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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顏
【第一話】
客棧的廂房,對著大廳的那扇窗打開著,我斜靠在窗邊聽著樓下的客人說著外面的事。
這個世道中,不似人們看到那樣的清澈,看得清的便是人的樣子罷了。娓娓道來那個離奇的像傳說一樣的故事,明明是連一眼都未曾窺視過的人類,竟然還能說出這樣動聽來……呵呵。
未來之前,曾聽別人提起過羅城,說這里是個像仙境一樣繁華美麗的地方,美人最多,四季花團錦簇的。倒果然沒有騙人。
馬車整整走了三個月才到這里。第一眼,我便喜歡這個地方……它散發(fā)著奇異的吸引力,一切都完美得找不到瑕疵。我甚至懷疑,那些骯臟和污穢的東西是不是都埋在了最妖艷的花下面。
人,是最擅于掩蓋丑陋的。也沒什么錯,賞心悅目。于我,于我身邊的那個俊美倜儻的男子,封棲,有各自的原因喜歡這個新地方。
從古蘭開始認識到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流轉(zhuǎn)了有五年之久,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五年,呵,有多長,一手就數(shù)過來的時間罷了。但封棲呢?五年很長,很長。因為他花了五年才找到他想得到的人,一個叫伊棠的女人。一個讓他執(zhí)著五年的女人。比起這個,我倒是更想看看,再一個五年后,他是不是就不會這么執(zhí)著了。
未免影響封棲要去做的事,我們進了羅城后便分開了。我天生喜熱鬧,挑了這城中最熱鬧的客棧住了下來,這樣又過了數(shù)月。至今,我們見面不過三次。
傍晚時,有個自稱是封府的人過來,畢恭畢敬地請我過去。這次來的侍從又是新面孔。他一直這樣,身邊的人換了又換,管家,侍從,丫鬟,沒有一個可以讓他留戀的。
在封棲府的門外,我見到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帶著失落的表情離開。
現(xiàn)在封棲的身份是在這里定居的塞外富商,是城里所有人巴結(jié)的對象,也是一城之主蔚瞭的座上賓。且不說,封棲還長得一副讓女人著迷的樣子。我進去時,大概正不是時候,他有客人在。是個背影清麗的女子,正為他穿上外衣。我便識趣地靠在門外,也不進去,等他們弄好。
“雪,你來了!狈鈼珜ξ沂且桓笨吞椎臉幼,指著身邊那個女人解釋道,“這位是伊棠小姐,特地過來幫我換藥。”說著又向那個女人介紹起我來,“這位就是我和你提起過的銀雪姑娘了!
他的口氣好像,不是他要見我,而是為她專門才找我來。心里雖然有些不悅,也隱隱覺得說不定哪一天,如果這個女人要他殺了我,封棲說不定都會真的那么做。
那女人窈窕身姿,掀著裙子想我翩躚而來,嘴角三分是笑,七分是假。我可不想知道,一個女人想見我的原因。這世上,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我都沒有什么興致陪他們玩心機。大概是出于自身的某種優(yōu)越感。呵,大概是吧。
【第二話】
“雪姑娘果真和伊棠見過的其他女子不一樣,樣貌和氣質(zhì)都在人上。恐怕羅城不會有第二個像雪姑娘這樣的人物了!
呵,這算是哪門子的醋話?我心想,也好,她已經(jīng)開始介意封棲身邊的女人,至少也說明她是在乎封棲的。
未曾想,我是錯了。當我以為我和封棲的約定已經(jīng)有了些眉目,看向封棲時,封棲卻是那般卑微著的表情一直看著那個女人。她的心難道不在封棲那里嗎?而后,那個女人又故意說了些不找邊際的話和我寒暄了會兒,我也由她。直到她走,封棲沒再說些什么。
“真是個不識抬舉的女人!蔽沂嬲怪眢w蜷進屋里的梅花下的軟榻上,背過身對著封棲。這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而我想說的其實是另一句,但那句話被封棲說了。
“為什么不問,我怎么會喜歡這樣一個女人?是不是覺得我瞎了眼!狈鈼谋成嫌袀,這個時候還喝酒。
“你的傷要緊嗎?我隔這么遠都還能聞到血腥味!边@傷至少也有三五天了,剛才進門時看到那道傷口的周圍都是淤青的。
“做戲罷了。不用為我擔心!
“看得出人家不領(lǐng)情!
