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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日晴空,泉水淙淙,日照水光映得竹林內五所草堂寬爽明亮,倍顯潔凈無塵。草堂周圍編竹為籬,籬邊月季長春,山茶常綠;棣棠、山躑躅花期才過;繡球、高良姜正在爛漫;木香、秋葵含蕊待發(fā)。微風輕輕拂來,庭前花架上纏枝牡丹搖曳生姿,燦若錦屏;后院花圃內甜瓣玫瑰綽約可愛,香似蜜甜,惹得蜂采蝶纏。
陶醉手持碎米一碗,甫推開籬門,眼角余光瞥見一物在竹林內飛快閃過,形容大小仿佛是麝香貓。陶醉不以為然,反手帶上籬門。
久居深山,孔雀云豹亦已見慣,只要不到園內搗亂,胡斐也懶得動手捕獵。
陶醉如常往地上灑米。
多年前,鐵花會解散后,胡斐真正無事一身輕,某天伸了個大懶腰,樂呵呵地說:“這些年東奔西跑沒完沒了,風沙雨雪挨個嘗遍。現下有的沒的都拋開了,咱們找個好景致所在,安安靜靜過日子可好?”
當時,陶醉答道:“好,先找個清凈山泉,旁邊結上三五間草堂,栽竹成林……”
“就是就是,”胡斐搖頭晃腦,悠然接口:“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若要不瘦又不俗,天天吃頓筍炒肉。”
“咳,我不吃筍子。”陶醉瞥見胡斐有些犯懵,忍住笑再補一句:“不單不吃竹筍,就連竹葉青也不喝!
胡斐似是明白過來,便忙道:“這些我也不愛吃!毖壑檗D了轉,又笑道:“想要免俗,咱們也可以種花,用色各花朵做菜釀酒,有夠風雅了吧?”
就此三言數語,兩人果真在深山中擇地而居,外有竹林圍繞,內有花圃繁茂。陶醉每日打理花枝,汲泉灌溉;胡斐或打獵采樵,或做菜釀酒。有時因所存皮貨山貨太多,自用有限,兩人將富余拿到外間換取用品,順道管幾件不平事。如此逾年歷歲,倒也逍遙。
深山人跡罕至,鳥獸成群,竹籬雖能阻走獸,卻擋不住禽鳥。大山里盡多銀杏松子欖仁紅樁,卻仍有雀鳥飛到園中啄花傷蕊。陶醉只好在草堂四周灑些米谷,禽鳥飽食,自不來損毀花蕊。
這時幾個翠鳥食過碎米,停在竹籬上疏整羽毛,鳥鳴囀囀,狀甚快活。陶醉怔怔地瞧著,拈著空碗有些走神。
數日前,胡斐獵得一頭母豹,因前已積下大量皮貨,須帶到外間出脫。由是胡斐匆匆下山,陶醉獨留園中。
陶醉暗忖胡斐好動又愛管不平,以往兩人一同下山,多少有個管束;這次他獨個下山,不知又要攬多少事上身,也不知幾時才能回來……深山里除了流水響就是鳥鳴,靜得發(fā)怵……
陶醉默然拈著空碗返回廚房,只見冷灶無煙,又是一陣納悶。半晌在廚房外取柴燒灶,燙了兩壺胡斐自釀玫瑰露,又取出胡斐所采欖仁、松子,拿到屋里自斟自飲。
陶醉慢慢呷著酒,不覺沉思。
昔日自己獨自修行,不言不語無悲無喜,千百年也就如此過去。就是隨著“他”匿于紫禁城中,可“他”勤于政務,事必躬親,只能在深夜與自己相會傾談略解憂思。“他”在位八年,第一次下詔罪己,爾后越見繁忙;直到第四次罪己,彼時國事維艱,更難得與“他”照面。與“他”相識近二十年,但相聚時間還未及半數,那時自己總是耐心守候,從未曾似現在這般心神恍惚,如有所失……
陶醉正想得出神,乍聽得胡斐喚叫:“竹子!竹子!我回來啦!”陶醉趕緊抬頭一看,卻見胡斐跳入屋里,直嚷道:“好熱!好熱!”放下雙手里大包小包許多東西,一股腦地堆在桌邊,伸手抓起酒壺,對著嘴咕嘟咕嘟直灌。喝了半壺,胡斐放開酒壺,奇道:“你怎地喝冷酒呢?”
