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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與野狗
所有的人都在屏息以待。
他們忘記了指間夾著的雪茄,忘記了手中端著的香檳,忘記了走動,也忘記了閑談。
他們站在二層,以一種俯視的姿態(tài),看向大堂。
看著一只野狗,如何爬上山頂。
【野狗】
【野狗】
【野狗】
生活在世界的最底層,誰都可以踩上一腳的野狗。
金碧輝煌的大堂內(nèi),只有一張長桌,荷官穿著筆挺的工作服,面無表情地站在長桌中間。他有一雙細膩的雙手,手指修長而靈活,這雙手為NEKING賺了很多錢。他也是NEKING最受歡迎的荷官,不管是經(jīng)理,還是顧客,在打算玩兩手的時候,都會優(yōu)先挑選他。他的發(fā)牌準確快速,就像是一部機器。
可現(xiàn)在,他握牌的手卻在發(fā)抖。
盡管他盡力地掩飾,可是手心的汗還是止不住地滲出。
怎么辦……
他很緊張。
怎么辦……
他告訴自己不能再用力了,若是牌面出現(xiàn)折痕,他承擔不起這樣的責任。
怎么辦。
出千么……
這一場賭局萬眾矚目,他不敢在起手的時候有所動作,二層的客人里有不少行家,如果被抓,NEKING會要了他的命。可是……他玩牌十年了,在NEKING做荷官也超過了三年,他有對牌的感覺,那份千錘百煉的直覺一直在他腦中重復著——
不能翻開下一張牌,絕對不能翻——
“喂!
?
他眼珠轉(zhuǎn)過半圈,在看到長桌右邊的人影時,瞳孔瞬間收縮。
【野狗】
【野狗】
【野狗】
那只披著人皮的野狗!
灰頭土臉、穿著透著濃濃革味的黑色破舊皮夾克,頭發(fā)瑣碎凌亂,那雙眼睛因為連續(xù)兩夜的鏖戰(zhàn),布滿了血絲,好像街頭宿醉的流浪漢一樣,低廉又落魄。
誰能想到,昨日,這只僅僅揣著兩萬塊錢,搖尾乞憐地擠進NEKING的狗,在短短兩天的時間里,已經(jīng)連續(xù)贏了七十個人,經(jīng)理派出了所有的代賭,不論是抽賭金還是出千,全被他一一破解,最后逼得經(jīng)理只得狼狽向高層求救。
而誰都沒有想到,出來迎戰(zhàn)他的,竟然是NEKING的大鱷——皇帝。
想到這,荷官的手又滲出冷汗。
他聽過無數(shù)的關于皇帝的故事,那個自黑暗中降臨的賭神,他的輝煌,他的成就,包括那一場驚天動地的失敗,那場血腥的賭局,都已經(jīng)成為了傳說。
而今日,他就坐在長桌的左邊。
荷官甚至不敢看他的臉。
“喂!
。
又是那只野狗,你為什么不去死!
“發(fā)牌!
?
這不是那只狗的聲音。
荷官轉(zhuǎn)過頭,長桌左邊的那個人,他手里掐著一根雪茄,刀削似的臉龐隱匿在朦朧的薄煙之后,看不分明。但荷官卻清楚地聽見了他的聲音——
“發(fā)牌。”
可是……
“呵。”
荷官轉(zhuǎn)過頭,看見那只野狗耷拉著眼皮,看著自己。
去死吧。
那狗輕輕一笑,就像是在回應他一樣。
“Lucky day,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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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去過NEKING的頂層,那是這座不夜城最高的地方,那個房間足足有十幾米的起架,罩著厚厚的玻璃窗,一眼就能看見星河。巨大的落地窗旁,是一張精美的軟椅,一個人坐在其中,面朝著燈火輝煌的城市。
他的手中依舊點著雪茄,濃濃的氣味在這碩大的房間里,消散得很快。
細碎的聲音響起,從房間的浴室里走出來一個人,他赤著腳,穿著白色的浴袍,手里還拿著手巾在不停地擦頭發(fā)。他一邊擦一邊走到窗邊,從軟椅旁的酒架上拎起一瓶紅酒。
他拿著酒瓶來回看了幾遍,隨口道:
“能喝么?”
軟椅里的男人看都沒有看一眼,低沉道:“隨便!
他拿起啟瓶器,把那瓶紅酒打開,隨手拿起一個杯子。
“你喝不喝!
男人搖搖頭。
他放下杯子,直接對瓶吹了起來。
男人微微側(cè)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他喝夠了,把酒瓶扔到一邊,繞到軟椅前面,彎下腰,將雙手撐在軟椅兩側(cè)。
他的臉離男人只有一指寬,那掐著雪茄的手指就在他的左臉旁,他甚至能感受到雪茄的泛著熱氣的火星。
男人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在他湊過來時,他一動未動。他清楚地看著男人輪廓分明的臉,高挺的鼻梁,凹深的眼眶,還有方整結實的下頜。
“你輸了。”
男人緩緩吐出一口煙,他盡數(shù)吸進肺腑。
他對男人說:“打了敗仗,NEKING還會供著你么!
