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拜上將軍，張良的風(fēng)光天下人艷羨。

　　張家世代忠良，三朝為相的張平膝下只有獨(dú)子張良，本不該任他馳騁沙場，可好男兒志在四方，國難當(dāng)頭，自當(dāng)盡力而為。

　　蕭國尚文雅俗，商業(yè)興邦，而胡夷嗜血善戰(zhàn)，民風(fēng)彪悍，居荒漠里，物質(zhì)貧乏，靠搶奪為生。入侵蕭國肥沃土地，占領(lǐng)富庶的魚米之鄉(xiāng)，是胡夷民族朝思夜想的美夢。胡夷以一敵十，而蕭國人則有精妙鋒利的兵器防具鍛造技術(shù)和高大牢固的城墻，于是兩國間摩擦不斷，可還沒爆發(fā)戰(zhàn)爭。格局打破是蕭國的變法失敗，大規(guī)模的連坐和內(nèi)戰(zhàn)使國力下降。

　　張良守在邊疆，心思卻遙遠(yuǎn)。他身邊年輕力壯的士兵不多，一張張臉孔，疲憊滄桑，大多是老兵。他早該知道這里寸草不生的荒蕪艱苦。蹲下身，用枯枝在沙地上勾勒附近地形。

　　他時常極目眺望，層層疊疊的黃沙深處，是否有清泓桃花？還是，春風(fēng)泣血，烈酒嗆鼻，雁聲嗚咽？他想著誰，又念著誰？

　　閉上眼，仿佛看見那人波光瀲滟的桃花眸，吟詠著《上邪》的模樣。可他聽不真切。

　　臨別時，他握著他的手，不發(fā)一言。

　　顏路是不得寵的庶出皇子，張良原該是太子伴讀，可他進(jìn)宮那日，飛花漫天散落的季節(jié)，顏路的一個回眸，比艷開的傾世桃花更動人心魄。自此，顏路張良二人形影不離，一個靜如處子，一個動如脫兔。捧一書卷坐在樹下吟誦，望著張良馴服最烈性的野馬，箭如流星百步穿楊，銀槍舞動氣勢如虹，顏路腿上長琴叮咚，悠悠地念著：”山無棱，江水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驚雷大雨的夜里，張府里藤條鞭笞聲不斷，張平老淚縱橫：“從軍？讓你從軍！”張平之父一生戎馬，與祖皇帝打下千里江山，最后傷病纏身，被收去兵權(quán)，抑郁而終，無人問津。武將與文官間，天平一直傾向后者，武將的血淚只能自個兒咽下。

　　那時，張平好不容易逃過十年變法的牽連和內(nèi)部混戰(zhàn)，欲要頤養(yǎng)天年，不料不孝子棄筆從戎，二老從此夜不能眠，擔(dān)驚受怕。

　　顏路聽了消息，沖進(jìn)了雨簾，他闖進(jìn)相府，那時的他被大雨澆個濕透，清秀的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嘶聲地喊：“別打了！別打了！”如果有機(jī)會，他更愿意在兩軍交鋒的戰(zhàn)場中央喊，即便不能結(jié)束戰(zhàn)爭。

　　胡夷的鐵騎在防不勝防下，抄一條隱秘的小路進(jìn)了蕭國，高墻終于保護(hù)不了建造它們的人們。倉皇迎戰(zhàn)的蕭國士兵哪里是胡夷對手。一路敗退，胡夷竟在短短三個月內(nèi)占據(jù)了江東，直逼京城長安。

　　蕭國需要的不是英勇殺敵的勇將，而是熟諳兵法、靈活用兵的儒將。

　　摸透地形，詭計多端的張良很快就打了第一場勝仗，他臉上是擦傷，臂上是血淋淋的刀痕，揚(yáng)天長嘯。他想，等我把胡夷驅(qū)逐得一干二凈，即回去與你相守，再也不分離。

