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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
四月,弱風拂面,清香怡人。
山間踱來一紫衫襲身的男子,君子如玉,磊落從容。
正是厲南星。
這不是厲南星第一次進京,卻是比較特別的一次。
金逐流與史紅英喜得貴子,仲燕燕也將與心愛的人成婚。最親近的幾個朋友都有了自己獨有的幸福,厲南星心中自是欣喜非常。
然而,道過喜,送過賀,終還是要回到孑然孤身、冷暖自知的日子。
漫步山間,不出意外,厲南星又撿到一個人。
在徂徠山時便常撿到各式各樣的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小,有偶遇意外的,也有居心叵測的。
但這個人卻是極特殊的。
先不說這與自己相像到八九分的相貌,單是這身上雜亂的內(nèi)傷外傷,便肆意地叫囂著:我是個大麻煩。
厲南星不怕麻煩,也因救人遇到過無數(shù)的麻煩,但像這樣一眼便看出是個天大的麻煩的還是極少。
但,終是放不下,總覺得棄之不顧,就像棄自己于不顧似的。
把人拎到山間的一個小屋里,放好,環(huán)視。
屋里家用倒是齊全,想來一直有人居住。
意外的是,院內(nèi)置著不少的草藥,幾乎都與這人身上的傷對癥。
厲南星又細細地與這人把了脈,用了半天的時間熬了藥,費了些許力氣灌下去,就看著這人發(fā)呆。
許久,在幾聲“晚晴”的囈語中,才恍然想起金逐流對他講過的前些時名動江湖的“逆水寒”公案。既是癡戀著晚晴,便應(yīng)是那個逼得“九現(xiàn)神龍”滿天下亂竄的人了,看那一身寬袖青衣,還真是與這人相配。
深夜,厲南星依在院中吹簫自愉。
半晌,終是無法靜下心來。
“夜深露重,幾位難道打算在林中過夜么?”
安靜,只有輕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
“難道要厲某親自動手相請么?”聲音中透著些許不耐。
“厲某?顧惜朝!別想玩什么花樣了!”“就是,你以為換個發(fā)型我們就認不出你么?!”“這次看你再往哪逃!”院內(nèi)霎時出現(xiàn)七個持劍男子。
厲南星想解釋,畢竟真的顧惜朝可是舒服地躺在屋里呢。但想到即便解釋了還是要替他打上這一架,何苦浪費口舌!皠邮职!”
對厲南星來說,這一架打得毫無道理,卻也酣暢淋漓。開始并不想下重手,但幾百回合后卻發(fā)現(xiàn),不全力以赴,定會像現(xiàn)在的顧惜朝了。
一柱香的功夫,這七個人不知倒下多少次,卻總是片刻又站了起來。雖厭煩這無止境的打斗,但還是佩服這幾個人的執(zhí)著勇猛。
剛想叫停,解釋一番,卻聽得一聲人喝道:“住手!”
突然出現(xiàn)的人急切地擋開了打斗的雙方。
“鐵手?!”“你不是……”七人滿是驚訝,看著本不應(yīng)此時出現(xiàn)的人。
“鐵某人既然在這,就一定會保著顧惜朝。各位能否給個薄面?”鐵手很慶幸自己中途折回京城,趕到阻止這場奇怪的打斗。
七人默默地盯著厲南星不出一言。鐵手正想再做勸解,未想其中一位老者站出來問道:“請問閣下是否顧惜朝?”
“你們既已知道我不是顧惜朝,卻為何仍是不依不撓?”
“我等本不知,但方才打斗時,發(fā)現(xiàn)閣下與顧惜朝功法招式相差甚遠,才想道可能是錯認了。不過,想來閣下即便不是顧惜朝,也會阻攔我等殺其報仇,所以,這也不算我等不依不撓!
