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沉香
十七歲，一爐沉香屑
【壹】
麥青喬用手把單薄的卷子鋪展了，然后用兩根手指把它拈起來，舉過頭頂。從樹蔭間漏下的陽光就如元曲所說的那樣，“日影篩金翠”，閃著點點的灼目的亮色，斑駁的映在那張涂滿草稿的卷子上。
那些潦草的筆跡隨著單薄的卷子輕輕飄動著，就好像這十七歲的少年們，頭腦里被各式各樣的東西填充的滿滿的，敏感的心里又總是蠢蠢欲動，渴望著有一番大作為，渴望著明日的一切。
十七歲，韶華極盛的年紀(jì)。
目光從卷子的旁邊投出去，投向那不遠(yuǎn)處的操場。有許多男生脫了校服的上衣，露出各色的引人注目的衣服，在青綠色的草坪上奮力奔跑著，爭搶著那黑白色的足球。
唯有守門的那個男生，整整齊齊的穿著校服，微微躬著身子，腳步輕輕的挪動著，眼神犀利，表情冷靜。
那是阮曉佐，校足球隊的隊長。
麥青喬看著他撲球的身影，面頰驟然熱了起來，好像所有的陽光于一瞬間全部傾瀉在了她的身上，使得她全身上下都暖暖的，心里亦是。
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她忽地想起這句詩句。
十七歲，鐵樹也會開花的年紀(jì)。
【貳】
喜歡喜歡喜歡。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心里燃著一盞長明的燈。
十七歲的麥青喬有了刻意維持的作息時間：六點半起床，七點鐘要坐四十一路車到學(xué)校，下了車大約是七點二十，走到學(xué)校五分鐘。晚上放學(xué)是五點，大約五點十五會到車站，然后再坐四十一路車回家。
這是因為阮曉佐也有這般的作息時間：不知道幾點鐘起床，但是七點二十時會到車站，走到學(xué)校五分鐘。晚上放學(xué)是五點，大約五點十五會到車站，然后坐五零二路車回家。
只為了那五分鐘的同行與黃昏時一起等車的機會，麥青喬辛苦的維持著這個不屬于自己的作息時間。
憂郁慢慢的來了，無名而磨人。
十七歲的麥青喬由一個沒心沒肺的傻丫頭變成了一個傷春悲秋的憂郁系美少女。愛情讓麥青喬變成了一個煩惱著的詩人。
他怎么才能，才能多看我一眼？怎么才能跟我說句話？怎么才能沖著我露出一個微笑？
怎么才能呢？
【弎】
微笑這種事對于阮曉佐同學(xué)而言，是比從三國曹操的墓中找到清代的琺瑯彩瓷器的可能性還要少的，無限趨近于零。當(dāng)然，不排除這種小概率事件發(fā)生的可能。
麥青喬又一天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他，想啊，他怎么不笑呢？果真是像言情小說里的冰山王子一樣，除非遇到火山，不然絕不融化？
腦子忽然被人敲了一下，回頭看，是好友程宜霏。
程宜霏是個江湖百曉生似的人物，活像是一個擁有無限容量的移動硬盤。她與麥青喬性格南轅北轍，一個像是小說里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萬能女主角，另一個則是小說里迷迷糊糊大智若愚的小白女主角。麥青喬當(dāng)然是后者。
“看誰呢？看誰呢？”程宜霏瞇起眼睛，向遠(yuǎn)處看去。她視力不大好，中午在食堂吃飯時能將炸豆腐看成是炸雞塊，去小賣鋪買糖能將香蕉味的看成檸檬味的——包裝都是黃色的嘛，雖然畫的東西不一樣。
“看，看云。”麥青喬不小心結(jié)巴了。
程宜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道：“連撒謊都不會啊你！我可是觀察很久了，你的目光可是一直鎖在那位守門員同學(xué)身上！還不快老實招來？”