　　可是，他僅僅收復(fù)了三十二郡中的半數(shù)，審時度勢的胡夷停住了兵戈，派出了和親使者，提出休戰(zhàn)條件。戰(zhàn)爭使兩國損失慘重，皆是強(qiáng)弩之末，尤其是作為主戰(zhàn)場的蕭國，亟待修生養(yǎng)息。

　　“和親一事……”

　　使者手指一點(diǎn)，一旁舉笏肅立的顏路抬頭，一夕雨下。

　　胡夷欺人太甚，竟要堂堂親王下嫁。

　　與其困居長安，倒不如物盡其所，護(hù)佑江山社稷，家國春秋，所愛之人！顏路袖下的五指蜷縮，慢慢握成拳，他想起與張良并肩站在城郊太平山頂，看五彩落霞，明明是那樣小的山丘，卻有睥睨山河之感，顏路從來沒見過千山萬水，卻突然間心里懷了蕭國每一寸的土地。他回眸，張良明麗姣好的容顏把霞彩比了下去，張良說：“手中持劍，方能保護(hù)心中所珍惜的一切�！�

　　我想成為你的力量，不是你的重量，可惜，我只能把自身化作劍鋒。

　　“諾。”

　　張良快馬加鞭入京述職，那日長安溢滿了喜慶，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是車馬人潮碾碎成泥的花瓣。禮親王頭上黃金鳳鳥振翅欲飛，一身艷紅華麗的裙裾曳地一丈，于北城門上輦，由禁軍統(tǒng)領(lǐng)蓋聶護(hù)送至赤沙湖，而后，將在胡夷官員的護(hù)送下騎著馬，冒著塞外刺骨的寒風(fēng)，千里迢迢深入胡夷腹地，嫁給胡夷單于順位第一繼承人——嫡長子伏念。

　　循著你為我輕詠的《上邪》，再去見你一面。

　　幸好矜貴的車駕走得并不快，張良日夜馬不停蹄，終于在殘陽修飾的赤沙湖旁看到那紅紗帳。

　　蕭國親王靜坐銅鏡前，鏡中人發(fā)髻整齊，珠簪頭飾精致奪目，他的嫁衣紅得如火烈焰，金線滾邊，細(xì)看其上的細(xì)紋皆是姿態(tài)各異、栩栩如生的鳳凰。隨侍的本該是女婢，但由于他是青年男子，換成了若干閹人。顏路眼不見為凈，那些人身體上被閹割，可他這一去，又何嘗不是某種意義上相同的閹割？他自己抬手欲要脫去那數(shù)十名御用裁縫連夜趕制的華美嫁衣。

　　風(fēng)動，顏路沒有轉(zhuǎn)身，熟悉又陌生的氣息隔了一個春秋，終于重新包圍了他。

　　顏路淡淡地開了口，“你曾笑我輕視姻緣，想真切，卻是難以遂愿�！�

　　張嘴，卻發(fā)不了聲，快馬上的狂風(fēng)干了他的喉嚨。張良的手滿是細(xì)碎的裂口，緊握韁繩的手心厚繭重重。他的食指就差那么一點(diǎn)，觸碰到顏路修長微蜷的尾指尖。

　　我們可否奔赴天涯海角，海鳥那般擁抱自由？

　　江山早為你我說定了永別。

　　“離巢的燕雀北去不復(fù)返�！鳖伮钒咽质者M(jìn)寬大的袖中，啟唇道：“……我愿與君絕。”

　　伶牙俐齒的張良苦澀道：“此生唯求，再看你一眼。”

　　“滾！給我滾！張子房，是我負(fù)了你�！币Ьo了唇，“這輩子是我負(fù)了你，今后該是我遠(yuǎn)遠(yuǎn)躲避你，該是我永遠(yuǎn)不要再在你眼前出現(xiàn)，是我，讓你受傷，讓你苦痛，讓你煎熬�！�

　　“敢看著我，親口叫我滾開嗎？”

