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大地銀裝素裹，今晚是冬至，正所謂過冬大過年，在這家家戶戶團圓的日子，平時熙熙攘攘的街道在這晚異常寂靜。路邊的小樹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發(fā)出瑟瑟的響聲，一個身影在路上走著，呼吸化作一股白煙，他抬頭看了看僅有那么幾點星光點綴著的黯淡夜空，這個冬天還真冷啊~！快點回酒肆拿完酒就回樓里吧，人影拉了拉衣裳繼續(xù)往城南方向走去。

　　他是何一寶，在三個月前到旗亭酒肆當洗碗工，現(xiàn)在升級做了雜工，父母早前過世了，也沒所謂的家，平時寄住在酒肆，不過每當逢年過節(jié)或酒肆休息時，酒肆老板戚少商都會叫他到金風細雨樓里和大伙一起過，免得他一個人寂寞。

　　今晚就是大伙在喝酒，正喝得興高采烈時發(fā)現(xiàn)酒不夠，想讓大伙盡興的他自告奮勇跑出來買酒，出來后才后悔，這冬至團圓晚誰家的店還開？他想來想去，最終決定回酒肆一趟，那里還有些酒，反正他出來的時候楊總管給了些銀兩他，就當他向酒肆買吧。

　　終于來到位于城南的旗亭酒肆，何一寶掏出鑰匙打開鎖，推門而進，熟門熟路的找到蠟燭點亮，借著昏暗的燭光來到存酒的酒窖，撩開布幕拿了幾壇酒出來擺一邊放好，何一寶很自然地數(shù)了數(shù)剩下的酒。咦？數(shù)量不對，再數(shù)了數(shù)，真的與收店前點的數(shù)對不上，這冬至節(jié)晚，難道有人偷酒？

　　忽然，他聽到有好像有聲音從后院傳來，酒肆的后院有兩個小房間，一間自己住下了，另一間是空著的。而離這兩小房間一段距離還獨立蓋了個房間，里面是什么大家紛紛表示不知道，自己剛進來沒多久也不好打聽，反正是長年鎖上，樓主老板也不讓人靠近。

　　何一寶感到一股寒意從背后襲來，不自覺地打了個冷戰(zhàn)，其實這旗亭酒肆什么都好，就是到晚上會有些不思議事件。自己住進來三個月了，有時會覺得晚上不止自己一個人，譬如有時酒窖里的酒會不翼而飛；或者有時明明已收拾好的廚房會發(fā)現(xiàn)被人動過的痕跡；有時晚上上茅房的時候，他老遠會看到那孤立的小房間里好像有燭光，可明天一大早去看就會發(fā)現(xiàn)門還是鎖得牢牢的；最可怕的是有時從小房間方向會隱隱約約傳來琴音和可怕的呻吟聲。就這些何一寶認為的不可思議怪事他有問過顧堂主，得來的是一張冷如冰霜的臉，如果問戚樓主呢，他就笑嘻嘻的說是鬧鬼，那房子是鎮(zhèn)鬼用的，叫自己晚上就乖乖待在房里，不要走近就是。

　　他這一憋就憋了三個月，人皆有好奇之心，有時你越不讓他知道的，他偏想知道，何一寶就是那種好奇心旺盛的人，之前是因為初來報道，人生地不熟的，加上有點害怕，所以忍一忍就過去了。但今天晚上他喝了點酒，膽就壯大幾分，而且他覺得如果不把這些迷團搞清楚，他以后還怎待下去��！思及此，何一寶決定付諸行動，夜探灑肆。

　　******

　　他摸黑來到廚房，發(fā)現(xiàn)灶頭還是溫熱的，果然有人來過廚房。這時，他聞到冷冽的空氣中夾帶著股飯菜香味，孤魂野鬼應(yīng)該不吃人間的煙火吧，那么在這里面的肯定是人咯！何一寶覺得自己的推斷很有道理，所以膽子又壯了幾分，循著飯菜的香氣尋去，果然來到那小房間門前。他繞到一邊墻角，燭光把房內(nèi)的兩道人影投影到窗上。何一寶更肯定是人不是鬼了，豈有此理，誰膽敢在金風細雨樓樓主和玉面修羅的地盤上偷酒、煮食，如入無人之境，實在太可惡。恐怕來者武功非淺，自己肯定招架不住，要不偷偷看看是誰，他回到樓里也好讓楊總管幫忙。

