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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萬花要A了。
沒有任何可以稱之為理由的理由,他只是覺得無聊了。上線就是黑龍,然后戰(zhàn)場,然后jjc,最后發(fā)呆下線。這是個pvp黨唯一能找到的事情做,且跨不出的坎。
他要A掉之前唯獨找來了二少。二少是個pve黨,打本,打本,還是打本。完全不相干的兩個人還是成為了朋友,或許要比一般的朋友更好一些,所以在二少聽見萬花要A的時候,他直接黑了自己的25本cd,神行到了萬花身邊。
二少也有很多朋友,但那也都是曾經(jīng),曾經(jīng)有過很多很多的朋友,他們帶著什么都不知道的二少成長,告訴二少關(guān)于這個游戲要學會的一切必要知識,帶著他熟悉他所向往的pve。可是等二少畢業(yè)了,長大了,穿上和他們一樣的南皇套了,他們卻也再沒出現(xiàn)過?粗切┰诹斜碇泻谙氯ピ僖矝]有亮起來的名字,二少抬頭注視著面前的萬花,一個字也吐不出,似曾相似的感覺太過熟悉,熟悉的把一切都哽咽在了不甘中。
“我覺得好無聊,所以不打算以后玩這個游戲了!比f花說,手中的筆有些沉,放眼望去,唐家堡問道坡的陽光依舊很溫柔。
“……”二少沒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萬花身邊,額前長長的劉海揚起遮住一邊臉。
“同寢室的朋友說帶我去別的游戲玩玩,我覺得那游戲還不錯!
“……”
“再說我是大學生,空閑的時間很多,我們能一起玩的時間卻不多,你還有那么多朋友可以陪你,所以我走了你不也沒什么。”
“……”
“喂,我要走了,你就真的不打算說點什么?”
“……好像沒什么能說的。”
“你認真的喔?”
“……”
“平時見你話不是挺多的嗎真是關(guān)鍵時刻就裝啞巴……罷了,那就此別過,我就把號停在這里,你要是想我了……來看看我如何?”
“好……”
萬花笑笑,仿佛帶動了整個問道坡的微風,黑色青絲緩緩擺動,藏劍遲疑了下,垂下的手似乎要作出什么舉動,卻又在半空中收回,裝作去扶住身后重劍的樣子,掩飾著自己的尷尬。然后他看見萬花就著坐著的姿勢微微閉上了雙眼,不再動彈,系統(tǒng)框里提示著萬花的下線提示。
又走了一個。
藏劍苦笑一下,身后的嵐塵金蛇有淡淡的耀眼金光,可再也無法融入藏劍的眼。他輕輕抽出自己最重要的金蛇劍,然后猛的一用力,金蛇劍身沒入毫無聲息的萬花身旁的青石板中,藏劍轉(zhuǎn)身,不再看萬花和金蛇劍一眼,身影緩緩消失在問道坡的落英之中。
如果要走,何苦留我一人。
萬花A掉后,開始了某種意義上的現(xiàn)實生活。
擺脫了劍三復雜的日常,無聊中的無聊,可以不用在長安城上發(fā)呆了,可以不一個人躺花海了,可以不再等列表里的好友上線問問他們能不能陪自己玩了,至少他是這樣認為的。
比起在劍三里的生活,他更享受現(xiàn)在的生活?杀臼亲约合矚g的生活,卻不知道少了點什么,算不上缺了就會發(fā)瘋,但是是少了便會不順心的那種。萬花起初只是以為這是自己離開劍三所要經(jīng)歷的一段的錯覺,可是等時間一長了,好像也并非是那樣。
他才突然想起來,自己離開劍三,也算有段時間了。
晚自習下課回到寢室,本該和好友出去聚會的萬花卻坐在了電腦前,登陸了很久沒有碰的劍三。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界面,萬花覺得自己都快要忘了,最初決定玩劍三和離開劍三的原因了。
