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秋雨一陣涼，下了一場冷雨之后的南方也變得涼颼颼的。道路兩旁的樹木還是葉滿枝頭，綠意盎然，沒有絲毫的入冬氛圍。如果不是這場雨的降溫，恐怕街頭的人群還是穿著短袖。
　　韓璐有點后悔，今早出門的時候應(yīng)該穿長袖的。停車場離單位的大樓有大概100米的距離，下了車就打了個寒顫。正準(zhǔn)備快點往單位走，在旁邊車位有部車正準(zhǔn)備倒車進來。
　　“韓璐”，車窗搖下來，駕駛位上的人滿是驚訝地叫住她。
　　韓璐側(cè)過身子去看車里面的人，愣了一會，才扯扯嘴角：“大陳？好久不見了�！苯凶∷娜耸撬拇髮W(xué)師兄陳年，同專業(yè)的，早她一屆。
　　陳年泊好車，走到她身旁，像個兄長般拍拍她肩膀，“比念書那會要成熟些了�！�
　　韓璐笑笑，“都老姑娘一個了�！眱扇送＼噲龀隹谧撸魂囷L(fēng)吹來，韓璐搓了搓手，“你來這邊是有何貴干？”
　　“到統(tǒng)計局的，他們有個系統(tǒng)平臺要我們這邊技術(shù)支持，上周公布我們中標(biāo)的�！鳖D了一會，陳年拿出名片遞過去給韓璐，“我現(xiàn)在這家公司�！�
　　韓璐接過名片一看，“混得不錯啊，都是總經(jīng)理了，這公司你開的吧？”打趣地一拳推在他肩膀上。
　　陳年略帶點狹促地笑笑，“小公司，沒多少人，主要是做數(shù)據(jù)處理平臺�！备麄円郧皩W(xué)的專業(yè)還算對口，現(xiàn)在做的系統(tǒng)也主要是用于數(shù)據(jù)分析。
　　韓璐也從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遞過去“我就在統(tǒng)計局，現(xiàn)在人口處混著�！边@圈子還真不大，讀統(tǒng)計編程專業(yè)的，來來去去見著同專業(yè)的人幾率還是很大的。她知道局里面上個月發(fā)布了招標(biāo)公告，上周公布的中標(biāo)單位，沒想到居然是認識的人。早些年偶爾從李冬那里聽到陳年的消息，隨著李冬全家的移民，也就再也沒有聽過陳年的名字了，其實她是從來沒有也不敢再奢望還會有見到陳年的時候。
　　陳年看了眼名片，“得，我們一下子都成了合作單位了�！彼故峭g樂的，遇到自己師妹在合作單位，敘敘友誼也還是件樂事。
　　這個招標(biāo)是規(guī)劃處主持的，韓璐陪著陳年到規(guī)劃處那邊坐了會，給規(guī)劃處的同事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師兄，就回了自己辦公室。這事自己也插不上什么手，只能介紹一下，工作開展得順利些。
　　她回到自己辦公室，坐下來發(fā)現(xiàn)似乎難以進入自己的工作了，一份材料攤在面前，半天都沒有看進去，半個小時了還是停留在那一頁。腦子里面想的全是陳年和柳絮的過往，還有自己那些懵懵懂懂的情愫。有人敲她的桌子，“韓科，你該不會是想把這個文件背下來吧？”抬頭一看，是同科室的黃依依，催她快點看了審批，好拿過去發(fā)布。黃依依看她這個上午似乎心不在焉，估計著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看那頁A4已經(jīng)半天了，給我吧，我看一遍，沒什么問題就拿過去公布了�！彼盐募缓希f過去給黃依依。
　　她這是怎么了？陳年又不是自己的男朋友，跟自己沒有多大的關(guān)系啊，也不是什么有社會影響的大人物，只不過是自己的一個校友罷了。盡管心里這么對自己說著，腦子里還是一片漿糊。正想著的時候，陳年就站在辦公室門口叫她“韓璐”，見她沒反應(yīng)又叫了一聲，韓璐抬起頭來，看到給自己大腦造成混亂的家伙就站在眼前，“我來跟你打個招呼，我回去了，今天很愉快，一切順利，謝謝�！彼苡卸Y貌地道謝，朝愣在那的韓璐揮揮手，走了。
　　韓璐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是應(yīng)給誰聽的。

　　韓璐大一的時候，是個安靜的女孩子，大多的時候喜歡坐在圖書館靠窗的位置看書，主要是想快點把四六級擺平。一個陽光很好的午后，圖書館外面的銀杏樹變黃紛紛落葉，偶爾一點風(fēng)，帶起葉子翻飛在空中，旋轉(zhuǎn)了好幾圈后才落到地面，地面上也鋪上了一層落葉，看上去金黃金黃的。韓璐坐在三樓靠窗的位置，看著一片葉子在空中下落的過程，再一轉(zhuǎn)頭，對面已經(jīng)坐了一個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她看向?qū)γ娴臅r候，這個男生也抬頭看她，相視一笑。午后的陽光給他的身影鍍了一層光圈，韓璐看到的是一個俊朗的男生，在一片金光中沖自己笑，心頭似乎有花朵在開放，這樣的午后真美。
