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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合上經(jīng)濟學(xué)磚頭般的理論書,丁靈頭痛地揉著太陽穴。窗外飄來一陣淡淡的芬芳,她驀然驚醒似的抬頭看,一片粉白的櫻花瓣飄落在她的桌頭。
原來,又一年的三月到了。
丁靈拉開抽屜,拿出一本被翻得外皮有點起毛的硬皮速寫本。她翻開第一頁,白紙上勾勒的正是櫻花爛漫的瞬間,像極了此刻窗前的光景。白紙右下方還有一行清秀的行楷:
“如果櫻花不記得,誰會記得?”時光里有人輕聲低語。
“我會記得。”丁靈呢喃道。
一那個為他挺身而出的少女
舒翔是丁靈高二分班后的同班同學(xué),又高又瘦,膚色蒼白,性格孤僻。他在這個班級里就是一個另類,每天都是踩著上課鈴上學(xué),隔三差五就請假不來上課,但老師居然也沒說什么。同學(xué)背地里都對他議論紛紛,猜想他的家庭背景。
一開始有幾個喜歡拉幫結(jié)派的男生還會主動找舒翔搭訕,但是他總是用禮貌到有點陳腐的話語回應(yīng),還惜字如金,問一句答一句絕不多說。更要命的是他根本就不喜歡運動,這對男生人緣的打擊是致命的。過沒多久男生就都懶得搭理他,但他好像對這種獨來獨往的生活適應(yīng)得不得了。
丁靈因為是班上的心理委員,所以對被孤立的弱勢群體總是關(guān)愛有加,當(dāng)然這不代表她真的樂意這么做,比如說面對舒翔時。
“和他聊多幾句自己好像就老多幾歲!倍§`對同桌李映雪總是這么訴苦道。
所謂弱勢群體,就是在必要的時候被特定的人肆無忌憚地欺負一番。
這天自習(xí)課,有人在舒翔抽屜里發(fā)現(xiàn)了他的一幅速寫畫。一幅畫著櫻花爛漫的素描。
發(fā)現(xiàn)者是一個對舒翔頗有微詞的男生,他拿著那幅畫在講臺上晾著,當(dāng)著全班同學(xué)的面大驚小怪地說:“看看看,那個悶騷男原來腦子里整天裝滿這些東西,畫得其實不錯啦,好有少女情懷哦!”
丁靈黑著臉走到講臺上,對他說:“不可以隨便拿同學(xué)的東西!”
那位男生看到從后門走進來的舒翔,更得意了。
“嘖嘖,我看看上面還寫了什么——”男生還不罷休。舒翔看著自己的畫被當(dāng)眾拿來取笑,整個人僵在門口。丁靈一巴掌狠狠拍在講臺上,全班都嚇了一大跳,那男生也呆住了。丁靈一把奪過那幅畫,惡狠狠地說:“誰敢再有事沒事開舒翔的玩笑,我馬上就去告訴班主任!”
之后那些對舒翔不順眼的男生就收斂很多,但是背地里又多了一條流言:舒翔弱到要女人罩著。
丁靈把畫還給舒翔時,她發(fā)現(xiàn)他的眼神里多了一絲感激。于是她笑著說:“你也不要太介意,他們只是太貪玩了。以后有事不要老憋在心里,想找我聊天隨時歡迎!
