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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流照月,明吾一般心
寫下標題時猶豫了很久,究竟是該用那句師尹常掛在嘴邊的「著書三年倦寫字,如今翻書不識志」好還是用那句編劇作為最后總結的「此后,歲月不堪記,無衣師尹不堪提」好?想一想,還是覺得前者過于端肅,而后者則略顯矯情。
一直一直都很想寫一寫師尹,但一直一直不知該如何去寫師尹,對師尹,冥冥中總會產生種錯覺,仿佛寫是錯,不寫是錯,所以只好停在這里,舉步維艱。
或者就如編劇所說的,師尹這個人,是毒。
愛不起,恨不下,因矛盾而真實,因真實而動容。在霹靂里,往往到最后也脫不了一個路子,智者謀局,武者開路。
無衣師尹,便是作為和素還真同臺競技的智者典型。容顏清俊,心思縝密,手腕高明,似乎每走的一步,都沒有悖離他的設計?上б簿褪沁@樣一個人,一生算計,卻在最后被信任的人擺了一道,是天意么?
天意。
其實很難解釋為何在被他或直接或間接的害死了自己最喜歡的楓袖主人和玉辭心后還能保持著這份惻隱。
雖也非是不明白,利益之下人性都是自私的,拿柚子來說,且不提柚子和師尹之間原本的立場本就不一致,在朝和在野的區(qū)別更從本質上決定了柚子和師尹對同一事物定然不同的看法。
再者,此事牽涉四騏界最大的秘辛——雅迪王之死。如果將二人立場對調,柚子居廟堂之高,而師尹處江湖之遠,權衡利弊下,柚子縱使再不愿,大概最后最為也會如師尹一般,秘密潛人將知曉并可能隨時揭發(fā)當年之秘的人擒回。畢竟,萬一不慎,那就不是單純延續(xù)婆羅塹戰(zhàn)火的問題了。
當然,歷史終究不能被假設,所謂性格決定命運,以柚子性格更不可做如師尹一般的事。在野時或可選做或者不做,而在朝時卻只有做以及如何做。就如師尹自己所說,『師尹之位,非獨一身令名而已,更有數(shù)多慈光之塔的百姓系之吾手。吾若不諳權謀之道,便是斧柄操于他人,非但害己,更是害人!
而后說戢武王,彼時天閻魔城派出愁未央以戢武王一事要挾師尹欲將其收歸麾下,但究其根本,對此事,實乃師尹立場之下的必然所為。于戢武而言,師尹自是國仇家恨,定然要除之目標。如此深仇,已不能單憑時間或者劍之初的勸阻能夠避免。戢武欲殺師尹,精明如師尹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斃。
布計戰(zhàn)云夢澤,與其說是師尹之謀,不如說是戢武王向來的過于自視,更是被仇恨的怒火蒙蔽了王應有的冷靜雙眼。無怪乎到了最后,連戢武王自己都會說『吾已為仇失去太多,總以為只要有未來,時間便會彌補吾所失去的一切,幾次回首低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己握的住的東西越來越少,非是我不能取,而是能拿到的,非吾牽念。吾之江山,早在碎島滅亡之時已不存在,苦境在吾腳下,只是異鄉(xiāng)之土,怎樣也成不了故鄉(xiāng)!
一字一句的動容,是戢武王最后的懺悔,那么對師尹呢?編劇說,「以角色之間的互動以及一些秘而未宣的看法,來側寫出師尹這個角色的形象,應該也是一種呈現(xiàn)方法。」
對此,編劇在會刊里已著重寫了他和他幾個弟子之間的互動,而在這里,我則想談談他的另外三件事,一是對心中之系越織女,二是魋山之役,三是最后的最后他的從容赴死。
一開始,說實話我并不喜歡煙蘿引夢越織女,一張不過勉強稱得上清秀的臉,卻被編劇非成迷陽城惑下蔡的傾國之貌,再加上那件毫無美感的明黃羅裙,初見便不由產生了種被編劇戲弄了智商的感覺,那就更不用說跟小翠比差了何止千里萬里……
但隨著劇情的鋪陳,倒愈發(fā)覺得不錯起來,除了對愛堅貞(紅流),和師尹的一段互動也讓人好感度大增,記得當時越織女無意發(fā)現(xiàn)師尹有其心病,而師尹戲言這不知是該喜還是該罹時,她答,『人生究其長短,不過一瞬之間,最終還是塵歸塵,土歸土,與其困惑于生命之外的道理,不如蒙昧一場,圖得恣意快活!