　　做完了習(xí)題，她從書架上抽了一本詩集出來看，一下子就被里面的花體吸引了，在稿紙上也試著寫花體英文，把詩集上的話抄下來，但效果不是很好，與書上的效果相差甚遠。對面的男生似乎發(fā)覺她在練字，又不得要領(lǐng)�！澳闫鸸P的時候把點落得偏右一點，字往右偏，筆畫往左走，實施這樣構(gòu)字�！彼o了一些提點。
　　韓璐試著這樣寫了，還是有些奇怪，字仍然不好看。對面的人拉過她的稿紙，把她上面練習(xí)的句子重抄了一遍，很好看的花體字：Love is a vine that grows into our hearts.卷起來的末筆如同蔓藤一般，形成一朵花。
　　就如同那詩句一般，好感在韓璐心里蔓延著，那個午后，坐在圖書館散發(fā)著金色光暈的男孩，就這樣落在了她心里。
　　一個月后，系里面有個講座，全系的人陸陸續(xù)續(xù)進場。韓璐剛坐下沒多久，旁邊的空位就坐了一個人�！笆悄�？”旁邊的人跟她搭訕，是那天教她花體字的男孩。
　　韓璐似乎聽到了花開的聲音，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你也是統(tǒng)計系的？哪個年級的？”完了，又補充一句“我是大一的，你應(yīng)該是我?guī)熜职桑俊?br>　　男孩笑笑“我高你一個年級，看來我們是正統(tǒng)的師兄妹啊�！睅С鰜硪魂囁实男β暎n璐心里想這么好聽的聲音，該是一個很爽朗的個性。
　　“師兄，正式問好，我叫韓璐�！彼蠓降亟榻B自己，她都覺得自己當(dāng)下表現(xiàn)得是落落大方的，為自己高興著。
　　“師妹好啊，我叫陳年，不過你可以叫我大陳，我的同學(xué)都這么叫的�！标惸臧岩巫由系姆鍪掷�，形成一個擋板，把書和筆記本放好。
　　過了一會，陳年又問她“還在練花體字嗎？”
　　她搖了搖頭，“那天也就只是一時興起鬧著玩的，不過謝謝你。”她發(fā)現(xiàn)他的側(cè)臉的線條很好看，鼻子很挺。他看著會場的講臺，點了點頭。
　　那天的講座到底是什么內(nèi)容，韓璐一點也不知道，甚至出了會場連講座的主題都忘了。整場講座都在想著那個好看的側(cè)臉，卻又不敢轉(zhuǎn)過去看。腦子里一片寧靜，無論是主講人在臺上的講話，還是會場里面同學(xué)們的掌聲，統(tǒng)統(tǒng)都聽不見了。她似乎感覺這個世界就兩個人坐在花地里。
　　后來兩人陸陸續(xù)續(xù)聊了一點內(nèi)容，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許多同學(xué)都盼著講座快點完，但對韓璐而言，這個講座實在是太短了，只有兩個小時。
　　回到宿舍，韓璐問李冬認識不認識陳年，“認識，他們宿舍一哥們正在追我，我也就知道一點陳年這個人，據(jù)說是個才子。”李冬停了會，問她“你看上他了？”
　　韓璐趕緊否認說沒有，只是今天講座坐在旁邊而已。李冬嘆了口氣“防火防盜防師兄，不過這陳年你就不用防了，有女朋友，就是經(jīng)常主持學(xué)校晚會的那個柳絮�！崩疃�(dāng)然能看出她略帶掩飾的表情。
　　“哦，我也就只是問問”她低低地回了句，接過李冬遞過來的牛奶糖，嘴上是甜的，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澀。
　　后來，見面的機會也多了起來，同專業(yè)大大小小的活動多，能經(jīng)常見著，跨級的專業(yè)選修也能見著，光是蘇準(zhǔn)的飯他們就吃過好幾次。蘇準(zhǔn)在追求李冬，經(jīng)常拉著兩個宿舍的人一塊出來吃飯，等他們成了，大家都成了電燈泡。
　　每次見著陳年，她總是想多看兩眼，但又覺得看了只是給自己徒添苦悶，可還是會忍不住去看。他在聽課的時候，是很專心的，做筆記的時候不多，偶爾會在筆記本上記下一兩條公式；他吃飯的時候，總是高興地告知大家啟動吧，他似乎不喜歡吃芹菜；他接聽柳絮電話的時候，溫柔的語氣，面部的笑容也跟跟暖和，讓人沉溺。
　　后來幾年，兩人更是熟絡(luò)。
　　“大陳，你去年編程課的作業(yè)借我用把，我現(xiàn)在來不及把那些式子寫代碼了，下周就要交了�！�
　　“大陳，我?guī)湍惆堰@個系統(tǒng)跑一遍�！�
　　“大陳，晚上一塊吃飯，跟你女朋友請個假�！�
　　“大陳，我進入復(fù)試了，謝謝你的資料�！�
　　“大陳，……”
　　她越來越覺得這個男孩好，他對女朋友總是溫和的，他關(guān)心女朋友的功課，關(guān)心她的吃飯，女朋友的一個電話，他可以立刻趕過去。這個完美男友的形象總是縈繞在她心里，揮之不去。
