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給小哥
　　小哥，我是吳邪。
　　我很快就會去長白山，接你回家。接下來的十年，終極的秘密還要不要我守著，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讓你看到，我沒有忘記你。
　　小哥，你看我還這么年輕，就光了頭，失了嗅覺，把一輩子賠進這個局里，我垂垂老矣時，你卻年輕如初，能再和你一起的日子幾乎望不到。我不甘心。
　　十年就快到了，你在門里，過得好嗎？
　　呵，對你來說，什么是好，什么又是不好，你總是這樣，而我卻總是忘了，我們早已沒了善惡。
　　我總忘了，我是誰，我總以為，我還是無邪。
　　你還記得嗎？
　　你對我說的寥寥話語，你看進我眼里的深深目光，你難得溫和卻情緒不明的笑容，你還記得嗎？
　　小哥，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我是吳邪。我不再是天真了。
　　也許，我根本沒資格去要求你記得我，因為連我自己都快記不得我是誰了。
　　但是小哥，你給我的那十年天真，我沒有用，任由自己成為了原本最不想成為的人。
　　所以，我留著那十年呢，你可不可以也不要用掉你的一生？
　　我來接你了。
　　未來的一切，都已經(jīng)準備就緒。
　　現(xiàn)在我唯一能做的，要做的，也是最重要的必須要做的事，就是等待。
　　等著明年杭州又春暖，長白山上有花開，我披著一身濁暗，接你從終極離開。
　　小哥，我用一個家，換你記得吳邪可好？

　　01.
　　“老板，”王盟把著方向盤，左手點了根煙，“我要辭職�！�
　　“去哪兒�！眳切皼]抬頭，涼颼颼地甩過來三個字。
　　“……”
　　“你看�！�
　　吳邪沉默了一會兒，抬眼望向車窗外，呆滯半晌后才慢悠悠地說：“我突然想起初中的時候?qū)W過的一首詩�！�
　　“您老記性真好�！�
　　“當年我沒背出來，被光頭老師罰抄了一百遍�！闭f完他愣了愣，看見后視鏡里自己的腦袋，笑著摸了摸寸草不生的額頭，“果然發(fā)際線被你吃掉了吧。呵呵，我是不是很老了�！�
　　“你說的那首詩是什么？”王盟側(cè)頭問道。
　　“《我用殘損的手掌》，戴望舒的�！�
　　“哪句？”
　　“你真給我面子�！眳切安[著眼笑，“‘這長白山的雪峰冷到徹骨，這黃河的水夾泥沙在指間滑出’。”
　　“……真快啊，已經(jīng)是2014年了�！蓖趺巳粲兴嫉目聪蚝笠曠R。
　　吳邪別過頭，托著下巴開始哼歌。
　　“老板你謀殺嗎。”五音不全還自得其樂。
　　“我想去嶺南�！�
　　“去干嘛？”
　　“看荔枝花�！�
　　“你瘋了？”
　　“紀念一下嘛。”

　　02.
　　吳邪到底還是沒有去嶺南，太他娘的詩情畫意，他先被自己酸倒了。
　　“去哪兒啊老板，你不會想一直在車里待到過年吧？”王盟撓撓頭，摁滅了煙。
　　“行啊，到時候我給你包餃子。”
　　“你拿石頭包啊，你自己都多少年沒吃過餃子了，還給我包呢。”王盟白眼。
　　“冥想，冥想懂嗎？你有點想象力行不行啊……餃子么，也不算久吧，上次回家我還吃了我媽包的韭菜餡兒的呢�！�
　　“你這冥想不管飽啊�！�
　　“心理永遠高于生理，”吳邪表示很嫌棄，“要不吸毒的人怎么戒了又吸，吸了又戒，戒完還吸呢。你還沒到境界�！�
　　“我可不想吸毒�！蓖趺似财沧�。
　　吳邪不理他了，徑自呆呆地望向車窗外，習慣性地沉默。
　　他沒戴眼鏡，也不想帶隱形眼鏡，眼前一片模糊，遠處隱約有個人，隱隱綽綽，看不真切，卻似曾相識。
　　他努力眨眼，拼命回憶，卻怎么也看不清，記不起。
　　呵，小哥。以前我還總說你記性不好，老是忘這忘那，一不留神就忘了什么重要的東西�？晌椰F(xiàn)在呢，這才十年不到，我就老得兩眼昏花，連你的樣子都記不清了。
　　是我真的那么老了，還是時間已經(jīng)過了很久了？
　　久到，我也會把重要的事情忘記了嗎？