“就以你那眼神，肯定是看錯了�！丙溓鄦痰椭^嘟囔著，不敢看目光灼灼的程宜霏。
程宜霏又朝遠(yuǎn)處看去，瞇著眼睛，道：“哦，好像是隔壁班的阮曉佐。校足球隊的隊長，性格硬的像石頭，從不生氣，但也從不笑，脾氣很怪。咦，麥青喬啊，你不喜歡男生則已，一喜歡就喜歡一個怪胎�！�
“耿梓預(yù)也是個怪胎啊�！丙溓鄦萄凵裰倍⒅鴶�(shù)學(xué)書，小聲道。
耿梓預(yù)是程宜霏喜歡的男生，是英語實驗班的，書呆子一枚，眼鏡片厚的像屋頂上的瓦。
程宜霏沒聽見，她好像正在幻想著什么，嘴角有壞壞的笑。她這個人，不止在學(xué)習(xí)上聰明，比起肚子里的壞水來，她也是最多的。
下午上語文課的時候，老師講席慕容的詩，講到一句——年輕時，如羞澀的蓓蕾，無法啟口。
程宜霏從前排回過頭來，沖著麥青喬拋了個媚眼兒，揶揄道：“嘿，麥蓓蕾同學(xué)�！�
麥青喬的臉唰的一下，飛上兩抹絳色。
【肆】
程宜霏過生日，和麥青喬一起，兩個女孩子找了家自助餐廳，胡吃海塞了一頓。飯飽之后，程宜霏摸著微凸的肚子，嘆了口氣，故作憂郁道：“瞧這生日，過的太沒意境了�！�
麥青喬點點頭，“是啊，就剩撐了�！�
餐廳里放著五月天的歌，阿信純澈的聲音穿透空氣，流入人的耳內(nèi)�！扒啻菏峭觳换氐乃�，轉(zhuǎn)眼消失在指間�！�
程宜霏忽然說：“嘿，再過幾個月，我們就要升高三了�！�
“嗯。”麥青喬點點頭。
“我好想，趁著高二再瘋狂一把，把我這點兒小余熱都給散發(fā)出去�！背桃琐溃案呷驮撌招牧耍荒芟脒@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麥青喬再點頭。
“我是認(rèn)真的�！背桃琐狡鹨蛲苛瞬葺礁喽W閃發(fā)亮的唇，“我喜歡耿梓預(yù)，明兒我就跟他說去，倒也不是指望他有什么熱烈回應(yīng)，只是覺得，不說的話，終究是個遺憾。你要不要也向那個阮曉佐告白？”
麥青喬睜大了澄亮的眸子，慌張的搖了搖頭。
程宜霏也不逼她，笑了笑，道：“你不愿意就算了。”
阿信繼續(xù)唱著，你是一種感覺，寫在夏夜晚風(fēng)里面。
十七歲，是夏夜晚風(fēng)，混合著炙熱與涼爽。
十七歲，是政治書里說的“矛盾”，是對立統(tǒng)一。
【伍】
程宜霏決定在中午告白。
于是一到中午，程宜霏及眾姐妹就在校園里開展了搜尋耿梓預(yù)的活動熱潮。麥青喬因為要幫英語老師判卷子而無法參與這個轟轟烈烈的愛情運動。
但是，很巧合的，當(dāng)她抱著卷子走進光線陰暗的教學(xué)樓時，一個身影突然從墻角處踉蹌的跌了出來，直直的撞上她。麥青喬措手不及，小小的驚呼了一聲。
白花花的卷子被她拋了起來，然后像是有許多只雪白的鴿子驟然起飛一般，在空中翩翩飛舞著，之后又落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麥青喬懊惱著，抬頭看向那個罪魁禍?zhǔn)�。那個男生長著濃濃的眉毛，是像蠟筆小新一般的濃，但他的面容配上這對眉毛反而顯得極為英挺，絕不像小新同學(xué)那般搞笑。
麥青喬看著他，只覺得十分眼熟。又看著那對眉毛使勁回想了一番，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這不是耿梓預(yù)嗎？他摘了眼鏡后倒還挺帥的啊！
麥青喬連忙拿出小巧的手機，向搜尋耿梓預(yù)活動的主辦方——程宜霏同志發(fā)送信息。
“你要干什么？”耿梓預(yù)一把奪去了手機。