“你畫的櫻花挺漂亮的!倍§`又補充了一句,但她沒有發(fā)現(xiàn)舒翔的嘴角有了輕微的上揚。
二也許,他只能做到涌泉之恩,滴水相報
丁靈就讀的高中是管理十分嚴格的省重點高中,紀律抓得特別嚴。丁靈一邊在心里抱怨自己昨晚學(xué)習(xí)學(xué)得太晚害得今早睡過頭,一邊和門房大叔磨嘴皮子。但是大叔秉承著學(xué)校優(yōu)秀職工的心態(tài),堅決不破例讓丁靈在早讀期間進去,說是打擾同學(xué)們學(xué)習(xí),一定要她等到第一節(jié)下課才放她進去。
正當(dāng)丁靈站在校門口懊惱,一輛漂亮的寶馬車在校門口停了下來。車上的少年下來后,丁靈就呆住了,是舒翔。原來他們家真的很有錢。
那挨千刀的門房大叔見到舒翔便一臉諂媚地打開校門,但是舒翔不經(jīng)意的轉(zhuǎn)頭就發(fā)現(xiàn)站在旁邊傻傻看著他的丁靈。舒翔愣了片刻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和門房說了幾句,沒有像平常一樣踩點進學(xué)校,而是走到丁靈身邊,陪她在馬路邊做人肉風(fēng)景。
“笨啊,你快點進去吶,要上課了都!”丁靈嘴上這么說,心里卻在嘀咕:有錢就是好辦事。
“上次你幫我解圍,這次我陪你站吧。你一個人站這里會很尷尬的。”舒翔一本正經(jīng)地說。
“這樣不太好吧……”丁靈吃驚地張著嘴。兩人就這么對視了好一會兒,丁靈才意識到自己的窘樣,臉紅地別過臉。心里卻有一陣欣喜。
兩個人就這么傻傻地杵在校門口,舒翔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丁靈四十五度低頭看……高考3500詞,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才應(yīng)景。
“你喜歡我上次那幅畫吧?”舒翔突然問了句。丁靈輕輕地點了下頭。“現(xiàn)在我畫一幅送給你吧!彼f。
沒等丁靈回答,舒翔就拿出了速寫本和鉛筆,刷刷刷地畫起來。丁靈把臉湊得很近,瞪大眼睛看著。
很快白紙上就出現(xiàn)了一顆茂密的大樹,幾片落葉飄在空中,然后樹下就出現(xiàn)了讀書的少女和插著口袋看著落葉的少年。
“呀!倍§`這才意識到原來舒翔畫的是他們現(xiàn)在的情景。那精煉的筆畫勾勒出的畫面真的很有意境,丁靈不由地從心底里發(fā)出贊揚。
此時下課鈴很配合地響起來,舒翔輕拍了丁靈的頭,拿下了落在她頭上的一片落葉,和畫紙一并塞到丁靈手里。丁靈感覺自己的心臟漏了半拍。
“進去啦!蔽⑿χ纳倌暾f道。
三那個閃爍著斑駁樹影的季節(jié)
于是不知不覺中丁靈就和舒翔熟絡(luò)起來。舒翔不喜歡說話,卻獨獨和丁靈聊得開。丁靈習(xí)慣放學(xué)后學(xué)習(xí)一陣子再回家,舒翔也跟著留在學(xué)校學(xué)習(xí),后來還拒絕家里人放學(xué)接送。
丁靈突然感覺現(xiàn)在自己的學(xué)習(xí)好像有了奔頭。在別人已經(jīng)對考試麻木、開始頹廢的時候,她卻依舊干勁十足地扎身于題海中。兩人并沒有什么約定,但是卻默契地一前一后留在原座位學(xué)習(xí),在相同的時間收拾書包離開。
李映雪饒有興趣地觀察著他們兩個,舒翔走過來她就笑得一臉燦爛地打招呼,等他離開后就促狹地笑道:“我說,你們兩個怎么發(fā)展這么快啊,第幾壘了?”
丁靈搖頭澄清道:“我們兩人一清二白,不過就是交流幾個學(xué)習(xí)問題,有那么好好奇嗎?”
不過這件事確實引起了別人的熱議,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舒翔和端莊保守的丁靈好上了,大家感覺在苦逼的生活中找到了一點花絮。雖然有了上次的教訓(xùn)很少人敢公開調(diào)侃,但是私底下還是有零零星星的討論。
丁靈認為身正不怕影子斜,下課放學(xué)她依舊不忌諱地和舒翔聊天。講講題,談?wù)勅ぢ劊菰锏娜兆右惶焯斓剡^。
每天下午放學(xué)已是六點,兩人在夕陽余暉的照耀下并肩而行。丁靈喜歡在傍晚把一天內(nèi)發(fā)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一口氣說出來,而舒翔永遠是安靜傾聽的那一個。偶爾丁靈也會意識到這點。
“喂,你怎么不說話啊。”
“我在聽你說啊。”
兩人一起走的那段路不長,從教室到停車場再到校門,丁靈騎單車,舒翔搭公車。
丁靈覺得自己過得很開心,雖然自己解釋說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拯救孤獨的文藝青年”,但其實好像是她為自己找了一個傾訴對象。
兩人之間的話題無非是日,嵤拢§`沒有問起舒翔為什么總要遲到總要請假,舒翔也不談這些。丁靈想,了解那么多又何必呢?像這樣子簡簡單單多好。
從小就和男生保持安全距離的丁靈,第一次和男生走得這么近,她感覺到這和女生相處有點不同,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固執(zhí)地對自己說,他們就是普通的朋友關(guān)系。
有一天放學(xué)他們做題做得太入神,等到校門保安敲鐘提醒時才驚覺夜幕已經(jīng)降臨。走下樓梯舒翔就急忙趕去搭公車,友好揮手道別后丁靈獨自去牽單車。
等到丁靈踩著單車騎出校門一段距離,她發(fā)現(xiàn)前面不遠處舒翔正在慢悠悠地走著。
加快速度追上去,丁靈在車上喊:“舒翔,你怎么不搭公車?”
