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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
就這樣走到海里去吧。
走到水的深處去也許就會好了。
他這么想著;該彎下腰去褪下鞋子。
忽然像是被蒙住了眼。
他已經(jīng)太久沒有聽過那個聲音,卻不是因為等得太疲憊而不再去等。
那個聲音蒙上他
——不要脫掉鞋子,也不要向水里走。
那個聲音說
——我怕布滿海灘的小石子會硌疼你的腳掌。
“吶,獄寺你看!
山本武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引燃這支打火機那年二十五歲,火苗乍竄起來瑩蘭得冷人。焰梢緩緩閃爍出些許金色,映得此刻黑暗的角落里點點塵埃恣意漂旋,反襯在面前這個面容傲桀的男人臉上竟透出幾分勉強的意味。
“什么啊……”面對獄寺隼人小聲的不耐煩,他把打火口倒過來適當(dāng)?shù)慕嵌茸尰饳C的形態(tài)大致能被看清。
是金色微縮版的一支棒球棍的造型。
獄寺正要一把奪過同時嘟噥著“借我點支煙”,沒想被山本閃躲開:“不借。云雀送的生日禮物!”他竊喜著,原本刻意壓低的聲音險些沒能抑制住。
“嗛,小孩把戲,”獄寺一面奚落著一面從口袋里掏出火機點煙,“不過啊,你的生日不是早就過了么?”
一直盯著火苗爍爍顫動的山本并沒打算把眼光挪開,仿佛能從光芒中活生生看出人影來:“那無所謂啦,反正我自己也不怎么記得!钡鹬^濾嘴的口中發(fā)出的聲音再度顯得不屑而含糊:“兩個傻瓜,沒聽說過晚過生日會折壽的么。不過他年年晚送你年年晚過說不定就為了讓你早死!
他沒在意那些唱反調(diào)的字句:“不過啊,這個火機打出火來總有股氣味……像是嗆住了鼻子一樣!
“那是特殊的汽油吧,用來點雪茄的那種,”他斜覷那個眼睛快被火光耀瞎的家伙,“所以才說傻瓜啊,那家伙對于吸煙,根本什么都不懂吧。”
山本武啪的一聲扣上打火機的蓋子,金屬聲音逐漸從巷子角落里回響直至消逝,吞吐出的氣音頗有些得意!拔鼓阍诟陕铮。磕汶y道不知道我們在這里埋伏這么久是為了工作,還弄出那么大動靜!甭犕轺雎暫鹬,他竟然安下神來,背靠著磚墻露縫的老舊,眼角似乎廝混過了剛剛的粉塵因而變得柔和。
夜里的靜寂總是一場躁動。
他想了一下,還是說:“和你講實話吧。上次在未來迎擊伽馬的時候,你那副樣子讓我在旁邊看著一直在想,恨不得以后再也不要和你搭檔了!
“對對對,結(jié)果那次是云雀恭彌救了你,雖然是年長十歲,”獄寺隼人以一種戲謔的語氣給他的認(rèn)真打了岔,“所以棒球笨蛋,你其實是傳說中的變態(tài)叔控對吧?”
他還沒來得及應(yīng)付一個什么也解釋不出的尷尬的笑,就隨著突如其來的緊張氣氛繃起神經(jīng)。
“噓,來了!
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并非如同想象中那樣令人憤怒。
比如云雀恭彌進門時正撞上在玄關(guān)換鞋的山本武,那個人一轉(zhuǎn)身時訝異的驚喜漾在眼里讓他不由得低下頭去。他聽著先到的人不斷念叨真是巧第一次趕上同一時間結(jié)束工作,自己臉上的陰郁并沒被察覺。
這會山本武把自己陷進沙發(fā)里,連外套還沒有脫,之前興奮的狀態(tài)幾秒內(nèi)蕩然無存。而云雀刮好大衣繞過起居室直接走進浴室,山本便在頂燈的直白下入了眠。他在關(guān)上臥室門的時間里還是回身望了一眼,終于走回去給那個孩子褪下外衣。
他睡得越發(fā)輕,動一下就醒了。山本武的話音因帶著困倦而囫圇著,他掏出手機舉到眼前,直到屏幕映亮了他的臉才打開眼簾。本只是打算掃一眼時間,他卻突然拽住云雀的手瞪大了眼睛,接著把手機舉到他面前:“云雀你看,已經(jīng)過午夜,今天是情人節(jié)了!
