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眼
　　原來，不是你的眼睛像我，也不是我的眼睛像你。而是我們一直都用同一雙眼睛看著這個世界。
　　-----嚴(yán)樂
　　見過我的人都說我有一雙好看的眼睛，我也一直很自以為如此。嘿嘿，不是自夸，雖然我點燈熬夜習(xí)以為常，但似乎十分得上天鐘愛，所謂的“秋水為瞳”簡直就是為我量身定制，近視這種問題從來不是我所要擔(dān)心的！以至于我的發(fā)小，趙彥，羨慕嫉妒恨，但是于事無補��！誰讓你整天抱著電腦當(dāng)兒子養(yǎng)，眼睛不壞才是奇怪！
　　他每每因為這件事情對抱怨上天，常作西子捧心狀怪聲怪氣道：“樂~~~樂，樂樂~~~小樂樂啊，不公平啊！要是我有了你的眼睛，高三那會兒就能去南航啦！你真是白瞎了這么一雙慧眼！”
　　而我呢，只能無奈地報以同情，就說，“要是能換眼，你就拿走吧！”
　　可是，世上沒有換眼的醫(yī)術(shù)。
　　趙彥真的是很想成為飛行員，可惜眼睛近視卻成為最大的阻礙。有時候我就想，如果真的有換眼大法，他一定會是世界上最帥的飛行員。我就讓他帶著我的眼睛去看世界上最美的山川河流，目睹那些我沒有機會見到的一切，然后回來講給我聽。他可是我最佩服的人啊！
　　可是高三的飛行員招生失敗，成為他畢生的遺憾。想起來那個時候真的叫做痛心疾首！一直到我們考上同一所大學(xué)，來到中國最北的城市，哈爾濱。這座冰城，音樂之都，西方的典雅與東方的神秘相結(jié)合的城市。
　　而我最感興趣的就是東北三仙的那些個軼文奇事。有趣的是，我們還認(rèn)識了一個同學(xué)，楊笙，說是祖?zhèn)鞯纳駶h，家里供著神仙。明明挺精神帥氣的小伙，卻整天神神叨叨的，叫我興趣大跌。可是趙彥說，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要不怎么會在東北流行這么多年還能大行其道呢？我便也不好多言。只是那個楊笙似乎因為這個對我很是偏見。我心里暗想，有本事你現(xiàn)場來一個仙上身，叫我也看看什么神仙顯靈！誰知道是個什么胡謅的野仙兒呢？純粹胡扯。
　　那天，聽到了南航來學(xué)校招生的消息，趙彥激動地一宿沒睡，第二天他匆匆跑過來找我，我就知道他還不死心，可惜不管什么治療眼睛的激光微創(chuàng)手術(shù)都可以被檢查出來，我很怕他再次受到打擊，并不是很贊同。可是令我吃驚的是，他的初次體檢竟然過關(guān)了！看著他高興的樣子，我也說不準(zhǔn)是什么心情，一旦通過，他就要轉(zhuǎn)校，再然后還要出國深造，都是沒有我的地方。這么多年習(xí)慣了兩個人做什么都一起，雖然很是為他高興，可是，就好像有一種自己的寶貝被人竊走的感覺，不爽！而這個竊取我寶貝的人竟然還興致沖沖，昂！不爽！
　　我就跟他說，“說不準(zhǔn)是他們的機器錯了！”
　　趙彥一臉的不屑，道：“你就嫉妒吧！等有一天我當(dāng)了飛行員，你丫還不巴巴地過來巴結(jié)我。小子！快給大爺我更衣打飯！”
　　他一副老身自在，胸有成竹，四仰八叉的模樣，我哪里還敢打擊他，趕緊恭維道：“飛行員大爺，哪一天飛黃騰達(dá)了，可不能忘了您的發(fā)小，坐飛機可不能要我的錢！”
　　趙彥故意瞥了我一眼，道：“嗯，那要看小爺我對你感不感興趣啦！”說著就摸了我一把！
　　我立馬狠道：“開飛機摔死你��！滾！”
　　這樣的日子過得很是逍遙，而他的復(fù)試要到幾個月后才能到，這些天為了保護(hù)眼睛，他竟然真的沒玩電腦，熄燈必睡，幾乎都到了苦行僧的地步，叫我刮目相看。我其實早就知道他是那種雄心壯志的人，一旦有了目標(biāo)，再難也會去做。而我，作為好朋友，就會支持他。這是我們一直以來的習(xí)慣，幾乎成了本能。
　　最近我的身體不怎么舒服，時常覺得昏昏沉沉，尤其是眼睛很難受，又疼又癢的。趙彥看著我的眼睛，說可能是水土的問題。本來想去校醫(yī)院看看，可是聽說那里實在不是什么好地方，于是干脆作罷，每天受著皇帝一般的待遇，讓趙彥給我打飯，也算是體驗一番他的待遇!倒是趙彥的反應(yīng)叫我好生不適，沒有怨言可不像他！
　　這邊的冬天來的及早，差不多十月底的時候我就穿上了冬裝！而眼睛疼的問題卻越發(fā)厲害，期間我一個人偷偷去了一趟醫(yī)院，可是查無所因�；厝ズ蟊悔w彥一頓大罵，說我不帶他一起去。我說又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是你自己老不在好不好！當(dāng)然，后半句我只是心里悄悄的說罷了。趙彥看著我，眼神奇怪。我正要問他怎么了，他卻頭也不回地走了。不知道生的什么氣！
　　不過我并沒有在意，以前這樣的事情一天要發(fā)生好幾次，要是次次在意，我豈不是要氣死了！
　　可是沒想到他竟然一連好幾天沒有跟我說話，我也憋著，心想，看你能跟我犟到幾時。
　　嘿嘿，十一月二日下午，他就憋不住了�？刹皇敲�，以前一直都是我先開口，他見這么長時間我也不來找他，嚇壞了吧!其實我早就看見你了，悄悄地藏在后面看小爺我，一副受屈的小媳婦模樣，就是拉不下臉來么，死要面子！得！小爺今兒個生日，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
　　趙彥說，看你最近身體不好，要不出去散散心，說不準(zhǔn)就是你的眼睛想出門賞賞美景，而你卻讓人家宅著，憋出來的毛��！
　　我道，狗屎，你的眼睛才憋得慌！
　　他訕笑不語。
　　其實來到哈市除了去過中央大街還真是沒去過其他什么地方，本來眼睛疼得很，看什么都糊，但心存僥幸，還真不準(zhǔn)就是窩出來的病，要不怎么會醫(yī)院也看不出來毛病呢！
　　我們坐公交去北方森林動物園，說是那里有東北虎。我一直對東北虎向往，路上很激動，可是趙彥一路都不怎么說話，我說話的時候他還總是看著窗外。我說，喂，你不是真因為之前的事生氣吧！
　　他回過頭來道，怎么會，別多想。
　　我哪有多想，明明是你自己一副哭喪的臉，眼睛還紅紅的。是我的眼睛有了毛病，怎么搞得好像你的眼睛病了一樣？
　　森林動物園很有一段距離，起初我還很起勁，可是后來身體越發(fā)的不舒服了，昏昏沉沉的冒冷汗，眼睛疼得像是要爆炸一樣，我靠在趙彥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說想要去醫(yī)院，可是他似乎沒有聽見，眼睛注視著窗外，雙手不自覺的撫著我的頭，偶爾拂過我的雙眼，如同有魔力一樣帶來冰涼的觸感，降低我的疼痛。我的五感漸漸消失，可身體卻冷得厲害，即使他使勁地抱緊我，也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溫暖。漸漸地，我再也感覺不到疼痛；漸漸地，我感到周圍的一切都在離我而去，很玄妙莫測的感覺。我恍惚中發(fā)現(xiàn)自己在飄起來，能看見趙彥抱著我，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默默地，無聲地流淚。而我的表情很安詳，像是睡著了一樣。
