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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高三開學(xué)第一天就結(jié)怨,這不是陳振銘的本意,而是他的本能。
他老爸是高三二班的班主任,不巧的是陳振銘也在高三二班,整天和老爸在家里大眼瞪小眼也就算了,現(xiàn)在居然還將戰(zhàn)火擴到了班上!
而且早上出發(fā)前老爸就不斷地在他耳旁嘮叨著,高三了,千萬別再惹事了,盡量和班上的同學(xué)把關(guān)系搞好。還說這次分班時學(xué)校把文科第一名放到了他的班上,所以,陳老師一再強調(diào),一定要向人家好好學(xué)習(xí)。
第一名第一名,事情的起因就源于那個第一名。
今天晚上七點是入高三的第一堂晚自習(xí),班主任集體開會,便由龔洋,也就是那個第一名暫任紀(jì)律委員管理好大家。
高三了,學(xué)生們的自覺性都陡然增加,大家所面臨的壓力也挺大的,雖是自習(xí),但都在十分認(rèn)真地學(xué)習(xí)著,沒有絲毫的松懈。
陳振銘瞄了一眼坐在自己左前方埋頭苦干的龔洋,隨即從屜子里拿出一包可比克,開始咔嚓咔嚓地嚼了起來。
一時間,原本安靜的教室開始因為他的蓄意為之而氣氛驟變,不少人都向他投來了控訴的目光。
而他,卻像什么都沒有看到似的,依舊嚼得歡,雙眼直勾勾地注視著左前方的那個背影。
“哎我說,”片刻后,他不懷好意地開口了,聲音沒有故意壓低,和平常一樣隨意,瞬間又打破了方才寧靜下來的氣氛,“龔洋,一般文科不都是女生的強項嘛,你一個大老爺們兒的瞎湊什么熱鬧啊!”
龔洋正在寫字的手明顯頓了一下,良久,他才轉(zhuǎn)過身來沖陳振銘笑了笑:“大家都身處同一片海洋里,就別互相擠兌了,落了水對彼此都不好!
一句話,讓一眾看好戲的人頓時哄堂大笑了起來。
陳振銘雖然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但卻是出奇地冷靜,一邊吃著薯片一邊沖龔洋笑,余光瞄了一眼窗外,然后很友好地將薯片遞給了龔洋,并含糊不清地問道:“要吃么?”
雖是臨時的紀(jì)律委員,但也得管。龔洋一把奪過他遞來的東西,正要記下他的名字,卻聽陳振銘在他身后扯開了嗓子喊道:“老師,他上自習(xí)吃東西打擾我們!”
——這便是龔洋和陳振銘的第一次正面交鋒。
·
自從開學(xué)那天的事情之后,兩人就勢如水火仇敵分明,尤其是陳振銘,他對龔洋的態(tài)度更是越來越惡劣了,倒不是別的,而是那天晚上原本應(yīng)該受到年級組處罰的龔洋,卻莫名被“保釋”了,結(jié)果還害得他去老爸的辦公室寫了一份兩千字的檢討,直到手抽筋。
知子莫若父。陳振銘打一進高中之后就沒安分過,開學(xué)之前若不是陳老師走后門將兒子弄到了自己的尖子班來,還不知道那小子成天會闖出什么禍來。而且身為老師,他也分得清那件事孰是孰非。
剛剛過去了一個月,學(xué)校迎來了第一次月底模擬考試,陳振銘很榮幸地考了二班的倒數(shù)第一,不僅如此,他還是高三年級文科班的墊底人。
陳老師面子上過不去啊,上了兩節(jié)數(shù)學(xué)課之后,趁著下午休息的空當(dāng),他將自己的兒子和龔洋都叫到了辦公室,開始為兩人做思想工作。
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請身為班長的龔洋在課余時間幫忙輔導(dǎo)輔導(dǎo)陳振銘的功課,作為報酬,可以給他一些補課費。
然而,龔洋想都沒想就一口回絕了陳老師的請求。
陳振銘心高氣傲,被別人當(dāng)著老爸的面給拒絕了,心底怎么著都是有些憋屈的,所以,當(dāng)兩人剛剛踏出辦公室的門檻的時候,他就一把將龔洋推到了女兒墻上,雙手狠狠地揪住對方的衣服,低低地吼道:“你憑什么拒絕我?”
龔洋平日里看起來十分文靜,但性子挺倔的。他不甘示弱地扯掉了陳振銘的手,不屑一顧地說:“爛泥扶不上墻,怎么用功都是白費!