厲面星淡然一笑,算是默認。
“既然二位都要護著那顧惜朝,我等今日也定是討不到什么機會啦,告辭!”一眾人等道了聲“告辭!”便瞬時離開,院子又回復(fù)原來的寂靜,像是從未有外人來過一般。
鐵打靜靜打量著厲南星,這人和顧惜朝相貌真是像到極致,然而周身的氣質(zhì)卻是南轅北轍。從沒想過顧惜朝那樣凌厲的相貌也能配上這樣云淡風清的表情。就像是炮打燈突然陳出了竹葉青的醇香,怪異卻也怡人。
“在下鐵手!
“厲南星!
“顧惜朝他……”
“在下已給他上了藥。他身上外傷雖深卻不致命,只是,內(nèi)傷極重,寒毒侵骨,氣血不足,思慮過重。而且,我猜想他神志也受了些影響的吧?”
鐵手忽然合掌恍悟,“想來閣下便是醫(yī)毒雙修的厲南星,厲大俠。此次我出京本也是想去徂徠山請厲大俠為顧惜朝療傷。未想?yún)柎髠b已是先救他一命了。但不知,顧惜朝傷至如此,厲大俠能否醫(yī)治?”
“我不是大俠,這幾年,山上的人都稱我一聲大夫,你也還是叫厲大夫吧,我叫你一聲鐵兄弟。豈不更舒心?顧惜朝嘛,這內(nèi)傷易調(diào),氣血易補,倒是這寒毒要徹底剔除,卻是要費上幾年的功夫。何況,外傷好治,心病難醫(yī)。他變成這樣,倒并不是因著體內(nèi)的傷!
“他現(xiàn)在瘋瘋癲癲的樣子,我倒覺得比以前精明狠辣時要好上許多。只要能治好他的傷,花費再久也值得,這樣我便也對得起晚晴了。只是,顧惜朝是決計不會離開的,所以,不知厲大夫能否留在惜晴小居?”
“……惜晴小居么?好,我留下!
三天,厲南星每日診脈,深思,熬藥,吹簫,吟詩。無一日不同。
三天,顧惜朝每日沉睡,沉睡,沉睡,沉睡,沉睡。也無一日不同。
鐵手有些不解,問。
“他思慮過重,神志不清,如果不是沉睡不醒。祛毒療傷總是多些麻煩!焙嵚曂綌。
“但是總這樣睡著,時間久了人怎么受得住!
“我是大夫,我有分寸!眳柲闲堑,鐵手看他自信的樣子便也只好按捺心中的忐忑。
簫聲悠然如舊。
五天后,顧惜朝醒了。
一眼便看到那個淡雅脫塵的人,周正地坐在桌邊,手執(zhí)書卷,看得入神。
那一份行云流水的飄逸,那一張與自己九分相像的面貌,真是有趣。
“你是何人?”幾分不屑,幾分好奇,還夾著幾分的意味深長。
“在下厲南星,南方的南,天上星星的星!眳柲闲峭蝗幌氲降谝淮蜗蚴芳t英介紹自己時的場景,自己也是這樣。靜靜地笑,淡淡地說,卻輸了一片深深的情。
顧惜朝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粲然一笑,“在下顧惜朝!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眳柲闲切Φ脿N爛,問得自然,“我來幫你治傷祛毒,你可愿?”
“這寒毒,你能治?”挑眉,不信。
“我愿一試。你呢?”厲南星只盯著顧惜朝,那一瞬的溫柔似溪水蜿蜒。
“哈哈……好!我便讓你試!”顧惜朝少有的動容,自那彈琴舞劍一夜后,便再無他人讓他動情。
兩年的時間很快也很慢。
在這不長不短的時間里,兩個相貌相似、性格相異的人也相處出了一種特殊的默契。
桃花依舊美艷逼人,卻已懂得如何在流水上輕輕舞出一個春天。
流水依然清雅溫潤,卻也明白怎樣才能襯著桃花的美,遮著桃花的艷,然后一起享受著歲月靜好。
花自飄零水自流。
厲南星終于知道,這并非都是萬千愁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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