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大小姐常去村里土臺前看翠花兒唱二人轉

　　這地方窮鄉(xiāng)僻壤，大家沒什么愛好

　　農閑下來就聚在那土臺上，看別人唱二人轉

　　翠花兒十五六歲就隨她爹出來賣藝

　　可高家大小姐就喜歡看翠花兒晃著手上一塊碎花布咿咿呀呀地唱著

　　——唱的是什么，她一點也不在意。

　　高家大小姐長得秀秀氣氣，膽子卻不是一般的大。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高家大小姐把人家翠花兒糟蹋了，血把這塊高小姐很喜歡的帕子染得紅了，又在風中變成暗紅色。

　　事后翠花兒狠狠把她揍了一頓，看著她把手帕洗干凈。高小姐不時回頭看她一眼，涎皮賴臉地讓人怎么也想不出她為什么這么賤皮。

　　翠花兒被她看紅了臉，捏著她耳朵恨道：“還敢看我？”

　　高小姐笑道：“你不討厭我是不是？”

　　翠花兒獰笑道：“我討厭你？我喜歡死你了！”

　　說罷惡狠狠一口咬在她臉上。

　　高小姐很快為自己的賤皮付出了代價。又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她睡不著覺，想起床出門走走。

　　她剛走出門，就有人從后面一把把她勒住，不由分說把她拖進了房間。她本來抵死掙扎，低頭卻見堵了她嘴的那塊碎花兒有點眼熟，隨即乖乖地一動不動。翠花兒出聲問：“挺有眼力價兒啊，不動了？”

　　高小姐訕笑道：“動什么呀，你姑奶奶這么大力氣，要不是對我有意思，能準我在你面前撒野？”

　　翠花兒發(fā)狠把她推到床上，邊撕她衣服邊惡狠狠道：“我今兒要不報這仇，要不報這仇……”

　　最后她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第二天，高小姐又在河邊含淚洗手帕，邊洗邊委屈：“你怎么什么都往我嘴里塞，血多臟��！”

　　翠花兒又一把擰住她的耳朵，道：“你那兒嫌臟？你嫌臟有本事別舔？”

　　“沒本事！沒本事！姑奶奶我錯了你快松手……”

　　只是好日子沒過多久，高家就給高小姐說了個媒，這爹媽十分滿意，雷厲風行地就把高小姐嫁了。出嫁那天到處喜氣洋洋，唯有高小姐房里愁云慘淡。這高小姐也是個烈骨頭，竟然藏了把刀，眉頭都不皺一下，一刀就往自己手腕上切下去。切完還沒算了，竟然拿著刀跑了出去。

　　高老爺子方覺不對，邊追邊喊：“快，快，千萬別放她跑了，別是要和野男人私奔！”

　　因手持兇器，高小姐跑得十分順利，誰知在大路上跑到一半，忽然斜刺里竄出一個人，一把抱住她，手腳極快地扎住了她的手腕。

　　她本欲掙扎，見這滿眼的碎花兒，忽然失了全身力氣，倒在翠花兒懷里，氣喘吁吁道：“我、我不嫁�！�

　　翠花兒橫了她一眼：“哼，你敢嫁給別人，我先上山當壓寨夫人，再搞死山大王取而代之，最后帶人去你家搶你，把那個敢跟老娘搶女人的野男人一刀宰了喂狗！”

　　高小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高老爺子卻追上來了，她一見高老爺子，又抓起刀，盯著高老爺子，嘴上直說：“我不嫁！誰敢過來！我捅死他！你敢叫我嫁人，我就敢捅死他！”高老爺子就這么一個女兒，本想招個女婿繼承家業(yè)，誰知道女婿沒上門，女兒卻先造反了。

　　他只好妥協(xié)：“不嫁不嫁，先包一包，包一包。你要嫁誰，哪怕是個放牛的，只要會算數(shù)就成，行不行？先包一包，包一包……”

　　“不嫁！就是不嫁！要算數(shù)我自己還不會嗎！”

　　她氣喘吁吁，臉色殷紅，嘴唇卻慘白慘白。

　　“好好好不嫁，先回家，回家歇歇還不成嗎？”

　　高老爺子剛要接近，高小姐又拿起刀來。附近村民好事，漸漸圍過來。剛才的事在大家的竊竊私語中傳得人盡皆知，高老爺子覺得丟人丟大發(fā)了，低聲催促高小姐回家，高小姐就是不干，非要逼著她爹發(fā)誓再也不逼她嫁人。老爺子只得答應了，但高小姐還拿著刀，老爺子催促左右上去抬人，可惜左右不爭氣。

　　場上一直被人忽略的俠女翠花兒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捏住她拿刀的手腕扭在背后捆了個結實。雙手一抄，抄在臂彎里，對高老爺子笑道：“這不抓住了嗎？你們至于嚇成這樣？”

　　高小姐終于是被抓回了家，不過那塊碎花布手帕又一次染紅了，慶幸的是，她這回終于不用自己洗了。

　　高老太太琢磨著偷偷再把她嫁出去，高老爺子嘀咕道：“還嫁？她要真把人弄死了怎么辦？吃上官司殺頭了怎么辦？可愁死我了呀……”

　　“你個沒出息的老頭子，前怕虎后怕狼。”

　　高老頭急得憋紅了臉，半晌冒出一句：“你有出息，你咋不生個兒子！”

　　高老太太氣得伸手就打。

　　高老爺子沒個女婿，只得先讓女兒打理生意，翠花兒常去外面看她，自己騎一匹馬，最后有一天，讓高小姐扣著沒走，從此成了府里鎮(zhèn)場子的狠角色。

　　老爺子老太太走得早，戰(zhàn)爭爆發(fā)的時候倒也不必東躲西藏，高小姐也說不清這是福是禍。

　　高小姐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行長了，說是行長，其實整個晉察冀邊區(qū)銀行山陰支行就只有兩個人，行長姓高，左手手腕斷了一條筋，只能打打算盤，負責背錢；行長秘書雅號翠花兒，負責讓來搶錢的人吃槍子兒。

　　那條碎花布大手帕看起來舊舊的了，但卻是分行的金庫。里面裹著個小箱子，箱子里是沉甸甸的金條，就靠著這么個手帕纏在身上，從千里之外轉移到西北銀行去。

　　翠花兒喜氣洋洋轉著這手帕，笑道：“怎么樣，這玩意兒結實吧？我這繡工還可以吧？多少年了？有十年了沒有？”

　　高小姐嗤笑一聲：“臭美！”

　　不論有多少磨難，人民的戰(zhàn)爭終于勝利了，背著錢到處跑的高小姐手腕不行了，申請工作調動，去經(jīng)貿委當了個主任，閑差。

　　今天是個晴天，高小姐出去買了菜回家，推門就見到翠花兒帶著個老花鏡在沙發(fā)上縫那條手帕。

　　她打趣道：“你要這么喜歡，干脆搞個畫框裱起來�！�

　　翠花兒難得笑得很溫柔，沒理她腦子開洞。

　　沒成想這老太太腦子洞很大，第二天就搞了個玻璃化礦回來，硬是把翠花兒的碎花布手帕給裱了進去掛在墻上。

　　下頭還寫了幾個羞死人的大字：“銀婚紀念�！�

　　翠花兒傻乎乎地問：“這銀婚是多少年啊�！�

　　高小姐賊兮兮地笑道：“二十五年�！�

　　翠花兒掐指一算，忽然急道：“你、你！你念的圣賢書都哪去了！？”

　　高小姐微微一笑：“見了你就覺得都白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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