“那又怎么?”他略發(fā)強硬地一下拉下他的外衣,徑直走向衣櫥。
剛剛還疲憊的山本武有了精神,當(dāng)下跑到陽臺去一通翻找。“你干嘛?”雖然云雀問得并無半點期待,他還是興致高漲,不知道從哪個柜子里抽出一捆冷焰火:“慶祝一下吧。”
他沒有在意對方的搖頭和未解開的眉心,一把抓過他的手腕就朝門外跑。
后來樓前的空地上燃起了不太刺眼的光。
山本武挑揀著,丟掉了近一半受了潮的煙花棒,但是每點燃一個塞進云雀手里,面上總歸是滿足占的分量更多。
他看云雀恭彌的大半張臉被映亮了,白綠色的火花竄動著引得他晶亮的眼瞳剎地讓人錯覺搖晃,他便笑得像是從前那個盼著過年的孩子,至少發(fā)現(xiàn)對方的面容終于回復(fù)到平和。偶爾點著淡紅色的煙火,他驀地扔出去雙手合十。云雀面帶鄙夷地問他做什么,他說,我買的這些焰火記憶里本該都是綠色的,碰上一支紅色的是件幸運的事,應(yīng)該可以許愿的。他沒有像以往那樣繼續(xù)說下去,云雀便理所應(yīng)當(dāng)般的不再問。
云雀恭彌刻意側(cè)目的時候,山本正燃著那個金色棒球棍形狀的火機,兩年來,它身上已經(jīng)有了傷痕。
“吶,云雀,這捆焰火現(xiàn)在還能點燃真是讓人開心的事!
“恩?”
“前年買的。但是前年的今天你沒和我住一起,也沒有來;去年的今天我沒能趕回來。今年,呵,真是后怕,要是忘記了還要等上幾年啊!
他默然不應(yīng),結(jié)果他手中遞過來的最后一支焰火。白綠得煞人。
“云雀,還有一件值得開心的事。今天最后要滅口的那個人,我給他留了活路!
他從茍延殘喘的火苗中一閃眼,懷疑自己又看到了云雀擰起的眉頭。他問:“為什么?”“我想……雖然我這段時間里一直在想,總還是慶幸大過了疑慮。我的直覺是,他本性很好,不至于死在別人手上;如果我救他,他應(yīng)該能過上正常的生活!
他仿佛聽見了自己牙關(guān)開合的叩擊聲。
“你能保證的事只能以‘應(yīng)該’或者‘也許’為前提!
拋下這一句,他轉(zhuǎn)身走去。
——如果我先死的話,云雀會不會找個人結(jié)婚過日子。
——不會。
——看來是我?guī)哪憧蛘哒覀比我好的男人談場更深刻的戀愛吧。
——不會。
——那么是說,云雀不會找到比我更好的人吧。
——不是。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就再也無法選擇別人了。
他從持續(xù)了多少天的睡眠中醒來,自嘲著自己的庸人自擾,合上眼耳朵里塞滿了這幾句話。
果然,應(yīng)言了么。
那年情人節(jié)的凌晨很冷。
沒有穿外套,畏寒的他踏至門口摸摸口袋里并沒有帶鑰匙。他用雙臂抱緊了自己,樓道里的聲控?zé)舭盗艘财S诎阉傲痢2贿^半分鐘山本武走過來,神情還擔(dān)憂,遠遠看見人影只顧叫,云雀是在等我么。
被白了一眼,山本以同樣的姿態(tài)探索過所有衣兜的角落,然后攤手:“一興奮就忘了帶鑰匙!
云雀恭彌手指捋過襯衫的長袖,裹進來的冷氣和凍過一般的衣料冰涼得讓人打寒戰(zhàn)。在這里發(fā)抖還不如回總部去找個辦公室窩一下,他提步要走,手腕馬上被被一個不松不緊的力量鉗。
“正好,說說話吧,也好取暖!
山本武沒有在意云雀的一動不動,他把他拽回來一點,從側(cè)旁兀自靠上去。倚得緊了,便順勢稍稍屈膝,把腦袋恰好地埋進云雀頸窩里。襯衫衣料成分里顯然纖維過多,貼在肌膚上陰冷得像浸過冰水,但好在彼此都會覺得對方體內(nèi)有更滿足的溫暖,這樣依偎著,不至于太難過。
“云雀,還記得第一次去海邊吧!