麥青喬抬起眼，只見在手機微弱的光的照射下，耿梓預(yù)的面容更加清晰了些許。他的眉角有些紅腫，臉頰上有幾個指印，像是被人狠狠的揍了一番。她一時間不知說什么好，只能無言以對。
她又有些小小的慶幸，嘿，短信早已發(fā)出去了。
耿梓預(yù)冷冷的瞥她一眼，彎下了腰，撿起了鏡片有些碎裂的眼鏡。原來他不是沒帶眼鏡，而是眼鏡被打掉了。他直起身后，低下了頭，在麥青喬的手機上飛快的按著什么。
麥青喬一下子有些尷尬。她的手機壁紙是她和程宜霏的合照，旁邊還有五個發(fā)光的大字——小白和小青。小青自然是她，而小白……程宜霏是巧克力色的肌膚，但是她最恨人說她不白，而她自己也十分推崇“以白為美”的觀點，于是她給自己起的名字是小白。
“給你。”耿梓預(yù)冷著臉，把手機還給了她，然后迅速的轉(zhuǎn)過身，步伐飛快的離開了。他一走，麥青喬這才發(fā)現(xiàn)，在耿梓預(yù)跌出來的那個角落里，還站著一個人。
那人有著冷峻的面容，眸光如箭般凌厲，唇角微抿，個子很高。
那是阮曉佐，阮籍的阮，知曉的曉，輔佐的佐。
阮曉佐。
【陸】
麥青喬又一次陷入了謎團之中。
他為什么和耿梓預(yù)打架呢？他是那種會隨隨便便就打架的人嗎？他到底是不是我所想象的那種人呢？他他他他他他……
還有……那天耿梓預(yù)到底在我的手機上做了什么？
在麥青喬糾結(jié)的時候，程宜霏性格大變了。在十七歲，抑或是早一些，抑或是晚一些的時候，我們總要性格大變那么一次，也許是出于某種心態(tài)故意做出來的姿態(tài)，也許是真的受了什么事情的刺激。
總之，程宜霏同學(xué)變得相當(dāng)?shù)膹氐�。她提前進入了高三的狀態(tài)，每天說的英語單詞加起來比說的漢語次數(shù)還多，午休時說夢話還在做化學(xué)的推斷題。她從前一向聰明，不用費什么力氣成績也在普通班里名列前茅，誰也沒有見過她這般拼命學(xué)習(xí)。
好像有什么東西悄悄改變了，不一樣了，但是這種變化，說不清，道不明。
只是，她們依舊是好朋友。
只是，程宜霏再也不會開玩笑，再也不會有那般活潑的神情，再也不會瞇著眼睛尋找操場上帥氣的男生。
而冰山王子阮曉佐，出現(xiàn)在球門前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少，最終變無。
生活好像一條緩緩流淌著的歡快的小溪一夜間干涸，那些因失去水而難以存活的魚兒在貧瘠的土地里掙扎著，掙扎著，終于悄無聲息的死去。若干年后，它們會變成化石，所有的一切，都將被時間銘記。
麥青喬忽地意識到，這躁動的青春啊，即將跨過十八歲這道坎了。
而那些小喜歡小興奮小不安，是不是該暫時擱下了呢？
【柒】
是啊，該暫時擱下了。
時間嘩嘩的過去，光影浮掠而逝。
麥青喬漸漸習(xí)慣了這平靜的生活。她不再像從前那般期盼著遇見冰山佐，更不再像以往那樣辛苦的維持著他的作息時間，她靜下了心，投入到了緊張的學(xué)習(xí)生活中去，擱置下了那些曾經(jīng)的狂熱與心動。
十七歲啊，由夏天到秋天的一段歷程。
麥青喬的鄰居是一個身段妖嬈的貌美女人，在電視臺做編導(dǎo)，性格很是爽直，也十分喜歡乖巧的麥青喬，經(jīng)常說麥青喬有她十七歲的影子。
女人叫武媚娘，和武則天同名。
有很多男人追求武小姐，類型各不相同。麥青喬聽過有人在樓下大喊武媚娘，我愛你，引來眾人哄笑，也見過有瘋狂追求者給她狂發(fā)短信，噓寒問暖，可就是不見漂亮的武小姐有絲毫的動心。
麥青喬有時候問她：“你到底喜歡什么樣兒的？”