“太晚了,公車都停了。”舒翔停下了腳步。
“過來吧!倍§`從單車上下來,單手叉腰道,“你踩單車,我坐后面。先送你回家。”
“啊,要我載你啊?”舒翔一臉傻樣。
“難不成要女生載你不成?騎單車總比你走路快吧?還廢話干嘛速度過來!”
單車在路燈下斑駁的樹影中慢慢動了起來。丁靈自始自終都死死抓緊著單車的鐵架,深怕一不小心就跌下去。舒翔倒是騎得很穩(wěn),丁靈看著他挺拔的腰桿,一時間產(chǎn)生了把身體靠在他后背的沖動。
“你真的很喜歡櫻花啊?”看著地上閃動的樹影,丁靈突然想起了這件事。
“從小我就希望可以看到櫻花。”舒翔頓了頓,難得主動發(fā)話,“這里面有個故事。你想聽嗎?”
“想啊,說吧!我會保密的!
“在省城的W大,有一片很美的櫻花林,每年三四月都會盛開著純潔的櫻花,只要能在花開的那一剎那許愿,那么愿望就很容易實現(xiàn)!
“有這等好事?”丁靈笑道。
“這是我爸媽說的,他們當(dāng)初就是這樣相遇的!笔嫦枵f。
“真的?那我有點想去W大讀書耶!”丁靈一臉向往。
“將來,我們一起報那個大學(xué)吧,這樣我們每年都可以去看櫻花了!笔嫦柙秸f聲音越小,丁靈分明看到了他發(fā)紅的耳根。
一路上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只有咯吱的單車噪音和著樹葉搖晃的沙沙聲,在四月的涼風(fēng)中唱著小調(diào)。
四沒有勇氣邁出雙腳
舒翔還是不喜歡運動,每次丁靈問起他,他總是解釋說,世界上活得最長的那些動物全都是不喜歡動的。
丁靈反駁說,一動不動活得再久,還不如流星那一剎那的光亮,至少在短短的生命中,有多少人牽掛它、記住它。生命是用來沸騰的,不是用來冷藏的。
舒翔只是默默地搖搖頭。
丁靈自顧自地說:“病秧子就是因為不喜歡鍛煉,像我經(jīng)常鍛煉啥病都沒有!贝藭r是放學(xué)時間,丁靈在校門口的小賣部買飲料,舒翔就站在他旁邊。
丁靈剛掏出錢包,就覺得手心一空,一看發(fā)現(xiàn)原來是剛才站在附近的一個陌生人搶了錢包。
那個盜賊速度很快,轉(zhuǎn)眼間就沖出老遠,丁靈急得大喊抓賊,可是身旁的舒翔面露難色,腳磨了磨地還是沒有動。
正當(dāng)丁靈急得快哭的時候,有個人從身旁奔了過去,以驚人的速度追出老遠把賊撲倒在地,此時聞訊趕來的幾個男生追上去制住了那個賊。學(xué)校保安急急忙忙地跑過去,報了警。
丁靈趕過去一看,那個率先追賊的人竟然是丁靈班上的體育委員,身材健壯高大的楊庭偉。
楊庭偉把錢包拿給丁靈,有點氣喘地問:“你沒嚇到吧?”
丁靈很感激地說:“不會不會,倒是你有沒有受傷。縿偛盘kU了!
