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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小心!”
沐醒眼明手快,一把扯住區(qū)茵的胳膊將她往身后帶,“暗溝,危險!”
區(qū)茵被他扯得一個踉蹌跌到了他懷里,頓時面紅耳赤,一顆芳心撲通撲通亂跳起來,好不容易定下心神回頭一看,一張俏臉?biāo)查g由極紅變成了極白。
只見三步開外的地面竟生生裂開了條大縫,像個怪獸張開猙獰的巨口,正黑黢黢的對著他們,無聲獰笑。
沐醒用手電大略掃了掃,發(fā)現(xiàn)暗溝極寬,呈狹帶狀分布,由腳下慢慢向前延伸,一直延伸到手電光芒無法到達(dá)的遠(yuǎn)處,暗溝中黑黢黢的,仿佛一個黑洞,深不見底,他隨手撿了塊大石頭向溝中一扔,很久之后才隱隱聽到石頭落地發(fā)出的沉悶回音。
區(qū)茵臉色愈加慘白,剛剛?cè)舨皇倾逍鸭皶r拉她一把,若是她向前踏出了那一步……
她不由激靈靈打個寒戰(zhàn),不敢再想象下去,可是那自進洞第一秒起就盤桓在心頭的恐懼陰影愈加濃烈,這里每一處每一個角落都是黑暗,那種極濃極重的黑,連手電的光芒都很難穿透,因此能見度極低,人行走其間,幾乎等同于睜眼瞎子,誰知道在這個陰森恐怖的山洞里有沒有隱藏什么恐怖的吃人的怪物?誰知道下一秒他們中是否有人會不小心踏入暗溝裂縫,就像她剛剛那樣……
“沐哥哥,我好怕,我要回家……”
傳說這洞里住著一只千年蜘蛛精,專吸年輕人的精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區(qū)茵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抓住沐醒衣襟嗚嗚哭起來。
沐醒正全神貫注研究著眼前那道深不可測的暗溝,冷不丁被人當(dāng)作大抱枕皆拭淚的毛巾不禁深感頭疼,他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哭,可區(qū)茵的眼淚就像那水龍頭被打開了開關(guān),一時三刻恐怕不會輕易止住,一想到這個,沐醒的頭更痛了,偏偏區(qū)茵抱著他哭得梨花帶雨,還渾身輕顫,顯然是恐懼到了極點,就這么推開她似乎太過殘忍,沐醒無奈,只得笨拙的輕拍她的背,一邊安慰她,“區(qū)茵別哭,不怕,我們這就回家,回家……”
區(qū)茵得了安慰,反倒哭得更兇了,不一會,沐醒胸前的襯衣便濕了老大一塊,這洞中本來就涼,現(xiàn)在襯衫濕嗒嗒黏乎乎的粘在皮膚上,那滋味委實不太好受,懷抱一個哭成淚人兒似的美人的滋味也很不好受,更何況此刻有人在身后正拿刀子似的目光狠狠刺他,沐醒無語望天,阿布是他的好兄弟,他不想他誤會他什么,可是現(xiàn)在這種狀況……沐醒除了苦笑還是苦笑,最難消受美人恩,古人誠不欺我。
“嘖,膽子真小,這樣都能把你嚇哭,也不想想當(dāng)初是誰哭著鬧著非要來蝙蝠洞探險?怎么樣,現(xiàn)在后悔了吧?”
回答他的,是區(qū)茵愈加兇猛的哭泣。
“喂,你說什么呢?不許你這樣說區(qū)茵!”一直沉默的阿布終于開口,那是一個壯碩的青年,雙眼一瞪,別有一股震懾人的兇相,此刻他正向區(qū)波怒目而視,后者見狀縮了縮脖子,果然識相的乖乖住口。
沐醒見此不由暗暗好笑,區(qū)波這家伙嘴巴壞歸壞,看人臉色的本事卻是一流,很知道哪些人惹得,哪些人則惹不得。
“好了,別鬧了,大家先原地休息,吃點干糧補充體力,阿布,你過來幫忙照顧一下區(qū)茵!
