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倔強(qiáng)換不來回首的堅強(qiáng)，我的偽裝抵不過離開的情殤。
　　——蘇小白
　　“墨夏，我們完蛋了�！蔽乙粋�人蹲在角落里，埋在□□的臉哭得不成人樣，我不是圣人，受不了顧覓那樣毫無留戀地倒在我眼前。而我情人手中的刀還殘留著血漬，那是他從顧覓胸口拔出的。
　　“小白，你聽我解釋�！彼敕�(wěn)定住我的情緒，一步步地靠近，刀刃的血蹭到了袖子上，刺目的紅色。

　　我們的關(guān)系就像一張白紙，蒼白無力，表面上很堅固，維持地卻很艱辛。墨夏是我的情人，一直都是。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很快樂，包括顧覓。我以為我可以一輩子那么幸福，因為他們都會護(hù)我周全。在我心里，顧覓是不下于墨夏的存在。很多時候，我會覺得，相對于情人，我更需要他那樣的哥們兒。

　　我抬起頭來，看進(jìn)他的眼里，那里的痛苦我看得真切，他從來都不會流眼淚，即使親手把害死朋友的刀拔出的瞬間，顧覓的血飛濺了一身，他也沒有流淚。那是他出生入死的鐵哥們兒�？墒撬劾锏慕^決讓我錯以為我們不曾認(rèn)識過。
　　“墨夏�！睍r間的流走穿不透過往，我只能任由記憶抽離靈魂的空蕩，“我累了�！比齻�字結(jié)束了我這一段難舍的情分。我承認(rèn)自己很矯情，明明愛得徹骨，卻還要裝作無所謂地說出口。
　　他猛地抱住我，緊緊扣進(jìn)懷里，我手腳無力，掙脫不開，就那樣聽著他絮絮叨叨。
　　他不停地說著愛我，不停地道著歉。我明白，這件事本來就不怪他，顧覓為了保護(hù)我被別人捅了，他不過是想讓死黨輕松一些上路�？墒俏沂懿涣怂睦涞�，受不了平衡被打破，受不了記憶的缺失，受不了顧覓不在以后的寂寞。
　　“墨夏。”我感受得到他心跳的劇烈。他微微愣住了，我輕輕推開他，印上他的唇，淺啄了一下。“放我走吧�！边@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的眼里再無以往的撒嬌調(diào)皮，剩下的只是疲倦與哀求，被拼命壓抑的痛苦還是會流出。
　　這樣一個夏日的午后，空蕩無人的靜謐小巷，地上躺著的是顧覓還未涼透的尸體，汗水順著臉頰掉進(jìn)眼睛里，我努力睜開咸澀的雙眼，雙唇被緊咬著。
　　他看進(jìn)我的眼底，絕望慢慢滲透。忽然我被扣住了后腦勺，唇舌被攻城掠地。我火熱回應(yīng)。這不是調(diào)情，這不是歡愛，這是我們散場的閉幕。

　　一個不歡而散的結(jié)局，在我的劇本里，打破了原先的腳本。我曾經(jīng)做過的所有美夢，被一一擊碎，稀薄的空氣維系不了我驚懼逃離的心情。

　　醒來的時候，我便知道自己是被軟禁在墨家的私人醫(yī)院里了。墨夏啊墨夏，你終究還是不了解我。我苦笑著翻找著一切能夠用得上的工具。顧覓很久之前便教過我如何逃離監(jiān)禁的房屋，如何保全自我，我還抱怨這些哪里會派得上用場，只是沒想到天意會如此弄人。
　　我不知道后來墨夏會是怎樣一個表情，在看見那張空蕩蕩的床鋪的時候。我只是好奇，自己為什么會那么順利地逃出來，只是事態(tài)的慌張，讓我沒有機(jī)會去懷疑，去猜測。

　　即使再相似，你也不是那個人。
　　——蘇覓
　　樹葉被卷進(jìn)風(fēng)里凋落了記憶的漩渦，突兀的枝椏延伸進(jìn)泛著微白的天空，書桌的一角不知被誰扣落了油漆，堆滿的書本唯獨(dú)遮不住這瑕疵的地方。
　　從墨家逃出已經(jīng)三年，剛開始的一年里，我四處奔波，生怕一不小心落入了圈套。來到這座城市是兩年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的我退卻了最初的迷茫與失措。
　　過去的蘇小白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的自己是一個名叫蘇覓的大二學(xué)生。每天除了學(xué)校，就是打工的咖啡店，生活比過去的每一天都要辛苦。一開始，自己不是沒有想過放棄，可是生活的過程是享受風(fēng)雨的洗禮，既來之，則安之。
　　我變了很多。我變得富于心計，變得安靜冷漠。兩年的大學(xué)生活，不知道拒絕了多少女生，也不知道遭了多少人背后捅刀。我早就不是以前那般單純善良，至少，現(xiàn)在的我可以把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間。

