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怎能負青梅

　　曲云跟舒樂說：“待我長發(fā)及腰，你娶我可好？”
　　舒樂說：“你頭發(fā)長，你的個子也在長，什么時候才能及腰？”
　　曲云癟嘴說：“我不管，你就說你娶不娶？”
　　“娶，一定娶�！�

　　年少時的胡言最不得信，可是曲云偏偏信了。

　　舒樂比曲云年長幾歲，所以曲云常常跟在舒樂后面，舒樂練劍，她便捧著醫(yī)書在一邊看。
　　全山莊上下都知道，曲云喜歡跟著舒樂，也都知道那句待我長發(fā)及腰，可是誰都沒當真，
　　誰年少的時候，不曾說過幾句胡話。

　　后來舒樂奉命出門歷練。
　　告別的時候，曲云對著舒樂說：“等你回來，你就可以娶我了。”
　　舒樂怔愣了一下，然后說：“好�！�

　　舒樂這一去，就是五年。
　　五年后，舒樂回來，還帶著宋雙錦。

　　五年的時間足夠曲云出落的亭亭玉立，足夠她長發(fā)及腰。
　　可是等她得到消息興奮的奔到廳前，卻看見舒樂挽著一女子對她說：“師妹，這是宋雙錦。”
　　宋雙錦是舒樂在路上救下的女子，孤苦無依的便跟著舒樂回了山莊。
　　曲云看著舒樂半響，一時之間接受不了這個消息，所以她只能轉(zhuǎn)身跑開。

　　舒樂終究是把她的話當成了一個玩笑。

　　曲云跪在師父面前泣不成聲好像說了許多，好像又什么都沒有說，可是師父只是輕輕的摸摸曲云的頭，然后說：“頭發(fā)長了，便剪了吧�！�
　　曲云摸了摸早已及腰的頭發(fā)，不知該如何是好。
　　于是師父嘆息一聲進了后廳，留下曲云一個人跪在那里。

　　曲云沒有再像以前一樣纏著舒樂，所以這一次舒樂回來，他們竟然是再也沒見過。
　　再見，竟是徹底心灰。

　　那日，師父讓曲云把新煉好的劍給師叔送過去，曲云抱著劍經(jīng)過花園的時候，看見宋雙錦。
　　曲云一時沖動，抱著劍便沖到了宋雙錦的面前，拔了劍指著宋雙錦。
　　曲云不曾學武，所以她連劍都握不住。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聽見舒樂呵斥的聲音。
　　“曲云！你要干什么？”
　　舒樂飛快的越過了圍廊到了曲云的面前，然后伸手死死的捏住了曲云的手腕。
　　曲云轉(zhuǎn)頭怔怔的看著舒樂，感覺到右手的手腕疼的厲害，都快要握不住劍。
　　舒樂是用盡了全力，最后曲云終究是奈不住疼松了手，劍掉在了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以前他叫他小云，再后來，他喚她師妹，然后剛剛，他叫她曲云。

　　右手的手腕迅速的紅腫起來，曲云不可置信的看看舒樂。
　　舒樂在護著宋雙錦問她有沒有怎么樣。
　　“怎么這么些年沒見，你竟變得這般任性胡來？”
　　舒樂的語氣里滿滿的失望和數(shù)落，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沒干不是么。

　　右手的手腕疼的厲害。
　　曲云彎腰撿起來劍，手腕疼的都快要握不住。
　　努力的平穩(wěn)了手，拿劍指著舒樂想要一劍刺下去一了百了，可是最終還是下不了手。

　　伸手解了挽著的發(fā)髻，挽著的頭發(fā)松松散散的落下來，早已及腰。
　　師父說：“長了，便剪了吧�！�
　　師父說的，從來都是對的。
　　曲云笑著揮劍斷了那好不容易長長的頭發(fā)。
　　因為手抖的厲害，連帶著割傷了左手，手上的血混著頭發(fā)散落了一地。

　　“舒樂，自此，我們情斷義絕。”

　　扔下手里的劍，曲云轉(zhuǎn)身奔出來山莊。
　　舒樂怔怔的看著掉了一地的頭發(fā)，看著曲云離開，他不明白為什么曲云竟會任性至此。

　　曲云這一去，再也沒有了消息。
　　師父說：“舒樂，你把云兒找回來吧，人是因你而走。江湖險惡，云兒又不懂武功�！�

　　舒樂奉了命去尋人，可是每次聽到消息趕過去，都是晚了一步。
　　尋便江湖，也不見只影。
　　舒樂想起以前曲云曾跟他說過，如若以后，舒樂從江湖上隱退，她們就去尋一山間小林過隱居的生活，當一回世外高人。
　　所以舒樂開始在山林間搜尋。
　　終究是在某一山林間找到了一竹屋。