這句話猶如被一把屠刀在心頭狠狠地剜去了一坨肉那樣,陳振銘因為情緒過于激動,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雙拳緊握,肌肉緊繃。
最終,他沒能忍住自己,毫不客氣地?fù)]拳打在了龔洋的臉上。
因是在氣頭上,這一拳下去便沒有控制好力道,導(dǎo)致龔洋的顴骨被打裂,并且住了院。
陳振銘其實不是真的想打他的,只是嚇唬嚇唬他而已,誰知那家伙居然不躲,就任他的拳頭揮了上去。
這件事立馬在年級組引起了軒然大波,而陳老師更是始料未及,這小子居然敢在自己的辦公室門前惹禍!心里又急又氣,主動給兒子要了個紀(jì)律處分之后就把他攆回了家里,顧不得他已經(jīng)十七歲了,拿起雞毛撣子就啪啪地打在了他的身上。
縱然身體疼痛不已,然而這次,陳振銘卻沒有像以往那樣和父親對打起來,反而安靜地受著。
·
一個星期之后,龔洋出院了。
班上沒了那個搗蛋鬼,大家的學(xué)習(xí)氣氛顯然得到了很好的改善,龔洋也是,身后沒有人整天在上課的時候用筆頭戳自己,也沒有人在他上課回答問題時用腳勾走板凳害他跌倒,更沒有人在自習(xí)的時候吃薯片喝飲料了。
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龔洋現(xiàn)在每天都在努力補習(xí)之前因為住院而落下的功課,偶爾會和同學(xué)交流,有時也會穿梭到各個老師的辦公室里,可是唯獨沒有去班主任的辦公室。
其實那件事他也是有責(zé)任的,他這樣認(rèn)為。至少如果自己當(dāng)時說話稍微注意一點的話,事情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了。
正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然而兩個血氣方剛的少年,誰都不愿意服輸。
閑下來的時候,他總覺得有些對不起陳振銘,畢竟現(xiàn)在都高三了,就算他上課不認(rèn)真,還經(jīng)常找自己的麻煩,可他也沒有要那家伙滾回家的想法!
而如今,卻因為他的一句話害了對方。
·
周四的晚自習(xí)下了之后,龔洋還是一如既往地留在了教室復(fù)習(xí)——說是復(fù)習(xí),倒不如說是坐在那里發(fā)呆,雙眼直直地盯著作業(yè)本,沒有任何焦點。
后來,陳老師來教室查看的時候見他一副呆愣的樣子,就走近他問了問情況。龔洋低頭看著課本,良久之后才訥訥地問了一句話:“陳振銘他……還好么?”
陳老師思索了片刻,終于知道他這些日子沒有找自己問作業(yè)的原因了,遂在他身邊坐下,道:“你沒有必要為這件事而耽擱了自己的學(xué)習(xí),振銘他素來都學(xué)不好,我也不指望他能考什么大學(xué),只要他別給我惹事就是萬幸。他打了你,應(yīng)該受到處罰!
“可是,已經(jīng)兩個星期了,這處罰也夠了吧……”他喃喃地說,“而且這事真的賴我,我如果說話不那么帶刺兒的話,他也就不會動手打我了,我沒有躲開,就是因為……”
“好了!标惱蠋煷驍嗔怂脑挘八麤]事,過兩天就會來的。而且你說得沒錯,他的確是坨爛泥,怎么扶都扶不上墻,我不求別的,只是想把他弄到這個班上來感受感受學(xué)習(xí)氛圍,只要他不打擾別人就是萬幸。你先回寢室休息吧,這么晚了,可別累壞了身子!
龔洋還想說什么,然而剛一張口,就頓住了,最后只得聽從老師的話回到了寢室。
洗漱之后躺在床上,龔洋翻來覆去都睡不著,最后從枕頭下摸出了一個星期難得開一次機的舊款諾基亞,登上了□□。
他剛一上線,就有一個認(rèn)證消息。
沒有看對方的資料,龔洋想都沒想就同意了,之后就去各個分組里逛了一下,見已經(jīng)沒有幾個人還活在深夜,便準(zhǔn)備下線。然而這時,那個剛加他的人就發(fā)來了一條信息。
——喂,你居然也會擔(dān)心我?
看著這條消息,龔洋皺眉,想了想,他回了對方一句:擔(dān)心你再來學(xué)校后影響他人學(xué)習(xí),給陳老師添麻煩!
