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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李婉
“你就是獵妖師李婉?”腳,踩在她執(zhí)劍的手上。
“不怎么樣嘛!笔郑潘恋卦谒樕蟿澟。
她一聲不發(fā)。
“聽說你不怕死?”
她瞥他一眼,嗤笑一聲。
“換個玩法吧,聽說過同命線吧——妖族用來保命的,纏在誰手上就可以和誰同生共死。我很好奇,把你和一個廢物貓妖纏在一起,你會過得怎么樣呢。要活得精彩些啊,才不浪費(fèi)這妖族圣器。”
哄笑聲,群妖不屑的言語涌到她耳朵里。
李婉的眼睛瞪得滾圓!皠e讓我活著!”只要我活著,你就離死期不遠(yuǎn)。賭上我的尊嚴(yán),復(fù)仇不會結(jié)束。
一
“李婉,李婉,等等我。”貓玖在后面急急忙忙地追。
李婉沒回頭,依舊往前走。
“李婉,李婉,你餓了嗎?”貓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饅頭,充滿希望的看著李婉,耳朵一動一動的。
李婉看也沒看他,只是喝著壺里的烈酒。
“李婉,”貓玖蹲在地上仰視著李婉,“酒喝多了對傷口不好!
她又喝了口酒,閉上了眼,感受著滾燙的液體如何熱了喉頭,燙了腸。
龍城,人界和妖界交界線邊上的最大的一座由人族主掌的城池。
“那么好的閨女,死在妖族手里多可惜,唉!
“就是,當(dāng)初我被妖族抓傷,家里沒錢買藥,是她幫了把手,才不至于讓我的胳膊廢了!
本來熱鬧的客棧在她進(jìn)來后,鴉雀無聲。
“一壺酒,一間上房。酒送到房里。”李婉丟下一兩銀子在柜臺,轉(zhuǎn)身就上了樓。
看著她的衣角在樓梯口消失,人們才恢復(fù)了交談。
“獵妖師來了,看見沒有,城主家的女兒有救了。”
“快去告訴城主!
“酒來了。”小二敲了三下門。
李婉打開門,接過酒壺,晃了晃,不滿的皺了下眉頭,“綠蟻酒?”
“獵妖師大人,小店只有這一種酒,要不小的把多余的錢退給你!
“算了,沒你的事了。”
“等等,小的還有話說,城主家的兩個女兒先后被妖族抓走了,請大人能夠親自把她們兩人找出來。”
“城主家的兩個女兒都丟了?”李婉的眼睛瞇起來,遮去了眼中的精光,“好的,我知道了!
李婉把門關(guān)上后不意外的看見了床上坐著一個正在抖耳朵的貓妖。他雖然穿上了斗篷,但沒戴兜帽,耳朵一動一動的,自己玩得很開心。
她坐在木桌旁的高腳椅上,解下了自己的佩劍。
劍出鞘,寒光滿屋,再不識貨的人都能看出這是把好劍。
她拿出巾帕,把壺中的酒澆在劍鋒上,開始擦劍。
她記得有個長輩告訴她的“劍,不止飲血會變快,飲酒也會變快!
就是那時,她被拍了拍頭,那人說她“是個好苗子”。
那人臉記不清了,他死得太早了,記得死因是妖類襲城,那人全家戰(zhàn)死。
那人也曾名滿獵妖師界,像她一樣,年輕卻有為。
她以為,她會像那人一樣死去。
畢竟,獵妖師家族,若是每年沒有幾個有名的名字消失,才不正常。
哪知道,求死不成反受辱!被迫和個下賤的貓妖同生共死,她胸膛滿是憤懣,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和你最厭惡的東西聯(lián)系在一起。她寧可,解開同命線后,同妖族戰(zhàn)死。但她不能現(xiàn)在死,現(xiàn)在死,就是給整個獵妖師界丟人。不知有多少妖族,等著看她的笑話,現(xiàn)在死,只會連累族人的名聲。
“妖?”她撇了下嘴角,“殺!”
二
“晚輩獵妖師李婉。”李婉拱手行了個揖禮,“我來是想知道關(guān)于您二位的兩個女兒的事情!