慢慢睜開眼,問道坡的陽光太過刺眼,巴蜀的高山巍峨盤曲,微風依舊如故,滿目落英繽紛。萬花緩了緩神,嘴角蕩漾起笑意,自己還真是很久都沒有回來了呢,都快要忘了,自己是在曾經(jīng)二少帶自己來的地方離開的。那時候的二少一臉笑意,告訴自己他是有多么喜歡這里,喜歡這里飄的花瓣,帶著自己爬到很高的地方,指著遠方的美景說自己是第一個跟他來這里看風景的人。
那個時候的自己和他,都是那么的意氣風發(fā),年少無知。
可是,沒能多給萬花回憶的時間,只是微微的一個側(cè)目,萬花整個人便徹底僵住了。
君不見高堂明月悲白發(fā),朝如青絲暮成雪。
昔日那一臉天真淘氣的二少,正靜靜閉目坐在自己身旁,雪白的衣袍,身后的御風碧王閃耀著獨特的光芒,頭頂?shù)拿譀]有變,那略顯較小的面容也沒有變,可唯獨,曾經(jīng)高束的黑發(fā)馬尾早已如雪般白透,沒有一絲瑕疵如玉般。
萬花看得出神,如此安靜的二少他是第一次看見,印象中的二少是那么活潑愛動來動去,臉上無時無刻掛著燦爛的笑容,仿佛連身旁的人都能被影響。他的身后一直都是那把嵐塵金蛇,二少曾說過所有重劍里嵐塵金蛇他覺得最好看,可是只有萬花知道,少爺在拿到嵐塵金蛇之前完全不知道嵐塵金蛇的特效,他僅僅是因為覺得好看罷了?墒乾F(xiàn)在,嵐塵金蛇卻被插在自己身邊的青石板中,仿佛是飽經(jīng)了風霜,沒有任何的愛惜和擦拭,上面已經(jīng)長滿了青苔和銹跡,這曾是二少最愛的重劍,萬花明白,這對于一個pve藏劍來說,該是多么珍貴的一把重劍。
“喂。”
“……”
“我回來了,你什么都不打算說一下?”
“……”
二少什么也沒有說,他只是靜靜的坐著,沒有回答萬花的話,微垂的頭有白發(fā)輕揚。萬花笑笑,起身拍了拍衣角的灰塵,可是他又猛的想起什么,又只好認命的坐在了二少的對面,伸出手,輕輕撫上了二少的臉龐。
“好像……成熟了那么一點了呢,在我不在的這段期間,你到底成長成什么樣子了呢!比f花笑起來很好看,他記得二少也這樣說過?粗僖簧270劍試天下套裝,帥氣的白斬雞也是萬花曾經(jīng)向二少說起的,那個時候的二少還是個純pve黨,金色的南皇套高高的馬尾,二少不懂pvp,二少說他是個手殘打不贏別人,萬花笑笑,可還是帶著二少去戰(zhàn)場,去黑龍,去jjc,去一切他這個離經(jīng)花能奶到二少的地方。
因為萬花是pvp,而二少是個pve吶。
“我呢,a了一段時間,去體驗了一下大學生活,不再一直待在這個游戲的世界里,有了喜歡的課程,有了很棒的兄弟,也有了自己喜歡的女孩子,”萬花眉間盡是笑意,話語中卻是帶著淡淡憂傷,“我可以輕松去我喜歡的地方,我可以去上我喜歡的課,我可以和我喜歡的女孩子談一場戀愛,可是,我好像丟了什么,怎么都找不回來!
“我很害怕,我怎么都找不回來的東西,是不是真的丟在什么地方了,或者是被人給偷了。所以我想回來找找,即使找不回來都沒有關(guān)系,可是一定要回來找找,你說,我能找到嗎!
萬花說完一大串,可是二少依舊沒有給與回應,他安安靜靜的坐著,長長的睫毛被微風掛著緩緩抖動,高高的白發(fā)馬尾揚起格外優(yōu)雅。萬花苦笑,自顧自的搖了搖頭。
“你不是說你自己是個pve萬能藏劍么?可奶可t可dps?開著二內(nèi)離經(jīng)易道和我拼治療量最后腎虧的還不是你。怎么突然變成pvp了,我說帥氣的白斬雞啊,你以前不是說過pvp窮三代打死都不轉(zhuǎn)嗎,你的手殘有得治了?還是慢慢變犀利了?御風和碧王都是pvp用的橙武呢,你別告訴我你一下二傻缺,把本應該換的青君換成了御風織炎斷塵換成了碧王吧。我說我的二少,你別這么二啊!