——嘿,你是覺得自己對不起我吧?怎么樣,半個月了,有沒有想我?
龔洋被他的話弄得哭笑不得,最后便沒有再理睬他了,直接下線了睡覺。
·
兩天后,那個被同學(xué)們號稱“混世魔王”的家伙又回來了,而且精神抖擻容光煥發(fā),根本不像是在家關(guān)禁閉,反而有種外出旅游回來后的洋灑之氣。
陳振銘將書包往桌上嘭地一丟,一腳踩在龔洋的桌腳上,一手撐在他的卷子上,挑了挑眉,樣子十分欠扁。
龔洋沒有理會他,重新抽了本出拿出來看,但又被他一手奪過,那張欠揍而又英俊的臉得寸進尺地向他靠近,說的話也如同他的人一樣找抽:“嘿,我回來了,沒有我的日子里你有沒有覺得寂寞孤單吶?”
龔洋本想再拿一本書抽在他臉上,卻打了個空。
陳振銘閃到自己的座位上,從書包里翻出了十幾包薯片出來,一邊撕開封口一邊喃喃自語道:“誒,我可沒你那么傻,別人打我,自然是要躲的——現(xiàn)在要好好學(xué)習(xí)咯,為明年考北大而做準(zhǔn)備!”
在家反省了半個月,本以為他會有所改變,至少上課的時候可以安靜下來了,誰知……
這天早上英語課,年輕漂亮的英語老師在前面給大家授課,陳振銘卻不知從哪里弄出來了一張素描紙,偷偷地在下描摹著,五分鐘之后,一幅署有英語老師大名的比基尼美女誕生了。
“喂!”陳振銘伸出腳踢了踢龔洋的椅子,見他迷茫地轉(zhuǎn)過身來了,忍住了發(fā)笑的沖動,一臉正經(jīng)地把素描紙交給了他,“幫我翻譯翻譯這句話!
龔洋不加懷疑地接過,一看……Miss Liu凈身畫,龔洋拜上!
………
——這是他回來之后第一次與龔洋結(jié)仇。
周四下午,學(xué)校要求各班進行大掃除,道是教育局的人要來學(xué)?疾,必須做到無死角無塵埃。
大伙兒都很積極,除塵、抹玻璃、掃地、拖地,干得熱火朝天不亦樂乎。
龔洋負(fù)責(zé)抹教室里面的玻璃,因桶里的水已經(jīng)變黑了,便只得再去廁所換一桶。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會在回來的時候被擱在門上的那盆水給淋透,比落湯雞還落湯雞。
用腳趾頭都可以想出來這件事是誰干的!
——這是陳振銘回校之后第二次與龔洋結(jié)仇。
后面還發(fā)生了很多事,比如往他的板凳上涂502膠、模仿他的字跡給別的班的女生寫情書、給他的可樂里面加墨水兒……招數(shù)雖然老土,但卻十分湊效。
時間一長了,龔洋再也不堪他的折磨,主動敗下陣來。
“你到底想怎樣?”晚自習(xí)后大家都走了,教室里空曠如也。龔洋坐在教室后面的地板上,雙手不斷地?fù)现^發(fā),整個人頹廢不堪。
陳振銘痞里痞氣地站在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兩腿抖啊抖的,說的話中氣十足:“從明天開始,給我補課!”
·
為了避免再度被他摧殘神智,龔洋只得有氣無力地答應(yīng)下來。
然而很快他就后悔了,因為陳振銘他……根本就是零基礎(chǔ)!
不過令他比較欣慰的是,那廝上課再也沒有騷擾過自己了,偶爾回頭還能看見他咬筆頭深思的樣子,雖然在他身上表現(xiàn)出來有些滑稽,但到底還是值得獎勵的。
陳振銘喜歡打籃球,每天下午都可以看見他穿著黑色背心在操場上奔跑的矯健身軀,尤其是他的三分球,總是能夠引來許多女生的尖叫。
一眨眼十一月就過了,一輪復(fù)習(xí)已經(jīng)過了一大半,雖然給他補了個把月的課,可是于陳振銘來說,卻是沒有任何效果,有時候兩人還會因為是否要完成一道作業(yè)而大吵起來,但即使如此,龔洋都沒有想過要放棄他。
畢竟,答應(yīng)人家的事就要替人家兌現(xiàn)。
天氣轉(zhuǎn)涼,大家都選擇在吃過晚飯后裹著厚厚的棉衣站在操場邊緣看陳振銘和他的兄弟打球,身型健碩,眉宇飛揚,一個起跳,就足以讓低級的學(xué)妹們臉紅心跳。
迎來陣陣叫好聲之后,陳振銘正準(zhǔn)備投下一個三分球,然而一個恍惚,自己手中的球就被突然出現(xiàn)的黑色身影給奪走了。
“回教室做功課去吧!”龔洋將奪來的球仍在一旁,對緊蹙眉頭的人說道。
龔洋半瞇著眼凝視著他,片刻后輕蔑一笑,隨即邁開長腿走到他的身后撿球去了。經(jīng)過他身邊的時候,還不忘用力撞了他一下,嘴里不屑地哼了一聲:“無聊!