　　我想，這一定是個夢，一個奇怪的夢，要不怎么會有兩個我，一個睡著了，一個卻飄在空中，沒有人看見。
　　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我們沒有去看東北虎。
　　我一路跟著趙彥出了市區(qū)，（心里暗爽，飄的感覺真是無與倫比�。】上o人分享。）卻不知道他怎么會對這里輕車熟路，沒有高樓大廈，像是城鄉(xiāng)結(jié)合帶的某一個村子�？墒钱�(dāng)他抱著我的身體來到一戶門口有蛇圖的人家的時候，我卻已經(jīng)知道這是哪里。之前聊天的時候，那個楊笙說他們家門口有蟒仙庇佑，諸邪不侵，百鬼難進(jìn)。當(dāng)時很是不信，現(xiàn)在完全不信了，因為我已經(jīng)跟著趙彥進(jìn)了門，那個狗屁蟒仙根本就沒有露面，是不是被我嚇壞了��！哈哈！
　　天色已經(jīng)很昏暗了，我有點害怕，高聲地叫著趙彥的名字，可是他完全沒有默契。你要再不把我送到醫(yī)院，我就可能真的變成飄飄了啊！你要救我也不用找這個神漢啊！他除了會跳大神，完全就是騙人么！平時見你挺靈光一人，怎么關(guān)鍵時刻就糊涂了呢！
　　我看見趙彥把我抱進(jìn)了楊家的祠堂，我討厭這種地方，神神秘秘的。從進(jìn)門就開始感覺到不舒服，這種發(fā)霉的地方怎么能用來救人��！天哪，我要給你害死了啦！死趙彥。可是他完全聽不到我的話。飄到現(xiàn)在，致使我對電視里演的那些鬼魂害人完全嗤之以鼻，鬼魂根本就不能碰到人，人也根本就看不到鬼魂��！沒有親自實踐請不要誤導(dǎo)小孩子好不好！
　　祠堂正中央供著一尊像，可惜被丈高的紅布遮起來，只能大概看到一個輪廓，我剛想扯下來看看，沒想到趙彥那個平時很有好奇心得家伙，竟然目不斜視地走過去了。我只好轉(zhuǎn)身去追他。
　　趙彥走到了東邊的墻壁旁，就在我剛要過去的時候，一種陰森的感覺從背后襲來，幾乎將我刺穿，我剛要回頭，就被一股巨力撞出了門外！我是否該慶幸自己可以穿墻，否則一定摔個七葷八素。當(dāng)我爬起來再次想要進(jìn)去的時候，卻被一種奇怪的紫色光芒阻擋在外。
　　這一發(fā)現(xiàn)幾乎打破我的世界觀，難道真的有神仙？這種只有在小說電視里的，疑似結(jié)界的東西，竟然活生生地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請允許我用“活生生”這個詞，它真的像是活了一樣，不停地吸收外界的一種黑色霧氣，可我一碰，巨大的震感就把我震蕩開去！我只感到一陣靈魂的顫栗，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似乎又做了一個夢，像是一個夢中夢，夢里我的眼睛好了，趙彥抱著我到了一個從沒見過的屋子。那個楊笙盤腿坐在屋子中央，手邊放了很多奇怪的物什，有一個巨大的瓶子灌滿了綠色的惡心的液體，周圍擺著許多黑色的小旗和蠟燭，它們?nèi)家砸环N我不懂的規(guī)律擺著，怪異無比，卻又十分和諧。
　　楊笙念念有詞，這時突然停下來，疑惑地望向我的地方，不不，我不是正在趙彥懷里么，他是望向屋里某一個地方。他嘴角詭異地笑了下，道：你準(zhǔn)備好了嗎？一旦開始，便不能回頭。
　　我以為他在和我說話，卻聽見趙彥低低的道一聲，嗯。
　　趙彥將我渾身的衣物都脫了，我感到他的汗水滴在我的臉上，滾燙；又滾落道我的嘴角，微咸。我心里很激動，想要說話，告訴他我好了，別脫了。可是聲音卻被卡在喉中，什么也說不出來。似乎有一種力量將我束縛，只能眼睜睜地注視著一切。
　　只聽楊笙說，可以了。
　　然后趙彥將我泡進(jìn)了青色的液體里。我心里大叫，好惡心啊！好疼，這是什么�。�
　　可是他聽不到，什么也聽不到。漸漸地，液體淹沒了我的身體，嘴唇，鼻息，眼睛，額頭，最后，我沉在水底，我隔著瓶子，看著趙彥，看著外面的一切。我好難受，趙彥，救我！我好怕！我好難過，我就要淹死了，你救救我，救救我……我感到那些液體似乎有腐蝕性，它們鉆入我的皮膚，啃噬我的骨肉，疼痛要撕裂我的靈魂！可是我的身體完全不能動彈，肌肉僵硬如石，我連痛苦的掙扎也做不到，我的聲音被它們啃噬在喉中，我的最后的呼救，再也沒有人能聽到。
　　隔著水，隔著玻璃，我似乎能聽到趙彥的哭聲，那樣撕心裂肺，卻原來，那是你的淚水，滴在我的臉上……

　　突然我感到自己可以動了，可是在一瞬間我卻發(fā)現(xiàn)自己又回到了祠堂外。我從地上坐起來，覺得如夢似幻，剛才的感覺好真實，好嚇人�。〔贿^幸虧是個夢，要是真讓我泡在那種惡心的水里，不如死了算啦！我長舒了一口氣，好在是假的啊！
　　我在院子里飄了幾個來回，覺得更加身輕如燕，和剛才飄的感覺更加不同。我覺得自己真是有做鬼的天賦！不過，趙彥啊，你怎么還不出來，我又進(jìn)不去，你不是把我給忘了吧！我要回去，再不走，半夜被關(guān)在寢室樓外，看你怎么辦！我還沒有吃飯呢！就知道跟你出門沒好事！說好的東北虎都沒看見！
　　密室里，趙彥泣不成聲，幾乎咳出血來。楊笙走過來，道，有什么哭的，做都做了！你不會后悔了吧？不過后悔也晚了。說著，他欣喜地掏出兩根暗紅色的細(xì)竹簽，四五厘米長短，他將瓶子中的尸身抬起來，像情人一般溫柔的、把竹簽撐在眼皮下。尸體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珠子也快掉出來，血絲滿布，青紅色的渾濁液體滑過眼角，不知是血是淚……
　　完罷，楊笙輕輕地?fù)崦w的頭顱，道，真是完美的作品，換眼之術(shù)頭一次用，竟然就這么完美，真是很有天賦��！你看，這么美麗的眼睛，我從來也沒有見過，以后，就是你的了。
　　他轉(zhuǎn)頭看著趙彥，溫柔的笑出了聲�！昂呛牵闶遣皇窍雴栠@竹簽是做什么用的，告訴你也無妨。其實還不是為了你，運轉(zhuǎn)換眼之術(shù)，非要有一個人的眼睛永遠(yuǎn)睜開才能奏效。之前你能過了體檢，不過是借用了嚴(yán)樂的視力，要想一勞永逸，除此方法不行。我知道你不好受，可是只能這樣了。”

　　那天晚上我在外面一直飄到十點來鐘，我發(fā)現(xiàn)自己十分喜歡月光，以前沒有什么感覺的��？也許是鬼魂的緣故吧。
　　趙彥出來的時候，感覺有點失魂落魄，我心里也不好過，看著自己最好的朋友獨自受傷而不能勸解，原來這么無奈。
　　我們走到巷子口，正好有一陣風(fēng)吹過來，他似乎被嚇了一大跳，頭也不敢抬地走掉了。
　　我心想，以前你還老是笑話我膽子小，這下可被我抓住把柄嘍！我發(fā)現(xiàn)一個事實，就是我變成了鬼，連膽子也變大了，都是同類嘛，有什么怕的！我趕緊跟上他回去了。幸運的是看門大爺正在和幾個醉酒的學(xué)生磨嘰，我們倆就趁機進(jìn)了樓。
　　不久，趙彥給我辦了休學(xué)，同學(xué)們對于我的病情很是關(guān)心，但僅僅止于關(guān)心而已。我又沒有什么家人，只有一個年邁的奶奶，趙彥替我打了電話問候，奶奶還笑著跟他說要好好學(xué)習(xí)，也讓我向趙彥學(xué)習(xí)�？粗拗蝗孙椦輧山莾旱幕樱胰滩蛔⌒α�，又哭了。
