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凄清的月光與地上的融雪相襯。

　　承娘拖著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能讓她回憶起過去。融雪不像雪了，積了一地濕滑，她的眸前似又被幻像取代，像染血般紅了她的眼。

　　頹圮的寢宮刺入她的眼底，回憶喧囂，她還能聽到答納矢里對(duì)她的辱罵。

　　她走了進(jìn)去，將包袱放下后，兀自褪去了戎裝，替換上屬于高麗、屬于她家鄉(xiāng)的衣裳。

　　瞅著積滿塵灰的銅鏡，她拍了拍，坐在鏡前，取出用錦緞包飾的銀簪。

　　錦緞上的繡紋不知費(fèi)了多少工，可藏于其中的銀簪卻樸素到不像帝王會(huì)送給后妃的禮物。

　　她端詳一陣，對(duì)鏡，將發(fā)綰起后，飾上。

　　“很美，無論何時(shí)都……很美……穿上了屬于高麗的衣裳，還是這么美……”

　　承娘從鏡里看見了他，元國(guó)皇帝，她的夫君，正微笑地看著她。

　　她勾起唇，卻讓人看不出喜怒，“臣妾已滿頭白發(fā)，陛下卻還是覺得臣妾美……臣妾萬分感激。＂

　　在她身頭的妥歡，眸底泛起水氣，他噙著淚，深深地凝著她。他摸不透她，她的心到底被誰挖去了？

　　霧氣蒙眼，他不能清楚地看清她。

　　妥歡無力地笑著，悲傷，像水流般盈滿整個(gè)寢宮。他緩緩地吐出字句，卻彷佛耗盡了他一生的氣力，“哪怕只有一瞬，你……曾愛過朕嗎？”

　　承娘笑了，那樣的輕謔，心到底是完全碎裂了，“哪怕只有一瞬，臣妾也不曾是陛下的。”

　　“承娘，謝謝你、謝謝你……”

　　她從鏡里看見他像孩子般地笑了，那樣天真可愛、無邪善良。她也扯起嘴角笑了，淚水像斷線的珠煉滑落，她連忙揉眵端坐，不想讓他見到。

　　眼光回放，銅鏡里，他的影子卻消失了。

　　她回過頭，床榻上的綢縟整齊迭放，龍鳳紋樣的繡枕，沒有誰枕著，空蕩蕩的�？偸窃谀抢锏却乃�，不在了。

　　回過神時(shí)，她已經(jīng)躺在了床榻上，輕撫空著的繡枕，莞爾一笑，“陛下，時(shí)辰已至，臣妾也該回到您身邊，服侍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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