復而師尹又說,『姑娘你心境之超脫,讓吾刮目了,如果你再這樣讓吾欣賞下去,或許吾此行就不單單是慕姑娘長才而來了』,她則刻意背過身,回曰:『人之欣慕,時而有之,或眩于外表,或動其才情,或感于投契,但要刻骨銘心,卻需要時間培養(yǎng),吾之感情,已擇定對象,此生無改了。』
雖自幼受圣魔詛咒卻坦然接受,在面對妖后強勢逼親時表現(xiàn)的不卑不亢,一直努力追逐心中摯愛,即便明知紅流恐怕即使為了自己也不會違抗邪尊道忤逆妖后,仍舊不悔初衷,并巧妙的為自己留盡退路。
試問這樣一個聰慧、識大體、又有自持的女人,怎能不令人心動?實際上,我以為對師尹而言,恐怕心慕越織女的遠不止這一點,對師尹而言,一生借焚香取道,欲滌盡濁世穢氣,而以越織女長久獨居不渡銀河養(yǎng)成之不染風塵的心性,也恰好符合師尹所求,無怪乎師尹最后會對她傾心無二。
對師尹而言,越織女的存在恐不單是思慕對象,更是他長久盤踞心中不愿宣之于口的理想,就如同在掌權第一年始他會在永久的慈光之塔為自己點起一盞小燭。
燭光幽幽,燭影俜憐,那是他曾經(jīng)宣言變革的決心,亦是他一再提醒和不愿面對的從前的自己。這便是他無衣師尹,從來清醒,清醒的看著自己……沉淪。為政之路,自清至濁,有什么是不變的呢?
如果說少時為親妹即鹿親手打造的長生鎖是他一生的諷刺,那么曾置于熹微處的小燭呢?少時有熱血,存鴻鵠之志,學的是縱橫之才,經(jīng)緯之道,也想過出仕之后,必當紫衣朱綬,食邑千戶。能輔佐君王一匡天下,博一個海晏河清。
可惜就是這么個必然的過程,卻讓他迷惑了,沒忘記執(zhí)政第二年,耳邊;仨懼徽徑獾穆曇,以及那些一道道背過去的身影,他們說,錯看了,無法認清你了,原來你是這種人。是耿耿于懷如何?是權力熏心如何?他能自問,卻不能自答。
只是,誰曾想曾經(jīng)的苦心經(jīng)營曾經(jīng)的不悔付出,到最后竟也成了永耀的慈光之塔的彌界主手里的棄子,不贅一詞,師尹帶上撒兒千里赴苦境僅為了算計戢武王好讓彌界主切斷通往殺戮碎島的四騏能源。之后來到孤立無援的苦境,靠著智謀各處周旋,不單要逃避戢武王之追殺,更要為自己在苦境爭取一席之地。
魋山一役,身佩岳龠圣明巒兵符的師尹以三百之兵的懸殊兵力力阻兩萬魔軍,面對山底因此必然犧牲的無辜天盆村百姓,他說,『狠不了心,將是魔洗天下。吾,不退!』
有些事,他非是不明白的。烽火臺上,他閉目凝思,步履沉重,『君不見泥塵茫茫黃入天,魋山戰(zhàn)禍起荒年。君不見征途嘶馬蓬蒿亂,敢命百士衛(wèi)江山。人生百待圖功名,短弓長矛負在肩。執(zhí)轡幾令春秋轉,丹心盡付汗青編。邊關塞,長路難,將行萬里不復還!患扰涿鲙n兵符,那便要一肩擔起魋山一役的勝負。
可以說,魋山這一役,既是師尹揚名立萬的開始,亦是他終下定決心正視自己生平抱負的開始,只是不曾想,這,更是他自此進入亢龍有悔之格的開始。
對此,他之結拜義兄素還真非是沒曾勸過要他遠離江湖退出圣魔大戰(zhàn)的,面對素還真,師尹倒是常會流露出幾分難得的真實,可是,都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都已經(jīng)犧牲了這樣多,難道當真要在這個時候說退么?不,已退無可退。
『人之一生,因果自有,已為之事,吾不能卸過,戢武王在生前將一切罪責盡攬其身,坦受公斷,吾師尹焉輸她之氣度,來日有何報應,吾亦坦懷!
