔，三名傀儡師更是約好了一般藏匿起來，要查并不容易。

　　可再難辦也敵不過眼下禁衛(wèi)和內(nèi)衛(wèi)聯(lián)手。

　　兩支精銳搶在晨間鼓敲響之前封了坊門，雞飛狗跳地挨戶盤查，至過午時分三名傀儡師已經(jīng)找出來兩個。

　　月霜行掃了一眼混亂初定的崇仁坊，邊暗嘆自己今日行事不周，邊將長刀架在其中一名傀儡師脖子上。

　　“還有一個去哪兒了？”月統(tǒng)領(lǐng)聲音冷過刀鋒，眼神又冷過聲音。

　　那名傀儡師冷汗直流，卻咬牙不肯吭聲。

　　月霜行連多一句話都沒問，反手一抹就了結(jié)了他的性命，又將染血的刀欺上另一名傀儡師的腦袋。

　　“在、在終南山□□貨……”傀儡師癱軟在地。

　　月霜行微微抿唇，行云流水一般收刀上馬，往南郊追去。

　　“……月大人真是好威風(fēng)。”海東來面色陰郁地咬牙譏諷，在月霜行袖中顛簸得五臟六腑都幾乎移位。

　　13.

　　終南山里撈一個人并不容易。

　　月霜行策馬在山腳轉(zhuǎn)了一大圈，也沒有看見那個準(zhǔn)備“交貨”的傀儡師，轉(zhuǎn)念一想，入山的路有百十條，可進(jìn)城的只有一條。

　　那人同伙還在崇仁坊，守株待兔未必不可行。

　　思及此，她便繞回了子午道，又命追上來的手下守在武關(guān)道。

　　“就算想要守株待兔，今天恐怕也是空等一場�！焙|來諷道，“何況這次，月霜行你玩大了�！�

　　“海大人何必說些長他人志氣的話�！痹滤谐谅暤馈�

　　“嗤�！焙|來冷笑一聲，“入夜了，月大人�！�

　　14.

　　月霜行渾身一僵。

　　入夜了。

　　——長安城宵禁，那傀儡師自是不會在此時往城中趕。海東來說得沒錯，的確是空等一場。

　　而更關(guān)鍵的是……

　　月霜行強(qiáng)定心神，抬頭望了望天色，然后猛地將袖中的海東來給扔了出去，動作迅疾得仿佛是要將纏在手臂上的蛇給甩開。

　　15.

　　夜風(fēng)拂過道邊樹梢草尖，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月霜行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又吵又突兀，以至于無法凝神聽清楚身后的動靜。

　　身后有一雙手從腰間環(huán)過。

　　月霜行不敢妄動，又因為心跳得高，幾乎要堵住嗓子，便從喉嚨深處泛起一股干嘔的沖動。

　　繞過她腰際的手臂筋骨勻停，未著寸縷，借著月光倒是能看清手背上幾處瘡疤猶在滲血。

　　“海大人！”月霜行頭皮發(fā)麻，渾身泛起惡寒。

　　“嗯？”海東來應(yīng)得不緊不慢，雙手已然搭上月霜行的腰帶，卻又道，“我手上的瘡口是不是比之前收了些？”

　　月霜行聞言一愣，下意識地便垂眸去打量海東來的手，只覺得傷口果然是較數(shù)月之前好了許多，也不知是不是這些傀儡師的禁術(shù)誤打誤撞導(dǎo)致的。

　　她這邊正思量，冷不防聽見海東來嘲弄道：“月大人果然婦人之仁，也不知怎么坐到這個位子上的�！�

　　月霜行心中一緊，尚來不及動作，外袍便已被海東來扯了去。

　　“放肆！”月霜行咬牙，目中怒色大盛，猶如潑油后燃了火般來勢洶洶，抽刀回身劈砍只在眨眼間。

　　16.

　　海東來將月霜行的外袍往腰間一纏，只一個挪騰便避開刀鋒，而后手肘一磕，撞在月霜行握刀之手的腕間。

　　月霜行頓時覺得手腕酸軟，力道忽然間被盡數(shù)卸了去，連刀也握不住。

　　她抬眼望向海東來，眉目間滿是狠戾，夜月之下如鬼般艷麗肅殺。

　　海東來卻只是擒著她的手腕，風(fēng)輕云淡地說道：“月大人就算再吝嗇，此時也該分我一塊布吧�！�

　　“……”

　　月霜行此生第三次與海東來交手，敗。

　　17.