沐醒將身上背包卸下來遞給區(qū)波,又向區(qū)茵寬慰的笑了一下,松開她緊攥著自己衣襟的手,“我去前面探探路,馬上回來!
“沐哥哥……”
沐醒回頭笑了一下,向大家瀟灑的揮揮手,拿著手電前去探路。
區(qū)茵望著他清俊頎長的身影漸漸融入到遠(yuǎn)處黑暗中,眼皮子忽然重重跳了一下,不知怎的心底竟生起一種很不好的預(yù)感。
沐醒沿著那條暗溝邊緣小心的摸索著往前走,手電的光芒在這漆黑的洞中根本弱如螢火,能見度不足兩米,不過,聊勝于無吧,他自嘲的想,若沒有手里這小玩意,他們大概只能永遠(yuǎn)留在這陰森恐怖的洞里了,只是現(xiàn)在,他擔(dān)心的卻是眼前這條深不可測的暗溝,以它的走向來看,不知道會不會切斷他們前進的路。
他邊走邊沉思,偶爾還會停下來向溝里扔塊大石頭,然后看著手表上的指針計算它落地需要的時間,這樣走走停停,過了大約三十分鐘,他最擔(dān)心的事情終于出現(xiàn)了——道路被暗溝生生切斷了!
有陰陰的風(fēng)從暗溝里吹來,沁人肌膚,透骨的寒,仿佛自地獄吹來……
沐醒的心隨之沉到了谷底,他立在溝邊,對著深不見底的暗溝深深皺眉,他剛剛刻意留心了下這暗溝的寬度,發(fā)現(xiàn)它寬處達(dá)五六米,即便最窄處也有兩米左右,人根本無法跨越,現(xiàn)在路斷了,看來他們只能另覓出路了。
只是,出路會在哪里呢?
這巨大的蝙蝠洞就像一座巨大的迷宮,處處可見暗溝裂縫,怪石嶙峋,指南針在這里根本不起作用,或許別人還沒察覺,但他清楚的知道,他們其實已經(jīng)迷路了。
沐醒的眉頭越皺越緊,心里沉甸甸的,他一直小心翼翼控制著自己,不敢在人前表現(xiàn)出任何異樣,怕大家知道真相后恐慌,絕望,只是事到如今,下一步該怎么辦呢?
他思考得那樣專心,以致根本沒有察覺有個黑影正在向他躡手躡腳悄悄靠近,身后忽然傳來一聲異響,沐醒一驚之下本能的回頭去看,這時背上忽然傳來一股大力,似乎有人在背后猛地推了他一把,在他反應(yīng)過來之前,他腳下一空,身體已經(jīng)凌空飄起,向下墜落……
不知過了多久,沐醒悠悠醒來,感覺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擺弄他的四肢……
“呀,謝天謝地,你終于醒啦。”有清脆的女聲響起,似乎離得很近,又似乎極遙遠(yuǎn),暈眩中,沐醒緩緩睜開眼睛,入目所見,是不;蝿拥牡鈺,以及光暈中,一張模糊的笑顏。
極清,極凈,仿佛琉璃,有一種空靈通透的美麗。
有手在他左胳膊關(guān)節(jié)處試探的按了按,隨后胳膊被抬起,只聽“咯”的一聲,沐醒忍不住痛呼一聲。
“好了!蹦莻清脆好聽的聲音說,“你剛剛關(guān)節(jié)脫位,我?guī)湍闵仙先チ!?br> 光影中的笑顏眉眼彎彎,宛如一彎新月。
沐醒呆呆望著她,忘了反應(yīng),有那么一兩分鐘的時間,他遲鈍的腦中思緒一片空茫。
“哎呀,不會是摔傻了吧?”少女露出擔(dān)憂的神色,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了晃,“喂,知道這是幾嗎?”
“三!