即使萬花一直在挖苦著二少,可是萬花心里卻明白,二少不會做出這種傻事。以前自己和二少在長安逛街時,二少看著別人背后的織炎斷塵,整個人都羨慕的愣住再也走不動了,萬花那時還笑話二少,二少只是撇撇嘴,說什么“以后要是他有能力了,一定去搞把織炎斷塵,羨慕死山莊里那群看不起自己的同門!眱H僅是二少出于對織炎斷塵的那份喜愛,萬花也深信他不會用好不容易拿到的玄晶去換pvp專用的輕劍和重劍的。
對,萬花還記得,那時的二少還在后面補了句“不過,如果我真有能力可以拿玄晶了,我一定先給你搞把碧落,pvp用起來多帥!”。就算過了很久,萬花也不會忘記的,那像誓言一樣的話語,卻伴隨著萬花的a掉變成了泡影。
“如果你轉(zhuǎn)了pvp,以后我們就可以一起去戰(zhàn)場了,可以讓我奶你jjc不再那么辛苦了,可以不再怕你秒躺了,可以不再看你黑龍直接往人群里扎一去不復返了!比f花的指尖輕柔擦過二少的臉龐,溫柔的像是在對待情人一般,“你一個人爬上來會不會很辛苦?有沒有被無數(shù)你覺得很帥氣的軍爺踩臉?或者被你家咩插一臉的氣場然后欺負你這個小短腿?或者在戰(zhàn)場被一群奶用商陽指或者玲瓏箜篌給戳死?”
萬花知道喜歡站樁打Boss的二少是打不來pvp的,俗話說藏劍是可以欺負劍純的,可是在二少那里這也只是個傳說。二少只會聽指揮砸Boss,卻不會靈機應變砸身邊蹦來蹦去的移動“Boss”,就算被劍純放倒,用萬花的話來說,也只是活該;钤撍粫D(zhuǎn)換視角,活該他不會控和解控,活該他沒把人推出去還是用了鶴歸。
可是現(xiàn)在面前的人兒,卻穿著一身270,白色的衣袍如此顯眼,現(xiàn)在的二少還真的是當年的那個二少嗎?萬花在心中問著自己,二少沒有給出任何回應,依舊閉著眼端正的坐著。
“我說……以后別去打副本了吧。跟著我混,保證把你奶的妥妥的。”萬花苦笑,像是無法直視二少如此淡定的面容,緩緩垂下了頭,“當然,你要打副本,我也陪你……別再以后我打戰(zhàn)場你坐在揚州發(fā)呆,你打副本讓我在長安城發(fā)呆了。我知道你想給我看很多風景,看很多好玩的,只是你一直沒好意思說出來而已。你給我做的好玩的我沒丟,我跟你開玩笑的,我都好好放在身上呢……”
所以……你說說話啊……
“以后去看很多風景吧,新開的地圖我還沒去過呢。我知道你喜歡很多好看的馬兒,我給你養(yǎng),養(yǎng)很多可以同騎的,你每天都換著騎,多風光……”
就像你努力養(yǎng)著一只龍子,無論怎么樣都治好它,喂飽它,給它洗澡帶著它到處玩,就是為了能讓它長得格外健壯,讓它成為能同騎的,然后送給自己,能讓自己帶著你到處玩。
“以后黑龍我會照顧好你,不讓你秒躺,也不會讓你一個風車過去就有回不來的想法。我會管好你別亂跑,也會讓你就算亂跑進敵方陣營也一起全身而退……當然,現(xiàn)在的你可能很犀利了,不需要我的春泥,也能保護好我,保護好自己了。”
就像你說過等你長大后,穿上270能耍帥后,就讓自己從此以后站在你的身后,不要害怕,自己的面前有你劍抵千軍萬馬,F(xiàn)在的你穿著整套的270,卻沒能看你站起身,瀟灑的說“別怕,有小爺我在前面呢,你只要在我身后為我一人離經(jīng)易道便足矣!
