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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朱宸濠近期似是得了幻聽。
朦朦朧朧間有個小小童音喚著他,而他卻聽不出那是誰,也聽不出那是在喚著什么。
正煩躁的時候,朱厚照小心翼翼靠了過來,溫暖的呼吸縈繞在他的耳畔。
“皇叔,醒醒……醒醒……”
見朱宸濠閉著眼沒有回應(yīng),朱厚照猶豫了下,原本搭在朱宸濠胸口上的手往下移動著,以一種旖旎的緩慢輕重,滑向朱宸濠的腰間……
“朱厚照!”
朱宸濠忍無可忍坐起,啪的一下拍開朱厚照尤不老實的手。然而這一下似是下手太重,響音很大,等朱宸濠反應(yīng)過來,朱厚照已經(jīng)捂著手蹲在一旁,淚漣漣的望著他委屈道:“唔,好痛……皇叔……”
朱宸濠有些不忍,手伸了過去,欲好好查看朱厚照的傷,然而待碰觸到那人的肩頭,只感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他被壓倒在地,朱厚照雙臂撐在他的頭上方,一副惡作劇得逞的愉悅表情。
……果然被騙了。
“從小到大總是皇叔騙我的,現(xiàn)在也該輪到我騙一騙皇叔了!狈路鸩鲁隽酥戾峰┑男乃迹旌裾瘴f道。
一向知曉朱厚照吃準了他吃軟不吃硬,朱宸濠心一動,索性放棄了掙扎。
而朱厚照自然不會放棄這無言的邀請。
朱厚照滿意的吻著朱宸濠輕啟喘息的唇,靈活的手指正欲解開朱宸濠的衣帶,卻感覺身下的軀體猛然一僵。
朱厚照忙問:“怎么?”
“哪來的琴聲?”朱宸濠想要起身,卻被朱厚照用身體又壓了回去。
朱厚照抱緊了他,頭牢牢靠在他的頸窩笑道:“哪有?我可沒聽到哦!
“但是……”
琴曲悠揚,如羽毛般輕搔挑勾著朱宸濠的耳鼓。似有似無,似真似幻,他的意識不由變得模糊起來……
“皇叔,這時候走神是要被懲罰的哦。”
朱厚照不正經(jīng)的話語傳來,而朱宸濠的眼已無力睜開,強撐起意志卻也只是掃到朱厚照驚惶不安的眼,緊接著便是無邊黑甜夢境。
“皇叔!”
本以為是小事,不知不覺中卻漸漸嚴重了起來。
除了幻聽之外,又添上了個嗜睡的毛病。
一日大半雖都在夢中,但其實又睡得十分的不安穩(wěn),醒來卻想不起夢中內(nèi)容,腦海中只是一片濃重如同純白帷幕般的白霧,整日神志恍惚,渾渾噩噩。
朱厚照很是擔(dān)心。
然而即便擔(dān)心,卻也無處著手。
朱宸濠的意志幾乎每時每刻都在與夢境拉鋸,夢境對他而言如同一個不見底的深淵,他站在崖邊,克制著往下一探的沖動。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只要一探,便是永劫。
不過——
他想了想,又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小題大做了。沉眠代表著一個人最脆弱的狀態(tài),而他自從手上染血以來,夢境就從不曾是安穩(wěn)過的。他一向極厭惡將自己的脆弱展現(xiàn)給他人,然而一想及身邊之人是朱厚照,便又覺得無所謂了。
他覺得很累,似乎是該好好歇歇了……
一室的桂花香氣。
氤氳的香甜溫暖氣息,應(yīng)該是新出爐的桂花糕吧……
“皇叔,你再不醒的話,桂花糕就要被我一個人獨吞了哦。”
香甜氣味不斷地輕拂著鼻間,朱宸濠完全可以想象出那人小心翼翼捧著糕點輕輕吹氣,想用桂花糕的香味將他勾醒的模樣。
真令人哭笑不得。
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
憶起他們的第一次見面,那人就是一副無憂無慮的孩童模樣。然多年已過,那人慢慢長大,他們也互相算計了那么多年,他時常忘了,那人也曾有過天真無邪的時候。
他常常覺得朱厚照害他非淺,拉著他糾纏一世永無終結(jié),而自己,又未嘗不是害他頗深。
不過一直這么被食物香氣勾著,他倒還真有些餓了……
許是看食物攻勢不奏效,朱厚照將桂花糕撤了下去。朱宸濠有些著急,但意識吊在半截又醒不過來,想動也動不了,僅剩眼睫輕顫個不停。
朱厚照離開了一小會,回來將他輕輕扶起,托著他的頭依靠在自己肩上,舀了勺羹用唇試試熱度,感覺熱度適宜,就舉著湊在他嘴邊。
“啊,張嘴~”
……完全是哄小孩子的語氣。朱宸濠若醒著,至少也要賞對方兩記白眼再把碗勺搶過來自己動手才了事,偏生他此刻意識被禁錮著,即使面對著誘人的湯羹,連動一下嘴的力氣都沒有。
朱厚照猶豫了下,將舉著勺子的手又收了回去。就在朱宸濠正疑惑的時候,那人柔軟的唇已經(jīng)覆在他的唇上。
有液體自朱厚照的口中渡來,香甜且入口即化,是桂花羹的味道。
朱宸濠的臉黑了黑——口對口喂食就算了,但勾起他的舌挑逗廝磨、細細吻舔又是怎么一回事!