“沒事!睏钔ゲ亮艘话押,丁靈明明看到他的手臂有擦傷的血痕。
“不行,都磕傷了,我?guī)闳バat(yī)室處理下!”丁靈二話不說就拉起楊庭偉的手走去校醫(yī)室。
轉(zhuǎn)身那一刻丁靈看了舒翔一眼,舒翔分明看出了她眼里的失望。
他低頭站在原地,看著丁靈和楊庭偉的影子越來越遠。
第二天全校都知道了楊庭偉的見義勇為,班主任在課前大大地夸獎了他。丁靈對楊庭偉也產(chǎn)生了好感,現(xiàn)在遇到他也是笑嘻嘻的。楊庭偉也是一個健談的人,很快他就和丁靈聊得很開了。
舒翔從此不敢正視丁靈,看著她和楊庭偉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訕,他便轉(zhuǎn)頭躲開了。
我的雙腳,是不是已經(jīng)忘記了奔跑的感覺了?舒翔把頭埋在手臂里想。腦子里不斷回放著丁靈的那個眼神,它讓他感覺到恐慌。
五我懷念的,是無話不說
發(fā)生了搶劫事件后,舒翔突然就不和丁靈一起放學(xué)回家了,放學(xué)鈴一響他就背著書包靜靜從后門離開了教室。丁靈打電話給他,問他怎么了。他只是簡單地說自己想早點回家吃飯,很抱歉不能留下來學(xué)習(xí)。
“那……以后學(xué)習(xí)上有問題還是可以來找我的,我還會留在那里學(xué)習(xí)!倍§`張了張嘴,最終只說了這一句。
“嗯!彪娫捘穷^的聲音,在沉默了片刻后應(yīng)了一聲。
丁靈掛斷電話。這大概就算是和平絕交吧?她找不到什么詞匯來形容自己現(xiàn)在的心情,只是感覺到自己那時輕時重的心痛。
那時的情景在丁靈腦海里不斷地回放,明明舒翔是她完全信任的人,明明他是當(dāng)時離得最近的男生,明明他可以沖過去幫她追回錢包,然而他一動不動。換做別人,沒幫她追沒什么。但舒翔不是別人,他沒動,讓丁靈感到心冷。也許就是因為太在乎,才會這樣斤斤計較吧。
兩人不動聲色地疏遠了,表面看雖然還是會見面打招呼,但是已經(jīng)不怎么說話了。李映雪問起這件事,丁靈只是回答:“覺得學(xué)習(xí)太忙時間不夠用了,各自學(xué)自己的東西唄!迸笥阎皇巧倪^客,她如此安慰自己。
后來,別人聊起舒翔的事情,丁靈都充耳不聞,她自己也解釋不了,自己怎么在竭力地忘記他。
“丁靈,剛才這道題上課我聽不清楚,你可以和我說下嗎?”丁靈正在奮筆疾書,聽到這一句話的一剎那還以為是舒翔,心跳猛地加速,但下一秒又意識到這人不是他,抬起頭,是一臉靦腆的楊庭偉。
“可以啊。”丁靈舒了一口氣?墒,為什么心里有空蕩蕩的感覺?
李映雪對丁靈說:“其實楊庭偉一直都挺關(guān)注你的,但你之前根本沒注意到他!
丁靈一臉驚訝:“我怎么不知道?”
因為你心里只在乎一個人。這句話李映雪沒有說出口。
自從舒翔沒有和丁靈在一起后,楊庭偉慢慢和丁靈走近了。他經(jīng)常拿著題目來問丁靈,放學(xué)時也故意拖得很慢,等丁靈收拾書包時和她搭訕幾句。每當(dāng)這時,丁靈總會有意無意地用目光瞄向舒翔的位置,偶爾還對上了他有些失落的目光。兩人很有默契地移開了視線。
后來李映雪問過她:“楊庭偉最近總是粘著你吧,你覺得他怎樣啊?”
“他人很好啊!被卮疬@句的時候丁靈有點心不在焉。
再后來,丁靈隱約聽到有人說舒翔最近放學(xué)總是去北操場練習(xí)慢跑,她心想,那個動都不想動的怪家伙怎么可能做這種事情?想必又是什么八卦消息。
丁靈很不愿意去知道有關(guān)舒翔的事情,但是舒翔在五月初做的一件事,還是讓丁靈大吃一驚。
校運會在六月初如期舉行,但他們班報名的人卻不多,因為保守的班主總是強調(diào)“快高三了,不要把時間浪費在不必要的事情上,在體育上更要小心,不要關(guān)鍵時候搞壞了身體!