他溫存地合上眼皮,即使眼瞼互相碰撞時也怕陌生。嗅到氣味的時候他不再擔(dān)心云雀不想說話還是由于惱火,他想他能理解,他想云雀是在為自己著想,比自己想的更現(xiàn)實;而他現(xiàn)在嗅到的氣味告訴他耳側(cè)的這個人只是想聽著他繼續(xù)說話。
“說起來是二十二歲的時候,我總是幻想著海邊安安靜靜,所以云雀你會喜歡。但是到了才發(fā)現(xiàn)人多得像煮餃子,我說你好不容易才答應(yīng)一起出來玩的,誰想你抬腳就往海灘外走。軟磨硬泡好久吧,你才終于同意暫且留在旅店里。
“然后云雀記得么,記得我們是什么時候才真正走在海灘上?”
他瞇起眼睛看向云雀的喉頭,微小地鼓動了一下還是沒有回答,他笑著繼續(xù):
“然后。然后我說等人少的時候再去吧,終于選了破曉的時候。
“因為總感覺海上的天空會不一樣,我說是想要看海,其實心里更想帶云雀看看不一樣的云天。但是天太陰了,云都綿延成一片,大概是什么也沒能看見。盡管如此,云雀還是顯得比任何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開心些,即便沒有多言,當(dāng)下已經(jīng)準(zhǔn)備脫下鞋子踩踩沙灘蹚蹚海水!
“我看到了!痹迫腹浾f,從骨骼之間傳來的聲波不禁讓山本武耳鼓發(fā)麻。
“看到了?”
“恩。看得到薄厚和紋路。那是我看到云最多的一天!彼脑捳Z里聽不出沉浮,一直以來被摸索出些許規(guī)律來的脾氣引得肩上的大孩子笑著說:
“你自顧自走得輕快,我提著鞋子總想喊你慢一點。不是要你等我,只是布滿沙灘的小石子太有棱角,怕他們硌疼了你。
“云雀啊,你還記得么…”
山本磨蹭著,恍然察覺到云雀不克制的顫抖,直起已經(jīng)酸痛的雙膝,他無比自然地把他擄進自己懷里,不太用力地互相抵住,他感覺這樣剛剛好。
“還記得那個時候,我們是第一次像這樣擁抱!
不再怕冷,卻一樣顫抖。
那像是全世界都崩潰,僅剩彼此存在的唯一一座孤島,我們睜開眼看也不會懼怖。但是如果看向的是對方的身后,如同一種互相守候的儀式,我們透過彼此的發(fā)尖和體香,就變得無限泰然。所以當(dāng)你轉(zhuǎn)過了身去,我是不是可以隨時喊住你,說,讓我們擁抱吧。
這時你揮之又來的顫抖,只為我一個人動容。
幸福的時候不該流淚,于是山本武適當(dāng)?shù)丶泳o力度試圖完全包裹住他。
“不過說起來,那是我和云雀第一次去海邊,也是唯一一次啊!
“恩!
“下次只要能擠出一點點時間,就再去海邊吧!
“好!
——上次我給留了活路的那個人,他死了。
——他死了,就在我離去后的兩分鐘。
——不過是兩分鐘,為什么。
——為什么,云雀知道么。
——云雀知道是為什么嗎。
——云雀,為什么。
——到底為什么?