男人似乎被他的話逗樂了,他靠在軟椅的背上,不急不緩道:“敗了陣能被換的只是將軍,你聽不到他們叫我什么么!
【皇帝】
他的眼皮依舊耷拉著,洗了個澡并沒有讓他精神多少。
“我以為敗仗會讓你更氣餒一些!
男人有力的大手轉(zhuǎn)了轉(zhuǎn)濃烈的雪茄,薄煙朦朧間,他聽他低聲緩道:
“又不是沒有輸過!
“哦……你的確還輸過!
他抬起手,順著男人的胸口慢慢向下,寬厚的胸口,蓬勃的肌肉,結實的小腹,然后……
沒有然后了。
他說:“你真像一尊雕像!
就像古希臘的宮殿里,經(jīng)過那些杰出的藝術大師加工過后,被擺放在最精美的底座上的——
半身像。
他將手按在男人的腰上,隨口道:“同樣是輸,想必那場你的印象更深刻些!
男人有些慵懶地向后靠了靠,“只要是輸,我的印象都很深刻!
他直起身,從男人的手里將雪茄拿過來,扔到一旁,雪茄在地上滾了幾圈,最后停在玻璃窗前。
他探出手臂,自腋下半環(huán)住面前人。
男人的背脊出乎意料的堅實寬厚,他微微頓了頓,而后他將他提起,來到床上。
他扯開男人的衣領,他西服內(nèi)的白色襯衫同他的人一樣,規(guī)矩平整,一絲褶皺都沒有。
他將扣子一顆一顆解開,男人安靜地躺在床上,一句話都沒有說。這是張硬床,男人躺在上面,胸口至腰部,隆起了一道健碩的線條。
他停下手,摳了摳有些癢的耳朵。
“為什么你看起來這么健美。”
男人看著高高的玻璃天棚,低聲道:“只是看起來么。”
“嗯?”
他垂下眼眸,男人手臂一彎,一手撐著直起身,一手拉住他的浴袍,將他扯了過去。
男人身上有股濃烈的味道,比香水更濃烈,比雪茄更勇猛,那是一種屬于強者的味道,威嚴的味道。
他將眼睛睜開了些。
男人說:“在此之前,我要問你一件事。”
“什么事?”
男人微仰著頭,盯著他的雙眼。
“為什么不要錢。這一場,你本能贏來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
他笑了。
因為長著一雙三白眼,他就算是笑,也邋遢得很。
他說:“只要是錢,就不存在花不完!
男人看了他一會,最后松開手,躺回床上。
他附身上去。
“你在笑?”
男人閉著眼,沒有答他,而是道:“去給我拿根煙來!
他起身,沒一會就回來了。
點著之后,他將煙放到男人嘴邊。
男人說:“我不抽香煙!
“為什么?”
男人微睜開眼,臉上總算有了些神情。本是平凡的嘲諷,卻因為那張雕刻般的臉,顯得幾分情趣來,“為什么……你可能永遠都不懂!
他點點頭,反手將煙叼在自己嘴里,然后一把撕開了男人的衣裳。
“哦……”他挑了挑眉。
“果然如此!
男人垂眸,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他吐出一口煙,說:“那個時候,我就在想,絞得那么深,難道只有腿沒了么!
他彎下腰,將下一口煙吐在那皮肉破爛的一團上。
“果然,什么都沒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在那健壯軀體下的細線上。
男人舒出一口氣來。
“那時我還只有十七歲,是地下麻將館的代打!彼椎酱策,將煙卡在手里,探出舌尖,舔在那細長的縫隙上。
“那天我給館里贏了場大的,老板說帶我去長長見識……”他每說一句,就用舌頭挑開一次縫隙,那邊緣扣得很緊,就算是靈巧的舌尖,也不能次次豁開。
“我還記得,你和那個霍家的老頭……他們都說那是場世紀賭局。”
舌尖用得差不多了,他將整個舌頭伸出,從下往上,從細縫的最下面,一直到下腹堅硬而殘缺的黑色密林。
男人終于禁不住地低吼一聲,細縫也隨之抽動幾下。
他嗅到那里泛著腥味,這味道讓他閉上了雙眼。
“我們臺子小,只能在最外面看……”他舔得有些忘情,不禁抬起手,附在男人腰上結扎的一團上,來回揉搓。
男人深吸一口氣,他察覺到嘴下微微的戰(zhàn)栗。他抽空吊起眼皮,“屁股都沒了,你還抖得起來?”
男人的手猛地覆在他的頭上,用力向下一按,他的臉緊貼在男人粘稠的身下,還沒擦干的頭發(fā)順著細縫貼成一縷,他只是簡單的呼吸,頭發(fā)微動,卻讓男人咬住了牙關,猛烈吸氣。
“我記得,那天下著雨。”他用臉輕輕摩擦男人的身體,“我們站在外面的人都淋得渾身濕透了,有的人走了,可我沒有。我在等你最后的一張牌……”
男人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話,他緊緊按著他的頭,低沉嘶吼一聲:
“動——”
他轉(zhuǎn)過臉,兩個拇指分在那細縫兩側(cè)。
“你知道么,我那個時候,一直在等你輸!