“你就是那個殺了水溪村全村妖族的李婉?”還沒等城主說話,城主夫人就急切地開口,“求求你救救我的兩個孩子。”
“在下自當(dāng)盡力。還望城主夫人和城主能把詳細(xì)經(jīng)過告訴我!
“他們想要用我的大女兒換城主印,這我怎么能答應(yīng)呢。后來,我二女兒也失蹤了。”城主長嘆一口氣,責(zé)任和親情鎖在他的眉間,解也解不開,“我知道他們把我的兩個女兒關(guān)在城外一里地遠(yuǎn)的妖族寨子風(fēng)路寨寨主宅里。但之前的獵妖師都鎩羽而歸,甚至有的反而賠上了性命,F(xiàn)在人妖沖突如此的矛盾,一味的為此增派人手太不值當(dāng)了。”
“沒事,在下會盡力把她們帶回來的!崩钔裼忠还笆,“在下告辭!
剛出城主府,李婉就發(fā)現(xiàn)她又被貓玖纏上了。
“李婉,你出來的好快,我還以為要一兩個時辰呢。”貓玖穿著黑色斗篷,帶著兜帽,貓耳朵被兜帽蓋住,倒像個手無寸鐵的讀書人。
李婉依然視若無睹,絲毫不顧還在城中就將劍橫在空中,在她松開手后,劍仍穩(wěn)穩(wěn)地停在半空。她側(cè)坐上劍上,毫不留情地駕馭寶劍升高,飛遠(yuǎn)。
風(fēng)路寨寨主宅。
一名全身包在漆黑斗篷中的陌生女子敲開了寨主的門。
“我是妖尊派來的,請你們寨主出來接受妖尊的封旨!
“請你出示你的身份證明!逼腿藳]把門完全打開。
“這可是妖族圣器同命線,睜大你狗眼看看。”她一腳把門踢開,“我可是妖尊身邊最受寵的,怠慢了我,你們就是怠慢了妖尊!風(fēng)路寨寨主聽令!”最后一句話,她用上了真元,聲音能讓全宅的人聽見。
“風(fēng)路寨寨主聽令!币豢瓷先ゲ♀筲蟮哪贻p男子匆忙跑出來,跪在地上,低下了頭。
“抬起頭來,”她蹲下身子,“讓我看看你可否不滿!
寨主剛抬起頭,頭發(fā)就被她一把抓住,一把匕首橫在他的頸上。
“把龍城城主的兩個女兒交出來!
“寨主!”仆人們沒有料到事情突變。
“把她們帶出來。”寨主聲音沉穩(wěn),絲毫不顧說話時匕首在他喉嚨上劃開了個小口。
“十聲數(shù)內(nèi)把人帶出來,不然他性命不保。”李婉拽著寨主的頭發(fā)把他拽了起來,同時自己順勢站起,整個人被掩護(hù)在寨主后面,匕首的位置卻絲毫沒有相對移動。
“一!
“二!
“三!
“四!
第四聲剛落,兩個姑娘就被帶了出來。兩人都穿著華貴,似乎并沒有受什么虐待。兩人飛快地跑到李婉的背后。
“寨主不妨再提供輛車?”匕首深了一些,血順著脖子流下。
“這個自然,”寨主笑的云淡風(fēng)輕。
不對,多年和妖族斗爭的警惕心,告訴她一定有詐,可惜這提醒來得太晚。
她的背上忽然一陣刺痛,然后眼前一陣模糊。
再次醒來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真元被封印住了。
“你醒了。我是孫環(huán)!闭f話的是城主的大女兒孫環(huán),聲音柔柔弱弱的,頗能激起人們的保護(hù)欲。
“是你給了我一匕首?”李婉冷笑,“這次被綁是你自導(dǎo)自演的?”她在救人時判斷過她們兩人是人后才讓她們近的身,卻沒料最后還是被從背后捅了一刀。
“是的,不過我也是被逼無奈。我愛他!
“誰?風(fēng)路寨寨主?”
“是的。他也不過是妖罷了,為什么我們不可以在一起!妖有何辜?他們也不過是求一片生存的土地。我來到寨子里,看到這里的妖族們也不過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農(nóng)作著,他們和人一樣,為什么不給他們活下去的權(quán)力?”