　　來年四月，趙彥如愿以償?shù)剡^了二次體檢，基本已經(jīng)確定要轉(zhuǎn)校的事。晚上幾個要好的同學(xué)一起幫他慶祝。我一直跟著，可是卻什么忙也幫不上。原來我們真的處于兩個世界，從此，我的世界有你，你的世界沒我。原來在沒有我的日子里，你也已經(jīng)有了這么多好朋友。
　　我漸漸的明白我真的死了，從原來的不敢置信，痛哭流涕，到現(xiàn)在的默認(rèn)，無所謂。只是有一件讓我覺得十分可惡的事，為什么我已經(jīng)死了，眼睛的毛病卻沒有好！還是很痛，說實話，我已經(jīng)半年沒有合眼了，一閉眼就會撕心一樣的疼，好像有人在我眼睛里扎了一根針一樣。真是的，原來鬼也會有痛覺的��！
　　那天晚上他們喝了很多酒，回學(xué)校的路上，有幾個男生起哄，又拍照片，又把我們院的�；ㄍ频节w彥的懷里。那女孩欲拒還迎地扶著他，可我知道趙彥那小子一定沒醉，他的可是海量�？纯纯�，把人家姑娘弄得不好意思了吧！人家都尷尬了！我偷笑道，你小子這就叫活該！還裝醉！現(xiàn)在看你怎么辦？人家姑娘家家的，被你平白占了便宜。你得了便宜還賣乖！哼！
　　那姑娘叫陳雪雁，如花似玉，身材高挑，與趙彥看起來倒是很般配�？上宰犹^高調(diào)，爭強好勝的，又太會撒嬌，他不喜歡。這家伙可懶得很，哪里會去討姑娘歡心？作為他的哥們兒，我知道這家伙更喜歡那種外柔內(nèi)剛的，能容得下他的強硬性子的人。不要太高，胖瘦適中就好，說是這樣有手感！真是不知廉恥！還說手感！
　　想著這些的時候，我鼻子酸酸的，就這么離開還真不是我的性格��！連個離別的話都來不及說。
　　回了寢室，他和衣而臥，仰面朝天。要說以前他可不是這么個睡法，一直都是蜷起來的。不知怎么的，就成這樣了。就算是每天洗完澡，他也會穿上衣服再睡，我說，你老不累啊這么睡！可是他聽不見。
　　現(xiàn)在他的臉上紅紅的，雖然沒醉，卻也喝了不少。我蹲在床頭，低頭看他。他的睫毛忽閃忽閃的，似乎睡得極不安穩(wěn)。
　　我輕輕地戳他的眼睛，以前沒覺得你的眼睛這么好看啊，真是越來越有我的范兒��！干脆以后當(dāng)我兒子吧！走出門人家就問，這么好看的孩子是誰家的啊？我就自豪地說，我家的。嚴(yán)家的孩子！雖然我也沒見過我爸媽，不過肯定他們收你啦！來，小彥孫孫，親親哈！
　　以前就沒覺得你挺帥啊，怪不得老臭美！可惜，我怎么就死了呢？要是不死，怎么也得叫那個……額，雪雁，就是那個陳雪雁，�；矗殖鰝�高低上下來！
　　……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就這么自言自語了半宿，說著說著就掉下淚來，一會兒又被自己惹得笑了，真是做了一回鬼還變得多愁善感了吶！說著說著就睡著了。這些我早就練出來了，自言自語，還有睜著眼睛睡覺。
　　而在我睡著不久，趙彥突然睜開眼睛，眸中似有萬千話語，又似乎有百般情愫。可只是幾秒鐘，過后，他又閉上眼睛，似乎重新睡著了，也似乎，他從未醒過。
　　四月九日上午，趙彥得到最后考試通知，不久他就可以實現(xiàn)他的夢想。因為他的成績從來不是值得擔(dān)心的事。我也高興的想要叫喊，可是仍舊沒有人分享。
　　趙彥自從得到消息就有點心神不寧，果然，未幾，他就給楊笙打了電話，說是有急事相商，并約在學(xué)校附近見面。等了一會兒，他又撥了楊笙家里的座機，結(jié)果無人接聽。我奇怪地看他，不知道他把楊笙調(diào)開為的是什么？
　　我跟著趙彥直奔楊家，緊跟著趙彥進(jìn)了祠堂，祠堂并表面看來沒有任何變化，可是我明顯感到那種令人不舒服的氣息在我身邊纏繞，想要將我驅(qū)逐出去，我發(fā)現(xiàn)當(dāng)我靠近趙彥的時候那種排斥感就會弱一點，所以，我像是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緊貼著趙彥，好奇為什么會這樣？這時，只見趙彥瘋了一樣，他跳上供臺，一把將紅布扯了下來！我驚呼一聲，頓時一陣陰風(fēng)撲面，直覺刺骨寒冷。我抬頭看去，卻被眼前的雕像嚇了個半死！那石像蛇身人首 ，足有一米來高，表情猙獰，巨大的口張開足有半個臉大，牙齒鋒利無比，似乎還有未凈的肉絲掛著，蛇一樣的信子吐出來，似乎還能伸縮。它面上傷痕累累，不知是什么東西劃的，青色紅色的血絲滿布，而眼神卻一副享受的模樣！下半身是蛇身，盤踞著，尾巴翹起，更加可怖的是，在它的尾部竟然還長著一顆人頭，拳頭大小，張著口，口中又伸出一只手臂，不斷地撕扯著臉面，血肉模糊！
　　這就是神仙��！怪不得要藏起來，任是誰見了也被嚇跑了，那里會來供奉！
　　這時，趙彥舉起供桌上的香爐就朝蛇像砸去，沒想到那蛇像不知是什么材質(zhì)，幾十斤重的香爐砸上去就只是砸破一顆頭顱，而砸的瞬間，我似乎聽見一聲痛苦的嘶吼，但是被趙彥再次的打砸聲掩蓋了！他舉起另一個香爐又砸了四五次才完全砸壞。
　　趙彥砸完，面不改色地從一個小門進(jìn)去了。我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喂喂，你砸了人家的東西，人家報警怎么辦��！不過砸的可真是令人心滿意足��！我恨不得再踩上幾腳!想想這么惡心的東西……額，還是算了吧！正在這時，一顆墨色的玉質(zhì)圓核從上面滾落下來，被我撿了個便宜！
　　密室里昏暗的很，充斥著各種怪異的味道。我沒看到趙彥，想要叫他，可是叫了一聲才反應(yīng)過來，他根本聽不見。我好奇的四處看著，覺得這里的擺設(shè)似曾相識。這時，我看見趙彥，他正在從一個巨大的瓶子里拽出一個怪物來！我頓時呆立當(dāng)場！那個怪東西,它、它、它……
　　呵呵，真的是無常，命運無常。
　　之前的那個夢，那個恐怖的夢，原來是真的。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那個就是我，就是嚴(yán)樂！這個青綠色的瞪眼的怪物就是嚴(yán)樂！呵呵，親手被你放進(jìn)去的嚴(yán)樂。當(dāng)時我不是做夢，我還活著，可是卻被你，趙彥，親手放了進(jìn)去。我木然地看著這一切，看著趙彥將我、我的尸體包進(jìn)那塊紅布里，再伏在他身上。你知道么，當(dāng)我在你背上的時候，我的眼睛在看著你。我終于知道自己的眼睛為什么會疼，終于知道自己為什么連死了，也不能合上雙眼。很詭異，知道嗎，看著自己的尸體變成這樣，完全清醒的時候被做成這樣的怪物……，真的是諷刺�。�
　　原來不是我的眼睛像你，也不是你的眼睛像我，而是我們用同一雙眼睛看著這個世界。
　　我就站在那里，趙彥從我的身體里走過去，我看見他的脖子上掛著兩個魚吊墜，那是高三畢業(yè)后我們一起買的。
　　就在出門的時候，卻看見了楊笙。他就站在門的陰影里，像一只真正的幽靈。趙彥顯然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快就出現(xiàn)在這里，而我卻知道。因為那尊像，他們之間是請神與上身的關(guān)系，一損俱損，在被砸毀的瞬間，楊笙就知道了。