男人全不在意,或許是嫌他動作太慢,男人手肘撐起身子,一手張開,五指按著他的頭上,自己晃動腰身,蹭舐著他的臉。
男人的小臂堅如磐石,指頭就像手銬一樣,按得他臉上生疼。
“我在雨里站著,遠遠看著你,我在想,你憑什么……”
他的臉上蹭得全是泛腥的粘液,混雜著兩個人身上各有的味道,濃烈的甚至有些發(fā)臭了。
他抬眼,看見男人渾然沉溺。他哼笑一聲,掙開他的手,站直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他用手在臉上劃了一下,放在嘴邊吸了吸,然后側(cè)過頭看著男人,道:
“喂,你現(xiàn)在是娘們么!
男人雙眸中含著熾熱的血絲,他從下方看著他,那深凹眼眶下,黝黑的眼眸越發(fā)的幽深。
“你找死么!
男人的聲音低沉黯啞,讓人分不出是真實還是玩笑。
他有些恍惚,捏著手下破碎的身體。
“你輸?shù)哪且豢,是什么感覺!
男人陰沉一笑。
“那時你的賭金不夠,用這個來壓……”他后退一步,將床上的人盡收眼底。
“‘在絞肉機里站一分鐘!彼艘话涯槪瑢㈩^發(fā)上的水滴甩開!澳憷鴥蓚(cè)的扶手,一直都沒松開,就算是暈了過去……”
男人笑得更開懷了。
他說:“我一直在看,就算那日場子都散了,我也沒有走!
他終于將浴袍脫掉,與男人相比,他的身體有些羸弱,甚至看著有些營養(yǎng)不良。他的背總是直不起來的樣子,駝著背,頭發(fā)凌亂泛黃。
男人低嘲一聲,“還真像狗。”
他點點頭。
“很多人都這么說我!
他跪膝上床,撐著身子,看著身下的人。
他問男人:“你知道,我是怎么贏的么!
男人無謂一笑。
“野狗亮出尖牙,他們卻以為你在笑!
他樂了,將嘴貼在男人的耳邊,男人的頭發(fā)黝黑堅硬,與他全然不同。
“果然,還是你最好……”
“我這一輩子,只等過三件事……”他咬在男人的耳垂上。“第一件,是等你輸……第二件,是等你死……”
男人看著天外璀璨的繁星。
“可我沒死。”
他嗯了一聲。
“所以,第三件事,我在等今天!
男人不言。
他探手,摸著那道細縫。男人的下身做過幾次大型的手術,不過還是留有當初的碎肉疤痕。摸起來酥酥麻麻。他的手指尖在細口處來回勾畫——
“你那玩意沒了,還有感覺么。”
男人依舊慵懶一聲:
“你找死么!
他抬首,縱身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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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還深,他穿好衣服。
那個人坐在床上,赤著的身上只披著黑色的長睡袍,睡袍堆在他兩側(cè),在月色下反出細膩又冰冷的柔光。
他的手里掐著一支雪茄,吸進一口,緩緩吐出。
“你有這樣的手法,成名是遲早!
他提了提鞋子,轉(zhuǎn)頭。
“你只的是,‘剛剛’的手法?”
男人吹了一口氣。
“小子,你當真狗膽包天。”
他提起另外一只鞋,站起身。
男人看著雪茄上的星火。
“要留下么。”
他側(cè)過頭。
男人說:“面對一個沒被打開的寶箱,有人愿意找鑰匙,有人則愿意揮斧頭。”
他看著男人,“然后呢!
男人道:“你不怕!
兩天過去,他疲憊不堪,眼眶下是黑黑的輪廓。這樣的人,似乎連思索都慢了許多。
時間過去很久,他忽然問——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一頓,道:“雷亞。”
“雷亞,那天勝算那么小,你為什么還要賭?”
男人靜靜地看著他,半響,笑了。他將雪茄叼在嘴里——
“滾吧!
他推開門,離開了。
從NEKING的大門出去,他緊了緊身上的皮衣,一深一淺地在黑夜的雪地里獨行。
高高的NEKING大樓上,一個人影在窗邊靜默地吸著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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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荒誕的世界里,我踽踽獨行。】
【我從不認為自己有同類,直到遇見了你!
——那日勝算那么小,你為什么還要賭?——
——只有兩萬塊錢,你怎么敢進NEKING的賭場?——
——那時絞肉機就擺在你身邊,你怕么?——
——走出這個門,有無數(shù)的人會盯上你,你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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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賭
因為勝算不是零
我不會怕
因為賭徒?jīng)]有明天
就算下一刻暴尸街頭我也無所謂
因為這一刻
在這個勝負的世界里
我君臨天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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