　　海東來整了整頗有些局促的衫袍，打量了一下四野，又將馬拴在遠(yuǎn)離了大道的地方。

　　行事縝密得讓月霜行生出了一絲“果然內(nèi)衛(wèi)出身算得上滴水不漏”的敬佩。

　　“海大人，我們興許要在這里守上一夜�！痹滤形⑽Ⅴ久迹⒅|來道，“你的身體可還受得了？”

　　海東來看她一眼，道：“死不了�！�

　　月霜行眉頭皺得更厲害了些，剛想說什么，卻聽見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她立時便要沖出去攔住來人，可被海東來猛地一扯，滾到了路邊草叢之中。

　　海東來半壓著月霜行，伏在她耳邊低聲道：“不是我們等的人，月大人莫要輕舉妄動。”

　　月霜行略略思索，倒是反應(yīng)過來日間那同伙曾供出這名傀儡師右足不良于行，不能騎馬，出城亦是乘了大車。

　　“海大人，縱然不是我們要抓的人，可夤夜趕路，豈非蹊蹺？”待馬蹄聲漸遠(yuǎn)，月霜行便開口道。

　　海東來高深莫測地看了一眼身下的月霜行，繼而露出慣有的譏笑之色，道：“月霜行，你真是愛管閑事�！�

　　18.

　　“職責(zé)所在�！痹滤兄坏亓艘痪�，而后正色道，“海大人，某此番與你合作，一是因為之前欠了救命之恩，其二便是此事干系重大關(guān)乎京兆安危，某不能不管�！�

　　月霜行說得一本正經(jīng)，海東來看得冷笑連連。

　　“知道月大人一心為公，報恩不過是順便�！焙|來伸手將擋在月霜行臉頰邊的野草撥開，縮回來的時候指頭不輕不重地從她腮邊揩過，約莫靜了一息的時間，又道，“此事一了，你我之間再無瓜葛�！�

　　月霜行本是懷疑海東來在趁機(jī)占便宜，可看見內(nèi)衛(wèi)總統(tǒng)領(lǐng)一臉坦坦蕩蕩的樣子，又覺得自己大概是誤會了。

　　待她聽罷海東來的這番話，不知為何，一邊覺得松了口氣，一邊又覺得剛壓下去的怒火再次冒了起來，矛盾了半晌才吐出個“好”字。

　　19.

　　天方亮。

　　月霜行將將把縮小了的海東來塞回袖中，便有手下來報，說是已經(jīng)截住了那名回城的傀儡師。

　　月霜行眸光一凝，半句話不多說，立即縱馬回城。

　　人犯是壓至禁衛(wèi)由月霜行獨自審的。

　　當(dāng)然，旁聽者還有在她袖內(nèi)待著的海東來。

　　三名傀儡師在終南山遇到個方士，教了他們縮骨鎖魂的禁咒，唆使其以活人煉制傀儡，每成一只傀儡便可得金五兩。

　　“他要傀儡干什么？”月霜行刀尖向下，抵住人犯咽喉。

　　“活、活人制成傀儡，只要操、操縱得當(dāng)，可竊物……可、可殺人。”人犯冷汗涔涔，面色灰敗。

　　月霜行點點頭：“還能裝神弄鬼，果然是筆好買賣�！闭f完，她下意識地看了看袖口。

　　海東來，五兩金。

　　真正好買賣！

　　20.

　　既然知道始末，月霜行行動力向來不弱，當(dāng)即密報德宗，稍晚便得了旨意，率三百禁衛(wèi)出城抓人。

　　海東來在月府，等了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一天一夜，才等到月霜行回來。

　　那行鬼蜮之術(shù)的方士被逮到時屋子里還放著六十余具活人傀儡，月霜行當(dāng)場逼問出了解除禁咒的方法，救得三十八人，還有二十幾人因為變成傀儡的時間太長沒能挽回。

　　“只稍再等上三日，海大人便會成為那般扯線木偶，此番實是幸運�！痹滤袑謴�(fù)完全的海東來說道。

　　海東來嗤笑一聲。

　　月霜行倒不是很介意，神色之間頗為松快，甚至若有似無地勾了勾唇，露出一個淺笑。

　　“原來月大人也是會笑的�！焙|來看她一眼，不陰不陽地說。

　　月霜行聽了這話眉眼不動，只斂了笑意道：“事情已了，海大人也算因禍得福，一身傷痛減輕大半。某本當(dāng)恭喜，只是……”

　　“只是什么？”海東來眸光一輪，不疾不徐地接口道，“月大人是想提醒我，事情已了大家今后再無瓜葛？”

　　月霜行愣了一下，點了點頭，道：“這是自然。不過此外，某尚有一問�！�

　　“哦？”海東來側(cè)目看向月霜行。

　　“某想知道，海大人此番如何中招的？”

　　海東來嘲弄道：“原來，月大人想知道我是怎么陰溝里翻船的。”不待月霜行開口解釋，他便慢慢站起身，望著窗外，接著說道：“當(dāng)日霍中尉邀我赴宴，請了兩名傀儡師助興�！�

　　話說三分，余意自現(xiàn)。

　　月霜行挑眉，道：“神策軍？”

　　海東來轉(zhuǎn)身，沒接話，卻是莫名其妙地盯著月霜行看了一陣。

　　就在月霜行被看得滿心煩躁準(zhǔn)備走人的時候，海東來眨了下眼睛，露出一個十分微妙的笑意。

　　他說：“月大人，要不要考慮，和我聯(lián)手去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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