　　一直到畢業(yè)，韓璐也沒有把這個別人的完美男友從神壇上趕下來。

　　周末接到陳年的電話，約出去吃飯。韓璐幾乎沒有什么糾結(jié)就答應(yīng)了，自己在家反正也很少開火。掛電話前，韓璐本想問對方會不會帶女朋友過去，又覺得不合適問這個，便算了。
　　出門前接到韓父電話，說他的車子拿去做保養(yǎng)了，先送他去見朋友，回的時候來接他。韓璐送完父親，到酒店停車場的時候，剛好看見陳年下車，按了喇叭后，陳年看過來，一瞬間，韓璐居然有些慌張。掛了檔倒車，卻發(fā)現(xiàn)方位感瞬間降低了，市區(qū)的車位本就是一個挨著一個，不會有太寬闊的空間。陳年的車旁邊那個車位也不寬，她也不知當(dāng)時怎就那么慌，一腳油門，聽到一聲悶響，車尾碰到了他的車頭，趕緊踩了剎車后，下車一下，陳年那個車的車燈碎了，右翼有點凹進去。站在旁邊的陳年無奈笑笑，自己上了韓璐的車幫她倒車。
　　他坐上駕駛位的時候，看了眼副駕駛位上的那件男士夾克，眼神似是有些暗淡。
　　很快就把車停好了，他站在車前，雙手抱臂“韓姑娘，你還真是個腳下生風(fēng)的主啊，那一腳油門下去……”
　　韓璐堆上笑容，討好地說“主要是見了帥哥，迷了心性了，腦子里全是帥哥的臉，根本容不下車位了�！鄙焓肿Я怂幌拢疽馔娞菘谧�。
　　陳年邊走邊說“幸好我今年的保險還沒有用過”。
　　韓璐拿著菜牌看了會，“菇炒牛肉，呃，這個牛肉千萬別放生粉……”
　　包廂里很安靜，陳年聽到她點菜的內(nèi)容，手上握著茶杯的手略有抖動，這是他們念書的時候經(jīng)常一起到外面下館子，他每次要點炒牛肉的時候都是這樣交代來點菜的人的，想不到這么多年過去了，她還記得。
　　點完菜后，點菜部長出去后，他看著她“這些是你的習(xí)慣，還是因為照顧我的口味？記起了我們以前的點菜規(guī)矩？”
　　其實這些倒不是韓璐刻意去記住的，只是一直以來都這樣，她也就習(xí)慣了，這種習(xí)慣也不知道具體是什么時候養(yǎng)成的，只是一直都這樣做。還有類似的小習(xí)慣，比如分析數(shù)據(jù)的時候也不管是什么數(shù)據(jù)，先生成一個散點圖看看。有時候她自己也會去想這些習(xí)慣跟陳年有關(guān)系嗎？她很經(jīng)常分不清楚到底是因為自己覺得舒服還是為了讓陳年覺得舒服而養(yǎng)成的習(xí)慣。就像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愛上了陳年還是愛上了陳年的愛情，陳年那完美的愛情。
　　“可能是我自己也不喜歡放那么多生粉吧�！表n璐抿了一口茶�！傲踹�好吧？你們結(jié)婚了沒有？”
　　“我和柳絮”，放下手中的茶杯，語氣停頓了會，“分開了”。他的目光轉(zhuǎn)向窗外。
　　她覺得陳年所有的光芒都在那一刻暗淡了下去，她也一樣。她放佛聽到一個美夢破碎的聲音，曾經(jīng)陳年和柳絮的才子佳人神話是那么美。而現(xiàn)在那個完美的愛情故事卻終結(jié)了。
　　韓璐說不上來什么滋味，就像小時候交上去的美術(shù)作業(yè)，自己是覺得畫得很好了，但得來的是一個很低的分數(shù)，因為老師不覺得畫得很好。
　　“對不起”她或許不該問這個事情的。
　　陳年點了點頭，給她添茶水。反倒是有點安慰她的意思“我還有很精彩的人生�！�
　　在A大校園里，無人不知有這么一對才子佳人——陳年和柳絮，兩人走在校園里就跟走T臺似的，總能吸引一大票的目光。其中就有一直遠遠注視著的韓璐。韓璐是真覺得這兩人在一起特別般配，男士做事周到體貼，女士溫柔似水，對彼此的好都找不出缺點，看對方的眼神都能掐出水來。韓璐跟陳年算是熟人，比其他人知道更多他和柳絮的事情，也讓她更加認定這是永遠都必須在一起的一對。
　　她可能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個午后，她仍是坐在圖書館靠窗的位置，能夠看到外面的陽光和被風(fēng)吹著不停抖動的樹葉，在外面的鳳凰樹下，站著兩個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一陣風(fēng)吹過，陳年幫柳絮把圍巾圍好，那輕柔的動作像是對待稀世珍寶，疼惜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柳絮抓住陳年的手，放在兩掌中，讓他取暖，那柔情似水的呵氣可以輕易把寒冷吹走。坐在二樓的韓璐，居高臨下地看著不遠處的兩人，兩人周圍的空氣似乎開始發(fā)光，好美的一幕啊。這一幕被她反復(fù)用來描述郎情妾意的意境，她就這樣定定地看著，希望不要有人去打擾這個如童話一般美好的一幕。她居然沒有一絲的妒忌，沒有一絲的不高興，只是感覺這是一種唯美，自己可以一直欣賞就足矣。那是她第一次體會到什么叫可遠觀的愛情，只不過那是別人的愛情。