　　院子里曬滿了藥草，可是沒有人在。
　　看著滿院子的藥草，舒樂直覺得這一回終于是找到了人。

　　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等著，過了半響有人回來了。
　　曲云背著一簍藥草推了籬笆門進來。
　　看見坐在院子里的舒樂也當沒看見一般顧自做自己的事情。

　　舒樂看著曲云放下背簍，然后開始晾曬藥草，好像當她不存在。
　　“跟我回山莊去吧�！�
　　舒樂開口說。
　　曲云沒有理他，顧自蹲著整理藥草。
　　“云兒，跟我回去吧。”
　　舒樂伸手拉起曲云，拉的是右手，曲云下意識的喊了一聲疼。

　　右手手腕上的上早就好了，可是卻總覺得右手再也使不上力，一碰就覺得疼的厲害。
　　聽見曲云喊疼舒樂連忙松了手。

　　“宋雙錦死了嗎？”
　　站起身，輕輕的揉著手腕，曲云看著舒樂問。
　　“云兒……”
　　“等宋雙錦死了再來叫我回去，她不死，我就算死也不回去�！�
　　舒樂看著曲云半響，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曲云也就轉(zhuǎn)身進了屋，沒有再管舒樂。
　　舒樂說：“云兒，我先回山莊報個平安，然后再來找你。”

　　舒樂快馬加鞭回山莊。
　　一路上想起曲云年幼時說的那些話，那些曾經(jīng)被他當做玩笑的事。
　　原本他是真的當那是玩笑，他以為曲云也是說笑。
　　可是現(xiàn)在竟然發(fā)現(xiàn)，他們好像都沒有把那當做玩笑。

　　回了山莊，跟師父說找到了曲云，可是曲云不愿意回山莊。
　　聽他說了之后，師父也只能嘆息一聲，然后說：“罷了罷了，云兒那個性子。安然無恙便好了。”
　　舒樂叩謝師父說：“多些師父這么多年的照顧，勞請師父多照顧點宋雙錦�！�
　　師父看著舒樂半響，也只能搖頭說：“你這又是何必�！�
　　舒樂磕頭拜謝之后，然后說：“竹馬怎么負青梅。今時今日才明白，但愿不曾晚。”

　　離了山莊，再去找曲云，可是曲云卻已經(jīng)離了原先的居所。
　　一路輾轉(zhuǎn)，終究讓他在一山谷間找到了曲云。

　　對于舒樂的到來，曲云雖然覺得意外，可是還是什么都沒有，好像舒樂整個人都不存在。
　　所以舒樂就這么住了下來。

　　舒樂時常會出去，曲云不問他去干什么，舒樂也就沒有說。
　　后來舒樂撿回來一個小孩。
　　舒樂讓他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拜了師，然后看著曲云說：“叫——”。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曲云就截了話說：“叫二師父�！�
　　曲云的臉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緒，舒樂想要反駁，可是最后還是只能沉默。
　　后來舒樂又陸續(xù)撿回來兩個小孩，都是叫的二師父。
　　只有楚年纏著舒樂問，為什么要叫二師父不叫師娘�？墒鞘鏄芬仓烂念^沒有說什么。

　　曲云頭發(fā)長的很快，原本被剪到齊耳的頭發(fā)很快便又垂到了背中間。
　　舒樂想著，等曲云的頭發(fā)再度垂到腰際，那么便娶了吧。
　　可是曲云的頭發(fā)好像是停止了生長一樣，再也不曾垂到過腰際。
　　舒樂知道為什么，可是他沒辦法說什么。

　　再后來，舒樂撿回來的小孩也都大到可以游歷江湖。

　　舒樂說：“云兒，那些事情也都該忘得差不多了吧�！�
　　曲云摸摸右手的手腕，沒有做聲。
　　舒樂伸手揉了揉手腕，曲云下意思的收了下手，可是最后還是任他去了。
　　“你說過，待你長發(fā)及腰，讓我娶你可好——你還記得么？”
　　“年少時的胡言最是信不得。”
　　曲云坐到銅鏡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云兒，你這長發(fā)也該及腰了吧�！�
　　舒樂看著銅鏡里曲云的面容，她松松垮垮挽著的發(fā)髻看不出到底長到了哪里。
　　“快了吧�！�
　　曲云拔了發(fā)簪，長發(fā)落下來，將將及腰。
　　“這么些年，怎么也沒見過它及腰。”
　　舒樂伸手順著曲云的頭發(fā)，喃喃自語。
　　“長了，便剪了�！�
　　“等它再長了，就別剪了吧。”
　　正在挽發(fā)髻的手愣了愣，曲云從銅鏡里看著舒樂的臉。
　　舒樂伸手拿過曲云的發(fā)簪，幫她挽上了頭發(fā)，然后把站在門口的楚年叫了進來。
　　“年兒，進來吧�！�
　　然后讓楚年改口叫師娘。

　　曲云只是背對著他們坐著，摸著頭上的發(fā)簪默認了舒樂的話。

　　舒樂說：“等到他們都回了山谷，我們帶著他們一起回山莊去拜見師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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