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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偶戲
天下于他不過是一場拙劣的木偶戲,
他卻不得不在戲中演一出虛偽的悲歡離合。
————————題記——————
風(fēng)起:
亂世之中,若不能為王,便只能為,為王者所滅。
他記得世民說話時發(fā)亮的眼。
而他只含笑,望著二弟,倚著胡姬,淺淺啜盡了杯中酒。
亂世啊,他瞇細(xì)了一雙上挑的狐貍眼。
起身振了振染上胭脂氣的長袍:“你自去向父親說吧,天塌下來,有我頂著!
他自是明白,天下亂,不過是遲早,隋朝的宮殿下早已壘起了厚厚的柴木,只等,天干,日燥。
他也清楚,父親未必沒有這個心思,只是,還需人推一把。
他不是合適的人。
珠花:
“娘親?”他推門進屋,余光一瞟便見幼弟元霸憨憨地騎著被子,睡得正香。
“建成?”母親正對鏡梳妝,未成,聞聲,微惱,“出去!”
“娘親!彼麩o奈,伸手拿過侍女手中的象牙梳,“元霸也在。”
“他還小,懂什么美丑?”母親自顧自地點上妝。
他勾起嘴角:“母親即便素顏也是光彩照人的!彼麖男渲心贸鲆恢Т浔痰闹榛,“前兒上街,見了這珠花,覺著挺配娘親,”替母親插入發(fā)間,“不知兒子眼光如何?”
母親轉(zhuǎn)頭,對著鏡子細(xì)細(xì)瞧會兒,笑罵:“盡會琢磨這些沒用的玩意兒!”
收了妝匣,斂去幾分笑意,母親眉間添上些許憂慮,“昨日府里來了個道士觀風(fēng)水,說是氣沖紫薇,”她遲了一遲,“卻有妨子孫,替元霸看相,道,不勝貴氣,早夭!
他輕哂:“不過是妖道蠱語,這些年咱們還見得少嗎?”
“也是,”母親喃喃轉(zhuǎn)了話鋒,“你父親數(shù)日未好生歇息了,昨兒更是一宿都悶在書房,你好好勸勸他,別把身子拖垮了。”
他應(yīng)了,了然。
將走,順手把被子從元霸懷里扯出來蓋好。
“建成,”母親忽然嘆口氣,“我一介婦人也不懂什么天下大事,你就這么幾個弟弟,替我好生護著!
出了門,緩步轉(zhuǎn)過小院,揮手找來小廝:“昨兒的事都處理好了?”
小廝恭順地答:“公子放心!
“便好。”他頷首。
那胡言亂語的道士還沒來得及出府,便被他命人砍成了肉泥。
“爾不過蛇首龍身,有命無運!”一身血的人形聲嘶力竭地咒罵。
“道長,”他折扇輕搖,眉眼彎彎,翩翩公子,如玉溫文,“你若真神通,便應(yīng),料到今日!”
中秋。奕:
夜月如水,風(fēng)搖金桂。
一家人屋外賞月,
母親用糖果子逗弄著元霸,世民與元吉對弈,他陪父親小酌。
元吉的棋力實在不怎么樣,只知道悶著腦袋往前沖,沒一會兒就被世民殺得丟盔棄甲。
他看棋看得正認(rèn)真,冷不妨世民轉(zhuǎn)過頭來:“大哥,來一局!
他挑起眉梢,父親笑:“別把你弟弟欺負(fù)得太狠!
他讓先,黑子貼六目半:“兒子點點他罷了!
那倔小子明顯是不服氣的,進入中盤不久便忍不住先一步亮了刀。
少年銳氣,狂風(fēng)驟雨般席卷而來,殺氣迫人。
他淺笑,落子不疾不徐,且戰(zhàn)且退,黑子凌厲如染血寒刃,白子紛紛似落英飛散。
世民漸漸不耐,終于——“啪!”一子按上棋盤——屠龍!
他自顧自編織著綿白的大網(wǎng),只稍作抵抗,便將大龍拱手相讓。
收官,黑子負(fù),半目。
世民沉默地瞪著棋盤,抓一把黑子在手,又扔回去。
“想不通?”他展開折扇,道,“權(quán)衡,權(quán)四海之重;衡天下之力。不必計較一城一池之得失,所觀者,”他敲了敲棋盤,“唯全局!”
很久以后,當(dāng)年輕的帝王登上九階玉臺,君臨天下之時,方悚然驚覺——當(dāng)初長兄所述,竟是帝王之道!