　　“聽李冬說，你畢業(yè)后去甲骨文了，什么時候回國的？”剛畢業(yè)那會，跟李冬的往來很密切，李冬知道陳年的消息也是從蘇準(zhǔn)那來的。
　　“在甲骨文待了五年，三年前回國的�！痹诿绹墓局泻茈y做到高層，五年來的努力，他已經(jīng)是研發(fā)部的核心成員，但玻璃天花板就橫在那，資歷和技術(shù)都有了，職位晉升卻無望，毫不猶豫就離職了，“回來后，拉了幾個朋友一起搞的現(xiàn)在這個團隊�！�
　　“那你們做得不錯啊，我看了一下，去年計生委的那個全員人口系統(tǒng)就是你們做的？”她前幾天去規(guī)劃處找了合作單位的投標(biāo)資料來看，其實是為了看陳年的資料。
　　“嗯，這個項目準(zhǔn)確說是我們在前年接的，去年交付使用，現(xiàn)在運轉(zhuǎn)良好。這也算是我們的樣板工程�！碑�(dāng)時為了做這個系統(tǒng)，公司所有人都忙得徹夜不休，也是由于公司才剛組建起來，他和幾個朋友都很興奮，為了一個模塊，能夠在公司打地鋪一個月，甚至一點都不覺得累，反倒是有用不完的精力。這個項目完成以后，合作單位也多了起來，公司的發(fā)展得那么順利倒是讓所有人都興奮鼓舞。
　　“你接的我們單位的這個項目，用得上我的地方跟我說聲。”韓璐很是豪氣。
　　“你當(dāng)年幾乎所有系統(tǒng)編程作業(yè)都是用我的作業(yè)去交的吧？”
　　“……”她好像是沒有怎么自己做過，因為太枯燥了。
　　和陳年吃完飯，韓璐才去接父親。遠遠就看見一個單薄的身影在路邊抖著。
　　韓父打開車門，趕緊上車，“剛才下車的時候忘了穿外套，冷得我夠嗆的。”待他暖了一陣，緩過勁來，“璐璐啊，你也三十了，我再說要你找對象結(jié)婚的話，你也聽不進去了。年紀(jì)不小了，別讓父母擔(dān)心，你媽這兩年幾乎沒有開心過，她總是自責(zé)對你的教育太片面了�！�
　　韓璐專注地開車，頭根本就不敢轉(zhuǎn)過去看父親期盼的臉。她聽到父親嘆了口氣。
　　到了父母家樓下的時候，本想和父親一塊上去，“這么晚了，你媽應(yīng)該睡下了，你就別上去了，待會她起來又要念叨你，生氣了晚上又要睡不好。明天周一，她還要主持一個工作會議，讓她今晚好好睡。”父親轉(zhuǎn)身前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她只好瞇眼笑笑。
　　看著父親的身影走進小區(qū)，那個已經(jīng)不想往日那么偉岸的身影，曾經(jīng)扛起了她的多少歡樂。那些溫存語氣里夾雜了多少熱切的期盼，她似乎沒有做好，似乎讓父親失望了。她更不敢去想母親，那個從小盡量陪伴她的母親，小學(xué)的時候每個周末陪她去學(xué)畫畫，中學(xué)的時候去看她的每一次演出，大學(xué)的時候經(jīng)常請全宿舍的同學(xué)吃飯，幫韓璐與同學(xué)相處融洽。想到這些，感到鼻子酸酸的，母親明年就要退休了吧，她工作幾十年受人愛戴，幾乎沒有任何的缺憾，但女兒的婚姻卻是她最遺憾也最有苦難言的問題。
　　她看到樓上的燈亮了，父親已經(jīng)進屋了，拿出電話給父親撥過去，“爸爸，我想談戀愛了，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介紹一下哦�！币环N故作輕松的語調(diào)。
　　她可以想象父親在電話那端的激動，就是因為父母早些年一直逼著她相親，不厭其煩催促她結(jié)婚，她才搬出來住，這兩年不是逢年過節(jié)她都不大愿意回去，和父母的關(guān)系有些冰冷，尤其是和母親。
　　回到家，躺在床上的時候，她也開始反思。她不是沒有努力過，她也去相親過，次數(shù)還真是挺多的，以她的條件找什么樣的對象都不難。但每次相處了一陣子，她就覺得兩個人的相處模式不對，似乎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這個男朋友也挺好的啊，但就是哪里不妥，于是匆忙分手。在她經(jīng)歷了數(shù)次的落荒而逃之后，她便放棄了，有一種得過且過的心態(tài)，不去強求自己要迅速結(jié)婚，自然也就不再去相親了。不能讓自己再這么放任下去，只會傷害了家人。

　　后來的幾個星期，兩人也沒了聯(lián)系。再次接到陳年電話的時候，韓璐正準(zhǔn)備上樓去看父母。
　　“在干嗎呢？”那邊低低沉沉的嗓音很是好聽。
