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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阿爹是村里唯一的大夫,所以每天來問診的人絡(luò)繹不絕,小小的擺滿了中草藥的院子里,病人家屬們等的等,拿藥的拿藥,我每天都要呆在院子里幫忙。在忙碌繁瑣的工作下,除了中藥香的陪伴,還有各種八卦。村里的嬸嬸消息都很靈通,包括我娘。我始終都弄不明白,為什么我和阿娘呆在院子里的時間一樣,但她打聽到的八卦永遠(yuǎn)比我的多。
“虎玲和曉晨都開始做棉襖了,你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呢?”吃晚飯的時候阿娘問我。
村里有好多男丁都去當(dāng)了志愿軍,他們走的時候都是滿腔熱血。北方天冷,不知從何時開始陸陸續(xù)續(xù)的有女孩動手縫制棉襖,然后在衣領(lǐng)后面繡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地址,將棉襖捎往戰(zhàn)地。聽她們說,誰拿到了她們的衣服,就嫁誰。
在她們眼里,這是她們愛國的表現(xiàn),為了獎勵志愿軍的勇敢,她們愿意以身相許,盡管,可能會發(fā)生沒見過自家相公一面,便成了寡婦。
我和她們不一樣,我有我的情哥哥,她們沒有。她們怕嫁不出去,我不怕。最重要的是,我的情哥哥,并沒有去當(dāng)志愿軍。我還是可以兩三天見到他一次。
“不管怎么說,明天去找找虎玲她們吧,也好學(xué)學(xué)怎么做做棉襖,倘若寄到了個不錯的小伙,就可以直接嫁了呀!卑⒛锟次揖镁脹]回她話又說道。
第二天,即便是不情愿,但還是在阿娘的催促下出了自家院子;⒘峁嬖诳p制棉襖,曉晨也在。她們倆,在冬日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比平時好看了一點。隨著呼吸,鼻子噴出一團(tuán)又一團(tuán)的白霧。那么冷,手恐怕都凍僵了吧。但是她們卻還滿臉希翼的未曾停下手里的針線活。
“麥冬!”虎玲看見我了。我朝她們招招手,小步跑過去。
“大老遠(yuǎn)就聞到一股中藥味,我就知道是你來了!睍猿啃χf。和中藥長期打交道,使我的身上一聞就是股中藥味。不是淡淡的,是濃濃的。名字也是一味中藥名,好像我本就是一味中藥。
我站在了她們的面前,她們依舊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澳銈儾慌聠?”我問得有些讓她們莫名奇妙,她們都愣了,“比如說,拿到棉襖的人死在了戰(zhàn)場上,又比如他的是殘疾,又比如,他長得很難看!蔽蚁肓讼胙a(bǔ)充道。
“死麥冬!你說什么呢,快收回去收回去!”曉晨跳了起來,我把她們嚇了一跳。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她們倆沒有再回我話,我也沒再去和她們搭話。到最后她們也沒有回答我問的問題,而我卻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因為在我問完問題后,虎玲拿針的手有些輕微的顫抖,曉晨沒有再笑過。
“黎麥冬你知道嗎,鐵斌要去當(dāng)志愿軍了。”在我走之前,曉晨打破了我們?nèi)齻人之間的沉默,她重新笑了,笑的很開心,“本想見到你就說的,瞧我這記性,倒是忘了,現(xiàn)在才記起來,估計鐵斌已經(jīng)出發(fā)了吧!彼趫髲(fù)我。
鐵斌,我的情哥哥,雖說是鐵匠的兒子,但卻是個讀書的好料子,他也很喜歡讀書?墒侨缃,他,要去上戰(zhàn)場了。
我拔腿就往鐵斌家跑。
“鐵斌哥!”還沒進(jìn)他家院子我就開始喊。鐵叔聽到動靜出了屋子,猜到了我的來意他沒有說什么,只是給我指了指村口的方向,搖了搖頭,抱歉的看著我。
我來晚了,鐵斌已經(jīng)出發(fā)了。腦海中浮現(xiàn)除了他那瘦削的身體。我很擔(dān)心他。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找阿娘要了材料準(zhǔn)備做棉襖,阿娘很開心,她猜是我想通了,一個勁的要去謝虎玲曉晨她們。