“嘻嘻,不錯,還能識數(shù)。”少女笑起來,眉眼彎彎,沐醒忍不住也跟著扯起嘴角笑了笑,抬眼看看四周,黑黢黢一片,不由微微皺了皺眉。
“哈,猜對了,你還在溝底!鄙倥τ,又向他頭頂比了比,“諾,你就是從那里掉下來,然后摔到那張網(wǎng)上,將網(wǎng)洞穿,緊接著又掉落到這里……”
少女高高舉起手中的夜光珠,借著珠子發(fā)出的亮光,沐醒看清楚她所謂的網(wǎng)原來是一張巨大的蜘蛛網(wǎng),那蜘蛛網(wǎng)織得密密實實,居中破了個大洞,破洞邊緣斷裂的蛛絲還在空中悠悠飄蕩,他不由倒抽口冷氣,喃喃,“原來傳說竟是真的……”
那蛛絲遠(yuǎn)看去足有兩指粗細(xì),絕對不是普通的蜘蛛所能吐出來的。
“傳說?什么傳說?”
“傳說這洞里住著只千年蜘蛛精,專吸年輕人的精血……”
少女一愣,隨即像聽到什么荒誕不經(jīng)的笑話似的哈哈大笑起來,沐醒倒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你笑什么?”
“這傳說本來就是我胡編了用來嚇唬村里小孩用的,想不到連你也聽說了哈……”少女眉眼彎彎,樂不可支。
沐醒發(fā)現(xiàn)她似乎特別愛笑,而且笑得像個小孩子,眉眼彎彎,真切的快樂情緒從她眼里流瀉出來,讓周圍的人都忍不住想跟著她笑,那樣純粹透明的快樂,沐醒只有在自己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才感受到過,現(xiàn)在長大了,他反而越來越少笑了,尤其是這樣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自己又有多少年沒有這樣笑過了呢?
她的身上,似乎帶著一種讓人快樂的力量。
沐醒忍不住微笑起來,從少女口中得知,她叫韋安,小名安安,是附近塘頭溝村的,自小就喜歡探險,越是神秘的東西對她越有吸引力,因大人嚴(yán)禁小孩子進蝙蝠洞,這激起了她強烈的好奇心,所以很小的時候,她就背著大人獨自偷偷的溜進洞里玩,剛開始還只敢在洞口附近溜溜,后來時日長了,膽子漸漸大起來,她慢慢敢下到洞底深處,現(xiàn)在,十幾年過去,蝙蝠洞對她而言就如自家后花園,早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她說的云淡風(fēng)清,沐醒聽了卻是暗暗咂舌,很少有女孩像她那么膽子大的,難道她就不曉得害怕嗎?
“這洞里原本是住著只大蜘蛛,有這么大……”安安比了個大大的手勢,“以前我還偷偷帶些吃的來喂它來著,可是后來有一天那蜘蛛突然死啦,我把它葬在了那里,還在墳前立了塊木碑……”
安安向遠(yuǎn)處遙遙指了指,沐醒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黑乎乎一片,地上隱約冒出一個黑黢黢的巨大暗影,好像一個很大的墳堆。
“你……不怕嗎?”那么巨型的蜘蛛,該是很恐怖很危險的吧?“你就不怕它攻擊你?”
“不會啊,蛛蛛很可愛很溫柔的!卑舶猜冻龊⒆託獾睦Щ螅UQ劬,“蜘蛛會攻擊人嗎?”
“……”
好半晌,沐醒才小心翼翼問,“那它死了,你有沒有很難過?”
“難過?為什么?” 安安詫異。
沐醒微怔,心想這安安的腦袋構(gòu)造真是與眾不同啊,“我記得我小時候曾經(jīng)養(yǎng)過一只很漂亮的虎斑貓,后來它誤吃了鼠藥被毒死了,我為此傷心了好幾天。”
安安偏頭望他,眼神柔和,“那你現(xiàn)在還難過嗎?”