那么能用這種理由來理所應(yīng)當(dāng)一般地逼問我——
——山本武,為什么。
YAMAMOTO TAKESHI
山本武
YAMAMOTO
山本
TAKESHI
武
用力到快要劃破筆尖下的三張打印紙,他停下手,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么。
云雀恭彌此刻想要把整張紙揉卷成皺褶的球體,然后以一個利落的角度丟出去。但是他沒能這么做,他只是將它對折了兩次壓在桌上。
死一個敵人并沒什么大不了,正相反,這本應(yīng)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但是山本武不會那樣想,他因此而愧疚而追問。問的是為什么自己放了的人又被殺了;問的是為什么自己做錯了的一件事又被人扭成了對的。
或者我們彼此都早已忘了什么才是正確的。
他想著,又重重地寫上:武。然后劃上兩道黑線,轉(zhuǎn)手丟進了碎紙機。
他走下樓梯,即將到達一層的時候抬眼望見迎著臺階向上望的山本武。由著本能,他沒有停下,也沒有錯開視線。那個名字被劃爛的人帶著一臉的安和等著他。還有三級臺階的時候,他讀出了寒意,安慰自己馬上就會過去,心中的鼓噪到達了一定的沸點。
云雀恭彌看到他臉上的笑容不見了,此刻木訥地從自己點一下頭,算作是認(rèn)識。他閃了眼,腳步頓在第三級臺階上也點點頭,隨后盡量維持著剛才的速度走出門去。
耳廓觸碰到陽光的瞬間,他飛奔起來。
我們竟能變成這樣陌生。
沒錯的。那一天他找到了山本武所正在的位置,他等在陰影里。那種突然冒出來送驚喜的舉動向來不是他的作風(fēng),但這一天是情人節(jié),他記得。他在墻后,聽著山本打發(fā)走了所有人,聽著他沒有殺死最后那個敵人。他只得在心里喟嘆,這個孩子善良得不是地方,卻并沒打算插手。聽見山本武起身走出巷口,他也從墻后露出身來。
但是那個茍活的人,正用血淋淋的槍口瞄準(zhǔn)他唯一心愛的人的后腦。
他從背后捂住那個人的嘴把他拖到自己原來躲藏的位置,靜等一分鐘,把槍口對準(zhǔn)偷襲未遂之人的太陽穴毫不猶豫地發(fā)出了子彈。
所以我們都沒錯的。
云雀恭彌卻要在不溫不火的幾個月后,再一次接受山本武正式的質(zhì)問。
他是以非常輕松的口氣開場:“云雀最近工作很順利么!痹迫改茏⒁獾缴奖咀炖锒喑龅暮,他由著性子不想搭理。
“可是云雀,我覺得很難過。
“那么我直說,云雀一定又會看不起我。在我和你提起自己放了一個人之后,在很多次工作里,我又留下了很多條性命。我私下里悉心打探著他們的下落,不是要求什么感謝,我只是想確認(rèn)自己做對了。
“但是一天天,我不斷被告知,他們逐個,都死了!彼f著用手背頂住了額頭。
“山本武,你想說什么,是想讓我贊揚你做的蠢事么!彼l(fā)覺自己的聲線已經(jīng)開始顫抖,及時停住了。
“我覺得很不好受!
他為了抑制住這種心慌,低下了頭:“不是吧!
“不是什么?”
“說到底,你只是想知道是誰違背你,做了這些。難道不是么!
“云雀…”最熟悉的臉在這一剎那根本看不清,山本武撤下雙手不安地在膝頭徘徊來去,仿佛自己已經(jīng)知道了海嘯的到來卻不選擇逃跑,只有本事讓它愈演愈烈。
“是我做的。那些人全部是我殺死的!
他揚起了自己的臉,讓神情顯得盡量冷傲而無所忌諱,只等對方的爆發(fā)。而山本卻定住了,他瞪起的眼珠不會轉(zhuǎn)動,胸口卻急速地一上一下,他把整個身體挪向座椅深部,不想再問下去。
“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的事等同于自殺。
“那些人,你救的那些人他們并不是個個都會像當(dāng)初的斯貝爾比·斯夸羅,重義重才。他們會在你轉(zhuǎn)身的一剎那放冷槍,就算失去了手腳,也會賣情報給所有要殺你的人,把你愚蠢的好意當(dāng)做再次與你為敵的機會。
“而我所做的,只不過是出于本能,保證你活著!
“但是云雀你從前不是這樣的人。你戰(zhàn)勝別人為的是尊嚴(yán),而不是讓那些人去死…”他說著,聲音不自主地哽咽起來。
云雀恭彌黯聲笑:“所以山本武,你現(xiàn)在看清我,看清了我已經(jīng)不是從前那個云雀!
是什么讓我變成這樣的。
請你告訴我。
“我早已經(jīng)不是!
山本武最后一次在別人面前引燃那支打火機這年二十八歲。他拇指彈開彈簧已經(jīng)松懈的球棍手柄形狀的蓋子,接連蹭了滾輪好幾下,泛紅的微弱火苗灼傷了他的手指,再也打不著火。
“你和云雀恭彌那家伙怎么了?”
“沒怎么。吶,借個火!