　　可是我發(fā)現(xiàn)自己突然對這些事情不想知道了，缺乏興趣看著他們即將而來的爭斗。
　　趙彥果真是趙彥，他看到楊笙卻像是沒有看見他一樣，絲毫不在意。他只是將“我”抱在胸前，緊緊地不放。
　　楊笙看著他，道，“我原本是想要相信你的，可是，你總是這樣，從來不給別人機會�！睏铙险f這些話的時候，面露諷刺，卻不吃驚。仿佛他也早就會預(yù)見今天的結(jié)果�！昂呛牵缇椭赖�，你原本就是這樣，對誰也一樣！我可真是……傷心啊！”
　　趙彥似乎并不想與他糾纏，更加不愿多費唇舌聽他在這里廢話，要是我是楊笙，就直接動手，至少能讓趙彥稍稍注意你！可惜，楊笙不是我，我也不是楊笙。
　　趙彥抱著“我”不耐地往前走了兩步，可是楊笙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動手的樣子，依然在那里滔滔不絕。
　　“怎么了，抱那么緊做什么？在緊張也沒用啦！”他邊說邊笑起來，忽然他又用拳頭使勁地敲擊自己的頭，“哦哦，我懂了，懂了，聽說你就要轉(zhuǎn)校去南航了呀！你想把它帶在身邊，明白！怕夜長夢多么，知道，早說啊，沒有理由不給你的，干嘛騙我呢？我都會幫你的，就像之前的，誰來著，哦哦，嚴(yán)樂！對，就是嚴(yán)樂！我不是一樣幫你了么！”
　　我驟然聽到自己的名字，靈魂都要顫抖了！本能地，我不想聽！不想聽！可是自己動不了，只能聽著。
　　“你不配說他的名字！你要的已經(jīng)得到了，不要太過分！”趙彥狠狠道。
　　“我不配？你配��！好好，你配！哈哈，笑死我啦！你是怕了嗎？怕我說出什么了不得的話被你的小樂樂聽見嗎？別怕，啊哦！他已經(jīng)死啦！再也聽不見啦！”楊笙眉飛色舞的叫著。
　　“你再胡說，小心我對你不客氣！”趙彥冷冷的說道。
　　“哈哈，不客氣？還能怎么不客氣��？你已經(jīng)對我很不客氣啦。真是好怕怕��！人家你是誰��？堂堂的趙彥，會對誰客氣！你好狠的心腸，就是最親近的人也不放過，你抱著他作甚！他死啦！死啦！連胎也投不了！真是個天大的傻瓜嚴(yán)樂，怕是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看，他正在看著你呢，他會永遠(yuǎn)睜著眼睛，看著你生生世世受盡折磨，受盡心靈的痛苦！好朋友啊好朋友！不死不休，不死不休！”
　　趙彥仿佛被他的話嚇到了。
　　沒想到你趙彥也有怕我的一天，我苦澀地想。
　　趙彥迅速地走過楊笙身旁，連個呼吸都沒有留給他。
　　當(dāng)我們走后，楊笙還僵硬地站在那里，背對著門，久久不曾回頭。末了，他緩緩地看向門口，低低的道，“嚴(yán)樂，我知道你在，一直都在�？晌揖褪且銈兺纯�，分明看著對方，卻永世也得不到……嘻嘻，嘻嘻……”

　　斷靈
　　我本以為算到了一切，可是卻不知道早已漏算了自己的心。
　　------嚴(yán)樂
　　我很喜歡哈爾濱，喜歡它潔白的雪，喜歡它飄雪半年的天，喜歡中央大街上百年的青石板，喜歡這里異國風(fēng)情與神秘東方混雜的格調(diào)，但我更喜歡的是這里漫長的冬夜和刺骨的寒風(fēng)。
　　因為有個人怕冷，怕黑。而我發(fā)誓，要將他永世困在黑暗里。
　　那個人叫趙彥。他現(xiàn)在是飛行員，相貌俊朗，待人溫和有禮，最主要是年收入百萬。他是無數(shù)少女的夢中情人，甚至有些風(fēng)韻猶存的貴婦在聽說了有這么一個人后，競相花費巨額包機，就為見白馬王子一面。
　　有人問他，當(dāng)年有那么好的機會出國，為什么要來哈市啊？
　　他說，有個喜歡我的人在這里，我不舍得離開。
　　這些人聽說了這件事情以后，不但不生氣地跑開，喊“為什么我的白馬王子有情人！”而是更多地人趨之若鶩，他們竟然覺得這樣的人才是完美的情人。能為了喜歡自己的人放棄更優(yōu)越的待遇，這是多么癡情的人啊！
　　后來又有人問他，那個喜歡你的人，我們?yōu)槭裁磸膩頉]有見過她呢？
　　他憂郁的眼神又讓多少少女少婦死心塌地，因為他說，他已經(jīng)不在了。
　　仿佛每一個白馬王子必須有一段凄美的生死之戀會更讓人心馳神往一樣！這些人狗屎一樣地緊貼著他。卻不知道，他在多少個夢里被噩夢驚醒，更加不知道的是，在他的地下室里，有一個冰柜，而里面，就放著我這個，永遠(yuǎn)也見不到天日的可憐人。
　　你們這些人就是胸大無腦！被這個人面獸心的家伙欺騙！這么多年，我一直跟著他，這家伙一天到晚就忙著工作，哪里有喜歡的人！還是什么“已經(jīng)不在了的！”
　　狗屎！純粹是狗屎！腦子進(jìn)水了吧，才會讓這樣的鬼話騙到！他也是狗屎進(jìn)腦子了，才會放棄那么好的出國機會來到哈市。
　　我記得當(dāng)時他們經(jīng)理給他這么好的機會時，興奮地我一晚上沒睡著，想著也能出國見見世面，活著沒有機會，死了倒托你的福，可以去巴黎過日子��！想想都幸福的流眼淚�？墒堑诙煳业暮脡艟捅贿@不知羞恥的家伙打破了，他竟然選擇來哈市，說什么這里有他的夢，狗屎！這里是我的葬生地，有個屁夢��！于是，我發(fā)誓讓他體會這里的寒冷，每天晚上凍他，叫他體驗好夢！
　　我現(xiàn)在十分悠閑地躺在他家的大床上，品味著看起來很好喝的果汁。話說我死了都有好幾年了，嗯，差不多七年�，F(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說讓這杯飲料變得沒味道，嘿嘿。說起來都是我自己有先見之明��！大學(xué)那會兒無意中得到一個怪玉核，沒想到竟然可以吸收月光的靈氣，讓我漸漸變得實化。起初只是覺得這個小東西挺舒服，沒想到有一天我真的踢了趙彥一腳，嚇?biāo)牢伊�！要知道好幾年我只能自己一個人自言自語，飄來飄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能碰到東西了，真是十分怪異！他才真的是被嚇了個半死，正在拉屎呢，叫人在屁股上踢了一腳，不嚇?biāo)啦殴郑∠乳_始還要找法師來收我，嚇得我躲了好幾天。后來不知道怎么了，又不了了之。還想收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墒俏以偬咚臅r候，卻又不靈了。大概是那個時候修煉的不夠吧，畢竟都沒有認(rèn)真練過。有的時候我就想，我現(xiàn)在也算是修煉有成的鬼了吧，還真是實現(xiàn)了不少我兒時的夢想，像飛檐走壁、隔空取物什么的不過是小兒科啦！現(xiàn)在再有人來收我，管教他屁滾尿流！你個死趙彥，敢叫人來收我！
　　我有的時候就自己給自己燒一點衣服，哦哦，衣服當(dāng)然是他的！還是新的！嘿嘿，你們不知道他那個模樣啊，發(fā)現(xiàn)自己的新衣服忽然莫名其妙的被燒了，那個臉啊，像是拉了一坨狗屎！我現(xiàn)在也算是住在豪宅，開著豪車，享受極品生活。典型的高富帥啊！而且是不會老的高富帥！