沐醒扯了扯嘴角,“不了,只是從此不敢再養(yǎng)寵物。”
安安目光柔軟,淡淡笑了笑,“你和我不一樣,因為你的寵物是意外而死,所以你會難過,就像一個人,年紀(jì)輕輕就慘遭意外,那是一件很傷心的事,但如果這個人老了壽終正寢,那又另當(dāng)別論了!
沐醒點點頭,表示理解,他身上很疼,左腿那邊還流了不少血,將褲腳都浸濕了,不過幸虧被那張蛛網(wǎng)擋了擋,不然,自己一定早已摔成肉醬了吧……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卑舶参⑿,“你的傷雖然看著挺恐怖,其實都是皮肉傷,我有仔細(xì)檢查過,沒傷到筋骨,只需在家休養(yǎng)幾天就好了!
沐醒暗暗驚詫,這安安竟會讀心術(shù)嗎?怎么自己想什么她都知道?
安安看到他的表情,不由又抿嘴笑起來,“你其實該慶幸你的好運氣,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還能活命,簡直是奇跡呢!
“48米,相當(dāng)于從16層高樓跳下。”沐醒心有余悸,“果然是奇跡!
安安困惑的瞇起眼睛,“你怎么知道是48米?”
“我有測量過。”沐醒向她解釋他的測量方法,先是投塊石頭讓它自由落體,然后測到它落地時回音傳回地面所需的時間,那個時間就是石頭落地與聲音回傳所需時間之和,而自由落體加速度和聲波的速度是已知的,經(jīng)過一系列復(fù)雜的運算,就可以得出這條暗溝的深度。
安安看他拿塊石頭在地上細(xì)細(xì)演算,一雙琉璃似的眼睛越睜越大,滿臉不可思議,沐醒被她那樣看著,心頭莫名一熱,臉上也不自覺的起了一陣薄紅,真是怪異的感覺,他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在害羞。
“呀,沐醒,你那么聰明,為什么還要從上面跳下來?”安安眼睛眨巴眨巴的望著他,很是困惑,那么仔細(xì)的測量暗溝的深度,是為了確保自己跳下來之后肯定能摔死嗎?可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會自殺的人!
沐醒臉色一白,剛剛那種血液倒流心跳加速的感覺立刻消失了,現(xiàn)在的他面色蒼白渾身僵硬像極了死人。
安安恍然大悟,“你是被人推下來的對不對?”
沐醒沉默。
“那個人為什么要推你下來?”
沐醒還是沉默,英俊的臉有一半藏在陰影里,半明半暗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洞里一時彌漫著淡淡的憂傷。
安安坐在地上,胳膊肘撐著下巴默默看著他,洞內(nèi)氣氛一時凝滯而沉重,只有夜光珠發(fā)出幽幽的光亮,照亮這漆黑而陰森的洞底。
“我很小的時候就沒有看到過爸爸,后來有一天,我問媽媽,爸爸在哪里?”
沐醒回頭目不轉(zhuǎn)睛的望著安安,那樣平靜而憂傷的神情,他直覺這不會是一個快樂的故事。
“一開始媽媽怎么都不肯告訴我爸爸在哪里,于是我天天問,日日問,終于有一天,媽媽被問的煩了,就告訴我說,爸爸早死了,在她懷上我的時候,她就親手殺了他。”
沐醒悚然動容。
安安卻恍惚的笑起來,“沐醒,你有沒聽說過黑寡婦的故事?”
沐醒點點頭,黑寡婦是一種很毒的蜘蛛,她會在和公蜘蛛□□完后將公蜘蛛一口吃掉,讓他的身體轉(zhuǎn)化成她的血,她的肉,她未來孩子的營養(yǎng)。
“他們沒有互相厭憎,相反,他們很相愛,我爸爸他是心甘情愿被殺死的!
“在最愛的時候?qū)⑺麣⒌,讓記憶停留在最幸福的時刻,永不褪色,這樣是不是很好?”安安忽然笑起來,眉眼彎彎,望著他笑盈盈道,“你知不知道,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很想學(xué)那黑寡婦一口吃了你?”