“大概是為她拼命受傷的人太多了。呵~”封棲自嘲地笑了笑,又倒了一杯,被我奪了過去。一飲而盡。
“封棲。如果你要得到她的人,我可以幫你。但是你想要她的心也屬于你,這輩子大概不會可能了……”我貼著封棲的耳朵,說著要他絕望的話。我怎么會不知道封棲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這是世人都想得到的兩樣東西,唯獨全部占有才能算是得到了全部。
執(zhí)著也罷,真愛也罷,一個女人心里要真有誰,到死都難放下。封棲,你怎么也這么娘氣起來。
走之前,我給封棲換了新的藥,不出半月傷口就可以完全康復(fù)。他送我,對我欲言又止。我笑了笑,“無論你向我要求什么,我都會答應(yīng)。所以,封棲,你想好后再來找我。”
那夜回去時的心情,出奇的差。這么多年,第一次會如此情緒化。因為,好久沒有想要殺人,這種克制的欲望在今天看到那個女人后,突然冒了出來。失神間竟毀了誰家院前的半畝好牡丹。
后來幾日,封棲都沒有來找我。卻有另一個人來請我去。伊棠。
【第三話】
果然是氣派,來接我的轎子都是鑲金絲花紋的。我倒是不在乎她這是玩的哪出戲,但我猜想,封棲是知道的。這個時候,即使他沒有說,我也知道該怎么做了。
挑開轎簾,抬頭卻是蔚瞭的府上。除了他以為,這城里還有誰是這么奇怪的姓氏,左右的燈籠上都寫著那個字。
“姑娘請。”客客氣氣的丫鬟提著燈籠已經(jīng)站在面前,我都懷疑是不是這轎夫把我送錯地方了,還是找錯了人。
“這里可是有個叫伊棠的小姐?”
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我這樣懶散到?jīng)]有半點警惕心的。但一想,生死自有命數(shù),那些聰明的也沒見活我這么長的,懶點沒什么不好,少了不少煩心事。
那丫頭點頭,“確是!痹瓉砣绱。她住在這里,那關(guān)系自然理清了。她心里的人是誰,也就不言而論了。
穿過長廊,到了已經(jīng)敞開的赭色大門,那丫鬟便停了下來,“主子已經(jīng)在里面等您了!
這是一個單獨的別院,門邊幾株桃花,往前又是水榭,那人就坐在亭中。我一路小心翼翼地生怕掉進這黑不見底的池中,一邊拎著裙子沿著燈籠走向那人。直到眼前的人轉(zhuǎn)過身來,我才認出,他,竟是蔚瞭。那個在九軒樂坊見到過的男人。那個說‘你是魔鬼,也只能為我所有’的男人。我原本打算立刻轉(zhuǎn)身就走,因為和人這種東西在一起,如非真心就要適可而止。更何況之前……是我對他引誘曖昧做了一場頑樂事。
我干笑了笑,朝蔚瞭走去,留意到他今天的裝束和那天一樣,紫袍束冠,手持流云扇,似笑非笑看著我,眼中略帶那夜的危險。
“我……呵……竟然是你!蔽也恢摵退f什么,如下,我基本也明澈了他是如何找到我,又以伊棠的名義邀我過來。大概是那天封棲后來看到了我,便告訴了他認識我的事。伊棠對蔚瞭愛慕,自然對他碰過的女人都有醋意,忍不住就先找封棲要見我,剛好被蔚瞭利用了。
我那天也只是一時興起,甚至連他的名字也未問起,現(xiàn)在想想,他好像讓我叫他蔚瞭,但那時昏沉得厲害,原本也不想記得。
“我還以為,你會想不起我是誰來,特地穿了這身衣服。”他笑著看著我,語氣中有些情人間責怪的味道。說著蔚瞭向我近了幾步,低下頭已近到我的鼻尖。
我這種人,如果不是懶惰,很少會讓別人主動,特別是看到長廊之外的門邊那個倩影的時候。順勢貼入他的懷里,笑道,“難道你不懷疑我和封棲的關(guān)系。我對他可比你上心。”他的握在我肩上的手緊了緊,呼吸頓時也因為壓抑的危險更深了些,“但他的心思不在你身上……這個世界能滿足他想要的,唯獨只有你眼前的這個人!