隋大業(yè)十年,母親竇氏染病身故。
他為母親收拾遺物時發(fā)現(xiàn)了碎裂的身代符,元霸。
他手攥緊,幾乎握出血,終是吐出一口氣,將身代符包好,收入袖中。
同年秋,傳出消息,唐國公李淵幼子李元霸死于亂軍之中。
隋大業(yè)十三年,父親舉旗,太原起義。
義寧二年,李淵即位,國號唐。
立長子李建成為太子。
美人。殤
撥開重重金紗簾帳,他歪在貴妃榻上,微醺。
伊德妃斜抱琵琶,撥弦,攏捻抹挑,一串串清泠的音符自她手底泄出,指法疊加變換,輕盈如舞。
他微瞇了眼,眼底爍光流轉(zhuǎn),束冠歪斜,鬢邊垂下幾縷發(fā)。
美得驚心,艷得傷人。
欲得周郎顧。
伊徳妃心亂,手一顫,“錚!”,弦劃破了手指。
他睜眼。
伊德妃入宮數(shù)載,今日只著淡妝輕衫,發(fā)間斜插了支半開的白玉蘭,對上他的目光,急急低了頭。
他單手支頭,眼中清明如許:“何事?不妨直說!
伊德妃起身,后退,盈盈一禮。
幾乎是貪戀地望著這個男人,他救她于亂軍之中,為她畫眉綰發(fā),釀胭脂,教她禮儀,送她入宮,許她一世榮華。
她籠煙眉輕垂,含星眸微波:“何以效死?”
他失笑,抬抬手令她上前,挑起她的下巴尖兒:“我喜歡美人,”她的心跳驟然加快,他細(xì)細(xì)打量著她,如同鑒賞一件上好的青瓷,“而你卻是與我母親酷肖,”他松開手,聲音已涼,“所以,”他說,“父親身邊那個最近的地方,只能由你坐!”
她閉眼,終究還是,癡望了。
“有所命,無所不從!彼犚娮约赫f。
蕭墻:
秦王黨聲名日盛。
“父皇欲令二哥遷居洛陽!痹f上宮中密信。
他置之一笑:“天無二日,國無二主!
“大哥。”元吉喚他。
“你說,最先忍不住的會是世民,還是他手下之人?”他手指漫不經(jīng)心地點著桌子,“他要,可以。但他得自己來拿!”
杜如晦遭貶,房玄齡被罷,尉遲恭九死一生。
秦王黨羽翼被迅速剪除。
雕檐畫棟,曲水流觴。
他斟一壺酒,等到月上中天。
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他勾起嘴角:“秦王殿下好大架子,可讓人好等!
他一揮衣袖,命侍者退下。
“大哥,”李世民定定的看著他,目光中含了幾分怒意,“為何對我手下動手?”
“我還想問問秦王,”他呷一口酒在舌尖上回味,“上有天子,下有長兄。秦王你廣積黨羽,是何居心?”
“那些,”李世民咬牙,“都是隨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兄弟?”他大笑,倒杯酒推至世民身前。
李世民臉色微變。
他不以為意:“此酒名曰:醉流霞,據(jù)說是上古仙人的最愛,你我兄弟今日也算是有口福了!
李世民雙手握拳,手背青筋暴起:“小弟,不勝酒力!
“哦?”他輕輕晃悠著杯中的一彎月,“秦王與手下弟兄酣飲之時,可從未說過什么不勝酒力,怎么?”他的語氣不溫不火,“我堂堂太子還比不得那些山野莽夫?”
是夜,秦王飲酒嘔血三升,天子下令,任何人不得再召秦王夜飲。
他將醉流霞傾入口中,咽下喉間泛濫的血腥味。
“殺人殺死,救人救活,”魏征怒而進言,“縱虎歸山,殿下究竟欲意何為?”
驚.變:
“那邊怎么說?”伊德妃問。
“說知道了,問娘娘安。”小婢答。
伊德妃垂眼,淚珠死死壓在眼眶里,手在寬大的宮袖下不住地抖,“替我上妝,”她說,“弄好看些。”
“善因善果,惡因惡果,”魏征叩門而入,“不知殿下種什么因,享什么果!”
“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他向魏征行了一禮,“先生,建成與元吉先走一步了!
魏征一怔。
平日飛橫跋扈縱馬鬧市的齊王李元吉跟隨在兄長后,端端正正叩首,起身離去。
“為何逼我!”李世民雙目赤紅,目眥迸裂。
“割不下手足之情,舍不了奪天下之心,”錦綢白衫寸寸血染,他溫溫地笑著,“世事哪有兩全?你太貪心了!彼f,“記著,李世民,你的天下是用你兄弟的血換來的,——我,李唐的天下!”
長安:
手中的人形紙符化為灰燼。
馬車轆轆地響,他有些許困倦。
“哥,你甘心嗎?”元吉忽然開口。
他替昏睡的幼弟元霸蓋上薄被,挑起車簾,看一眼遠(yuǎn)去的長安,“我的心不大,容不了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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