　　我正在享受午后陽光的時候最討厭有人打攪了！可偏偏每天這個時候，死趙彥就會回來。而我當(dāng)然不能讓他看見飄在空中的果汁，只能放回原處。他最近老是愁眉不展的，我很高興。因為他媽催他趕緊找個媳婦兒了！我又很不高興。就是不高興，沒有為什么。因為有了媳婦就意味著還要有孩子，這么多人，那我的私人空間豈不是會更少！
　　他并沒有躺在床上，而是往地下室走去。我就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哼！一個怪物有什么好看的！好看的真貨在這里呢！不過不給你看！
　　趙彥，你這樣過的可舒服？要是愧疚何必做出那樣的事！是男人的話，就不要為自己做過的事后悔，要是給別人知道了你家地下室放著一個我，到時候名譽掃地不說，還可能會坐牢。
　　我可不是為你好，只是覺得我老被你那樣看來看去，也看了好幾年了，你就饒了我，叫我入土為安好啦！天天看，不會膩��？主要是太惡心了，我自己盯久了都要反胃，何況是別人呢！
　　你的煩心事干嘛老跟我說啊，我又聽不見！做給誰看么！
　　我知道人家你是越來越帥了，老顯擺什么。我已經(jīng)是這樣啦，還要給你看，真不害臊！都怨你！要不是你泡了我，我也不會這個模樣！額……這話聽著怎么這么怪！
　　地下室很是陰冷，又放了大冰柜，趙彥也不怕冷，就席地而坐。好幾年了，腿疼不說，主要是不衛(wèi)生�。�
　　“小樂，我又來看你了。雖然我知道你根本不想看見我�？墒俏疫�是要來。今天外邊天氣不錯，很適合出去玩�！�
　　我無聊地坐在一邊，心想，說重點啊，我不想知道天氣怎么樣了，我想知道你最近有什么倒霉事沒有？
　　可是我不能讓他聽到我的心聲，只能干瞪眼。
　　“最近公司事情比較多，不過過幾天我想應(yīng)該可以得到一個假期，公司打算派我去香港。你最喜歡玩了，到時候我們?nèi)サ鲜磕�，我也從來沒有去過�！�
　　真的嗎？太好啦？早就想去了，嘿嘿，夢想成真�。〗裉焱砩详麆谀�，就不給你冰凍啦！我興奮的飄了一個圈，又聽他道，“今天我媽又給我打電話了…...恩…..”然后他吭吭哧哧，吞吞吐吐的不說話。我在一邊暗笑，又是找對象的事吧�；钤�！
　　等了一會兒，他嘆了一聲，道：“我不說你肯定也知道是什么事啦，煩死了。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就想著抱孫子，抱孫子。我連……我……做那個事兒不行都騙過她了，可是她還是這么熱衷，一點都不管我的感受。唉，要是你在就好啦，肯定能幫我找個理由！我媽向來都信你的話�！�
　　哼，現(xiàn)在想到我啦！哦，不是，是什么爛事情也想到我！好事怎么就不見你想到我呢！我都死了這么久，你也不讓我安心，那這種爛事污染我的視聽！可真不是個好玩意！
　　不過想到趙彥要當(dāng)著他媽的面說出，媽，其實你兒子我，不舉！
　　多么勁爆的場面！要傷了多少少女的心啊！哈哈，爽！
　　再想想他當(dāng)時的那個臉色，絕對要比吃了狗屎還要精彩！
　　我正暗爽，他又道：“可是,你已經(jīng)不在了。呵，我自作自受。不說這個了，再說你就要生氣了。還是說我們的假期吧！”
　　然后我就出去了，他磨磨唧唧，要好一會兒呢。以前不是這么墨跡的人啊，幾年下來，變得都要不認(rèn)識了。又墨跡，又八婆。
　　這才是趙彥的真面目！可惜了，只有我這只鬼知道。
　　沒幾日，果然他媽媽還是原來那樣風(fēng)風(fēng)火火，竟然就私下里給他介紹了一個女孩兒，據(jù)說是個白富美，千金小姐。甚至連吃飯見面時間都算計好了，最后才告訴他。我當(dāng)然沒去，那我本來要去的，可是我覺得看著他們卿卿我我的快活，還不如在家里好生玩樂。
　　那天晚上，那個女孩據(jù)說以“對一個飛行員家里好奇”的理由來了這里。當(dāng)我看見她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們也算是舊相識了。陳雪雁，當(dāng)年明里暗里喜歡趙彥的校花，沒想到還有這樣豪華的出生。
　　這算是什么？帥哥美女歷經(jīng)艱辛終于走到一起，多么完美的童話，多么美好的結(jié)局。要是帥哥家里沒有我這個鬼魂，他家地下室沒有那只怪物的話，一定會更完美。說不準(zhǔn)，我就要為我最好的朋友送上新婚的祝福和禮金，不久也要當(dāng)叔叔啦！
　　女孩很是矜持，一點也不像在學(xué)校時傲慢，十分有大家閨秀的氣質(zhì)。她優(yōu)雅地喝茶，玉指蔥蔥，呵氣如蘭。奇怪的是像她這樣的白富美怎么也會和趙彥一樣沒有結(jié)婚？趙彥是浪跡花叢片葉不沾身，陳雪雁又為什么，難道是心有所屬，守身如玉，終于撥開云霧見彩虹？
　　趙彥顯然不想過多交談，不過陳雪雁似乎有備而來，對于每一個即將冷場的話題她都能輕松轉(zhuǎn)移。她明顯是很了解趙彥以前的事，但是對于近況卻不怎么清楚。因為趙彥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聯(lián)系嚴(yán)樂了，而她只是一味地聊趙彥喜歡的事，以致于當(dāng)她說道，“你還和咱們那一屆的同學(xué)有聯(lián)系嗎？我記得你和嚴(yán)樂的關(guān)系很好啊，現(xiàn)在還是那么親密嗎？”她自以為是的聰明，卻讓趙彥冷了臉。
　　其實我很想知道他怎么回答這個問題，可是趙彥明顯很聰明，他說，大學(xué)的同學(xué)一工作就各奔東西了，哪里還能保持原來的關(guān)系。
　　女孩掩嘴而笑道，是啊，是啊，就連見到一面都是很大的緣分呢！
　　我聽出來她的畫外音啦，就是說平常人見一面都難，可是咱們倆竟然能碰到一起實在是天大的緣分，你就快快娶了我吧。
　　趙彥肯定聽出來了，這么明顯。但他只是說了些感嘆的話。陳雪雁顯然很有家教，對于趙彥的不冷不熱只當(dāng)做是情商遲鈍。不是說情商遲鈍的人智商發(fā)達(dá)么！而趙彥作為高富帥，明顯是值得自己等待，漸漸教化的。
　　已經(jīng)很晚了，陳雪雁終于起身，我準(zhǔn)備在她出門的時候開個玩笑，可是沒等我做呢，她就哎呀一聲，摔在門口扭了腳，最終就、就走不了啦，羞答答地留下來過夜。看來是經(jīng)過專人培訓(xùn)，要不怎么會知道這里還有別的房間可以睡覺！
　　我聽見女孩給家里人打電話，笑語盈盈的說是腳崴了，不好回去，在朋友家住一宿。電話那頭有倆女人，一個我聽出來是趙彥他媽！十分和藹可親，叮囑說，你要主動一點哦，他就是個木頭！，言語中大有把陳雪雁當(dāng)成兒媳婦的樣子。另一個聲音沒有聽過，不過笑得很開環(huán)！倆丈母娘的算盤打得很好啊，生米煮成熟飯的計策。就算是沒煮熟，那說起來也是同居過的人啦！
　　趙彥安排好女孩，并告訴她有事叫他，但是不要去地下室。女孩微笑著答應(yīng)了。心想，誰沒事要去那種地方啊。
　　趙彥整晚都很煩躁，他顯然沒想到他媽這么彪悍，也沒想到陳雪雁這么開放。折騰了半宿也沒有睡意，搞得我也不能休息。我雖然睜著眼睛睡覺，但如果有個東西一直在眼前晃來晃去也是很難受的好不！
　　他最后還是下床了，去了地下室。我可不愿意大晚上的聽你嘮叨，于是翻了個身繼續(xù)我的覺。
