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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窗外的人
“滴答、滴答”屋檐上融化的雪水滴落在屋外的木頭晾衣桿上漾起幾串細細的水珠,濺濕了擺在窗臺上的男士棉拖鞋。我身著月白滾金邊的棉布長裙屈膝坐在藤椅上,用手撥弄著腰間雪白的瓔珞流蘇,微微抬眼看了下窗外便索性不再管它,想著淋濕了更好順便洗洗灰塵。轉(zhuǎn)眸望著面前的茶杯悠悠地冒著白氣,吹散。這套金色釉底鑲白色忍冬花的白瓷茶杯配上茶色盞托的茶具是那個我一個月只能見到一次的男人一年前從香港帶回來的,那時面上的欣喜,心里的微伏都躍然目前。還記得,自己問他為何要選一個普通的忍冬花而不是其它高貴的花樣。記憶中他用低沉的嗓音答道:“因為忍冬忍冬,花兒只需忍過一個時節(jié)便會到它的花期,我們的未來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我也想像它一樣忍過一個冬天就可以看見我們的花期!蹦菚r聽他答完濕了眼眶靜靜地靠在他的胸膛。如今,那個許諾期盼卻都化作等待等待。
莞爾,起身拿了一個布袋將桌上的所有的茶具都裝了進去,有幾滴滾燙的茶水濺到手背上,但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沒有減慢。裝完后將布袋拎至墻角處,發(fā)現(xiàn)剛剛的那杯茶水浸透了布袋在木地板上氳出一片水漬,和著細小的裂縫流成讓人生厭的線條。索性上去踢了一腳,聽見瓷器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音時心里才痛快一點。來到窗前,雙手撐著下巴伏在窗臺上,從這里望去不過只能看見對面和這面一樣都是兩層的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的房屋,對面人家的窗戶是用一個木棍給支了起來,這讓我想到古時及笄的女子在閨房中只透過那一扇窗翹首以望,是在望著外面的世界還是自己的未來。但像自己這種僅僅只是為了看看別人的生活有多少呢?在這中間便是一條小巷,這儼然是一副江南小城的里弄。會不會讓人聯(lián)想到戴望舒寫的《雨巷》,但事實上這里斷然不會有像《雨巷》中的那條巷子帶有著的青澀、溫柔和期許,這不過是北方城市中被開發(fā)商遺忘的一隅,而他說這里是他特意找到的地方只為和我的家鄉(xiāng)那個古鎮(zhèn)相似,如今我猜這里應(yīng)該是他與哪個佳人曾經(jīng)共話盟誓的溫柔鄉(xiāng)。罷了罷了!至少在這個城市之中我還有個地方落腳,不至于每天為了房租愁了臉龐,不至于那樣的可憐。
如今我的期許已經(jīng)變成了透過這扇窗子看看別人家每天因為柴米油鹽而發(fā)生的故事,看著少年們推著車牽著手從我的窗下走過,看著老夫妻們拄著拐杖嘮叨著前面的孫兒跑慢些,看著孩子們在巷子的水洼處嬉戲著這些每天都會在我的窗外上演著,而我從不是主角,我不過是個沒有門票的看客,一個每天必到的看客。這些不是我的幸福快樂,可作為看客的我只有在這樣的時刻才快樂。當這樣的看客,我甘之如飴。撇過頭,忽然看見門框中有一波螞蟻爬過來,立刻從墻角拿出準備已久的白粉筆,在螞蟻的周圍畫了圈將它們圍住。果然有幾只呆頭呆腦的螞蟻不知道怎么走了,“哈哈可真傻,只因為多了一個圈就不知道怎么走了!币贿呅σ贿吚^續(xù)畫著,一掃剛才的陰霾。“收廢銅爛鐵,舊冰箱,彩電咯”拖著長長的尾音的吆喝聲打斷了我的笑聲。扭頭看去,巷口有一個晃晃蕩蕩騎著三輪自行車的老頭,遠遠地看去只依稀看出他頭上戴著頂棉帽,穿著灰色的棉衣棉褲,腳上穿著我兒時在農(nóng)村的家中才有的淺口膠靴?粗麚u搖晃晃地騎進來,腦中想著有什么能夠賣的,哦!有幾本大學(xué)時看過的書正挺尸在臥室的角落中。走進臥室,掀開蒙住書的絲巾,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不是幾本是十幾本,翻開看看除了書頁泛黃其余都是新的,這歸功于自己不喜在書上作批注和感想,認為那是在褻瀆作者。鉆到床底拖出一個空紙盒,打算將書都裝了進去,卻發(fā)現(xiàn)角落里有一本自己曾經(jīng)的日記本,上面早就布滿了灰塵,翻開看看,沒有像有些電影中演的那樣,落幾滴淚回憶一下青蔥時光,因為我知道我早就沒資格了。將它丟進去,起身拍拍裙上的灰塵轉(zhuǎn)身打算出門。
走到門口的時候還是猶豫了,又來到窗邊,看見收破爛的老頭正好就在自己家的樓下。因為樓層不高能清楚的看見他的每個動作,我站在窗邊仔細的盯著他的手看,看他用著那雙像樹皮一般粗糙的手提著秤桿并一邊撥弄著秤砣。看見他的手心還貼了幾個創(chuàng)可貼也發(fā)現(xiàn)他的指甲是又黑又厚,這倒是和手相得益彰。瞧他可能是渴了,秤完一家放下秤桿從車座下拿出玻璃杯,喝了杯中只剩下一丁點僅能將杯底蓋滿的白開水,喝完蓋緊杯蓋塞進車座下?此帜艘话驯翘,再將手在車廂裝著的紙盒上擦了擦。我看了心中有道不出的那種感覺,聽見旁邊的婦人對老頭說自己當時東西買來時有多貴,可把僅僅只是用舊了的東西賣給收破爛的卻不值幾個錢。那老頭笑了笑說:“你把用舊了的它們賣給我就說明它對你已經(jīng)沒有用了,雖然只是舊了點那也是廢品。”聽見這句話后,突然間腦中就像有一陣風(fēng)把我這一年來所有的思緒困惑都吹散了。離開窗前站在那個茶具前,現(xiàn)在它們對于我來說就是廢品了吧。
最后,我腰間的瓔珞流蘇消失在巷口,桌上只有一杯用玻璃杯裝的白開水,還悠悠的冒著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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