若是他能動的話,早就將人踹出去了。
正興致盎然的這么設(shè)想著,朱厚照的長吻依依不舍的結(jié)束,緊接著下一口桂花羹又渡了過來。
算了,還是等下回再找他算賬……
暖暖甜甜的桂花香氣縈繞下,他的意識又模糊了起來……
嗜睡已經(jīng)嚴重到昏迷的地步了。
悠揚的琴聲、輕快的童音,理應(yīng)是這世間最美好的聲響,如今頻繁交錯在朱宸濠的耳邊,只是無盡的折磨。
迷茫間似是再見故人身影。
烏發(fā)藍衫的儒雅公子,手執(zhí)檀香扇,手邊牽了個粉砌玉琢般的小男孩。那小男孩七八歲的模樣,卻不愛好好走路,揮著小胖手蹦蹦跳跳的很是活潑。
藍衫公子望著他未語先笑,啪的一聲展開手中的檀香扇。朱宸濠在同一瞬間瞧見了那人左手手背上的深長疤痕,不由得心中一悸。
藍衫公子笑著啟口。
“宸濠——”
燥熱難耐。
魂魄被牽回,故人與幻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全身觸感不受影響,而他卻依然醒不了。
有異樣感自下身傳來,如浪濤般一波波擴散,惹得他全身酥麻興奮得仿佛即將沸騰一般。
喉中不可抑制的逸出一聲輕嘆般的呻吟,同時,對方那近到不可再近的深重而急促的呼吸聲也同時闖入他的耳中。
胡鬧!
一下子意識到了朱厚照這是在對他做什么。他氣得全身顫抖,然而相應(yīng)的,身體反而變得更加的敏感。
朱宸濠努力克制著身體的反應(yīng),但最終仍是潰敗下來,滅頂?shù)哪且豢蹋犻_雙眼抓緊對方衣襟,繃直了腳尖釋放出來,呼吸急促得仿佛下一刻便要窒息一般。
“皇叔你能醒來真是太好了,我——”朱厚照還沒來及驚喜完,朱宸濠的拳頭就已經(jīng)招呼到他的臉上了。
朱厚照重重坐到地上,捂著鼻子哎呦哎呦個不止。
朱宸濠則起身整理衣物,完全無視對方刻意夸張的哀叫聲。
朱厚照干嚎了一陣見朱宸濠沒搭理他,湊過去委委屈屈道:“皇叔,我是為了想叫醒你才這么做的啊……”
朱宸濠背對著他沒反應(yīng)。
朱厚照深感不妙,馬上伸手去拍朱宸濠的肩。只是輕輕一碰,便被眼前飄起的長發(fā)迷了眼,等反應(yīng)過來時,朱宸濠已經(jīng)一頭撞進了他的懷中。
身軀癱軟,雙目緊閉,顯然又是陷入昏迷之中。
又是幻境。
朱宸濠心中隱隱生出幾分怒意——到底是什么歪門邪道的東西一直在糾纏著他,是如何下手的?又有何圖謀?
他定要將其揪出。
正思考著,一道琴聲破空而響,朱宸濠心頭一凜,急往聲響源頭奔去。
深不見底的幻象中驟然現(xiàn)出一室光明,如同撥云見日般。
室中央,一個小孩子伏在一把琴上,在哭。
你是誰?
朱宸濠如是問著。
小孩子淚水漣漣抬起頭看著他,伸出手臂,一副要讓他抱抱的模樣。
朱宸濠意識一陣恍惚——那孩子的面容他分明無比熟悉,卻又叫不出名來,仿佛他的記憶被封印住,腦海一切空空如也。除了朱厚照——除了他之外,一切故人往事皆同陌路。
見朱宸濠沒有過來,小孩子便抱著琴尋了過去,細嫩的手指幾乎快要觸碰到他的衣角。
他的心頭無端升出一股難以言狀的悲戚之感,手情不自禁的也同時伸了過去——
“皇叔,別碰他,千萬別碰他!”