　　迷迷糊糊地，我聽見女孩也起來了，并悄悄出了客房門。這就是修煉的不好，一有個什么風(fēng)吹草動就能聽見，靈的不得了！
　　大晚上不睡覺的都要干什么�。‰y道她是認(rèn)床，突然睡了別人的屋子不習(xí)慣，才這么晚了不睡覺跟著主人么！什么，跟著主人！糟了！趙彥在地下室，而地下室的東西別人是不能看到的。
　　當(dāng)我期待著趙彥一定要把好門的時候，卻看見陳雪雁已經(jīng)一臉驚慌的從地下室跑出來，直接從我的身體上穿過去，跑回了屋內(nèi)。
　　她看到了么？那個怪物一樣的嚴(yán)樂，終于有別人看到了！呵呵，我不知道該怎樣反應(yīng)，也許明天“我”就要被人抬出去，上了各大報紙，新鮮的科學(xué)怪人！或者叫我的家人認(rèn)領(lǐng)，可是我唯一的奶奶，三年前就已經(jīng)去世。我只是一個無人認(rèn)領(lǐng)的棄尸。誰能認(rèn)出來那是我呢？而你，會怎么樣？名譽掃地嗎？得到應(yīng)有的報應(yīng)，還是利用你家的勢力擺平一切，從此你過上安靜的、再也沒有嚴(yán)樂的生活，逍遙自在。
　　我想了很多，卻沒有一個定論。我忽然有一種沖動，進(jìn)去殺了陳雪雁，這樣就再也不會有人看到，也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會永遠(yuǎn)埋藏，那個漆黑陰冷的地下室冰柜就是我永生的住所，而唯一與我有交流的人，只有趙彥。沒有別人。
　　可是當(dāng)我冰冷的雙手掐上她的喉嚨的時候，我感覺到鮮活的血脈的跳動，這是生命，這么微弱卻堅強的律動！她的面色逐漸變紅，青紫，我只要再稍稍用力一點，就可以殺了她！
　　殺了她？殺？天哪！我在干什么？我竟然想要殺人！
　　我驚恐的逃離，逃離�？墒翘佑惺裁从媚�？再逃我是鬼，一只死去多年的鬼！一直以來想要刻意忘卻的事實，此刻分明地展現(xiàn)出來。我的臉一定十分猙獰，像那些無間地獄的惡鬼！我和他們有什么區(qū)別！嚴(yán)樂，別傻了，你早就已經(jīng)死去，七年，你的五臟早已朽壞，世間早已經(jīng)不該再有你這個人！還留戀什么，真的只是因為不甘嗎？不甘心看著兇手逍遙法外？還是你根本就還在期待什么？真是可笑！什么都沒了已經(jīng)，早就什么都沒了。
　　人的事就讓他們活著的人去擔(dān)心吧！你已經(jīng)死了，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了！
　　也許現(xiàn)在我只需要回去，再看一眼留戀的，就離開吧。
　　我在街上游蕩了很久，街上空蕩蕩的，直到清晨我才回了趙彥的家。是啊，這里從來都只是趙彥的家，誰知道還有一個叫嚴(yán)樂的鬼在這里逗留五年呢？原來自從他一畢業(yè)我們就住進(jìn)來了呢，不知不覺，卻真的已經(jīng)過了好久。
　　早上，一切都很平靜，陳雪雁一點也不像知道了巨大秘密的樣子，微笑著被趙彥送走。趙彥卻不知道，就像一個傻子一樣保守著自己的秘密。他們都在演，一個演著癡情的女人，一個演著癡情的高富帥。
　　接下來，竟然不像我所設(shè)想的那樣，陳雪雁沒有透露一點秘密。哪怕是家人她都沒有說出一點。她照常在家里的安排下與趙彥見面，好像真的墜入愛河的少女。就看什么時候趙彥疲于應(yīng)付，什么時候結(jié)束這場鬧��！我樂的觀看。在臨走之前看上一場戲劇倒也不錯，調(diào)劑一下我的做鬼生涯么！
　　二零一二年冬至，我死了以后，對于這種極陰的日子會記得很清楚。趙彥很早就出門了，我心里高興，因為終于可以到休假，我們終于可以去香港。用趙彥的話說，就是他要用我們的眼睛去看這個世界，去看我生前沒有見過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突然很想去看一眼“我”。趙彥走了以后，屋里沒人，我可以現(xiàn)身出來做想做的事。這還是我發(fā)現(xiàn)自己能化成實體以來第一次。地下室來過無數(shù)遍，可正正真真的腳踏實地的走，還是第一次。我?guī)缀跻涀咴诘厣系母杏X了。冰柜雖然很冷，但還是比不上鬼魂的寒冷的。
　　我很輕松的就打開了柜門，看著自己靜靜地站在那里，絲毫不縷。我以為自己忘記了當(dāng)時的絕望，可是一看到“它”，還是覺得不太舒服。這個身體凍了七年，雖然沒有腐朽，但早已經(jīng)經(jīng)不住存放。其實我知道這次趙彥去香港的第二個目的就是為了找一個冰凍保藏尸體的方法。我很奇怪，活生生的人不要，為何在意這樣一個死尸。
　　自己看著自己是很奇怪的感覺，無法言喻。因為之前受到藥水的浸泡，我長著青灰色的面皮，眼珠子已經(jīng)幾乎是掛在上面，只是受到當(dāng)年楊笙的術(shù)的緣故保持睜開不閉。常人見了非得嚇?biāo)啦豢�，不知道那天被陳雪雁看到，她是什么感覺，有沒有認(rèn)出我這個昔日的同窗？
　　這時，我忽然聽到有人進(jìn)來，而且腳步聲直接向地下室走來。難道是趙彥回來了？不會啊。他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回來的。那是誰？我趕緊隱藏起來。
　　我看到兩個陌生男人走進(jìn)來。陳雪雁跟在后面。瞬間我就明白她要做什么？可我怎么能讓她得逞！就知道你這個女人不安分！敢偷尸！
　　于是，我附身在尸體上，當(dāng)那兩個人走近的時候，咧開嘴向他們笑了一下。甚至伸出手去摸了其中的一個人！常年冰凍的肢體很僵硬，絕對冰冷！就算他們穿著很厚的衣服，可當(dāng)我的寒氣接觸他時，他還是像被針扎了一下似的，嗖地縮回了手！
　　那倆人嚇傻了！愣了幾秒，便大叫一聲“鬼啊！”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陳雪雁急的在后邊大喊回來回來，可是根本無人理她。本來還挺大膽的女孩，這時杵在那里，一動也不敢動。應(yīng)為當(dāng)時我就站在她身后。然后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我知道事情并沒有像我想象的那么簡單，也不會就這么完了。我心里有些不好的預(yù)感。果真，就在我把尸體剛剛藏好的時候，就闖進(jìn)來一大批警察。趙彥站在后面，面色蒼白，看來是剛回來，更本不清楚狀況。他還不知道我已經(jīng)藏好了“我”，任何人都不會發(fā)現(xiàn)。
　　警察里里外外的搜索了一番，未果，有個頭頭一樣的人站出來對趙彥說，陳雪雁報警，說有個叫嚴(yán)樂的尸體在這里，并且他們經(jīng)過調(diào)查，確實有個叫嚴(yán)樂的大學(xué)生七年前失蹤，并且是趙彥辦的休學(xué)。所以他們才來執(zhí)行公務(wù)。雖然沒有找到所謂的尸體，但是需要趙彥繼續(xù)配合調(diào)查，找到嚴(yán)樂。
　　我覺得很可笑，因為嚴(yán)樂就站在他們所有人身后。
　　于是我站出來說道，警察先生，我就是嚴(yán)樂。