但是舒翔卻做出了一件讓大家都詫異的事情,從來都不喜歡體育的他在班會上舉手報名了耐力跑一千米的比賽。
丁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家伙居然會參加體育比賽?!
實在忍不住好奇心,丁靈這天放學(xué)違心地跑去北操場。
剛走到跑道邊,丁靈就發(fā)現(xiàn)了舒翔真的在跑步。呆呆地看著舒翔慢慢跑過來,突然丁靈聽到一聲叫喚。
丁靈一轉(zhuǎn)頭就看到穿著運動裝的楊庭偉,他滿頭汗水,但是經(jīng)常鍛煉的他并不怎累,呼吸很平穩(wěn)。相比之下跑道上的舒翔明顯看出他在大口喘氣。
“庭偉,你也在鍛煉?”丁靈問了一句,眼鏡余光還看著舒翔。
舒翔看到了丁靈和楊庭偉在聊天,瞟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直直地盯著跑道繼續(xù)跑。
“嗯,我報名參加了籃球賽和一千米跑!睏钔バΦ靡荒槧N爛。
“啊?你也參加了一千米跑啊!倍§`有點驚訝。
“怎么了?”楊庭偉問道。
“沒什么,你比賽加油啊!”丁靈答道,心里想到舒翔要參加比賽而亂如麻。
六原來自己一直都不明白
一千米賽跑比賽那天早上,艷陽高照,大地?zé)岬脦缀跏チ怂郑h看的紅色跑道好像快要融化一般。
班上的同學(xué)都跑來為舒翔和楊庭偉加油。身為運動健將的楊庭偉輕松地以小組第一闖進決賽,但舒翔竟然也踩線進了決賽組。
丁靈突然覺得好像是自己刺激了舒翔,也許他是因為自己當(dāng)時心情不好態(tài)度不佳才下決心練習(xí)跑步的吧?而她,居然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疏遠了他!丁靈突然感覺自己像個賭氣的笨蛋。
在過道遇到比賽結(jié)束從賽場出來的舒翔,丁靈急忙走過去問:“舒翔,你沒事吧?太累就不要勉強,你身體不是不太好嗎?”
“沒事兒,我現(xiàn)在身體鍛煉得不錯,下午你就看我的表現(xiàn)吧!笔嫦铔]有停下腳步,甚至沒有轉(zhuǎn)過頭,招了招手就走遠了。
舒翔現(xiàn)在的冷漠讓丁靈有點無所適從。
兩人都好像是一只怕被傷害的刺猬,硬著刺對著對方,越退越遠。
下午三點,決賽在校體育場舉行。全班同學(xué)都坐在看臺上。
裁判紅旗揮下,選手如離弦的箭沖出去。楊庭偉一開始就拉開了距離優(yōu)勢,他一馬當(dāng)先搶到了內(nèi)道。而舒翔顯然反應(yīng)不快,被擠到最后面。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周圍同學(xué)們都在吶喊助威。第三圈了,楊庭偉還是保持著領(lǐng)先的優(yōu)勢,相比之下舒翔則是艱難地咬緊第三名,一直在試圖超越?粗嫦璩粤Φ臉幼,丁靈緊張地搓著雙手,第四圈、最后一圈,舒翔此時還是是第四名。
周圍人頭攢動,人聲鼎沸,但丁靈卻安靜地看著賽場,她好像聽見舒翔的心跳聲,看著舒翔被第三名慢慢拉開距離,她知道他已經(jīng)盡力了,也許這已是他這輩子跑得最快的一次了。笨蛋,那么拼命干嘛。丁靈不知不覺就揪緊了衣服,一種痛感在心底里肆虐著。
她明白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jīng)把舒翔當(dāng)做一個完美的存在。他表面冷淡內(nèi)心卻熱情、他不動聲色其實懂得許多,他還擁有一個好脾氣,無論說什么他都不會生氣。最重要的一點是,他一直都是屬于她一個人的。
因為看中,所以更受傷。她無法解釋地接近別人,疏遠他,拼命想忘記他,結(jié)果只能發(fā)現(xiàn),自己是更加在乎他了。
楊庭偉最后以絕對優(yōu)勢拿下了第一名,而舒翔到了最后明顯跑不動了,沖過終點線時變成了第五名。比賽結(jié)束,大家和走過來的楊庭偉熱情地招呼。丁靈卻只注意著舒翔,她看著舒翔雙手扶著跑道邊的單杠喘著粗氣。周圍好像突然間就安靜了,她看見舒翔開始搖搖晃晃,腿一軟,整個人倒在了地上。
