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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跡
痕跡
冬天,并不是寒冬,剛剛告別了殘秋,吹來第一次寒風,想來可確指為初冬.
海灘是失意人來的地方,有很多失意的人會選擇來此.一是遺忘;一是輕生.心一橫,眼一閉,縱身跳下去那么什么煩惱也沒有了.
清晨,霜還沒有散盡.遠遠的海灘邊隱隱約約坐著一個人.一個男人,并不年輕,但也不顯蒼老.只是眉宇間有些陰郁,帶點憔悴.一看就是個有故事的人.
我的好奇心促使我上前的腳步,等我看見他抬頭相望時我卻大為吃了一驚.那是一張在任何地方也無法泯滅的臉.只要是美麗的,無論男女我都歸結為驚艷.而此刻那張令人驚艷的臉上顯出一絲友好的笑意.看來并沒有為我的魯莽而怪罪.
"希望我并沒有打攪到你!"我說,想博取他的諒解和好感,在這樣一個少見的俊逸男子面前我有些謹慎和拘謹.
而他搖頭,"你并沒有打攪到我,而且孤獨者不會拒絕有與人交談的機會.",他招招手,"過來吧,愿意和我說說話嗎?"
我被動的走過去,坐在他對面的巖石上.
"我很樂意!"我說.
從正面仔細看他,更讓我有種壓迫感.我猜他大概不到三十五歲,在他眩目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歲月的痕跡.
"你幾歲了?小姑娘."他打量我一會問道.
"我不是小姑娘,我二十了."我說,在我這個年齡階段中最忌諱別人說自己小,所以我加重了語氣,雖然那顯得更稚氣.
"你坐在這兒很久了嗎?"
"嗯!---------"
"你在想事情嗎?"我問.
"在這可以做很多事,比如看海---------"他反問我,"為什么一定是想事情呢?"
"我猜的!"我說,"一般人大清早就在這里都不會僅僅只是為了看海吧!"
"那你猜我是為何而來呢?"
"嗯---------你是來懷念什么人或是來追悼什么來的吧!"我大膽揣測著.
"追悼--------"我聽見他的聲音頓了頓.
"你在想念一個人吧!"
"是的!"他嘆了口氣.
"她呢?"我問,很好奇這樣一個出色的男子會有怎樣的女子令他懷念.
"死了!兩三年了吧,不愿意記清楚是哪一年哪一天."他的話里沒有很大的情感波動.
"她是你的妻嗎?"我問.
他搖搖頭.
"女朋友?"
他又搖搖頭.
"我不明白."我說,"那大概是個很復雜的故事吧."
"太陽之下無新事,我們也只不過是有緣無份而已."他淡淡的說,"那些故事你大概聽過一千次了."
"可你的故事我沒聽過."我說,對他的故事好奇起來.
于是,在這樣一個霜冷的清晨,我聽到了這樣一個故事:
其實故事并不復雜,男子是一個富裕人家的孩子,一生下來就沒吃過什么苦.他長大以后,學成歸國主持自己家族的事業(yè).在這中間他認識了一個女孩子.女孩子叫櫻,長得乖巧,溫柔.他很喜歡.可就在不久后,櫻第一次帶他回家,當他第一次看見櫻的妹妹時,他就知道,他完了,櫻也完了.
其實櫻的妹妹并不比櫻出色,在她那張小巧玲瓏的臉上,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對愛笑的眼眸.可那雙眼卻是看不見的.當他第一次看見櫻的妹妹坐在鋼琴前面彈那首耳熟能詳?shù)?致愛麗絲>時;在幽雅明快的節(jié)奏中;看著那穿著白衣白群的女孩子,他一陣心疼.
櫻告訴他,妹妹叫嫣.嫣然而笑的嫣.
在那以后他就成了櫻家里的長客.櫻的父母很喜歡他,把他當自己的兒子看待.而嫣,敏感的嫣呃,很快就感覺到了他對于她那不同尋常的情感.她開始慢慢地疏遠他,不動聲色的開始躲他.可他卻瘋了似的想見她,來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呆得時間越來越長.終于有一天,當他再一次去她家時,櫻告訴他,嫣出國了,走得很匆忙,沒有來得及與他告別.
他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也許嫣在無形中已經為他做了決定.象他這樣的家庭里,父母決不會同意他娶一個殘缺的女孩作妻子.而且阻力不單來于家庭,還有社會上的蜚短流長.他還不夠勇氣去面對這一切,除了愛情,他還有許多事讓他放不下.
他沒有去找嫣,而櫻也就慢慢的淡下來了.二年后,他在父母的撮合下,娶了個門當戶對的妻子.妻子其實并不是不好,只是他始終忘不掉嫣,那個有著愛笑眼眸的女子始終是他午夜夢回的牽掛.
有一天在街上,他看見一閃而逝的熟悉身影時,他以為自己眼花了,但是真真實實的,他看見了嫣,,那是三年后他第一次看見她,三年的時間似乎不曾存在過,嫣仍是他記憶中的嫣,他控制不住自己雀躍的心,于是他又一次拜訪了她.
嫣那時剛從國外回來,他這才知道,嫣這三年都在國外的盲人指導學校學習自立能力.她回國后找了個房子開始自己的獨立生活.嫣笑著說,活了二十幾年還是第一次過自己的生活,覺得真好.
也許是時間帶給雙方很大的改變,又或許是他結了婚,嫣沒再拒絕他的友誼,他像以前一樣,靜靜的聽她彈鋼琴,柴可夫斯基的<悲愴>還有<命運>.悲愴再加上命運,多么貼切的形容詞,像極了他對嫣的愛,來不及萌芽就告夭折.
他們始終沒有談什么敏感的話,他們一直維持著朋友之間的關系,做朋友之間可以做的事,就這樣過了好多年,直到嫣去世.
嫣死得時候只有二十九歲,死得太早,也太年輕.她一生沒有婚嫁,自始至終她都沒有說過自己愛過他,只是在臨終的時候握著他的手對他說,這是最好的結局.
我靜靜的聽著他述說,他說的很慢,很仔細,不像在說他自己的故事,就如同發(fā)生在別人身上一般.他的語調平緩,沒有太多的激動.
我想,那女孩是愛著他的吧.只是聰慧如她,也許在一開始發(fā)覺他的感情時,她就已經想到會面對的一切.她一早就看出了他人性中的弱點,所以她避開了,所以她沒有說愛.
愛情,可以成就一個人;愛情!也可以毀掉一個人!
但我最終什么也沒有說,而他也沒有再看我.他的目光從講完后就一直停在海的遠處,或許,那令他又想起她.
我慢慢站起來,
靜靜的,
我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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