　　“我叫你滾！滾呀！不然我要喊人了�！�

　　張良狠狠地跺了跺腳，轉(zhuǎn)身沖出了帳篷。赤沙湖映著半缺的月，渾身力氣被抽走得一干二凈，頹然在湖邊抱膝坐下，腦內(nèi)混沌渾濁，放空了自己。不知何時，面上濕漉漉一片。

　　帳內(nèi)人不約而同撫上了自己臉頰，斷了線的晶瑩淚珠打濕了指尖。攤開掌心，上面是一個個月牙狀的凹窩，滲出滴滴鮮血，混進(jìn)火紅嫁衣里，不見了蹤影。

　　蕭國壹拾貳年，蕭國與胡夷聯(lián)姻。同年，張良官拜將軍，守疆域，練兵不綴。兩國相安無事，共享太平拾數(shù)年。

　　蕭國貳拾玖年，遠(yuǎn)嫁他鄉(xiāng)的蕭國親王病卒，尸骨未能返朝。次年，邊將張良揮鞭直指胡夷。

　　蕭國叄拾肆年，胡夷俯首稱臣，承諾年年進(jìn)貢。

　　蕭國叄拾柒年，大將軍張良仙逝。

　　張良闔上眼，他仍守在邊城墻頭，頭上的旌旗獵獵飛舞，遠(yuǎn)處傳來鈴鐺聲，若遠(yuǎn)若近，響在他的心頭。揉了揉入了沙子的眼，朦朧里，那個朝思暮想的人牽著駱駝，身上還是那火色烈艷的嫁衣，緩緩向他走來。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公元壹仟零捌拾玖年，考古發(fā)現(xiàn)一將軍墓葬，主墓室存放雙人合葬棺槨，其內(nèi)卻僅有一具。墓志銘空白，不知價值如何。

　　===完===

　　番外
　　——不過是從一個樊籠到了另一個樊籠罷了。
　　顏路抖了抖身上的斗篷，彈去沙塵，抬腳跨過王府后門的小門檻，府內(nèi)傳來鶯啼燕語，這是伏念納的幾房側(cè)室，明面上相安無事，暗地里逗得死去活來。

　　徑直入了屋，換了一身衣服，用瓷盤裝好洗凈的葡萄，端著往書房去。那是從長安帶來的嫁妝，瓷盤上精致描畫了華麗貴氣的牡丹，豐腴的花瓣留了白邊，襯著青翠欲滴的葡萄，還有一雙皓腕，賞心悅目。

　　婢女輕手輕腳地推開書房門，伏念端正坐直，案上一幅字墨跡未干。聽到腳步聲，抬眸一看，是顏路，嚴(yán)肅硬朗的輪廓仿佛放松了下來，柔聲道：“回來了�！�

　　“嗯。給你帶了些葡萄�！�

　　“……不了�！�

　　“阿念，這葡萄保證不酸�！�

　　“……不信�！�

　　顏路靜靜地看著他，手里還拿著那盤葡萄，可伏念卻有種他要一盤葡萄拍過來的架勢的可怕感覺。

　　一雙花燭，一對環(huán)佩，滿目是喜事紅，卻是異樣的冷清。紅蓋頭下的桃花眸，朱唇一點(diǎn)桃花殷，臉頰腮邊撲了混了白茉莉花仁的珍珠粉。伏念俯下身，用拇指抹去脂粉，為他摘取沉重的頭飾，褪去繁復(fù)的嫁衣。顏路順從地脫去錦鞋，由著伏念把他壓在床褥上。

　　伏念很認(rèn)真的模樣。顏路本想渾渾噩噩地熬過去，誰知那塊雪白的巾帕，讓他不可自抑地紅透了臉。伏念也有點(diǎn)尷尬，他原本不愿耽誤了素未謀面的女子的一生，讓兩國放棄和親，誰知竟折辱了人家堂堂男子，事已至此，他只能硬著頭皮地揪頭發(fā)懊惱著。從腰間抽出了短刃，在掌心一劃，血就沾了那塊布料，也斷了他一手掌紋。