　　當(dāng)時他們的表情真的是千奇百怪！尤其是趙彥的嘴，幾乎能散下一顆鵝蛋！真應(yīng)該拍照留念��！這么偉大的時刻！嚴(yán)樂都死了這么多年了，竟然還可以出來為你趙彥解圍！他是不是功德無量��！
　　趙彥從頭至尾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一點也不默契。我只好將臨時編好的說法講給警察聽。我七年前發(fā)現(xiàn)自己得了重病，心病郁結(jié)，于是讓趙彥幫自己辦理休學(xué)。而我自己則以為自己要死了，就想在生命的最后時間里完成一些夢想，去了各地旅游！沒想到得到老天眷顧活著了，最近才回來。這不，趕得好不如趕得巧，一回來就為我最好的朋友解圍了！我笑著跟警察調(diào)侃道。
　　警察哪里想聽你的什么感人故事，只要人沒事，就不干他們的事！而且誰會無聊到查我的旅游記錄，現(xiàn)在只要他們相信就好啦！于是，警察頭頭相信了我的話，快樂地收隊了！在走之前，為了更加使人們相信我的話，我還走過去使勁地一把抱住趙彥！我清楚地感覺到他渾身的顫抖！因為他完全知道我在說謊！因為就在幾個小時前，我的尸體還被他關(guān)在冰柜里，一躺七年！
　　我在他耳邊說，趙彥，我回來了。你不高興嗎？
　　他僵硬的定在那里，而對他的這種反應(yīng)，我很滿意。
　　警察無意再看我們好友相見的狗血劇情，那個頭頭厭煩地吼了聲“收隊！”
　　警察走了，可是陳雪雁沒走。她十分驚恐地站在那里，一直在說，不可能的，我看見了，那個怪物就是嚴(yán)樂！你明明已經(jīng)死了的！怎么會？
　　我剛要說，你怎么很希望我死��！沒想到她就沖進(jìn)了地下室，不停地叫喊，不會的，不可能的！
　　趙彥也不看我，他直接奔進(jìn)地下室�？墒悄睦镞�有什么怪尸嚴(yán)樂，就連大冰柜都不見了。站在面前的，只有活生生的我。活著的嚴(yán)樂！
　　寂靜充斥著地下室，我看見趙彥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緊緊地看著陳雪雁道，陳家已經(jīng)淪落到要靠威脅別人才能過活的地步了嗎？
　　我一聽這話，就知道又有故事。只是不知道為了什么要讓一個女孩來偷我的身體。
　　陳雪雁還是驚恐的看著我，仿佛不敢置信，可又不能不信的樣子。她對趙彥的問話毫不理睬，她只是驚恐地看著我，仿佛真的能看穿我其實是一只鬼。
　　趙彥被凝固的氣氛惹得厭煩，也可能是其他的原因讓他必須要找一些無關(guān)于我的話題！他高叫一聲：陳雪雁，你給我說清楚！否則就不要離開！
　　哼！如果是以前的趙彥一定會讓她滾得遠(yuǎn)遠(yuǎn)地，根本不會搭理�？墒乾F(xiàn)在，他只想讓別人跟他一起，即使是很討厭的人。這是人的本能。
　　沒想到的是，他的一句“不準(zhǔn)離開”似乎刺激到了陳雪雁！她飛快地撞開趙彥，尖叫著逃了出去！好像后面有什么怪物！我嘆一聲氣，我又不會吃人！真是的！
　　這樣，這個地下室，就只剩下我，還有趙彥。我甚至能清楚地聽見他的呼吸聲，還有汗水滴落在地上的“滴答滴答”的聲音。
　　我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要怎么反應(yīng)，我甚至比他更加緊張忐忑。就在我以為要過了一個世紀(jì)的時候，突然聽見他說，小樂，是你回來找我了嗎？
　　我看向他，但是他的眼神并沒有看著我，就像當(dāng)年在公交車上，我痛苦的不能言語，他的手輕輕地?fù)崦业念^發(fā)時，轉(zhuǎn)頭看向窗外的那種眼神。
　　他說，“我就知道你遲早要回來找我的。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終于等到了。七年來，我沒有一日過得好�！�
　　當(dāng)然，因為我每天晚上都會讓你做噩夢。
　　“當(dāng)年楊笙說是可以用你的眼睛幫我通過考試。我原本不會同意，可是他不知怎么知道了你的父輩是因為一種枯眼病而去世。而這種病也會在你二十歲的時候發(fā)生，它……它會……”
　　“會要了我的命。”我替他說道。我一瞬間感到自己放松了神經(jīng)，仿佛終于等到一個解釋一樣。
　　我知道這種病，在我做了鬼以后就知道了。這種病喚作枯眼斷靈癥。無解。仿佛天生的病癥，我死的那天正好是二十歲生日�？蓢@的是上天給我一雙美麗的眼睛，卻要用生命和靈魂換取。
　　他驚道：“你也知道了！它曾奪去了你父親的生命，可我怎么會讓你死，我問他有沒有辦法救你性命，他說他沒有能力修改命數(shù)，只能盡力保你魂魄不散，我當(dāng)時心都碎了！我每天看著你的眼睛，怎么能讓這么一雙眼睛毀滅？我到處尋找解救之法，可是……后來你卻果真出事。”
　　“我果真出事，你便想利用我的眼睛做換眼之術(shù)。將我放在瓶中，是也不是？”
　　“……是！可是……”趙彥痛苦地低語。
　　“可是你卻不知道，當(dāng)你把我放進(jìn)去的時候，我還活著，可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離開。把我一個人留在冰冷的水里。你知道嗎，我是被你活生生的淹死的！”我現(xiàn)在都可以把以前的事說出來了，是不是說明我不再介意？一切都已放開。
　　可是我的話將趙彥嚇到了，他瞪大了眼睛，渾身猛地顫抖�！霸趺磿�？怎么會？是我親手殺了你？我是兇手？我竟然才是兇手！”
　　他失魂落魄，抱著頭跪在地上，失聲痛哭到幾乎昏闕。
　　我的心好疼，好疼。
　　我走過去，想要撫摸他的頭發(fā)，可是當(dāng)我看到他的顫抖時，我的手最終停在空中。我早就明白，有些東西錯過了，就再也找不回了。
　　“趙彥，當(dāng)年的事我已經(jīng)不想追究。如今回來，便是已經(jīng)原諒了你。”
　　聽了我的話，趙彥突然抬起頭來，用和我一樣的眼睛凝視著我，一如當(dāng)年。
　　“我要走啦！小彥。這次，是真的要走啦！”幸虧靈魂沒有眼淚，否則我一定又會流淚了！我看了他最后一眼，笑著說道。
　　是時候，該走了。今天見面本已不該，既然原諒，何必再留？
　　他的聲音嗚咽在喉，仿佛要說，別走！
　　可是我的身影漸漸淡化在空氣中，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些什么，卻什么也沒有了，最后似乎終于支撐不住，撲倒在地，從他的袖口掉落的，還有一把刻滿繁復(fù)花紋的桃木劍……

　　我從自己住了五年的房子里出來的時候，竟然覺得無比輕松。仿佛這一刻早就在我心中演練過千百次的樣子。我是不是很瀟灑，一定是的！原以為自己會受不了，沒想到現(xiàn)在我卻好好的站在這里。
　　陽光的味道，很久都沒有體驗過了，我想我一定是世界上第一只站在陽光下的鬼魂。我抬起頭，享受這一切，這算不算是重生？以一個鬼魂的身份重新過活，我還叫嚴(yán)樂，可是卻再也沒有了趙彥。沒錯，以后，這世上只有一個叫嚴(yán)樂的鬼，一個沒有趙彥的嚴(yán)樂。