“妖有何辜?人有何辜!”李婉抬手就給了孫環(huán)一耳光,“你知道這座寨子是在他們屠殺了一千原住民之后建起來的嗎!他們的可憐不能成為屠殺人的借口!”
“一千?”孫環(huán)愣住了。
“一千!”李婉昂起頭,“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可是他們也要生存的,”孫環(huán)遲疑了一下,“他們僅僅是為了自己生存才殺的人!只能怪人太弱了。”
“我也是僅僅為了自己生存才殺的妖!按你說,弱肉強(qiáng)食,很好,我樂意殺多少妖是我的自由,用得著你在這為妖維護(hù)嗎?”
“我,我先告辭了!
看著孫環(huán)離開,李婉嘆了口氣,是個好姑娘,可惜誤入歧途。
“李婉,你餓了嗎?我這有饅頭!贝皯羯蟼鱽碡埦恋穆曇,可憐巴巴的。
李婉打量著房間,應(yīng)該是間下人房,房間里有一桌四椅,一床。桌上放著孫環(huán)拿來的桃木飯盒。
一只黑白相間的小貓從拉開的窗戶中竄進(jìn)屋子里,直跳到桌子上,圍著飯盒嗅來嗅去的!昂孟,應(yīng)該比饅頭好吃!
李婉坐起來,想去摸劍,卻發(fā)現(xiàn)劍被拿走了。
“李婉,你覺得妖族有那么可惡嗎?”貓坐在飯盒上,貓尾巴無聊地在空中甩著,“不跟我說話,不給你飯吃!
李婉坐在床邊,開始思考如何自救。
“李婉,你不餓嗎?”貓玖舔舔爪子,無奈地跳上李婉的膝。
李婉站起來,試圖把貓摔下去,貓玖慌張地用爪子巴住了李婉的褲子,這才沒摔下去。
“李婉一點都不可愛!”貓玖在跳到地面后說。
“李婉,你可以通過我給你師門報信,讓他們來救你啊。”貓玖又臥在飯盒上,開始搖尾巴。
李婉看了他一眼,沒吭聲。
“李婉,你看我了!必埦良拥馗Z到地上,變成了人樣。
“李婉,再看一眼嘛。李婉,再看一眼嘛!必埦粱瘟嘶味。
“有人來了!必埦裂杆僮兂闪素垼驳紫乱汇@。
“李婉,我救你出去。”孫環(huán)敲了敲門后,推開了木門。
“我的劍,”李婉提醒道,“還有我身上的封印!
“劍在這里,”孫環(huán)指了指背上的行囊,“封印我解不了!
“沒事,出去了我也能解開封印。你走不走?”
“我妹妹還在這,走不了!睂O環(huán)搖搖頭,“我?guī)闳ズ箝T。”
“好。”
三
“月子彎彎照九洲,幾家歡樂幾家愁。幾家夫婦同羅帳,幾家飄落在他州!
李婉是被歌聲吵醒的,這歌聲似曾相識,“旭叔?”
她掙扎著坐起來,左胸口傳來的疼痛,讓她一下子又栽回床上。
“李婉,你醒了!”歌聲戛然而止,一個貓耳少年撲到床前,不是貓玖還是誰。
“你從哪聽的這首歌!”這是李婉第一次跟貓玖說話。
“一……一個獵妖師教的!
“什么時候?”
“七年前!
“他怎么會把這首歌教給你這么低賤的貓妖?”李婉以為那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秘密。
他對她說“劍,不止飲血會變快,飲酒也會變快!保羷Φ哪樕蠀s滿是落寞。
他還給被妖族嚇到的她唱“月子彎彎照九洲”。她喜歡他溫柔寵溺的聲音。
但那天,他喜歡的那個女妖死在了她的手里。從此,她再沒有見過他。
她以為,她可以成功的把他忘了。
她以為,她可以成功的把過去揭過去。
但她才發(fā)現(xiàn),一切偽裝都不堪一擊。
“我也不知道!