　　“回家陪父母吃飯�！敝饕歉改傅脑t令，要回家吃飯，估計是和她談?wù)勏嘤H事宜。
　　“周末過來幫我看看框架吧，系統(tǒng)框架搭好了�！标惸昱c她想來不需要那些繁瑣的問候。
　　“其實，你也知道小妹的水平的”她當(dāng)年做系統(tǒng)那塊基本是荒廢掉了，現(xiàn)在做的都是文職性的工作。
　　“主要是讓你看看方向性的東西，你好歹也比我了解統(tǒng)計局想要的系統(tǒng)�！彪娫捘沁吶允菆猿帧�
　　“可以。”兩人約了具體時間，掛了電話。跟大陳是不需要什么扭捏的。
　　站在家門口，她深吸了一口氣才打開門進去。
　　果然，父母親與她談的就是相親問題。這次的對象又是一個海歸，看了相片，條件是相當(dāng)不錯。
　　“這么優(yōu)質(zhì)男人，怎么現(xiàn)在還在單著？”坐在沙發(fā)上，邊吃蘋果，邊口齒不清地問道。
　　“你不也是單著”，韓母白了她一眼，“再說了，媽媽給你介紹的對象哪個不是優(yōu)質(zhì)的？沒這么優(yōu)質(zhì)還配不上我女兒呢�！边@點倒是真的，韓母位高權(quán)重，身邊幫忙張羅此事的人定是認真對待的，得要條件好的才能入得了韓母的法眼。
　　“條件這么好的，就怕看不上我，我這都三十了。興許人家還挑呢�！�
　　“對方也知曉你的條件，三十歲，是老了點”，韓母頓了會，韓璐一口氣沒上來，嗆了一口，韓母又接著說“但你條件還是不錯的，長相隨媽，這點就很高分了�！�
　　韓璐趕緊狗腿笑笑“那是，我跟我媽一樣天生麗質(zhì)�！逼鋵嵤秋L(fēng)韻猶存吧。
　　“璐璐，這回試著多了解對方，別急著下結(jié)論，沒有完美的人，所有的婚姻里面，雙方都是相互包容的，相處幾十年，時間可以磨合很多差異�！备赣H在旁邊提點著。這是他們對婚姻的感悟，韓父慢理絲條包容著韓母的雷厲風(fēng)行，韓母的果敢包容著韓父的溫吞。
　　但并非任何一個動聽的金玉良言放在韓璐身上都合適的，父母的這種相處模式放在她身上是斷然行不通的。沒有完美的人，但她曾見過完美的愛情。正是因為那個愛情神話被證實破碎了，她才相信那只是自己構(gòu)造出來的一種設(shè)想而已，所有的愛情都可能是有不足的，自己都不去嘗試，怎么有機會去完善呢。這也是為什么要跟父母說自己愿意再次去相親，是想要讓父母放心，但更重要的推動力是意識到完美的愛情怕是不存在的。

　　那天下午，正下著淅淅瀝瀝的雨，天地都彌漫著濕冷。她到陳年的公司，空調(diào)的暖氣一下子讓她連打幾個噴嚏，“你這寫字樓還真不錯，這個位置租金怕是挺貴的吧？”
　　“我回來那年不正是金融危機的時候，這邊寫字樓的價格也還好，在美國那些年的積蓄全都用來買了這層寫字樓了，付了六成首付”，周末公司沒有其他人在，他自己去取了茶葉給韓璐泡上。
　　整層寫字樓他們一個公司是肯定用不完的，她指著對面那幾套寫字樓是干什么的。
　　“隔壁那套，我們正在籌備著做一個小額貸的公司，最近在申請金融牌照，不好弄啊，都大半年了還沒申請下來。”說完，指了指右手邊的幾套，“這些都出租了，租金可以維持公司的運轉(zhuǎn)，還有余。”他似乎在慶幸當(dāng)年一咬牙買了整層。
　　陳年對她也是毫無隱瞞的。
　　兩人閑聊了一會，她說看看系統(tǒng)框架吧，卻看見陳年低頭笑笑。把電腦打開了給她看，框架圖是能夠看懂，可再往細的設(shè)計她就沒法看了，大學(xué)時候那些東西這么多年沒用早就忘了，再說大學(xué)時候也沒怎么認真學(xué)。
　　“大陳，做得可以啊，就這樣啦�！彼栽诓欢b懂。
　　陳年扶額，笑笑，打開了另一套對比方案讓她體驗，只一會，就聽到“大陳，其實，呃，其實我好些都忘了�！彼钦娴难b不下去了。
　　“我知道�！彼坪跻稽c也不在乎她能否給予實質(zhì)性的意見，就算她完全不懂了也沒有關(guān)系。他估計她也就只能看到結(jié)構(gòu)方程提取變量形成框架那一部分，再往后就是……以前都是拿他的作業(yè)去交的。
　　“你笑什么？”這人莫名其妙，自己明明看不懂，他還笑得出來。
　　“你不懂裝懂的樣子就像當(dāng)年蘇準(zhǔn)在計量分析課上的樣子�！�
　　一聽到這個經(jīng)典笑話，她也忍不住笑了。這個笑話恐怕是學(xué)院人盡皆知了，她是從李冬那聽說的。李冬陪蘇準(zhǔn)去上課，老師見一對情侶在那你儂我儂，把蘇準(zhǔn)提溜起來回答問題，“把這組結(jié)構(gòu)方程編程的話，因子分布極端異常該怎么處理？”
　　蘇準(zhǔn)遲疑了一會，“老師，您的這個問題太簡單了，能有點有知識含量的問題嗎？”他其實是不知道怎么處理。
　　“那你說說非遞歸模型的路徑分析，參數(shù)估計值的設(shè)定過程吧�！边@下好了，連題目都聽不懂了。