武小姐做目光迷離狀，“我記得我十七歲的時候經(jīng)常不寫作業(yè)，我們班的學(xué)習(xí)委員就常常耐心開導(dǎo)我，對我是苦心奉勸，諄諄教導(dǎo)。我當(dāng)時覺得他特別煩，可是再后來，我一回想起來就覺得特別美好。我就喜歡那樣的傻乎乎的男人�！�
十七歲的喜歡，二十七歲的懷念。
麥青喬幻想，她二十七歲的時候會否也常常想起冰山佐呢？
【捌】
沒上高三的時候，總覺得高三像是煮中藥，慢慢的熬人；上了高三之后才發(fā)現(xiàn)，高三的日子那才真是算的上是時光如流，歲月如梭。白駒過隙之間，時間不見。
程宜霏的努力見了成效，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年級第四，第一名則是書呆子耿梓預(yù)。
麥青喬屬于慢熱型，成績是穩(wěn)步上升，現(xiàn)在也是年級二三十名左右。至于阮曉佐，則是年級前十。
日子按著某種緊張的節(jié)拍一條不紊的進行著，習(xí)題習(xí)題習(xí)題，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第一個學(xué)期末，元旦，放了一天假，恰巧是麥青喬的生日。
兩個女孩去了市中心的廣場，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抬著頭，看著大廈上的熒屏。熒屏里是市電視臺的女主持人，妝容精致，面帶微笑。只聽她道：“新年新氣象，你是否做好準(zhǔn)備迎接新年了呢？來，讓我們聽聽大家的新年期望。”
“希望全家美滿安康。”
“希望我能升職，實現(xiàn)我的目標(biāo)�！�
“希望我能考上好大學(xué)�！�
麥青喬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電視熒屏里飄出來，張揚至極。她抬頭，只見是一張美艷絕倫的面容，是武媚娘小姐。
只聽她道：“哈哈哈哈，新的一年，我要結(jié)婚了。我祝我自己早生貴子，貴女也很好！”
啊，武小姐要結(jié)婚了。
十七歲的迷戀變成二十歲的心結(jié)，然后心結(jié)慢慢解開，之后愛上一個新的人，再接著，偶爾會回想起十七歲的初戀，卻像是隔了千年般遙不可及。
一輪接著一輪，人生的輪回。
又是新的一年，所有的人，都將迎來一段新的日子。
“揮揮手，告別昨日的十七歲�！背桃琐孟裼肿兂闪藦那澳莻�樣子，麥青喬喜歡的那個樣子，“所有的幼稚與迷茫，還有艱難與痛苦，都滾吧，滾的遠(yuǎn)遠(yuǎn)的。我們長大了。”
“嗯，我們長大了�！丙溓鄦桃脖凰腥�。
程宜霏傻笑著，忽然從包里拿出兩聽罐裝啤酒，“來，長大了，就要喝酒�！�
麥青喬不好拒絕，拿了一罐。
程宜霏忽然落淚，看著她，喃喃道：“我壓力好大啊，青喬同學(xué)�！闭f罷，也不等麥青喬回應(yīng)，啪的一聲打開啤酒，揚起脖子喝了起來。
麥青喬嚇了一大跳，連忙阻止她。
熒幕上，女主持人道：“現(xiàn)在呢，我們的記者武媚娘已經(jīng)來到了市中心廣場上。您可以向我們的記者說出您的新年夢想……”
麥青喬抬起頭，忽地對上了一雙目光。
那個男生穿著白色的襯衫，外邊套著一件深藍(lán)色的羽絨服，身形高挑。他的神情淡淡的，沒有喜怒，沒有哀樂。
他將目光移開了。
他站在燈光下。燈光暈開。
他孤身一人。
麥青喬忽然想，當(dāng)年辛棄疾寫下“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時候，是否也是這般情形呢？