丁靈感覺自己的心跳好像停止了幾秒鐘,身體不由自主地往跑道奔過去。
周圍的同學(xué)這才發(fā)現(xiàn)異樣,人群躁動了起來。
七愛情早已悄悄地來
舒翔住院后,丁靈才知道他患有心力衰竭。一個心臟病人是不應(yīng)該劇烈運動的。丁靈終于明白舒翔為什么當(dāng)初沒有幫他抓賊,因為他根本就不可以沖刺的。她知道了他每天遲到是去醫(yī)院做例行檢查,她知道了他瞞著家里人偷偷地鍛煉。曾以為她了解他,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一無所知。
她看著他被推進手術(shù)室,卻沒能看見他從手術(shù)室里出來。因為舒翔的家屬都來了,丁靈看著他們,知道這里沒有自己的位置。她只好默默地離開。
她覺得是自己害舒翔變成這樣子的罪魁禍首,她不知道如何面對他。躲在被窩里,咬著牙呆坐著,耳機不斷循環(huán)地唱著《One More Time, One More Chance》,悲傷的歌詞一句一句打進她的心,這種痛楚,也許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吧。她說不清,有些東西她一直有意識地回避,因為不敢面對,才導(dǎo)致了誤會的加深。
之后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直到第二天接到舒翔的電話時,丁靈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
“舒翔!你怎么樣了?我……”丁靈極力壓低自己的啜泣聲。
“對不起!笔嫦栌行┨撊醯穆曇魪碾娫捘穷^傳來。
“我從小就體弱多病,因為害怕,所以不敢運動!彼÷暷剜
“對不起,那個賊搶你的錢包的那個時候,我沒有勇氣追上去?吹侥愕氖,其實我對自己更加失望!
“我參加運動會,只是想證明,自己還是一個四肢健全的人。”
“不要再拿身體開玩笑了,我要你快點好起來!”丁靈擠出一個笑容,把悲傷生生咽了下去。如果可以,她想一切回到從前的模樣。
“其實有些話,我很早就想說了!彪娫捘穷^的家伙吞吞吐吐地說。丁靈清晰地聽到遠處傳來醫(yī)生交談的聲音。
“丁靈,我喜歡你!”似乎鼓足了勇氣,他說出了自己埋藏心底多時的話。在那時他昏迷過去的瞬間,丁靈在他的意識里強烈地閃現(xiàn),他終于正視了自己的感情。
只聽見丁靈那邊安靜了。
“等一下我就要動心臟移植手術(shù)了。我怕現(xiàn)在不和你說,以后就沒機會了!笔嫦韬芷届o地說。
“我也喜歡你!倍§`笑出了聲。
戳破那一窗薄紙,一切都明朗起來。
“我等你回來!
手術(shù)成功的消息不久就傳出來。探視的那一刻,她一句話也沒說。別的同學(xué)們圍在他身邊噓寒問暖,她沒有靠近。等其他人都走了,她才默默地把舒翔請假這幾天上課的筆記和練習(xí)放到了床頭。
甚至說寒暄的話,丁靈就坐下來開始給他講這些天舒翔落下的功課。夜幕下,病房里的兩人,一個像嘮叨的老師手腳并用比比劃劃,一個唯唯諾諾乖巧地點著頭。
過去的誤會讓現(xiàn)在的他們更加靠近,因為他們已經(jīng)讀懂了彼此。
每天丁靈都會帶著當(dāng)天的練習(xí)去醫(yī)院,給舒翔細心地講解。舒翔的身體也慢慢好了起來,當(dāng)他可以坐起來后,有興致時還會畫幾幅速寫。兩人對過去的事情閉口不提,好像回到當(dāng)初一起的時光。
轉(zhuǎn)眼七月來臨,丁靈邁進了高三的行列,而舒翔早已可以下床走路了。
多少年后丁靈再回首這個綠葉蟬鳴的季節(jié)都感覺,幸福離自己是這么的近。
又是一個平靜的黃昏,丁靈講完題目,舒翔送她到醫(yī)院門口。
“身體剛好,多注意點啊!