　　“老師，這個問題我有不同于大眾的一種處理方式”蘇準(zhǔn)還是撐著。
　　“怎么處理？”老師也很好奇。
　　“您看這問題如此復(fù)雜，我下次上課把我的思路形成方案交給您？”
　　“你叫什么名字？”老師對這樣勤奮好學(xué)的學(xué)生深感欣慰。
　　蘇準(zhǔn)掃了一眼課室，“陳年，老師，我叫陳年�！本瓦@樣，沒去上課的陳年華麗麗地給蘇準(zhǔn)坑了，蘇準(zhǔn)還落了個好學(xué)生的夸獎。后來李冬給韓璐說起這事的時候，大家都爆笑。
　　到了傍晚，陳年說干脆一塊吃飯吧，她說還有事。
　　“那我等你吧�！彼麍猿�。
　　“我是去相親，已經(jīng)約了人的了。”她不是很愿意把這事說出來，但也不能真讓陳年等著。
　　“你還沒結(jié)婚？”陳年驚愕，臉上有藏不住的笑容，仿佛是得到了一個驚喜。
　　這在韓璐看來郁悶極了，“我是三十歲了，還沒結(jié)婚，又怎么地了？你用得著這么幸災(zāi)樂禍嗎？”看看你臉上的笑容，比中了五百萬還燦爛，好歹我跟你關(guān)系還不錯啊，你怎么可以在這件事情上如此笑話我呢。這師兄真是白交了。再說了，如果不是你當(dāng)年讓我形成的那些羅七八糟的想法，興許我早就結(jié)束了我的失敗了。
　　她轉(zhuǎn)過身去不大想理他，“看我笑話了吧？”她拿起椅子上的圍巾，自己圍上，準(zhǔn)備出門。
　　陳年趕緊拉住她，收起笑容，神態(tài)頗為認真地說“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真誠地看著她。
　　感到手臂上傳來的力量，對方估計是真怕她生氣走了。那一刻，其實她也就是想逗他玩，這有什么好生氣的，這些年受的各種各樣的打擊還少嗎�？粗o張的神情，她想笑，但嘴上仍說“那你是什么意思？”站在原定，等著。
　　“我……，沒什么意思。”他想解釋�！昂昧�，別玩我了。我是真怕你不高興�！�
　　她復(fù)又坐下，“我是一直不降低自己的標(biāo)準(zhǔn)，不是我不暢銷�！�
　　聽她這么一說，他倒是放心笑笑，“那你的標(biāo)準(zhǔn)是什么？”
　　她其實也說不清楚，于是按照父母介紹的這個人的條件羅列了一通“海龜，家境相當(dāng)，門當(dāng)戶對能省很多麻煩，懂生活有情調(diào)……”照著母親前幾天的話說了一次。他倒是很認真地聽著，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最后，是陳年送她到酒店門口的，下車往大堂里面走的時候，心里有些悵然，想回頭看又不敢。
　　這回韓母介紹的男士真是相當(dāng)不錯，人長得好看，斯斯文文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匆婍n璐坐下，很有禮貌地給她倒茶“韓小姐長得很美麗”，自然又大方地夸獎韓璐。
　　在愉快的氣氛中，兩人開始了交談，對方的修養(yǎng)似乎很好，沒有問為什么她至今仍單著之類的話題，跟她聊了一些他在國外見過的各種各樣的奇葩怪事。大概一個小時后，他指了指窗外不遠處停著的一輛車，“韓小姐，那車上的人你認識嗎？”
　　韓璐轉(zhuǎn)過頭去看，是陳年的車，他居然沒走，送她過來了就一直在等著。她有點尷尬地點點頭，“是我的一個朋友�！�
　　“他似乎很關(guān)注你相親的事，我發(fā)現(xiàn)他一直盯著我們看�！彼吹故谴蠓秸f出來。
　　“……”她捋了捋耳邊的頭發(fā)。
　　“我和他同時追求你的話，你會選擇我，還是他？”他放下手中的杯子，看著她。
　　“呃？”她呆著那，不知道為何對面的人突然會問出這個問題。
　　桌子上放著的手突然被人握起，對面的男人抓起她的手，就在那個剎那，她急忙甩開，趕緊朝外面看去，只能看到車里面的人的輪廓，但能感覺到那里面射出來的犀利目光。
　　對面的人笑笑，“我們做戀人的可能性不大，還是做個朋友吧�！彼栈厥�，拿起杯子喝了最后一口茶，然后站起來，留了張名片，“珍惜他，”指了指窗外，便大步出了餐廳。
　　沒多久，韓璐也走到了酒店門口。車子停在眼前，她拉開車門上車。車里的氣氛很冷，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半天才說出一句“你怎么沒有回去？”
　　“我高估了我的忍耐力�！标惸昴涿畹赝鲁鲞@么一句。
　　她又是一愣。
　　一路無語。在車里的時間似乎特別漫長，她從來沒想過和陳年會有如此難熬的一刻。終于快到她家，車剛停住，她想要下車，陳年伸手按住她。
　　“我也符合你說的條件�！彼苷J真地看著她。