然后，她又看見衣著華美的武媚娘踩著高跟鞋走了過去，對著他問道：“同學(xué)，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阮曉佐輕啟薄唇，說了些什么。
武媚娘聞言微笑，遞給了他一個小禮物。
麥青喬又忍不住想，他說了什么，說了什么，什么。
程宜霏已經(jīng)醉了，雙眸赤紅，臉頰也紅，整個人好像是來自太陽一般。
太陽人程宜霏忽然抓住麥青喬的雙肩，道：“你知不知道，我為什么這么拼命學(xué)習(xí)？我跟你說了，你可不要傳出去！我一直憋著沒有告訴別人，就是因為我覺得難受，我覺得我被侮辱了……那天他用你的手機跟我說，他討厭愚蠢的人，尤其是我這在普通班都屬于學(xué)習(xí)中游的人……我讓他惡心了。哈，真對不起，惡心到他了。”
麥青喬震驚不已，連忙握住程宜霏冰冷的手，試圖讓她鎮(zhèn)定下來。
程宜霏沖她笑，“十八歲快樂，小青同學(xué)。我還有一套卷子沒寫呢，明兒要收的，就到這兒吧。等明年的時候，我陪著你，咱倆一塊再過一次元旦�！彼眭铬傅霓D(zhuǎn)過身，站在路邊，招了輛出租車便走了。
路邊有重逢的舊友，手握著手，激動的背誦著中學(xué)時背過的詩句——
就是在這個十字路口/年輕的你我/曾揮手/從此分離
話音剛落，煙火騰天。
綻開，消逝。
麥青喬立在原地，悄悄的看向阮曉佐曾立著的方向，卻發(fā)現(xiàn)他已隨著這年夜里的煙火遠(yuǎn)去。
【玖】 （16歲時在此處標(biāo)注的原話：后一段自己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故略寫，以后再補充大約會有更為深刻的感受；哈哈哈，現(xiàn)在再寫的話確實會有更深刻的感受，但我覺得還是保持原樣比較好。）
人要有夢想，勇敢的夢想，瘋狂的夢想。繼續(xù)走下去，繼續(xù)往前進，路旁有花，心中有歌，天上有星。
路旁有花，心中有歌，天上有星。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飛快，好像是一個人站在風(fēng)中，還來不及說些什么，聲音便已被狂風(fēng)帶去。于是這個人又奮進全力的去追尋自己的聲音，結(jié)果時間也匆匆地隨風(fēng)而逝。
高考結(jié)束了。
這一年的努力與奮斗，終于塵埃落定。
麥青喬超常發(fā)揮，竟然只比程宜霏低五分，兩人興奮的商量了一番，決定報考同一所大學(xué)的不同專業(yè)。耿梓預(yù)發(fā)揮穩(wěn)定，依然是本校第一。阮曉佐聽說也不錯，單科數(shù)學(xué)第一，幾乎接近滿分，這是相當(dāng)不易的。
皆大歡喜。
程宜霏恢復(fù)了從前的活潑大膽，她打聽來了耿梓預(yù)的手機號，半夜給耿梓預(yù)發(fā)短信，向他傾訴自己自從被他侮辱之后的心路歷程及所作所為，幾個短信加起來有上千字。
麥青喬嘆息，這才是程小白萬能女主的本色。
至于麥青喬……
她知道自己依舊喜歡阮曉佐。有人說十七歲的愛情是不會長久的，不過是荷爾蒙分泌過剩的產(chǎn)物。不是的，短暫，只是因為沒有遇到正確的人。
櫻桃紅了，蕎麥青了，年華即將遠(yuǎn)去。
就這樣緘口不語？
【拾】
十七歲時，課堂上聽過一句“年輕時，如羞澀的蓓蕾，無法啟口”，以為形容自己形容的恰當(dāng)，因此羞紅了臉。
十八歲時，才發(fā)現(xiàn)那句話有個悲傷的下半句——等花滿枝椏，卻又別離。
麥青喬再沒有見過阮曉佐，他據(jù)說是去了南方的某個大學(xué)。