沉寂了一會兒的球場隨著他的運球再度沸騰起來,陳振銘在幾個兄弟的圍攻之下猛地一跳躍,手腕卯足了力氣將球送了出去。
一個漂亮的三分球誕生。
然而——
球落地的那一刻,不知何時站在球籃下的龔洋也隨之倒了下去。
“龔……龔洋!”愣了好幾秒,陳振銘才回過神來,三步并作兩步地飛奔過去,一把將躺在地上的人摟在懷里,急切地?fù)u晃著,“喂,你怎么樣了,還活著不?”
龔洋只是被球砸暈了頭,在他瘋狂的搖晃之下很快就醒了過來,還不等他開口,陳振銘就發(fā)了瘋似地吼了出來:“你他媽是不是瘋了,你不要命啊?!如果剛才砸下來的是個鐵球,你是不是要我跪在你的墳前唱喪歌啊!”
不知是因為天氣冷的緣故還是什么原因,陳振銘的鼻頭有些發(fā)紅,眼睛也似蒙了一層水霧那樣晶瑩透亮,倒是平日里那個無法無天的人鮮少有過的神色。
龔洋掙扎著從他的臂彎里站了起來,揉了揉尚有些發(fā)暈的腦袋,強自擠出了一個安慰的笑容,道:“如果覺得愧疚,就回去好好復(fù)習(xí)吧!
“誰他媽這么無聊愿意坐在教室里看蝌蚪啊!”陳振銘生氣地推了他一把,隨后憤怒地轉(zhuǎn)身離開了。
不過他走的那條路,正是通往教室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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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洋說,只要十二月的模擬考試他能夠前進兩百名,他就可以在下午的時間去打籃球了。
雖然這個條件有點苛刻,而且陳振銘也不稀罕,不過最后他還是接受了,畢竟沒有挑戰(zhàn)的事,大老爺們兒是不會干的。
有了這個動力,陳振銘奮斗起來就格外用力了,每天下午回家吃完飯之后都會迅速地溜到教室里翻閱課本,或是從龔洋那里拿筆記背,有時候因為背政治歷史資料而忘了回家吃飯,最后都是由他老爸親自送來的。
起初陳老師挺懷疑這小子是不是給他裝樣子看,然后換個什么條件的,但時間一久了,再加之龔洋的作證,他便相信了。
龔洋沒有想到他會了籃球而這么拼命,就連陳振銘都沒有料到原來自己的潛力這么大,如果從高一開始就這么努力的話……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五號,西方的圣誕節(jié),也是周末。這天天剛亮,陳振銘就來到興峪街的一家最洋氣的咖啡館訂了間雅間,熬到中午的時候,他就打電話把龔洋約了出來。
很少來過這種地方,龔洋一進來就覺得渾身不自在,而且比起咖啡,他更喜歡喝紅茶。
看著眼前那杯冒著白煙,散發(fā)著糊味的褐色液體,龔洋不自然地皺起了眉頭,還未品嘗,舌尖就已經(jīng)開始泛著苦澀的味道了。
“喂,你把我叫到這里來,不會是為了喝一杯咖啡吧?”
“今天是圣誕節(jié),當(dāng)然要和自己心愛的人一起過咯!”陳振銘雙手托著下巴,像一個泛著花癡的少女一樣癡癡地看著他,眼里泛濫著紅心。
龔洋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腦門上:“別發(fā)神經(jīng)了,說,到底有什么事!”憑他的直覺,這小子肯定有什么陰謀將要實施,或者正在實施。
陳振銘賊賊地笑了兩下,然后向前傾了傾身子,小聲懇求著:“明天就要考試了,我說,你能不能那個……那個啥?”
“哪個啥?”
“那個!”見他實在是不開竅,陳振銘急了,“哎呀就是給我作弊啊!”