　　她的眼神很慌張，說不出話來，外面的路燈散發(fā)曖昧的橘黃色，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能看著不遠處的路燈。
　　他等不到她的回應(yīng)，發(fā)現(xiàn)她一味避開他，只好放手，坐在駕駛位上，閉上眼睛，吐出一口氣，“對不起�！�
　　“……”她不知道他哪來的抱歉。
　　“回去吧。”他下車，繞到她這邊，為她打開車門。
　　她低著頭下車，進了公寓的大堂，聽到背后傳來汽車發(fā)動的聲音。
　　她不是傻子，不可能不懂那句話的意思，但心里還是不愿意。在自己大腦硬盤里的陳年，應(yīng)該是擁有一份完美愛情的，他的女朋友應(yīng)該也是像天使一樣通體發(fā)光的。
　　她使勁搖頭，想要不去想任何關(guān)于陳年的事情，卻發(fā)現(xiàn)徒勞，躺在床上，空氣里，腦海里全都是陳年：陳年念書時候的樣子、陳年的愛好、陳年的作業(yè)、陳年的柳絮……
　　在路上飛奔的陳年也不知道自己這是要去哪里，已經(jīng)在高速上飛速了一個小時了，找不到目的地。在數(shù)月前的一個項目中，再次遇到了韓璐，有些莫名的高興。后來發(fā)現(xiàn)她車里有男士夾克，很隨意地放在車里，想想她也三十了，也該是有家庭的了。便不再問什么，像以前一樣處著。但今天卻得知她居然也沒有結(jié)婚，這讓他本來不抱希望的心，死水起了漣漪一般，整個下午都思緒不寧。送她到了酒店門口，在她進去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自己在干什么啊，那么愚蠢。于是，他在外面等著。才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車里面，看著窗戶邊上的兩個人談笑，心里是那么難受。當(dāng)那個男人握起她的手的時候，眼睛仿佛被刺了一劍一般。她說的那些條件，自己都是符合的，自己出現(xiàn)在她身邊那么久，為何不考慮一下？于是他才脫口而出那句話，想想都是幼稚，感情的事豈是所謂的外在條件能說定的？所以才等不到她的回答。他苦笑，自己何時變得如此不成熟。

　　第二天在整理文件的時候，黃依依拿了一束花進來，放在韓璐面前，“我剛到門口拿快遞的時候，有你的鮮花快遞，就一并拿進來了�！闭f完，雙手合并放在胸前，一副很夸張的羨慕表情。
　　韓璐拿起花，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卡片，黃依依等著看是誰送的，也發(fā)現(xiàn)是沒有署名“韓科，這可是匿名的追求者啊，你魅力還夠大的�！�
　　其實，在她看來，這種追女人的辦法實在是太土了。一整個上午也沒人打電話過來，便沒有再去理會這事。
　　到了下班的時候，剛走出單位大門，發(fā)現(xiàn)陳年的車泊在路邊，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便低著頭想要快速走過去停車場。陳年下車，拉住她，“一塊吃飯，”不容遲疑的語氣。
　　他們?nèi)チ艘患液馨察o的法國餐廳，里面有人在拉小提琴，很陶醉的樣子。剛進去，她就打了個寒顫，但看看陳年往里面走的背影，就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坐下后，陳年點餐，問她，她趕緊說“我也一樣�！倍⒅切┯闷饋聿淮罅�(xí)慣的餐具，有些頭大，她這些年幾乎沒有進過法國餐廳。
　　上了紅酒之后，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坐著，她都快要覺得窒息了，胸口是在是發(fā)悶，再這樣下去，她可以肯定自己怕是要在這個高貴的環(huán)境中死去了。
　　好不容易吃完了今天的晚餐，她覺得實在是精疲力竭，比年底加班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還要辛苦。
　　后來，陳年約了她幾次出去吃飯，她都拒絕了，實在是害怕那種讓人窒息的安靜，那種優(yōu)雅的環(huán)境實在不適合她。
　　或許只有柳絮才能在那樣的餐廳里面淺笑嫣然吧，或許只有柳絮才能配得上鮮艷熱情的玫瑰。她終究是不適合的。但有時候又不允許自己那么懦弱，怎么就那么沒用呢，勇敢一點，咬咬牙不就過去了嗎，很快就可以適應(yīng)了，想要完美的愛情，努力改變一下自己就可以了，完全不付出努力怎么可能收獲完美愛情。有時候她也說服自己該要接受那些高雅一點的東西，不能老想著跟陳年去隨便搓一頓。