“現(xiàn)在,我更想吃你了呢。”
沐醒心一跳,說不出是高興還是恐懼,他望著安安笑盈盈的臉,緩緩道,“其實,我倒覺得,真愛一個人,是不會舍得讓他死的,愛他就殺了他,這樣的愛太殘酷太決絕,我消受不起,人生那么漫長,我倒寧愿和心愛的人平淡相守一生,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卑舶侧p念了一遍, “說得真好,你說跨越種族的愛情能夠做到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嗎?”
“呃?跨越種族?”沐醒怔了怔,“不同的種族之間會產(chǎn)生愛情嗎?即使有,怕也是悲劇吧?”
“是嗎?也許吧……”一縷復(fù)雜難解的神色自安安眼波中輕輕漾過,迷離如琉璃的光,有好一會,她都沒有說話,不知怎的,沐醒竟覺得她似在憂傷,不過下一刻,她卻盈盈笑起來,仿佛剛剛的惆悵憂傷只是他的幻覺,“先不說這個,你下一步打算怎么辦?復(fù)仇嗎?”
她語調(diào)輕快,聲音清脆好聽,仿佛兩塊琉璃在清風(fēng)中輕輕相碰,發(fā)出透明空靈的聲響。
“呃?”沐醒一時沒跟上她的跳躍思維,微微怔了怔。
“這蝙蝠洞錯綜復(fù)雜,大洞小洞交錯,裂縫暗溝遍布,恍如一座巨大的天然迷宮,若沒有熟悉地形的人在旁帶路指引,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走出去!卑舶残τ﹃掷锏囊构庵,“我看這樣好了,你啥都別管,就放任他們自己走,怎么樣?”
沐醒蹙眉,胸口的某個地方開始隱隱作痛,阿布是他的好兄弟,兩人一起長大,這么多年風(fēng)風(fēng)雨雨兩人都一起走過,他想不到有一天這個好兄弟會在背后推他一把,要置他于死地,這種被背叛被拋棄的感覺真是折磨人,不過兄弟總歸是兄弟,沐醒深吸一口氣,吃力的從地上爬起來,“安安,你救了我一命,現(xiàn)在送佛送到西,你能不能再幫我一個忙?”
安安的神色有些奇異,看他良久終于搖搖頭,有些無奈,“讓老天爺決定要不要懲罰他們不是很好嗎?你呀,心太軟!
心太軟嗎?沐醒凝視前面領(lǐng)路的安安那嬌小玲瓏的身影,淡淡的柔和的珠光隨著步姿在她掌心輕輕跳躍,現(xiàn)在的她恍如天使,如果沒有遇見你,如果我從那道陰森的暗溝里掉下來真摔死了,我會怨恨,我會化成厲鬼報復(fù),讓他的靈魂也永遠(yuǎn)留在這陰森黑暗的地洞里不得超生,但現(xiàn)在,我的心漲滿了愛,感激,溫暖,以及其它很多柔軟的無法言說的情緒,再沒有一絲空隙來安放怨恨,所以,就讓怨恨隨風(fēng)吧。
安安真是一個明快干脆的女子,沐醒不說,她便不問他的恩怨情仇,兩人在洞中繞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同伴,當(dāng)時,那三人的情緒已瀕臨崩潰,區(qū)茵更是歇斯底里,一方面因為驚聞沐醒不慎掉入暗溝的噩耗,另一方面,則是對無法逃出生天重見天日的絕望,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迷路了!