　　遇見路希南的時候，我正在為自己的期末論文犯愁，圖書館安靜的空氣里，有淡淡的睡意，加上這幾天在店里的勞累，我撐著腦袋，眼皮止不住的打架。
　　“啪！”昏睡中的我不小心碰掉了手邊的書，自己也是驚得九分醒。書本砸到了男生的腳，我趕緊彎下腰去撿起書本�！皩Σ黄稹！毖哉Z沒有溫度，面容沒有易色。
　　忽而一張講義遞到我眼前。“你的試卷�！痹瓉硎菗鞎臅r候不小心落下的試卷，紅色的分?jǐn)?shù)格外刺眼。我很少顧及自己考了多少分，只是那個角度，光線折射鏡的空氣夾層里，所有平行線統(tǒng)統(tǒng)繳械，每一條都是硬生生揭開的傷疤。卷子上那一隅的紅色，攪起我以為平復(fù)了的傷痕赤裸裸地扎進(jìn)我的眼里，延伸到心里，是疼痛到麻木的心酸。
　　我發(fā)瘋似的紅了眼，一把搶過試卷撕得粉碎，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我的瘋癲，唯獨(dú)眼前的男生，眼眸平靜地看不見紋路。這是比嘲諷還要讓我氣憤地虛偽，至少我覺得。
　　我猛力推開他，跑出了壓抑的氛圍。我受不了那般窒息。那片顯眼的紅色揮之不去，恰如三年前的那個午后，顧覓身下那攤鮮紅，刺得我眼睛酸澀疼痛。

　　穿過校園最游神靜謐的回廊，我只想找到一個可以舔舐傷口的地方。即使過了三年，一千多個日子，傷口的結(jié)痂不過是表象，不等別人攻城掠地，我就自己繳械投降了。我逃離了那座城市，卻沒能逃離自己的心，困住自己的不過是普通的柵欄，我卻高筑城墻，堵死了所有退路。
　　一個人坐在廢棄的水池邊，腳步聲變得清晰。抬起頭看見那個男生眼神不清。我一直覺得上帝從未寵愛過我，我的害怕，我的惶恐，他只會賦予更深層次的疼痛。就像現(xiàn)在,我不想看見任何人，尤其是這個不經(jīng)意間撕破我偽裝的男生。
　　我以為我寫了滿臉的厭惡會讓他卻步，他似乎是沒有看見一般，徑自坐在我身邊，攬過我的肩膀，仿佛我們認(rèn)識多年。我的下意識動作便是推開他，只是下一秒，我的內(nèi)心一片泥濘，大雨滂沱。
　　他說：難受的時候不要逞強(qiáng)，想哭就哭出來。這句話在三年前那些揮霍的日子里，我難過時遞過的肩膀，故意的調(diào)笑，自然攬過的手臂，以及我聽過N多遍的安慰。顧覓不會什么甜言蜜語，不會哄得我開心，只是在一邊安靜地等候我自己走出。
　　所有的記憶像是倒帶的電影，剪輯地完美。那張臉在我眼前放大，與腦海中熟悉的笑容重疊。最后，我還是沒能夠忍受住。三年來第一次毫無顧忌地哭泣，所有心防，還有高筑的墻圍轟然倒塌。被雨淋濕的地方，冰涼的觸感，柔軟到塌陷。
　　我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只覺得心頭壓抑的難過在狠狠的爆發(fā)里變得不再那么傷心。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個面容陌生的男孩會讓我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就連同那股氣息，都讓我熟悉到心慌。
　　“謝謝�！钡袈涞难蹨I暈開手中紙巾的紋路，模糊的視線里時隱時現(xiàn)著兩個面孔。
　　“我叫路希南�！蔽椅⑽€蹲　５谝淮�，我在這里，這座小城市里，不那么的討厭一個人。兩年的居住，我不喜歡這里的每個人，表面的功夫我做得到位，只是在背后是一張冷漠的臉。顧覓，原來這世上會有與你如此相像的人。我苦澀地擠出一絲笑容�！拔沂翘K覓。”
　　我覺得那是我的錯覺，但是觸感的明顯難以隱瞞。在我名字脫口的某一瞬，他的身體變得僵硬，卻只是那么一個瞬間，讓我錯以為是我判斷的錯誤。
　　你的愛太過癡狂，讓我怎么為你療傷。
　　——蘇覓
　　那天之后，我與路希南有了微妙的關(guān)聯(lián)，偶爾會一起吃飯，會一起泡圖書館。去打工的日子變得少了，那份寄托害怕孤獨(dú)的忙碌變成兩個人在一起的依賴。
　　但這不是愛。
　　我不愛路希南，這騙不了自己�？蛇@是比愛情更勝一籌的關(guān)系，至少在我看來，就像當(dāng)初的我和顧覓。一個人的時候會莫名的害怕，會擔(dān)心他不告而別，甚至夢到他在我面前倒下，恰如多年前的顧覓。我大喊著從夢中驚醒，濕透的背心緊貼著后背，詭秘安靜的公寓里，只聽見自己急促的喘息聲。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咖啡店的，急劇收縮的瞳孔，挪不動的腳步，手中捏緊的信紙�；丶业亩潭叹嚯x卻被我走出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