　　絕對是行動派的何一寶少年，偷偷從打開了的窗子瞄了眼房子內(nèi)，里面感覺曖曖的，應(yīng)該是升了火盆，墻上掛著把琴，旁邊有一張可供兩人躺下的炕，房中桌子上擺著幾道菜和兩壺酒，桌子旁坐著兩人。嗬！就是剛剛在樓內(nèi)喝著喝著就不見人的樓主戚少商和堂主顧惜朝，原來他們推托不勝酒力是假的，來這邊倒是真的。

　　房內(nèi)顧惜朝雙眉輕蹙，看了一眼窗戶�！跋С�，怎么了？”戚少商見顧惜朝神色有點緊張便問道。

　　“我覺得窗外好像有人�！鳖櫹С獠较胱呦虼扒�，誰知沒走幾步就被戚少商按回坐在凳子上。“惜朝啊，你太多疑了吧！何一寶都被我攆去細雨樓過節(jié)日了，這里還能有什么人��？”然后夾了些菜放到顧惜朝碗里�！皠e想太多了，陪我吃吃飯吧！剛剛在樓里你也沒吃多少�！�

　　哇~！好險，差點被發(fā)現(xiàn)了，如果被顧堂主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里，真的幾條命都不夠賠，要不自己閃吧。可是，又好想知道兩個男人談戀愛和平時的有什么不一樣，還是再聽聽吧，再聽一會就走。神經(jīng)線粗大、好奇心旺盛的何一寶暗自決定再蹲一會墻角。

　　******

　　看著戚少商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他扒了幾口自己碗中的飯菜，自言自語道：“奇怪，味道真沒什么特別。”

　　“因為是你弄的，所以特別。要不我也不會特意拉你來做給我吃，樓里的飯菜就是不及你做的對我胃口，特別是這杜鵑醉魚，誰也做不出你這味兒來�！�

　　“這杜鵑醉魚我也只做過給你一個人吃�！�

　　……

　　兩人邊聊邊吃，一頓飯下來其中有些綿綿情話，有些樓內(nèi)的雜事，也有些江湖的瑣碎，在外面吹著北風蹲墻角的何一寶有點無聊，覺得是時候該回去了。剛想動身之時，聽到房內(nèi)有人站起來的聲音，立馬呆在原地動也不敢動了。

　　戚少商抓住顧惜朝收拾殘羹的手，笑了笑道：“我來吧，外面風大，你身子一向怕寒，著涼了怎么辦？”

　　戚少商收拾好碗碟，目不斜視地走出房間向廚房走去。蹲在墻角的何一寶輕吁了一口氣，還好是樓主出來，如果是顧堂主，那他的小命可真不保了。過了一會兒，戚少商回來了，他走進房內(nèi)輕輕關(guān)上門，看到房內(nèi)顧惜朝已自顧喝起酒來了。

　　“怎么？喝酒都不等我�！逼萆偕套�，倒了一杯酒給自己，一喝而盡�！皢�！這炮打燈有當年的味兒，不枉我托人老遠從大漠帶回來。酒啊，還是不摻水的好。而且，惜朝你溫酒的技術(shù)也越來越好了。”

　　“這還不是大當家鍛煉出來的�！鳖櫹С淅涞卣f，原來趁戚少商到廚房收拾時，顧惜朝已把酒溫好。戚少商經(jīng)常喝酒，自己體質(zhì)又偏寒，在這寒冬中如果不把酒溫上再喝的話對身體不大好，久而久之，在冬天喝酒前必把酒溫上也成了習慣。習慣…這兩字真的很可怕，習慣了有時就會忘卻了初衷，所有都只變成一種慣性使然，那自己和戚少商也是嗎？