有人攔腰自他身后狠狠禁錮,猛然將他脫離此地。光明散去,孩童的身影亦散去,然而直到消失的最后一刻,那孩童的雙手仍猶自向他伸著,滿目的淚水仿佛是滴在了朱宸濠的心中,沉重非常。
朱宸濠是在朱厚照的懷中醒過來的。
那雙手臂環(huán)得如此之緊,就像是要將他融入自身血肉一般,他甚至可以聽見對方急促而緊張的心跳聲。
“皇叔,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朱宸濠看著對方,那張流淚的臉與剛剛夢境中的孩童重疊,同樣都令他心痛不忍。
朱宸濠道:“朱厚照,你究竟在瞞著我什么?”
朱厚照的表情凝滯了半刻,隨即眨眨眼道:“皇叔你在說什么呢?”
朱宸濠起身,撫摸著懷中的七弦琴,指尖落在琴上的落款上:“若你沒對我做過什么,那我為何會想不起此琴之名!
琴身上書“云庵道人”四字,而對朱宸濠而言,竟同幻境中頻繁交錯的人、事、物一樣,也是個熟悉而陌生的存在。
而且,此琴竟是剛剛幻境中出現(xiàn)的孩童趁亂交予他的,現(xiàn)實與幻境串聯(lián)相通。朱宸濠雖不信鬼神之說,但心中仍是震撼無比。
朱宸濠撥弄幾下琴弦,清越鏗鏘的琴聲響起,室中堂皇頓時有如崩塌的沙壘一般。塵沙散盡之后,入目是一望無盡的河川。沒有微風(fēng),沒有月色,只有河川中的河燈星星點點,照耀著天地一片蒼茫。而他與朱厚照所立之處,竟是河川中飄飄搖搖的一葉孤舟。
朱宸濠心下一片清明,如夢方醒。
他將手伸入水中,撈起一盞蓮花河燈,那燈紙質(zhì)泛黃已然陳舊數(shù)年,燈心上書幾個雋秀小字——
愿一世安寧。
他回視著那人慘然望向他的眼神,慢慢道:“生者會夢往冥界,而死者的夢境自然也有可能是人世。我們分明早早就死了,而你封印住我的記憶,讓我的記憶只留下你一人,不會只是為了單純的獨占欲望吧!
朱厚照沒有說話,只是為他遙遙指向岸邊。
岸上濃霧籠罩,如同河岸與川流之間豎起了層幕布,霧那頭映著個青年身影,朱宸濠好不易才望見那青年面貌——
烏發(fā)雪膚,以及,與他簡直形影照搬的眉眼……
一炷返魂香,徑通三界路。
惟愿大慈悲,宣揚秘密語,
拔度薦亡靈,出離地獄三途苦,
人生百歲如在夢中游,一旦無常歸何處,
靈魂從此一去上南宮,朝禮無上虛皇尊,
無上愿亡靈,上愿亡靈早超升。
皇上篤信道教是天下人盡皆知之事。
修道無非為了長生不死,而朱厚熜修道的真正目的在這世間恐怕僅他自己一人知曉。
《十洲記》載:返魂香。斯靈物也,香氣聞數(shù)百里,死尸在地,聞氣乃活。
古書中盡是荒誕物,不可盡信,然而即便是一絲小小的希望,朱厚熜也不愿放棄。
國師啟舉國之力秘密為他尋來此物,并祭出法壇。昏暗大殿唯留朱厚熜一人,壇正中央一炷返魂香,對面一簾雪白幕布。
國師叩首退下之前鄭重叮囑,不論發(fā)生什么,陛下千萬不可掀開幕布。
等待是如此漫長。
隨著返魂香的燃進,幕布另頭隱隱現(xiàn)出一剪秀雅側(cè)影。
朱厚熜心下狂喜,熱淚盈眶,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從此后數(shù)日,朱厚熜日日焚香祭法壇,日日召喚此亡靈現(xiàn)身。
亡靈沒有意識,朱厚熜便哀聲一遍遍的呼喚,取出那人生前遺留的飛瀑連珠反反復(fù)復(fù)彈奏。
只有這樣的時候,亡靈才會有所觸動,仿佛在傾聽一般。
一日,他焚香等待之時,竟是不知不覺墜入夢境。
夢中他恍若回到了孩童時候,父王來看他,他抱著琴撲過去,然而連衣角都尚未碰到,父王便已消失。
他心神一晃,待反應(yīng)過來時,自己已經(jīng)身在個陌生的地方。
沒有燈光,沒有月色,只是一望無盡的深沉暗夜,以及伸手不見其指的煙籠霧蒙。
如血海般鋪撒的彼岸花發(fā)出妖異的熒光,微弱照亮著腳下綿延道路。
“拱櫞那孩子長大了,他用返魂香招魂引靈,他想要帶你回到陽世”河川孤舟中,朱厚照的面容隱沒在陰影中,使人看不清表情,“你們父子一向聚少離多,我也知道你一直都在思念他,如今你可以回到他身邊,一盡天倫。而我則會失去你……”
朱宸濠默然將他的手合入雙掌中。
朱厚照又繼續(xù)道:“我生前曾對你說過,讓你忘了我好好活下去。然而……當(dāng)我真正失去你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我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的超脫高尚,我還是放不下你,后來我發(fā)現(xiàn)你竟追隨我而來,心中是那么的歡喜。但如今……我之所以封存你的記憶,是因為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朱厚照的淚水滴在朱宸濠的手背上,朱厚照哽咽著抓緊他的手道:“皇叔,我舍不得你!