龔洋差點一口老血噴出,雙眼瞪得大大地,真恨不得將他撕碎了丟到街上喂那些可憐的流浪狗。
陳振銘白了他一眼:“好了,人家開玩笑的啦!我是那種靠作弊而獲得虛榮的人么?”然后話鋒一轉(zhuǎn),挑起一邊眉毛沖對方諂媚一笑,“說真的,你大學(xué)準(zhǔn)備考哪里?”
這個問題,龔洋也曾多次考慮過,以他現(xiàn)在的成績,報考一所武漢的重點大學(xué)絕對不成問題,而且他,也很想留在武漢。
“武漢吧!鞭D(zhuǎn)過頭望著窗外陰霾的天氣,龔洋淡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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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號上午八點,12月模擬考試正式開始。
學(xué)校的每一次模擬考試都是按照學(xué)生的成績劃分考場的,作為差等生的陳振銘自然而然地被分配到了最后一個考場。
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像以往那樣,寫個名字涂幾個選擇題之后就交卷了,而是認(rèn)認(rèn)真真地將答題看完,并且將龔洋教給他的知識全部用上了。
他發(fā)誓,這是他入高中以來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地參加考試。
第一天考下來,他忍不住跳到老爸的辦公室里,顧不得其他老師還在場就雙膝跪地大嚎了起來,仿佛在肚子里堆積了幾年的廢物終于在這一天排空了,無比地舒暢。
害得其他老師以為這孩子被考試給折磨瘋了……
晚自習(xí)的時候,大家都在為明天的考試而奮戰(zhàn)著,陳振銘卻因為白天的考試而興奮不已,以至于現(xiàn)在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便忍不住伸長了脖子,輕輕地喂了一聲。
龔洋正單手撐著腦袋倚在課桌上看書,對于他的呼叫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喂!”陳振銘又叫了他一聲,“你考得怎么樣?我感覺我這次能夠前進250名!”
可是不管他怎么說,對方都沒有理睬,最后他只得不客氣地低罵了幾句,并大大方方地送了對方一記白眼。
第二天的考試仍在繼續(xù),然而上午考文綜的時候,陳振銘卻因為多喝了些紅茶而尿頻尿急尿不盡,進進出出了好幾回,最后害得監(jiān)考老師以為他想作弊,生生地將他扣在了考場不許出去,直到考試結(jié)束方可。
一邊忍著尿意一邊轉(zhuǎn)動筆頭的人只得坐在窗戶旁望著漫天飛雪嘆息。
不過就在此時,外邊走廊里的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引起了他的注意。好奇之下,他將臉貼在冰涼的玻璃窗上望了兩眼,見到一個胖老師正背著一名男生匆匆地往學(xué)校大門口的方向奔去。老師身形肥胖,背著個學(xué)生頗顯吃力,看他的背影,就像一只肥碩的企鵝那樣搖搖晃晃的。
如果是以前,他可以拿這件事笑好久,并且可以夸張地用報復(fù)社會的文字寫篇短篇小說出來發(fā)在學(xué)校的貼吧里,畢竟學(xué)校的每一個老師在他看來都是充滿笑料的演員?墒沁@次,卻不同以往了。
陳振銘“啪”地一聲擱下筆頭,顧不得老師的斥責(zé)就沖出了考場,快步地追到了那個老師,然后從他的背上奪過那人,抗在肩上就往醫(yī)院跑去了。
是的,那人正是龔洋。
他是個體育健將,力氣也挺大的,背著瘦削的龔洋奔跑在大雪中絲毫不顯吃力,反而有種虛無的感覺。
背上的人沒有任何動靜,鵝毛般的大雪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竟有種說不出的好看。
因為大雪的原因交通被堵死,救護車也無法及時趕到,陳振銘就這樣背著龔洋跑到了兩公里之外的醫(yī)院里。
醫(yī)生說龔洋是急性腸炎引起的休克,需要在醫(yī)院觀察兩天。
盯著那只扎著針頭的手看了半天,陳振銘沒好氣地說:“你還真是和醫(yī)院結(jié)緣啊,怪能折騰的!”現(xiàn)在,他終于知道昨晚自習(xí)的時候他為什么不理睬自己了。
龔洋剛緩和過來不久,臉色十分蒼白,他笑了笑:“你快回去考試吧,不然就無法前進兩百名了。”
“你管我!”陳振銘白了他一眼,“再說了,不還由您這個尖子生陪我墊底嗎?”