　　看著靜默的顧惜朝，戚少商放下酒杯，站起來拿下掛在墻上的三弦琴，遞到顧惜朝面前：“我想聽你彈琴，好嗎？”

　　顧惜朝接過琴，透過燭光看著戚少商的盈盈笑臉，他有點茫然，自己跟戚少商純粹是習慣嗎？雖然如此他的雙手還是在琴弦上撥弄起來，琴音如行云流水般奏出，衣袖翻飛若舞，恍若蝶翼顫動，曲調(diào)如同鳳凰輕吟，珍珠落玉盤，一曲罷，余音繚繞，如云霧般久久不散。

　　‘啪、啪、啪�！萆偕膛牧藥紫率�，慨嘆道：“惜朝你的琴藝造詣果真非凡�！闭f完走到顧惜朝跟前，挑起他幾縷垂落肩上的卷發(fā)放在掌心撫弄�！翱上Ы裉斓那僖袈詭捉z浮燥不安�！闭f完，那雙又圓又大的精亮眼睛望向顧惜朝，像是要看進他心的最里面。

　　看著戚少商眼睛，顧惜朝開口吐了幾個字：“我怕…只是習慣�！�

　　戚少商會心微笑，把掌心的頭發(fā)再輕輕放回顧惜朝肩上，輕倚桌邊，定定地看著顧惜朝，像是把他的樣子深深刻入腦海般，他柔聲道：“我為你舍舊事，排緋議，留你在身邊；我知道你不喜人多，所以就拖著你來這邊。你為我洗手作湯羹、為我溫酒、為我奏曲，為我做了一些以前顧惜朝絕不會做的事。這些，絕不是‘習慣’二字能解釋的。其實就算現(xiàn)在是‘習慣’也是好事一樁，這樣我們再也不會離開對方，因為我們早已‘習慣’對方�！�

　　顧惜朝抬頭望向戚少商，輕輕喚了一聲：“大當家�！�

　　“晚了，就寢吧！”

　　“嗯。”

　　******

　　在屋外墻角的何一寶見屋內(nèi)燭光已滅，心想自己終可離開，可憐吹了半夜的冷風，快凍僵了，腳也蹲麻了。搓搓冰冷的雙手，待雙腿恢復(fù)了點知覺，他想自己也應(yīng)該趕緊撤了為妙。這時，何一寶又聽到房內(nèi)傳出一聲奇怪的聲響，細心聆聽下發(fā)現(xiàn)似是壓抑的輕喘聲，然后是衣物的摩擦聲，接著喘息之聲忽高忽低，聽著就讓人臉紅。

　　何一寶突然想起月前樓里的人說帶他去見識，誰知就帶了他去窯子，在經(jīng)過有些房間時聽到的聲音也是類似，只是現(xiàn)在所聞之聲沒有女子的高亢，多了幾分壓抑和情真意切。意識到房內(nèi)正在做何事，何一寶忽感渾身不自在，體內(nèi)熱血翻騰，鼻腔內(nèi)感到一道濕濡的溫熱涌出。大事不妙，流鼻血了，何一寶連忙抬頭捏著鼻梁，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離開現(xiàn)場。

　　經(jīng)過一晚的蹲墻角，少年何一寶終于解開了旗亭酒肆的眾多不思議事件，而代價就是鼻血涌現(xiàn)和感染風寒，臥病在床五天。

　　話說何一寶在康復(fù)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堅持搬離旗亭酒肆，他寧愿寄人籬下也好、怎樣都好，反正他說什么都不愿再寄住在酒肆內(nèi)，以前不知道那些事就沒所謂，但現(xiàn)在心知那些不思議現(xiàn)象是何事，真的是何其不好意思、何其尷尬��！后來，戚少商就安排他住進金風細雨樓的下人房。

　　然此后，入夜后的旗亭酒肆又再次屬于某兩人的秘密天地。

　　—END—

該作者現(xiàn)在暫無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