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追尋
我在漫天的冰雪中奔跑,六角形的雪花在我的臉上拂過,那是穿越了幾世紀(jì)的寒冷,帶著你的思念,來到我身邊。
多年之前,我站在荒原之上,仰望他的容顏。隔著漫漫的云端,我仿佛能看見你如溪水般清澈的面容,他是高高在上的神,而我,只是一個人,一個向神企求愛情的凡人。
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青衣飛揚地站在湖邊,眉目靜好,唇邊淡然的笑容那樣的好看。
他說他是梵天。我微笑,他是梵天,眾神之上的梵天啊。
我說我叫靜。靜,是母親為我取的名字,她說美麗的女子總是安靜些的好。
我聽到他用低沉溫柔的聲音反復(fù)將我的名字吟唱,靜,靜。
我是他的靜,可他不是我的神。
我一生之中,只見過他兩次,卻是次次傷懷,永不遺忘。
他很快消失在我的生命中,我踏遍前山萬水,蒼山萬重,只為再見到他。
我跋涉千里,在蒼茫的大地上,極目而望,幾乎找不到任何的人。漫漫的黃沙飛卷,磨得我臉上生疼,風(fēng)吹得我眼中流出淚來,卻又那么迅速地風(fēng)干,仿佛我從未來過,仿佛我從來不曾流過淚。
我記起母親去世前對我說的話,她說,靜,你有一天會后悔的,你會不該在世間流浪。她知道我拒絕了她為我安排的婚姻,她從來都認(rèn)定我只能安安靜靜嫁人生子,她說我辜負(fù)了“靜”這樣美麗的字眼。
我冷笑著說,是你給了我生命,現(xiàn)在它屬于我,而不是你。
母親驀然流下淚來,她輕喚道,靜兒,你會后悔的。
每當(dāng)母親叫我靜兒的時候,我知道她是真的傷心了。我低下頭,把額頭貼在她的頰面,低聲喚道,母親,謝謝,可我不后悔,至少我曾經(jīng)努力挽留,如果我不走的話,我會后悔一輩子。
我看見她的眼中,那種流光的神采漸漸黯淡下去,一如她的青春歲月終究仍是離她而去,只留下我這個她又愛又恨的女兒。
我側(cè)身在她身邊躺下,冰涼的淚水順著臉頰慢慢流下,淌進稻草做成的枕頭。我終于知道什么是生離死別,什么是錐心之痛,縱使我身邊的她從未真正給我親情的溫暖,可我依然很愛她,我的母親。
我不是神,我不是他,我會悲傷,會放聲大哭?晌业臏I水是什么呢?沒有甜蜜,沒有傷情,只有愛和恨,純粹的感情和純粹的絕望。
于是我收拾了行裝,走上尋找他的旅途,茫茫人海,哪個才是我的神?
此刻的我站在荒原之上,風(fēng)無聲地吹過,揚起的黃沙歷歷,迷了眼睛,我忽然又流下淚來。我來到這里,究竟是為了什么?我自問,卻依然無言。
驀然之間,我聽到他的低語,靜,靜。
我剎那回首,看到我熟悉而陌生的容顏,我淚水簌簌而下,仿佛能匯成河流,潺潺而去。
靜,你為什么而來?
我聽到他問,我微微揚起唇角。
我為你而來。
意料之中,我看到他抿著的嘴唇,我想要伸手去拉住他,可是他的衣袖從我的手間滑走,堪堪離去。
我聽見他無奈而決絕的聲音,我哭泣,一如母親死去的那個夜晚。我哭著喊他的名字,可我依舊無法把握神的感情。
他抬手想擦拭我的眼淚,可他的手卻從我的臉頰上滑過,憑空穿過。
他苦笑著。靜,你看,我竟然比你先離開了這個世界,你忘了嗎?神也是會死的。
我怔怔看著他,不敢相信。我低低笑了起來,上窮碧落下黃泉,就算死去,我依然可以找到你。
我抬頭笑道,你是神,我是人,可死了之后總要到一個地方去的。那么,我陪你,好不好?
我再也不要一個留在這個世間,再也不要一個人面對漫漫無盡頭的人生。
我揚手飛起匕首,直插在心上,血流如注,猶如鬼魅的妖紅,這就是我的血嗎?我把手按在胸口,竟然這樣溫?zé),我笑了起來,我曾?jīng)以為像我這樣的人,血也該是冷的。
他悲憫而寂寞的眼神分外清晰,他緩緩地說,靜,為什么?何苦呢你?
為什么?只因為愛你就是我畢生的信仰,只因為我要追隨我的信仰。
我的眼神漸漸模糊起來,眼前只有一個隱隱約約的身影,我知道,他,我的神,終究還是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留在了我的身邊,真身也好,魂魄也好,終于能讓我永恒地記住這張清俊的面容。
我仿佛依稀能看見他低身挽起一把星沙,細(xì)密溫暖,卻又從指縫中悄然流逝。
原來我亦如這沙一般,在你溫暖的手心里流過,也那么快地消失。而我呢,卻向一個神來企求愛情,何其可笑?
我笑得淚水落了下來。原來啊,原來
前世,我是你手中的沙。
只是風(fēng)過無痕的沙子,永不停留。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