“安啦,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比大媽更羅嗦了。”
丁靈看著舒翔松開的扣子,低頭給他扣上。
“丁靈。”頭頂上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
“干嘛……不要說什么肉麻的話啊,我不想聽啊。”丁靈感覺胸口有一只不聽話的小鹿在亂撞,不敢抬起頭。
“謝謝你!笔嫦柰蝗坏拖骂^,蜻蜓點水地在丁靈額頭吻了一下。
此刻的夕陽怎么看都紅得耀眼,打在地上的光線好像水汽蒸發(fā)般在身邊閃起流光。
如果可以,我愿一生陪你。
八原來我們只能走這么遠
丁靈第二天去醫(yī)院的時候,被告知舒翔已經(jīng)出院了。
她急忙打舒翔家里的電話,卻被告知已經(jīng)停機。一天之間就失去了聯(lián)系,丁靈傻愣著不知如何是好。內(nèi)心安慰著自己說舒翔也許有什么事情,過不久就會聯(lián)系上自己。但是一兩天過去了,丁靈收到的只是舒翔退學(xué)的消息,班主任說他被父母送到了省城去做進一步的治療,也許不會回來了。
過去那段時光瞬間分崩離析,好像一切都只是一個夢,而現(xiàn)在夢醒了一般。
丁靈不知道自己這幾天是怎么過來的,機械式地學(xué)習(xí)、吃飯、睡覺,要不就是看著□□上灰白的頭像發(fā)呆,憋人和她說話,她都愛理不理的。
兩天后,她收到了一個包裹,是從省城寄過來的。拆開來一看,是一本很樸素的硬皮速寫本。
第一頁畫著的正是初見時的那棵櫻花樹,樹下的男孩傻傻地張望著。
第二頁畫著女孩在與一個拿著畫的男生爭吵,女孩一手重重拍在講臺上。
第三頁畫著兩個人兒站在校門口,女孩專心看著書,男孩側(cè)著臉看著女孩。
……
第一百四十八頁畫著女孩趴在病床邊小憩著,旁邊放著一疊課本。
第一百四十九頁畫著男孩在夕陽下,輕輕吻了女孩,周圍的空氣流光溢彩。
還有第一百五十頁。丁靈又看見漫天飛舞的櫻花,只是,樹下早已空無一人。
她看到了那一行清秀的行楷,它寫著:
丁靈,看到這些文字后,不用再找我了。我走了。
其實我早就知道,做過這個手術(shù)的人都活不長,活過十年的幾率還不到一半。我沒辦法陪著你一生,所以我選擇了離開。這是我唯一可以做到的事。
很開心你能陪我度過這段時間,已經(jīng)足夠了。
祝你找到一個可以相伴一生的人,一起看那櫻花飛舞。
丁靈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地躍動著傷感的旋律。
時光帶走了那些迷途的故事,又在一些人的心里,深深地刻下痕跡。
九如果櫻花不記得
好像一句經(jīng)典的話所說:過了這個七月,一切都會好的,一切都會有的。丁靈在高三的學(xué)習(xí)中成績一路攀高,順利地在高考取得一個不錯的成績。填志愿的那一刻,她曾經(jīng)把鼠標箭頭停在省城的W大,但最終移開了,點中了首都的一間名牌大學(xué)。
之后的一切好像都順理成章地發(fā)生了。丁靈畢業(yè)后找到了一份好的工作,也遇到了一位真心愛她的男人,開啟了另一段美好記憶。
只是,當(dāng)他們在為尋找新家四處奔波的時候,丁靈卻堅定不移地選中了一處地理較偏僻的公寓。因為公寓的花園里種滿了櫻花樹。
三月的清風(fēng)每年準時地吹,三月的櫻花每年準時地開,丁靈看著那空中孤獨飄零的花瓣,看著樓下靠在樹干讀書的學(xué)生,一晃神,好像回到那初見的時光。感覺到有東西爬過她的臉龐,咸咸的。
如果櫻花不記得,我會記得。
但當(dāng)櫻花盛開時,你卻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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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封了五年的寫作之旅在大學(xué)之后的開山之作,是一個校園系列的開篇。主角原型是我的幼兒園同學(xué),僅僅使用其名的諧音,其他均為原創(chuà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