這便是他無衣師尹,承認自己的算計,承認的坦然,也承認的無所畏懼。是自嘲如何?是悔悟如何?他無衣師尹一身高才,那個說『大其心,客天下之物;虛其心,受天下之善;平其心,論天下之事;潛其心,觀天下之理;定其心,應天下之變;能謀一善之地而不倒者,方為至智!坏臒o衣師尹,難道真要拘泥這命格之說嗎?
他不甘心,也沒有道理甘心,縱使是在這種四面楚歌時候:天閻魔城為兩萬魔軍要殺他,雙子為報生母戢武王之仇要殺他,來至苦境好容易帶上的殢無傷亦早早被他自己撇清了關系……都已到了這種時候,他手中真正能用的棋實在還剩幾個?
成王敗寇,太荒神決結束后不久的綿江岐路戰(zhàn),在明知近水不利的情況下,仍舊決心放手一賭,豈料到底百密一疏——竟是步步陷入魔城設下的詭計。
當濃霧掩去一切可疑,當一聲絞弦切切的琵琶音劃破戰(zhàn)云夢澤的寂靜后,片刻的遲疑過去,誰想他的第一個反應居然是讓撒兒先離開,記當年,他該是個多狠心的人,犧牲了所有可以犧牲,親人,朋友,門徒……只要是橫在他面前的,縱不舍,亦都通通踏了過去,那么現(xiàn)在呢?
『師尹,咱們?yōu)楹我志吐,吾寧愿?zhàn)死,也不要師尹如此求人!』當看著師尹為救自己脫困將護己再生之神源化作畿粉,當看著師尹為救自己脫困而卸下自己左臂時,撒兒問的不解。
他看著他,卻在心里答,『吾總是在響求最純美的心靈,卻在不知不覺中,污去了他人的真情至性,撒手慈悲,是為師誤你……』
最后的最后,身邊也不過剩下了一個撒兒,他師尹之一生從來非是護短之人,只偏到了這一次,他決心破例,不單為撒兒,更為他自己,為那個終于能卸去一身偽裝的最開始的無衣。
『師尹之位,有當行之事,于公無愧。但卻促你殺親逆?zhèn)悺N徙脼闋柛钢,無衣罪身,靜候發(fā)落。』已經(jīng)行到這一步,還有何話可說?已無話可說。
四騏之恩怨情仇,終歸是要有人來做一個了斷,這樣的終止,也或者未嘗不是另一種形式的圓滿罷。
沒忘記嗅覺是第幾年開始出的問題,那是執(zhí)政的第三年,那一年他在驚濤駭浪中如愿掌了舵。但掌舵的手卻從此有了一股滌洗不去的腥味,他時常為這股血腥而淺眠而驚醒。這一年,一切如愿。
然而既是一切如愿,那么又為何會反反復復的記著最初的那三年,眼里,心里,皆看不清的幢幢燭影?
闔唇,閉目,聞弦颯颯。
他問,『什么時候,才是時候呢?』
他說,『若仇恨不到盡頭,人便會一再回頭!
他答,『記住吾以往所講過的每一句話,然后再一句一句將它忘卻。讓自己的心,在遺忘的過程中,飛往更寬廣的天空……』
……
或許千百年后,終不會有人記得在這世上曾有一個人,在那個最接近天闕的地方,亙古守望那一片的慈光永耀。
自此,歲月依稀,自此,紫袍依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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