“啊,鬼。
阿布乍見到沐醒,嚇得驚跳起來,臉色煞白煞白,區(qū)茵卻不顧一切沖上來抱住他喜極而泣,區(qū)波驚疑不定,神色卻是高興的。
好不容易安撫下眾人的情緒,沐醒將遇險經(jīng)過大略說了說,對自己為何失足之事卻絕口不提,大家信以為真,連呼運氣。
“沐醒,你祖上一定燒了高香,才有今天的好運氣!眳^(qū)波道。
“是啊,我運氣真不錯,倒霉撞大運,遇上安安這顆福星。”沐醒望著安安微笑,一張俊臉笑起來簡直可以奪人魂魄,安安差點捧不住手里的夜光珠,這樣的男人,真該藏起來不讓他見人,她終于明白為什么有人非要置他于死地了,這男人,壓根就是女性殺手男人的公敵。
“幸好幸好,不然我真擔(dān)心我那傻妹妹會為你殉情!眳^(qū)波拍拍他的肩,沐醒淡淡笑了笑,“你妹妹也是我妹妹,妹妹為哥哥殉情那就太荒謬太不值得了!
四雙眼睛齊刷刷投到他身上,沐醒從容微笑,有些事還是說開了比較好,曖昧,有時候可會要人命的。
出洞相對于入洞就簡單多了,有了安安的引路,他們只用了短短三小時多一點就順利走到了洞口。
“等等,出洞前請大家把眼睛蒙起來,以免外面強光傷到眼睛!笨斓蕉纯跁r,安安善意提醒。
“我來幫你!便逍阉合乱陆筇姘舶舱谘劬,“安安,這次真謝謝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嗎?”
安安怔住,琉璃般透明純凈的眼中流過迷離的光,隨即唇角微勾,她微微笑起來,眉眼彎彎,恍如一彎新月,“沐醒,你知道嗎?我真想現(xiàn)在就吃了你!
“這是愛的宣言嗎?”沐醒笑,即使渾身臟污,血跡斑斑,他依然笑得倜儻風(fēng)流,而且,真心實意。
臨分別時,沐醒拉著安安的手依依惜別,“塘頭溝村對嗎?明天我來找你!
“安安,等我!
安安微笑,眉眼彎彎,皎如一彎新月,向他揮了揮手,她美麗的眼中劃過一縷極細(xì)極深的憂傷,可惜沐醒并沒有注意到,因為他太高興了,才剛分離,他就開始憧憬起明天的約會。
“不會吧,這么快就墮入情網(wǎng)!眳^(qū)波深覺不可思議,才多久,一天,24小時不到,眼前男人就滿臉相思。
“快嗎?愛情來時,有時一秒就夠!
沐醒第二天興沖沖的跑去塘頭溝村找安安,這次他們暫住在鎮(zhèn)上的一家小旅館里,小旅館離塘頭溝村很近,走兩里路就到了。
“安安?韋安?你找她干什么?”
呃,這個問題有點不好回答,沐醒稍稍組織下語言,“我是她的一個朋友,我們昨天約好了今天見面的!
剎那間,村里人的表情變得很奇怪,仿佛,見到了鬼。
“可她一年前就死了呀?”