李婉表面又恢復(fù)了面無表情,但她卻覺得總有一只手把她推向一個看不見的深淵。
“李婉,該喝藥了!必埦炼似鹱郎系乃幫。
李婉看了他一眼,沒吭聲,也沒有一點反應(yīng)。
“李婉,吃藥了!必埦炼读硕抖。
李婉還是沒動。
“李婉,你想和我死在一起嗎?”貓玖嘆了口氣。
李婉又沉默了一會,強(qiáng)撐著坐起來,端過碗,把藥喝了后就馬上躺下了。
“這才乖!必埦寥嗔巳嗬钔竦念^發(fā),假裝沒有看到李婉因為想抬胳膊而疼得皺起的眉。
李婉僵硬地閉上眼睛,假裝沒有一只貓爪子在她腦袋上撥弄。
在逃出風(fēng)路寨寨主宅時,她們毫無疑問地被發(fā)現(xiàn)了,然后她強(qiáng)行沖破封印,但還是中了一箭,最終逃了出來。
應(yīng)該是被這只蠢貓救了吧。
真是還不如死掉啊,被這只蠢貓給救了。
難道它的妖力比自己高?
李婉睜開眼,看著貓玖,真是討厭的貓啊。
“李婉,你看我干什么?”貓玖又抖了下耳朵。
李婉固執(zhí)的仍然看著貓玖,臉卻不知是因為羞憤還是因為害羞紅了:“我看妖族長什么樣!
李婉以為養(yǎng)傷的日子是很痛苦的,但貓玖總是給她各種驚喜,讓她感覺即便是養(yǎng)傷,也可以還不錯。
四
傷終于養(yǎng)好了,比預(yù)料中早了七天。
李婉坐在床上擦劍等貓玖歸來,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小娘子再等相公歸,又像是在等待最后一刀。
貓玖破窗回來了:“李婉,今天我又看到了一個好玩的東西!
李婉摸著劍,猶如摸著至愛之人。只有至愛之人才能給的信仰,依靠,力量,劍都能給她;蛘哒f,她愛的始終只有自己,她給了自己最后的力量。
“我的傷今天好了,你沒用了。”李婉也糾結(jié)過,怎么處理貓玖,最后感覺,還是殺了好。
殺了,就再沒有可以讓自己動搖的東西了。
殺機(jī)讓空氣都充滿了肅穆。最莊嚴(yán)的是生死之間。
“自己勢不如人時可以軟下身段去等待生機(jī),然后就過河拆橋,這就是人類嗎?”貓玖一反平常的可愛,傲氣了很多。
“自己想得到一些東西,就千方百計去得到,這就是妖族嗎?”李婉皮笑肉不笑的還在擦劍,“妖尊,能和你玩這個游戲,不勝榮幸啊!”
“你怎么猜到的?”貓玖沒有否認(rèn),甚至更為得意的抖了抖自己的耳朵。
“那首歌,聽過的的妖族還活著的只剩妖尊您了!崩钔穸嗽斨鴦,沒看貓玖一眼,“那首歌他唯一一次給別人唱是他在臨死前!
“哦?這倒是我大意了,那么多妖你殺的只剩我了?”貓玖坐在椅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是的,不過今天后就不一定了。”李婉終于抬眼看著貓玖,“殺!”
其實李婉知道自己贏不了,自己再出色也不過是個獵妖師,但她不后悔,因為,這才是她的劍道——堅守。
旭叔說,過剛則折。折就折了,也沒什么。人們總是喜歡把后果夸大,其實仔細(xì)想想,都是可以接受的東西。今天還有小娘子為愛茶不思飯不想,其實若真是分開了,倒也放下了。很多人也不過是為了讓自己感動。
李婉死了。
對妖族來說,尋找獵妖師彼此聯(lián)系手段的線索又?jǐn)嗔耍矁H止于此了。
對人族來說,又一道圍墻崩潰了,但圍墻有的是,因為愿意守護(hù),愿意用自己命去換取人族安定的人自古有之。
也許只有貓玖撫著胸口疑惑,這胸口疼是不是李婉在茶水里下的毒了。
月子彎彎照九洲,
幾家歡樂幾家愁。
幾家夫婦同羅帳,
幾家飄落在他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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