一年后的某日，她于地鐵站的人海里見到了一個與冰山佐身形相仿的男生，不由自主，急急的追了上去。彼時，程宜霏已經(jīng)和耿梓預(yù)交往，而青喬也已知道了當(dāng)年他們打架的原因。
她把那男生拽住，可當(dāng)那人詫異的回頭時，她卻只看到一張陌生的臉。
可是那個人忽地道：“哦，是你啊�！�
“我？”她愣住。
“你叫麥青喬是不是？”那個男生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我當(dāng)年可是還暗戀過你呢，我們是一所高中的。我是足球隊里的頭號前鋒陳曜啊，和阮曉佐一個班的，你聽說過沒？當(dāng)年你總往足球場地上看，可是看得我‘小鹿亂撞’啊，哈哈�！�
她尷尬的笑，全無印象。
年少時的愛情是專注的，喜歡他的時候，看不見別的人。
但因著這曾有過的聯(lián)系，兩個人很快便暢意的聊了起來。
快分別的時候，那個男生突然嘻嘻哈哈的道：“我跟你說啊，我懷疑我們隊長阮曉佐也暗戀過你。反正現(xiàn)在畢業(yè)了，說出來也不怕他打擊報復(fù)我了。他特愛寫日記，有一次他日記本攤開在桌子上，我掃了一眼，可是看見了麥青喬三個字，千真萬確！誒誒誒，我真的只是掃了一眼，掃完之后我還很好心的幫他合上了呢！”
她的笑容忽然僵住，淚水沒有征兆的奪眶而出。
地鐵站里的人聲沸騰忽地變成了一種可怕的背景，像是有無數(shù)遙遠(yuǎn)的回憶，伴著這些嘈嘈切切的聲音，如狂潮一般涌來。
他淡漠的眸，輕輕的轉(zhuǎn)身，罕見的笑意。
跨年夜，煙火升空。黑色的子夜，火紅的煙花，滿街的燈光暈開，世界絢爛。
“你怎么哭了？”陳曜愣住。
麥青喬道：“你有沒有……”
你有沒有他的手機號碼？
可是，話到嘴邊，卻又不由自主的收回了。
十七歲，豆蔻情事，潔白若雪，鮮妍若花。
說了又能怎樣呢？已錯過了昨日，今朝茫然未知。倒不如把那些曾有過的美好珍藏起來，待有朝一日，拿出來靜靜懷念。
記得就好了。她記得自己的每一個因他而生的心情，看他踢球的喜悅，看他背影時的興奮，念他名字時的著迷，還有……還有當(dāng)她知道，阮曉佐的父親在他三歲時因追捕歹徒而殉職，而耿梓預(yù)就是那個兇手的孩子的時候，她心底難以遏制的心疼與憐惜。
只是。
十七歲的愛情，只屬于十七歲，至少對于她麥青喬來說，是這樣的。
十七歲啊，就好像是張愛玲筆下的那一爐沉香屑，緩緩的燃著，散著馨香，安寧，悠長，又有著淡淡的悲涼。待那一段燥熱的青春過去了，沉香屑燃盡了，我們便已成人。
那些沒有說完的故事，沒有說出的秘密，就算了吧。讓他們在輕風(fēng)里飄著，和那陣蒼涼的馨香一起，散到我心里去吧。
【末】
人聲沸騰中，麥青喬輕輕一笑，“沒什么。再見�！�
男孩愣了一下，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好，再見。再聯(lián)系啊�！�
各自轉(zhuǎn)身，分離。
麥青喬靜靜的站在人海中，地鐵馳來，帶來一陣猛烈的風(fēng)。她的長發(fā)驟然拂起，遮住了她朦朧的淚眼。
忽地想起那個男孩對著鏡頭略帶靦腆的一笑，聲音如融冰清冽，“希望我所愛著的以及愛著我的人們，平安喜樂。”
在他身后，煙火如幻夢一般迷離，如十七歲一般燦爛，飄飄然，綻放。一轉(zhuǎn)眼，卻已是荼蘼花事，到了盡頭。
插入書簽
十六歲已經(jīng)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重看舊作，感慨良多。當(dāng)時我是有多喜歡席慕容啊。。
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