　　于是，又一次陳年約她出去，讓她選擇去聽音樂會或去看電影，想想近期上映的那些好萊塢大片，再想想陳年，硬生生地選擇了去聽音樂會。費了好大的力氣鼓勵自己去，黃依依問她干嘛去，她說去聽XX樂團的音樂會，黃依依像是看陌生人一樣“韓科，你這是一下子從郭敬明長到了姚明的高度啊。”
　　可是，在那場高雅的音樂會上，她還是撐不住，半個小時就睡著了。散場的時候，陳年搖醒她，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她有點窘，跟他一塊出去了。
　　到家的時候，她本已經(jīng)進了公寓的大堂，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陳年仍在外面看著她。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她走回去站在陳年面前。
　　陳年看著她去了又回“怎么了？”
　　“大陳，或許我們不合適�！彼е齑�。
　　陳年眼中射出憤怒的寒氣，但說出來的話卻是啞啞的，有些哀傷“我以為我會符合你的條件的�！彼f要懂生活有情調(diào)，想想自己也是個不大懂浪漫的人，于是照著最經(jīng)典最不容易犯錯的追女人的套路來，先是給她送玫瑰，然后約她去吃法國大餐，她選擇看音樂劇，當(dāng)然要去。這些還不行么？
　　“不是的，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是我夠不著你�！彼o張地解釋。不是大陳的問題，是我，是我沒有和你在同一水平上，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和你一樣欣賞音樂劇，我聽大提琴的聲音會立刻睡著�？粗銉�(yōu)雅地品紅酒，我腦袋要費很大的轉(zhuǎn)速才憶起法餐的規(guī)矩。如果換一個人，柳絮，或許根本不會存在這樣的問題，所以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夠不著。
　　他低著頭，輕輕擁抱了一下她，轉(zhuǎn)身上車，離去。她看著遠遠離去的車子，松了一口氣，卻也失落。
　　后來的幾個星期，兩人也沒有聯(lián)系，好幾次她翻到他的電話號碼想撥過去，又不知道能說什么，便作罷。
　　再次見到，是陳年到她單位去處理項目的進展事宜，她走出科室，看到走廊盡頭那個熟悉的身影，趕緊又退了回屋里，站在那里不動，仿佛躲債一般，心里暗罵自己沒用。約摸那人走了，她才出去，卻發(fā)現(xiàn)他還在樓梯口，回頭瞪了她一眼，走了。
　　下班回到家，看到有人站在家門口，背著樓梯口，看著窗外，聽到電梯的聲音，他轉(zhuǎn)過身來。“你能不能有點自信？”劈頭蓋臉就是這么一句。
　　韓璐愣在原地。
　　“我原來以為是我哪不夠好，讓你看不見我，我讓自己有點情調(diào)，讓你歡喜，卻被你的若即若離打敗。”他嘆了口氣，眉頭緊鎖，她想走過去撫平他的眉間。
　　“我去找了李冬，才知道你不是若即若離，而是你根本就沒有把自己當(dāng)成主角�！彼拿碱^仍是皺著。
　　她當(dāng)年是跟李冬說過陳年很好，李冬試探的問她要不要去追求陳年，她低低地說“他那樣的男孩子該擁有完美的愛情，該有柳絮一樣的女朋友。我怕是無法與他并肩而立的�！崩疃嵌男乃嫉模阍僖膊惶岽耸�。沒想到陳年會特地跑去找李冬，而李冬也怕是回憶了半天才想起這么一茬。
　　“韓璐，我喜歡你，想要做你男朋友，我們在一起就是完美，我能感覺到你并非對我無意，但請你放下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彼哌^來，雙手抓著她的肩膀。
　　“那以后可不可以不去吃法餐？”她弱弱地問。
　　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被她這么一逗，眉間頓時舒展開。他摟她入懷，抱緊她。
　　后來，晚上一起賴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的時候，她問他當(dāng)初為何要送花、吃西餐、聽音樂會的？
　　他有些靦腆地笑著說“是怕夠不上你的條件。”她愣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是隨便胡謅了那么幾句話，卻讓彼此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一陣，還好沒有錯過。
　　他是該擁有完美的愛情，她可以給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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