朱厚照抬起頭來,看到朱宸濠并沒有看著他,而是癡癡的遙望著遠方的朱厚熜,心沉了下去,道:“小舟不久就到岸了,到時你便可以隨你的兒子走了……”
“他并不是我的兒子”朱宸濠清冷的聲音響起,“他是興獻王獨子,大明的帝王,他——并不是我罪王朱宸濠的兒子。當(dāng)年我自盡,不全是為了你,也是為了保全他。只要我還活著,就注定會成為他的軟肋,帝王路上唯一的阻礙。”
朱厚照激動得連指尖都在顫抖,他小心翼翼道:“那么說你不會走了,是嗎?”
朱宸濠輕蔑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何時說過我會走!
朱厚照歡喜得直接將朱宸濠撲倒在船上親了起來,朱宸濠推了幾下沒推開,正準備抬腳去踹,卻忽然感覺臉上有水滴落——那是朱厚照歡喜的淚水。
于是他將雙手搭在朱厚照的背上輕拍,任由朱厚照緊緊抱著。
朱厚照的臉埋在朱宸濠胸口,悶悶道:“那么等船上岸,你要不要見見他,與他說一說話?”
朱宸濠道:“若要成為一個成功的帝王,無論是親情、愛情還是友情,這些私人情感都必須舍棄,所以,我與他無話可說!
朱厚照抬起頭,委委屈屈道:“那么說我完全是個失敗的皇帝嘍?”
朱宸濠道:“荒淫暴戾、怪誕無恥,這便是你留給歷史的名聲!
朱厚照笑著回敬:“那么你呢?是否該稱呼你一聲亂臣賊子!
“敗給你我無話可說,不過——”朱宸濠冷然道,“你曾說我無法絕情斷愛,那么你呢?當(dāng)年,在你登基之后,就該無視先帝遺命把張?zhí)蟪。在我兵敗被俘之后,就該馬上殺了我。若你真如此做了,那你便仍是這天下的主宰,而不是年紀輕輕的死了,永遠被埋葬在冰冷的皇陵之中!
“若我真如此做了,那我豈不是要再多受苦受累個幾十年,最后還是孤寡伶仃的被葬在冰冷的皇陵中”朱厚照纏在朱宸濠身上道,“反觀現(xiàn)在我把你哄到了手,那還真是賺到了!
朱宸濠立時有種想測測對方臉皮厚度的沖動,他對朱厚照笑了笑,有些無奈的樣子。
孤舟離河岸越來越近,朱宸濠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遠方的朱厚熜,毅然轉(zhuǎn)身對朱厚照道:“咱們走吧。”
濃霧彌漫,腳下之路仿佛永遠沒有盡頭。
朱厚熜不記得自己行了多久。正覺疲累之時,忽聞一陣熟悉的悠揚琴聲,他急往琴音的方向趕去。
霧氣漸散,他站在岸邊,面前是一道黑色的河川。河水無聲流淌,帶著一葉孤舟緩緩向他的位置而來。
他心中驚喜,趟著水向小舟邁去,然而待他離得近了,才發(fā)現(xiàn)那小舟上面并沒有人,只有一架飛瀑連珠,被端端正正的擺放在甲板上。
他抱著琴癱坐在船上,慢慢的落下淚來,抬起頭,遙看天地蒼茫。
國師進入大殿的時候,看到殿中的返魂香已燃盡,而陛下正面色平靜的輕撫琴弦,另一頭的幕布則凌亂的鋪落在地上。
國師慌忙叩拜在地:“陛下,這幕布只要一落,亡者便不可再度召喚了啊!
朱厚熜并沒接他的話,而是彈著琴突兀問道:“你聽此曲,曲名為何?”
國師回道:“回稟陛下,此曲名喚陽關(guān)三疊!
陽關(guān)三疊——離別斷腸之曲,那是亡者留給朱厚熜的最后一曲。
生者存人世,亡者留冥界。
亡者不愿還魂,任帝者燃盡天下返魂香,也永不會再見故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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