一旁的人仍是獄寺隼人,他從兜里掏出打火機撇撇嘴滿不樂意地丟過去:“你那個還不給別人動;灌點汽油就好了!鄙奖疚涞鹬鵁煟稽c也反應(yīng)不出空空的口腔里是什么氣息,他轉(zhuǎn)著手上小棍一般的火機嘟噥:“我當(dāng)然知道要續(xù)油啊,要不然怎么能用三兩年。但是它大概要壞了,怎么都不愿意給我點煙了!彼蹝哌^出火口,長久的使用和反復(fù)的續(xù)油已經(jīng)讓它糊上了一層黏塵,是多少年前的塵埃帶著不再相同的氣息附著在他的視網(wǎng)膜上。
正當(dāng)游離的片刻,獄寺奪走了他手上的小東西:“很沉,不是便宜貨吧。我在市場上怎么從來沒見過!彼毤毧,啟開蓋子借煙頭的火星觀察。
“可能湊巧碰到了吧。他除此從沒送過我什么和愛好有關(guān)的東西!
“喂!”獄寺用一種發(fā)現(xiàn)新物種樣的興奮扯過山本的衣領(lǐng),“這明明是專門定做的吧!
他也借著煙頭的一點火光看過去,熏得烏黑的蓋子內(nèi)側(cè),只有一個隱約凹凸著的雋秀字跡:
武。
“沒想到那種人還會……”
他漸漸完全聽不出一旁的獄寺在說些什么。下一分鐘,他掏出了手機撥通了號碼,嘟聲一次較一次長,他明知這是錯覺,卻想到電話那邊一定也在猶豫。他恨此刻不能雙手合十,對天上的星星祈求一句讓他接電話吧。
通了:“云雀!其實擠時間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等我。我會最早回去,然后我們什么都不帶,去一次海邊吧。”
“喂你在做什么還有任務(wù),不要打草驚蛇啊!鳖櫜簧弦慌匀说谋г购屠,忐忑的呼吸聲已經(jīng)足夠他回想一個世紀(jì)。
“云雀……”
請你說,好。
“……好!
才明白,在一起本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比如我們想要去海邊,我看海,你看云,我們只需要開著車子飛馳一個午夜,迎接我們的便會是凌晨最寂靜的海天;如果你不想去,那么由我來說“讓我們擁抱吧”,由你來說“好”。
這就是我所滿足于的全部。
云雀恭彌最終沒能和山本武連夜去往海灘。
他最后一次見到山本武是在彭格列的遺體告別儀式上,沒有掉一滴淚。
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大家等在休息室里,所有人都低著頭不發(fā)一語,終于澤田綱吉來到他面前,想要解釋情況或者說抱歉。但是他什么也聽不進去什么也不想聽,他等到澤田低聲說完一堆話,說:“如果當(dāng)時我在場的話就不會發(fā)生這種事!
一旁沉默一整天的獄寺隼人終于忍不住在所有人面前吼起來:
“那你當(dāng)時倒是去啊?說著這樣傷人的話你為什么自己不去找他?”
其他人預(yù)備退場的那一刻之前獄寺隼人拉著澤田退出了房間,而他一個人抵著墻角站到了最后。
這一天云雀恭彌一個人駕車去往那個記得的海灘。到達的時候正是午夜,從車上下來,甩上車門車燈即滅,他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也看不見。
他把外套丟在了車頂,解開襯衫領(lǐng)口的兩枚扣子獨自走向海灘。
午夜的海浪一響高過一響,那是他從沒聽過的。
漫沙灘的小石子讓他走起來不那么順暢。
鞋襪接觸到咸澀的海水時,他停下腳步,漸漸看清了海天。
是誰也說不清的顏色,卻看得出漫天都是云。
但是并沒有那一天多。
潮汐帶來一把石子就帶走一捧沙。
他想,那么現(xiàn)在,是該向前走了。就這樣一直走到海的深處去,然后一切都會好起來。
要褪下鞋子的時候他像是被蒙住雙眼一般遇見更濃的黑暗。
是那個聲音將他的整個身體帶離海灘
——不要脫掉鞋子,也不要向水里走。
——布滿海灘的小石子,會割疼你的雙腳。
你看,我并非意味等得疲憊了就不再等你。只是當(dāng)我像這樣做的時候,你就被等來了。
——活下去。
他的淚水滲過眼前透明卻寬厚的手掌鉆進海灘里。
——請你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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