“什么?不可能!我們昨天才剛見過面……”沐醒既驚駭又深覺不可思議,但當(dāng)他被帶到一個芳草青青的墳堆前時,他已經(jīng)不知道用什么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那安安不會是鬼吧?天哪,沐醒,我們那天是不是遇見鬼了?”區(qū)波后來無意中聽聞他的尋人經(jīng)過,驚魂不已,一張臉青了又灰,灰了又白,那一驚一乍的樣子,令沐醒很是頭疼,沐醒不禁想,那陰森的蝙蝠洞都比眼前的區(qū)波來得可愛,更何況那里還有一個安安。
安安,笑起來眉眼彎彎恍如一彎新月的安安,沐醒只要一想到她,心口就禁不住隱隱作痛,這樣可愛的女孩子怎么會是鬼呢?更何況臨分別時自己還曾握過她的手,那手分明是溫暖的有溫度的。
“安安那孩子命苦哇,打小就沒有爹,她娘又不大管她,而且,聽說,只是聽說啊,她爹是她娘親手殺死的,她娘可能這里……”那個帶他去墳頭的村人指指自個的腦袋瓜子,“可能這里有問題,所以整天神怪兮兮的,連累的村里一幫小孩兒都不敢和小安安玩,等她稍大一點,她娘干脆一命嗚呼,獨留下她一個孤兒無依無靠,真真可憐……”
“喔,你問她怎么死的,一年前她去蝙蝠洞探險,最后死在那里嘍……”
沐醒有時會恍惚的想,安安這個女子,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呢?她生前死后,都仿佛一個謎,一個深重的解不開的謎,他甚至懷疑,自己或許是做了一個離奇的夢,只是夢醒了,他卻尚未來得及從夢境中走出來。
區(qū)波眼見他神思恍惚,一日比一日消瘦下去,連嚷中邪了中邪了,沐醒中邪了,那蝙蝠洞果然邪門得緊,阿彌陀佛,幸好自己這輩子不用再踏進那里一步。
不過沐醒終歸沒有中邪,除了會偶爾走神,他大多數(shù)時間都正常的很,漸漸朋友們都習(xí)慣了他現(xiàn)在的樣子,于是都不再管他。
時間不留神便過去了三年,這一日區(qū)波收到一封信,信是沐醒發(fā)的,寄的郵政掛號,這讓他很是莫名,兩人隔三岔五就會聚上一聚,什么事見面不好說,非得神神秘秘搞掛號?他嘀嘀咕咕拆開信,剛看了個開頭,他就驚得手足冰涼,差點拿不住信紙。
這這這……這又是鬧得哪一出?
沐醒在信里說,他有事要出趟遠(yuǎn)門,如果4天后還不回來,就不用再等他回來了,將他用過的東西收拾收拾,一并兒燒了吧,若家里人問起,就說他愛上了一個異族的姑娘,卻不小心錯失了她,現(xiàn)在,他要將她找回來。
“錯過一時難道就真的錯過了一生嗎?” 區(qū)波憶起有一次幾個朋友聚餐,不知怎的說起各人心中的遺憾,沐醒大概喝高了吧,端著杯紅酒,望著窗外沉沉夜色喃喃自語,朋友們面面相覷,這樣凄涼的神色,他們還是第一次在沐醒臉上看到,所以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該怎么安慰他,或許,任何安慰都是無意義的?誰知他卻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淡淡道,“三年,若是三年時間還不能讓我忘了她,哪怕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要找回她! 當(dāng)時他還當(dāng)是他一時醉話,想不到他卻是當(dāng)真的。
這傻小子,他到底想怎么找回她?難道再下一次蝙蝠洞嗎?區(qū)波只要一回憶起那個恐怖陰森的迷宮似的蝙蝠洞就忍不住心底顫栗。之前,他因不忍眼見沐醒的眼睛一日日寂滅下去,于是曾瞞著他偷偷找村里人仔細(xì)了解過,知情者都說當(dāng)年安安去蝙蝠洞探險,最后在那失蹤,很久都沒回來。
“失蹤了那么久,肯定活不成啦,說不定早被那蜘蛛精吸光了精血,她的干尸還在洞內(nèi)某處蜘蛛網(wǎng)上掛著呢。”
所以村里人將她生前穿的衣物收拾收拾替她做了個衣冠冢,那日沐醒看到的墳堆便是她的衣冠冢,雖說失蹤并不代表死亡,但只要稍微有腦子的人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在那鳥不拉屎除了石頭便是泥巴的蝙蝠洞里,正常人是不可能在那存活那么久的。
那安安,或許便是一個靈異的不正常的存在,現(xiàn)在他去找她,他還能再回來嗎?
還能再回去嗎?
此刻,沐醒也正在想這個問題,他將隨身帶的攀巖繩索固定在自己腰上,又試了試?yán)味龋缓笳{(diào)整一下身上背包,慢慢的,慢慢的,從當(dāng)年自己意外失足的暗溝里小心沿著巖壁往下滑,還能再回去嗎?沐醒臉上露出微微的笑容,如果底下有安安在,能不能回去又有誰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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