龔洋沒有再說什么了,轉(zhuǎn)過頭望著窗外,眼眶卻不受控地?zé)崃似饋怼?br>
·
12月的模擬考試成績很快就出來了,陳振銘六百八十一名,龔洋五百一十名。這次完全是不可抗拒的因素阻礙了兩人的發(fā)揮,所以期末考試的時候,才會有龔洋年紀(jì)第一,陳振銘年紀(jì)四百二十名的好成績。
離高考越來越近了,大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全身心的投入了備考中,沒有任何時間玩耍。
陳振銘目前的成績基本保持在了四百名左右,而且以這所高中歷年的上線率,他的成績考個三本完全沒有問題。
雖然他前進了好幾百名,可他再也沒有打籃球了,有時候?qū)嵲谑悄畹蒙酰驮谡n本上畫個籃球過過眼癮,如此就差不多了。
而且現(xiàn)在,他看龔洋也比以前順眼多了,偶爾休息的時候凝視著對方的背影,就覺得如同看天邊的云彩那樣,無限美好。
畢竟,他是費了許多心思地在幫助自己,于情于理,都感激不已。
兩個月后,高考如期而至。
對于陳振銘來說,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和龔洋分到了一個考場里,考試的時候大腦短路想不出來東西了,只要看看那個埋頭苦干的思路人就會立馬清晰起來,真的比仙丹靈藥還要管用。
然而這輩子最不幸的,也是和龔洋分到了同一個考場里,畢竟兩人的成績懸殊太大,縱然是在一條起跑線,但最后所到達的終點,卻是截然不同的。
考試前陳振銘拍了拍龔洋的肩,調(diào)侃道:“小子,我說你這次可別再急性腸炎了啊,這是高考,我可不會再像上次那樣背著你傻不啦嘰地趕往醫(yī)院,耽擱!”
龔洋笑著一拳打在了他的胸膛上,道:“你也是,加油!”
加油。簡單的兩個字,便是陳振銘所有的動力。
高考結(jié)束的當(dāng)晚二班全體師生就在學(xué)校外面的一家酒店進行了畢業(yè)聚餐,陳振銘比大家想象中的都要能喝,不僅灌醉了班上的幾個男生,還灌醉了班主任陳老師,直到最后他喝完一瓶白酒八瓶啤酒躺在龔洋的膝蓋上打酒嗝的時候,才淺淺地說了三個字——我醉了。
高考離別,對于有的人來說就是一輩子的分離,以后天南地北地闖,恐怕再也不會相見了。所以這晚大家哭得特別傷心,班上的許多同學(xué)都借著酒意放肆地哭了起來。
只有陳振銘沒哭。
他一直像一只癩皮狗那樣躺在龔洋的腿上,呵呵呵地笑了大半夜。
·
不久后成績就出來了,陳振銘考了459分,這是他認(rèn)真學(xué)習(xí)以來所發(fā)揮的最好水平。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就報填了武漢大學(xué)東湖分校,雖然是個三本,但好歹也和龔洋所報的學(xué)校是一母所生。
龔洋以前說過,他會繼續(xù)留在武漢,按照他的思想,武大絕對是他的首選之選。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本想給對方一個驚喜的決定,竟導(dǎo)致了兩人再也不會相見了。
陳振銘去了武大東湖分校,而龔洋,卻以628分的優(yōu)異成績考上了北大,并且更換了一切能夠與他聯(lián)系的方式,讓這邊的人苦等成空。
他以為自己了解龔洋,可是龔洋卻在最后給了他致命的一擊。
自從那次用球砸了龔洋的頭后,他就一直在努力學(xué)習(xí),就算晚自習(xí)回到了家,有時都還會在臥室里看半個小時的英語,只為了提高一點可憐的分?jǐn)?shù)。
陳振銘認(rèn)為,自己這么做肯定是為了籃球,因為只有籃球才能讓他激昂澎湃。直到那日冒著大雪不顧地滑的危險背著龔洋去往醫(yī)院時他才明白過來,原來,有這么個人一直在支撐著他前行,哪怕身負(fù)千金重?fù)?dān),也沒有疲憊之意,只想快點到達終點,讓彼此都安心。
從同學(xué)口中得知這個消息之后,陳振銘將自己泡在浴缸里喝了許多的酒,冰與火的刺激一浪接一浪地席卷著他,似是清醒,似是沉醉。
高考離別時沒有哭的人,卻在那一天痛哭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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