　　那首詩里，還有這么幾句：
　　無形的手掌掠過無限的江山，
　　手指沾了血和灰，
　　手掌沾了陰暗，
　　只有那遼遠的一角依然完整，
　　溫暖，明朗，堅固而蓬勃生春。

　　來年何時逢春，你若想吃，我每天都給你包餃子。
　　只是，你愛吃什么餡兒，得告訴我啊。

　　03.
　　“老板�！�
　　“嗯？”
　　“你那個，你說的那首詩……
　　“怎么？”
　　“是首愛國詩吧？”
　　“怎樣？”
　　“這個……不太合適吧？”
　　“你不懂。”吳邪更加嫌棄。
　　“你懂，”王盟偏頭，斜眼看他，“你懂啊……”
　　吳邪長長地嘆了口氣，扒過坐墊，伸手到王盟面前，“煙。”
　　“你不是戒了？”
　　“你誘發(fā)我。”
　　“滾蛋。”遞上煙盒和火柴，“您心理高�！�
　　吳邪劃了好幾根才顫顫悠悠地點著，靠著后座，吐出一串寂寞的煙圈。
　　“回家吧，收拾收拾，明年家里又得添雙筷子了。”
　　王盟沉默了一會兒，愣愣地開口：“回家？”
　　“我又想起一句詩，當年我看到這個詞就很感動，二十多年過去了，真想不到一切都早已注定了。真他娘的不爽�！眳切芭ｎ^不對馬嘴地自顧自說道。
　　“什么？”
　　“‘我把全部的力量運在手掌
　　貼在上面，寄與愛和一切希望，
　　因為只有那里是太陽，是春，
　　將驅(qū)逐陰暗，帶來蘇生，
　　因為只有那里我們不像牲口一樣活，
　　螻蟻一樣死……’”
　　“蘇生？”
　　吳邪掐了煙，笑著說：“愛妃，你果然深得朕心啊�！�
　　“滾蛋。”

　　蘇生，是“重新活過來、復蘇重現(xiàn)”的意思嗎。
　　也許，“重新開始”更適合一點。

　　04.蘇生2015
　　“小哥？”
　　“……”
　　“我來接你回家。”
　　“……”
　　“悶油瓶�！�
　　“……”
　　“……”
　　“……吳邪？”
　　“哎。”

　　你知道嗎，這是我冥想過幾萬次的未來，我等著你跟我一起實現(xiàn)。
　　那天，長白山會有陽光嗎？

　　后記給吳邪
　　吳邪，我是張起靈。
　　我面前的石壁，四周的泥墻，還有不遠處的那扇青銅門上，有人用刀刻滿了你的名字。我身后就是終極，而我眼前，是你。
　　我怕我會忘了你，我好像從沒這樣害怕過什么。
　　可是就算這樣，我也已經(jīng)想不起任何除了名字以外的關(guān)于你的事。
　　我也想不起來，吳邪，還有多少年，你會來。
　　你會來嗎？
　　我剛剛走進門里的那年，其實我不希望你來。
　　也許我就在這里守著，守一輩子會比較好。
　　我沒有過去，可是你有；
　　我沒有未來，可是你有；
　　我不會為誰而死，可是你會；
　　我不會記得你，可是……你會嗎？
　　對你而言，十年太長，充滿著太多的未知，而對于我，不過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重蹈覆轍。
　　我現(xiàn)在，只記得“吳邪”了。
　　吳邪，我是誰？
　　吳邪，你是誰？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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