“你會心甘情愿給他嗎?”我在他懷里用指尖挑逗著他的脖頸,難耐地直直地望入他的眼。這是我擅長的計量,做戲這種事,當然是不達目的不罷手的。前幾天的火,我還壓著呢。哼~
身邊的男人不是一般的男人,他很聰明,輕易就能知道女人的心思。所以想要什么樣的女人都很容易得到。身體和心,易如反掌。他的警覺性很高,早就發(fā)現(xiàn)了門外的伊棠,所以對于我這番行為,笑而接受,甚至還很愉悅地要讓我盡興!俺俏业玫轿蚁胍摹!彼拇焦挥×松蟻,“我這種人,從來不會讓自己吃虧!彼蛑业拇桨辏幸鈱⑸嗨瓦M來。
“好!
封棲可以得到他要的了,但我知道,不會太久這里的一切都會結(jié)束。人世間,情愛最涼薄,況且,他只是得到一個女人的身體。啊,不對,那種女人有心嗎?下一次,只要封棲舍得了,我一定要撕開來看一看。
【第四話】
封府大婚的那夜,我沒有去道賀。因為封棲看到我可能會感到自責。我希望大婚這夜,他開心些。這些年,我很少見他真正開心的笑過,有也是在談起那個女人的時候。他的那段回憶,對我來說,無聊之極。
“蔚瞭,你覺得我好嗎?”
“你是我的魔!
“也對,為了自己的私心唆使一個男人傷害一個真心愛他的女人。”虛情假意,又或是難得的一句真話,我自己也分不清。
他掩住我的口,鉆進我的懷里,“我只想知道你對我的真心!
蔚瞭,也是狡猾的人,他既不會輕易否定誰,也不會放開手里的東西。他總是在權(quán)衡,只想得到。我一直好奇蔚瞭到底對伊棠說了什么,會讓她那么快就答應(yīng)嫁給封棲……但是現(xiàn)在,不重要了。
不過半年,事情就到了結(jié)束了時候。那個寒冷的夜,漫天的雪掩蓋了一切繁華和悲嚦。我在夢中醒來,一路朝封府趕去。在街道上看到了被雪掩蓋的封棲,手握著沾滿血的匕首,他的臉,已經(jīng)毀了。唯獨那雙眼,是我從未看到的清明。
“雪!彼暮粑酰熘秩ソ。
“何必把自己這張臉弄成這樣,幸好還能補救!
“這樣,很好!
“天下好女人多的是,以后還用得上!蔽矣X得我是在說廢話。
“我太累了。雪。但是,終于可以不用再找,再等了。”
我始終相信,任何生靈,生來是美麗的模樣。但是,在那之后會變成什么樣,無人知道。但有一點,有些人已經(jīng)不值得同情。惡有惡報,是神唯一沒有做錯的。
六年前,那個女人,為了逃走,為了活命,對只有幾面之緣的封棲說,她愛他,救救她。那個時候,即使在她面前的不是封棲,是任何人都可以。她不在乎,因為她只想活著。所以,當封棲問起她那時的事時,她一直否認有這件事。
問世間,是否真的會有長得一樣的女子,在眉心間有同樣一顆薄情的桃花痣。那么美的女子,對誰都好的女子,哪個男人會不心動。更何況是如此簡單的封棲。說起來真是好笑,封棲,這么多年,你居然只對這一個女人動過心。
“在想什么?”
“都說人是最容易變心的,可封棲你愛一個人,為什么隔了那么久才變心!
封棲凝著眉,隔著斗笠上的黑紗認真地看著遠方,很久的沉默才舒展開來,說道,“我沒有變心。到現(xiàn)在,我還是愛著六年前的那個她!
想起當初封棲沒有當著伊棠的面毀了自己的臉,有些東西足以證明。他寧愿恨自己,也做不到不愛她。再后來,我們?nèi)チ肆硪粋地方,住了下來。
關(guān)于蔚瞭,大概只剩下一個名字了吧。有一天,封棲一邊算著帳,一邊聊賴地問起我蔚瞭的事。我笑著看著眼前半老頭的封棲道,“如果還活著,大概和封棲你一樣了吧!狈鈼残α。
最近聽說,有惑妖師出現(xiàn),專門獵捕我們這種不甘寂寞的妖物。呵~人的生命如此短暫,尚且忍受不了一世的寂寞。我們在深山修行千百年,又怎么忍耐得了。我會不會心情不好就害個人玩玩,那還真的要看他有沒有封棲好了。
【完結(jié) 2013-4-21 字數(shù) 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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