陶醉心底一寬,不覺開顏,反問道:“怎地才去了幾天便回來?我以為你要多留幾日呢?
“你又不在,我獨個留在城里作甚?心里總想著你,不知你會不會喝冷酒;貋硪豢矗黄淙!
陶醉莞爾道:“這酒熱過,只是冷了。”
胡斐笑道:“冷了?擱多久了?這個你別喝,等下我再給你燙酒!闭f著把桌上冷酒喝個清光。
陶醉指著桌邊大堆物事,“你來去匆匆,尚有能耐買上這一堆!
“竹林里那馱子還馱著米油鹽醋,我趕著入屋瞧你,還沒卸下來罷了。”
“你把馱子栓在竹林里?也不怕有豹子過來吃掉!
“嘿,不怕,”胡斐拍著胸膛,“有我胡大俠在此,哪有豹子敢來?”
陶醉失笑,“你是狐,不是虎;縱然會飛,豹子也不怕你?彀疡W子牽到雞舍!
“先不忙,我?guī)Я撕脰|西給你!焙吃谧肋吥嵌盐锸路页鲆粋布袋遞過去。那布袋轉移間似有鈴聲微響,陶醉疑或地看向胡斐,胡斐說:“打開瞧瞧!
陶醉接過來打開一看,只見袋中滿是金鈴,大小只如拇指,另有紅絲混雜其中。信手拈起一個鈴鐺,竟帶出一段絲線,原來一根紅絲兩端均系著金鈴,恍然道:“護花鈴!這一滿袋怕有上千對了!
胡斐得意地笑,“咱們把這鈴鐺掛在花枝上,再不怕雀鳥飛來啄花!
陶醉細心一想,問道:“你才去幾天,往哪買上千對護花鈴?且連絲線也系上了?”
“咳!焙骋皇掷^陶醉,笑道:“來,咱們把這些鈴鐺全掛起!迸c陶醉走到出屋外。
陶醉曉得這些金鈴是從某個府第‘借’來,由是改問:“今趟下山有無趣事?”
“哪有什么趣事,”胡斐抓著滿把金鈴,逐一掛在花枝上,“你也不是不知,那些韃子總跟本大俠作對!
陶醉瞥了瞥胡斐滿頭黑發(fā),不無體諒,“你不比我,外間之人瞧不見我,卻看得見你。你這樣子在外走動,難免有些麻煩!
“什么留發(fā)不留頭!嘖!本大俠怎也不會把腦門剃光,有本事即管把我人頭摘去得了!焙碀M不在乎地說:“韃子無非就是妒忌本大俠頭發(fā)多唄!
陶醉又笑,倏地想到胡斐當然要留發(fā)。“他”是漢人皇帝,豈能似滿人那樣剃發(fā)呢?
兩人說說笑笑,閑談間在園中花枝上掛滿金鈴。清風徐來,惜花金鈴微晃,聲音清脆悅耳。
胡斐瞧著剩下小半袋金鈴,笑道:“咱們得再多種花,把金鈴都用掉!碧兆睃c了點頭,又見胡斐邊摘玫瑰邊說:“這花開得正好,我來做玫瑰糕!
陶醉笑道:“別做糕,做玫瑰蒸餃吧,我念著呢。”
“好。你得幫著洗花瓣,我剝核桃!
“成。”
看著胡斐捧著玫瑰走入廚房,陶醉心想,最會在這園子里采花的,不是能飛的雀鳥,而是能飛的狐。
──完、或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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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su:(瞥)枉自修道多年,怎地還不能辟谷?
胡少俠:(瞪)修道多年自然是能辟谷,可不吃飯還有啥人生樂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