我要做棉襖,寄到鐵斌那,然后嫁給他,就算他會死會殘,我也要嫁。我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書的味道,他不嫌棄我身上濃濃的中藥味,他說過很好聞,他會時不時的跑來我家,和我一起討論中藥的藥效,他還會教我識字,還會念報紙給我聽,還會借書給我看,給我講解,他還常和我談?wù)搰隆K麗蹏,我知道?br> “我將來一定要做個對國家有用的人!”他曾對我信誓旦旦,如今,他去實現(xiàn)他的話了。我也總得做點什么。
我從來都不會否認(rèn)我的針線活很好。我可以只花別人一半的時間就做好一件棉襖。為了做這件棉襖,我只給自己留了件厚一點的冬衣,其余的我都把其中的棉絮取出塞進(jìn)了這件準(zhǔn)備出遠(yuǎn)門的棉襖里。這里都那么冷了,戰(zhàn)地肯定會更冷。我在衣領(lǐng)后,認(rèn)真的繡上了我的名字和地址,清清楚楚。
鐵斌哥,你一定要穿上他。
打了勝仗,大家都很開心,整個村子里都沉浸在祖國強(qiáng)盛的喜悅中。打完戰(zhàn)了,鐵斌快回來了吧,他會回來的,吧。
接下來的幾天,陸陸續(xù)續(xù)的有幾家人收到了噩耗,去當(dāng)志愿軍的家人回不來了,還有幾個殘了。我的心簡直提到了嗓子眼。拿到虎玲棉襖的軍哥來了,把虎玲接走了,他們走的那天我去看了,長的挺憨厚的,虎玲很開心。拿到曉晨棉襖的軍哥也來了,長得不怎樣,而且手殘了。因為這事,曉晨又不和我說話了,直到他們走前我給她的軍哥看了看,開了幾副藥,她的臉色才好了點。
兩個月過去了,鐵斌還是沒有回來;⒘岷蜁猿慷冀o人接走了,我找不到人和我說話,只能整日埋在中藥堆里。我一直都有在留意,想聽到來我家院子的人說句:“鐵斌回來了!
可是左等右等都還是沒有消息。今天早上,家里來了個志愿軍,阿爹啊娘原先以為他就是那個拿到我棉襖的人,對他很熱情,不過到后面搞清楚了其實他是想來這和我阿爹學(xué)醫(yī)的,他們老兩口失望了一小下又開始活蹦亂跳了,她們繼續(xù)期待著有位軍哥把我接走。我真搞不懂他們這種希望我快點嫁出去的心態(tài)是怎么產(chǎn)生的。
來學(xué)醫(yī)的志愿軍,有個挺好聽的名字,叫做林成毅。這幾天他都和我呆一塊,我已有機(jī)會就會問他關(guān)于鐵斌的是,他說他認(rèn)識鐵斌,說他還活著,說他會回來的。
結(jié)果鐵斌真的回來了,他很好,沒殘。還帶回來了一個人,一個女孩。很顯然,鐵斌拿到的那件棉襖不是我的。
我很傷心,從意識到我和他沒可能之后我就一直躲著他,可是越不想見就越會見到。他和他的女孩在河邊散步,在田園打鬧,手牽著,在夕陽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幸福。這些事情都在我腦海里被我演練過,如今真正發(fā)生起來,主角卻不是我。然后他們在村子里成親了。
或許察覺了什么,林成毅對我很好,好到無話說。慢慢的我開始自我安慰,鐵斌也不是那么好的,他肯定有很多癖好,看看成毅,多好啊,他也不嫌棄我身上的中藥味,還很喜歡。
時間過的很快,我已經(jīng)完全不在意鐵斌了,見到他可以輕松自如的打招呼,林成毅學(xué)有所成,但他卻硬賴著不走,而拿了我棉襖的人一直沒來。
自我放棄鐵斌后,我就一直在等那個我從未見過的人,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要嫁了,但他卻還不來,是路太遠(yuǎn)了嗎?阿娘已經(jīng)不止一次提醒我成毅的心意,但我卻一直不給出一個明確的回應(yīng),我信我的棉襖會回來的。一定。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阿娘,她拗不過我也就隨我了。
“你喜歡我還是喜歡棉襖?”有天林成毅逮住了我。估計是阿娘把我的想法和他說了。
“棉襖!”我回答。
突然眼前一黑,林成毅拿了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蓋住了我,然后把我一把抱。骸澳沁不趕快嫁給我,我都在你家潛伏了快一年了。”朦朦朧的,林成毅在我耳邊輕輕的說。
在陽光下,蓋住我的棉襖領(lǐng)子后翻,整齊的小字暴露在了陽光底下,微微的發(fā)亮——黎麥冬大岬村10號
“嫁給我之后,記得要喜歡我不要喜歡棉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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