　　我邁出一步，可又能去哪里呢？這么多年一直都把這里當(dāng)成自己家，卻原來自己只是個房客，現(xiàn)在終于要離開了，還真是個流落異鄉(xiāng)的人。一時間又發(fā)現(xiàn)一個悲哀的事實，我原來還是客死異鄉(xiāng)的呢。
　　突然我隱隱感到一絲不適，這在我能變化實體以來從未有過，漸漸地，我耳中聽到有人在念些什么，叫我頭痛欲裂！
　　原來在我思量歸處的時候，卻沒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的街角，陳雪雁去而復(fù)返。緊貼她身邊的還有一個年輕人，目蘊精光，神情凜冽，口中念念有詞。他的面前地上插著一把花紋繁復(fù)的桃木劍，深入半寸。復(fù)雜的紋路自他腳下延伸，一直將我包圍。而我心神恍惚沒有發(fā)現(xiàn)。
　　我漸漸聽清了那些話。
　　魂之歸來兮何處！
　　靈之?dāng)嘟^兮不復(fù)！
　　該走的將往何方！
　　莫留戀人間的苦！
　　嗚呼嗚呼！
　　魂！定！
　　聲音逐漸變大，捂住耳朵也無濟(jì)于事！仿佛要鉆到我的腦中，吸盡我的腦髓！
　　我看向聲音的來處，痛聲質(zhì)問道：“你是何人？為何阻我去路！”
　　那人并不答話，他將桃木劍拔出，一步步向我走來，口中咒語未停，越念越快，越念越快！
　　遮陽！起霧！
　　爾之魂兮在迷途！
　　應(yīng)往黃泉不歸路！
　　死當(dāng)離，生亦苦！
　　塵歸塵，土歸土！
　　魂！收！
　　隨著他的聲音，我覺得周圍景物開始變得模糊，而他的腳步聲一下一下的，如同踩在我的心頭，越發(fā)清晰。我被他的咒語擾的心慌意亂，痛苦不堪，大叫一聲：“滾！”頓時周圍空氣一陣動蕩。周身壓力霎時一空。
　　來人吃驚的盯著我，仿佛見到不可思議的怪事！
　　陳雪雁跑到他身邊，拽著他的胳膊，恐懼的問道：“怎么了？為什么他還在？他不是鬼魂嗎？快收了他！收了他！”
　　那人厭煩地甩開她的手，用一種奇怪、震驚之極的眼神看我，道：“是你？斷靈之魂？”
　　聽這話好像早就知道我一樣，雖然我不清楚他在驚嘆什么魂，但我恨極了他剛才所做，又見陳雪雁，頓時明白。這女人早該下手殺了她的。我不愿說話，只是狠狠地盯著她！她畏懼地所在那人身后，不停地說著，“惡鬼，他是惡鬼！快點殺了他�。　�
　　“他殺不了我，我是來自無間的惡鬼，就為你的無知，要付出代價！”我故意裝得很嚇人，壓低聲音搜羅以前看過的臺詞，怎么著也叫這女人害怕的睡不著覺！
　　但是那個男的一動不動地盯著我，我被盯得發(fā)毛，又狠聲道：“外人的事何必?fù)胶停　?br>　　不料，那人卻用極平靜的聲音很干練的說道：“楊笙是我親弟！”
　　他不說自己是楊笙的親哥，卻說楊笙是他的親弟，擺明了有點惡狠狠的意思。
　　“哈，他��？很久沒見到了呢！不知道你這個親哥哥來所謂何事？替你弟弟再來殺我一次嗎？”我皮笑肉不笑道，“我嚴(yán)樂可沒什么好怕的啦！”
　　剛才他一走近我就覺得眼熟，沒想到真算是熟人，熟人的熟人就是我的熟人么！
　　“今天的事是我不清楚狀況！”他道，“楊旭。我�！�
　　誒，這是什么狀況！一時間我被這種情況弄懵了。不是來捉我的么？現(xiàn)在這自我介紹又是怎樣的情況！
　　可是不論怎樣的情況我都不想在意了，于是在他下一句話說出來之前，我說：“不是敵人就讓開！”
　　“我…..”他似乎有什么話要說，可我不想聽，無關(guān)的人有什么要緊？
　　“你弟弟對我做的我都不想追究了，你是誰我也根本不想知道�！�
　　我舉步欲走，覺得自己真是十分瀟灑！
　　可不妙的是，陳雪雁不知什么時候竄到我的一旁，在我轉(zhuǎn)身的瞬間，一把鋒利的匕首，帶著逼人的寒光，迅速地刺進(jìn)了我的胸膛！
　　我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狀況，這個女人瘋了嗎？
　　她的雙手顫抖著，手中的匕首完全覆沒在我的胸中。她似乎忘記了害怕，瞪大了眼睛看著我，我看著她，她嘴唇發(fā)白，瞳孔緊縮。
　　楊旭也沒想到這種情況，他飛身上前，一把將陳雪雁推倒在地，驚吼道：“嚴(yán)樂！”
　　我朝他笑笑，“沒事，沒事，就是，感覺涼涼的。”真是透心涼��！
　　“我是鬼啊，沒事的。”被一個陌生人擔(dān)心可真不是我嚴(yán)樂的風(fēng)格。
　　楊旭看來是個好人呢，會擔(dān)心人就不算是壞人吧？他看起來很是擔(dān)憂啊，但為我這種一面之緣的人，就有點奇怪了。
　　這時我看見陳雪雁倒在地上，剛剛楊旭好像太用力了，她的厚厚的衣服都被蹭破，很是狼狽，半天也沒有站起來！
　　我緩緩地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用口型對她說，你殺不了我呢，看！
　　匕首還插在我心口，但是沒有血跡，因為早就流干啦！我的模樣一定很可怕，長時間在陽光下即使是完好的我也會難受，何況現(xiàn)在被捅一刀，雖然不痛，但還是很傷元氣。鬼魂不同于活人，鬼魂靠著脆弱的靈魂游蕩在世間，一旦被傷，就會削弱靈魂之力。尋常刀刃殺不死我，卻會讓我的臉色蒼白。
　　但我很欣賞和享受她的恐懼，顫抖，無助！像待宰的羔羊，柔弱，不堪一擊。
　　這時我突然聽到后面有人痛呼一聲：“小樂！你怎么了？”
　　是他！趙彥！
　　你為什么還要出來？小樂早就死了，哪里有什么小樂！我不想讓你看見我現(xiàn)在的樣子。說好了的離別就不應(yīng)該再見面。我原本早就應(yīng)該離開這里了，都怪這個女人！
　　我背對著他，卻能感覺到他的靠近，一步一步，一點一點……我想起以前，他也經(jīng)常會這樣，悄悄出現(xiàn)在我后面，然后忽然蒙起我的眼，無聊的一遍又一遍的說著，猜猜我是誰。那時候我總是笑，傻啊，一只豬�。�
　　他撓人的呼吸吹在我的耳畔，像是說著我們永遠(yuǎn)也說不完的話題。
　　如今的這一切何等的相似，只是在他的胸膛再次緊靠我的時候，隨著楊旭的一聲驚呼，我再次聽見匕首刺穿身體的聲音。這回我的身體幾乎燃燒起來，痛徹心扉！我的眼前是一片模糊的天，刺眼的冬日陽光照在我的臉上，卻感覺不到一點溫暖。陳雪雁沒做到的事，你趙彥還是做到了。
　　趙彥的聲音一如舊往，溫和卻沙啞悲痛，“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小樂，這一次終歸是我對不起你了……我們倆，只能等下輩子了……”
　　我想笑，卻笑不出來，我感到符咒在身體里撕毀一切，末了，只能道一聲：“我從來……從來就沒怪過你，你知道的。嚴(yán)樂……這一生，只有你這個……好朋友，你…..是他最……最欽佩的人，永遠(yuǎn)永遠(yuǎn)也不會變。”
　　以后你可以完全放心，我已經(jīng)將我的眼睛完全送給你，再也不需要看見怪物嚴(yán)樂了。而這些話你不需要知道，你需要的，只是在沒有嚴(yán)樂的以后，好好的活下去。
　　這一次，我沒有回頭，我們倆就那樣安靜地站著，面前是刺眼的驕陽，還有我融化的靈魂……

該作者現(xiàn)在暫無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