　　為什么我的幸�？偸翘摷俚谋硐�，總是被設(shè)下局的陰謀。輸贏是他們的事，而我是未知的圈套里笑得很蠢的丑角。操縱的人站在黑暗的角落里邪惡，局里的人站在光亮的中心犯傻。仿佛是被丟棄的木偶，落滿的塵埃嘲笑最初光鮮亮麗的外表。
　　我之前所有對于未來的希冀就是天大的笑話，織夢的人作繭自縛，看著生命中一個個的過客隔著荒蕪的河流對自己無聲地嘲諷。

　　“唔�！标P(guān)上門的一瞬間，一個溫?zé)岬拇礁擦松蟻�。若是以往，我會驚恐，會掙扎。但是熟悉的氣息一次便難以忘記。沒有回應(yīng)，我木訥地由他吻著自己。被他放開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愈加的麻木，只淡淡說出口：“你果然很有手段呢，路希南，不，應(yīng)該說是，顧覓�！毖垌锏牟憽⑼纯�、驚愕集結(jié)在一起，我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做到這么平靜地說出了口。
　　“小白，對不起，你聽我解釋�！甭废Ｄ系膽驯Ьo繃著身體，禁錮得我些微難受。我不著痕跡地拉開了距離。
　　“你們總有太多理由�！痹捳Z里的慍怒，眼眸的微紅，我難過地背過身，“路希南，你若是沒有出現(xiàn)，便是永遠(yuǎn)地留住了我，可是現(xiàn)在，是你親手把我推開。”

　　原來我一直停留在騙局里這么多年，當(dāng)年死去的是真正的顧覓，卻不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人。路希南的偽裝在我看來毫無破綻，我還跟他稱兄道弟，還為他改了名字�？墒鞘聦嵕褪俏揖褪莻�傻子，從頭到尾，輸?shù)脧貜氐椎住?br>　　三年前的一幕幕，是最深刻的記憶，我們泡酒吧，打群架，不管是有多么的不受歡迎，但至少我們沒有那么多的顧忌。顧覓還是我認(rèn)識的他，墨夏也還是我的情人。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改變，變得如此陌生。我的墨夏被曾經(jīng)的顧覓送去了監(jiān)獄，曾經(jīng)的顧覓成為了路氏繼承人。
　　“不，我沒有，小白，我愛你，我愛你啊�！彼撼吨业囊路�，征服著我的身體，可是我們的心越走越遠(yuǎn)。

　　我曾以為，顧覓的出現(xiàn)，是上帝的眷顧。我鮮有合得來的朋友，除了一直寵溺我的墨夏，所以顧覓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存在。沒有想到，這是刻意的接近，是想通過我接近墨夏，再鏟除墨夏。只是他小看了墨家的勢力，就算是今天，墨夏也不過是在最好的監(jiān)獄里休整一兩年罷了。
　　他算錯的還有他對我的感情。我只是個跳板，在最初的計劃里。到了后來，他難以放手，這份喜歡變成了絆腳石。所以原本穩(wěn)妥的航道不得不改變方向，他的手段狠絕果斷。逼真的場景讓我迷失了這么多年。
　　看著身上馳騁的那人，我毫不保留地可憐他。他讀懂了我的眼神，我看清了他的癡狂，我們終究不可能。

　　再見，再也不見。
　　——蘇小白
　　我又變回了我的蘇小白，因為我的顧覓，徹底退出了我的生命。這場愛得艱辛的路程更像是驚天陰謀，羅網(wǎng)密布，你追我趕。你想贏，我便也不會輸，即使兩敗俱傷，也要拼得你死我亡。
　　當(dāng)年路希南的逼迫，墨夏的忍讓，到今天墨夏無聲的報復(fù)，路希南破滅的希望。不愧是曾經(jīng)佯裝的兄弟，即便知道對方的存在是最大的威脅，也絲毫不在意。因為最壞的結(jié)果便是我得不到，你也休想染指。

　　自那夜肆意瘋狂之后，我消身匿跡。路希南的水杯里被我放了安眠藥，在他醒來之前的時間段里，足夠我逃脫。最后一次，我凝視著他的側(cè)臉。即便過去在我身邊一直以假面出現(xiàn)，可臉部的棱角分明相似。
　　等他醒來的時候，我不知道又在踏往哪座小城的路途上，前方是看不見去向的迷霧叢林，我的勇氣讓我摸索著前行。
　　又是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面孔，唯一熟悉的是我每天掛在臉上的虛偽笑容。偶爾，不經(jīng)意翻落了過去的合影，那是不忍打破的假象。端詳著照片里熟悉的臉龐，指腹輕輕摩挲著。我不由得難過。若不是墨夏的那封信，或許我這一輩子都不會發(fā)現(xiàn)。難過里的苦澀，再沒有人會和我一起咀嚼。有時候我也會抱怨，或許沒有了那封信，生命里的風(fēng)景會有所不同。
　　再后來的時候，從電視里看到墨氏和路氏的合作，看見他們假意微笑。他們在電視里笑得勉強(qiáng)，我在電視前笑著笑著流出了眼淚。
　　我們剩下的是彼此心中的遺憾，和回不去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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