“以后……我們打副本,我切花間,要是我的dps不夠,你幫我補補好不好,我的金蛇少年……雖然你的金蛇劍看起來狀況不大好呢?墒俏也幌訔壞闼,我沒有好好看過你打副本,所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拼命在輸出的,就像打jjc時,你說你有我在身后就夠了,然后從頭到尾都不開減傷的用重劍鎮(zhèn)派欺負別人,天知道,那個時候我奶你是奶的有多累……”
可是萬花也懂,二少這個pve黨是如何在向別的同門學習如何在合適的時候醉月,如何學會解控,什么時候用連鎖,什么時候保護好自己,什么時候轉(zhuǎn)過身來為自己解控……比起保護好自己安心輸出,二少更多的心思是在身后的自己身上。
迫切想要保護好一個人,以此來感謝彼此的相遇相識相知。
“你睜開眼,看看我啊……”
萬花嘴角的笑意不在,眉頭深鎖,二少沒有給予任何回應,依舊是那樣的姿勢,一如自己曾經(jīng)決定a掉時下線的姿勢。
萬花沒能忍住,最終還是抱著二少,哭了出來。
二少a了。
這是個不得不去面對的事實,這是就算萬花再怎么想要去挽回,也挽回不了的過去。這個少年,沒能等到最重要的人回來,沒能等到萬花對自己溫柔的笑,沒能等到和萬花好好切磋一場,沒能等到和萬花一起在戰(zhàn)場出生入死,沒能等到用自己手中的劍保護好站在自己身后的重要之人。
萬花a了以后,二少退出了自己一直打工的金團,開始向自己玩pvp沒聊過幾句的白斬雞師父學習,不再和徒弟們老是蹦來蹦去一天到晚打鬧嬉戲,也不再去任何一個副本清每個副本的cd。他需要成長,要快一點長大,更快一點,這樣才能趕上萬花的步伐。不像以前那樣陪著好友到處逛地圖,也不去練生活技能找配方給萬花時不時做什么好玩好看的東西,每天的洛陽門口的插旗成了他的歸宿,即使每次和每個門派的插旗,自己都被虐成狗。
白斬雞師父細心的教,二少也耐心的學,自己也終于開始在pvp里能站得住個腳了。二少原本待的金團缺了個指揮,但又苦于需要帶著老板,二少在好友的推薦下,有些無奈的去做了次指揮,結(jié)果萬年臉黑的二少一次便摸出了玄晶。正當所有人都在考慮這玄晶歸屬于誰時,二少果斷舉了手。
不久之后,二少的好友看見他的身后背著一把橙武,是輕劍。就算這個時候說他傻,怕也沒用了吧,二少當初是那么喜歡織炎斷塵的呢,是啊,比起織炎斷塵,他不是還有更喜歡的一個人么……
當雙橙武的二少再站在自己師父面前的時候,白斬雞師父笑了笑,然后搖了搖頭,說自己沒什么可以教自己的了,然后就此下線,再也沒上過。那般努力的二少,在戰(zhàn)場上揮灑自如,攻防戰(zhàn)打得得心應手,陪著自己徒弟打jjc告訴自己徒弟保護好自己就行,就像當初萬花告訴二少的一樣,二少同樣對著自己的徒弟回了句……
你的面前,有我劍抵千軍萬馬。
可是,縱使再怎么優(yōu)秀,再怎么能保護好身邊的人,若不是那個人便沒有意義了。二少看著長安城繁華燈市,人來人往,等一個清明罷了,等一個七夕罷了,等一個中秋罷了,等到自己也攢了足夠的閑錢可以換一頭白發(fā)了,他也沒能等到。
二少苦笑著給徒弟們最后的交代,然后心中念著,自己怕是等不到了呢。
這些,萬花都不知道罷了,或許還有更多,就連二少,萬花,都記不起來罷了。
萬花的手緩緩撫過二少的臉,然后緊緊地抱著二少不再有任何動靜的身體,雪白的發(fā)和一席青絲融成一片,宛若一幅歷經(jīng)千百年的山水畫,碰不了,得不到。
有些東西,錯過了就真的錯過了,萬花突然就明白了,當初二少看著自己的眼神,以及沒能說出的話。
那些重要的東西,都被哽咽在喉間,錯過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那天的稻香村依舊風和日麗,那天的長安依舊繁華如故,此時萬花依舊貌美如花,彼時藏劍依舊少年風華。
那天的萬花,和藏劍一起融入了唐門問道坡的光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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