　　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心如堅冰的顏路整日枯坐，伏念走不進(jìn)他的心，只得小心翼翼地伺候著。日漸消瘦的軀體，伏念看在眼里，情愫復(fù)雜。最后，一把種子，在顏路的心上破土而出，長出藤蔓，伏念觸到那柔軟又堅韌的靈魂。

　　身為男子，自然生不出孩子，在重重壓力下，伏念不得不納妾。而顏路開始在外走動，帶來蕭國種植、鍛造技術(shù)，因為他看到胡夷貧瘠的土地上永遠(yuǎn)吃不飽的孩子。他設(shè)計了精細(xì)的灌溉，把每一滴水使用得恰到好處。他跟著百姓開荒，救濟(jì)有需要的人，笨拙地試圖挽救病人的生命。

　　一晃就是十多年。

　　摘下一顆飽滿的葡萄，伏念干脆地塞進(jìn)嘴里。顏路笑了，因為伏念的臉皺了起來，扭曲了。猿臂一伸，把人扣在懷里，大手捏揉了那緊繃的腰桿……

　　“你有心事。”

　　“子嗣？”

　　“戰(zhàn)爭？”顏路的唇微顫了一下，很快就抿住。伏念還是不說話。

　　“不要。”

　　“看來你忘了我為何越過黃沙荒漠來到這里�！鳖伮吠崎_伏念，他有種心神俱裂的錯覺，踩在了棉花上，他以為他能在有生之年，用自己的方式去守護(hù)他的國家，守護(hù)他的子民，守護(hù)他的愛人。

　　伏念想告訴他，在這十多年來，他種下的籽，長成藤蔓，結(jié)出飽滿的般珍珠的葡萄。盡管兩人已不復(fù)當(dāng)年冷漠尷尬，但伏念心里多少有點(diǎn)酸楚，顏路鬢邊絲絲縷縷的華發(fā)不知為誰生。顏路守著一個虛無縹緲的甜夢，里面沒有伏念。

　　天不是天，地不是地，顏路定了定神，推開伏念走出了書房。從頭到尾，他身陷敵營，他周圍滿滿是圖謀侵犯自己國家、殺害自己同胞的寇賊豺狼，而他仿佛癡了傻了，居然還能和煦藹然地笑。

　　還沒有塵埃落定，是不是還有回旋的余地？

　　密探來報，時隔多年，胡夷終于蠢蠢欲動，蕭國早已今非昔比。張良當(dāng)年在金殿擲下話：“余生戍邊練兵，不作他想�！闭Z出驚四座。練兵之余，安插間諜，張良數(shù)年才得到顏路一張肖像，神情體態(tài)都略有欠缺，卻被他視作珍寶。

　　這里的景色似是萬年不變，又似是時刻更改。坐在沙丘上的顏路，看到了海市辰樓，那里面車馬散亂、人影憧憧，他努力地找曾無數(shù)次在心里勾勒輪廓的那個人，可只會被風(fēng)沙迷了眼。

　　“那很像，只不過是你心頭牽掛著的一個未竟念想�！狈钤谒磉呑�，顏路自然地把頭靠了過去，伏念動情地攬住了這個人，十幾年來的默默注視關(guān)心，一腔不求回報的愛意，就要走到盡頭，“那個黃昏，你要是回過頭，望他一眼，或許就能顛覆一切�！�

　　“原來你是知道的�！鳖伮钒氩[了眼，慵懶道。

　　那一夜，銀河燦爛，風(fēng)中傳來絮絮叨叨的親密交談。

　　結(jié)局壹：

　　回去以后，以吹了夜風(fēng)為契機(jī)，實(shí)則積郁在心而致的風(fēng)寒發(fā)作得猛烈，讓顏路的身體一下子垮了下來，胡夷藥草和水源都拮據(jù)，盡管伏念每日以冷水敷面擦身，顏路的臉還是被高熱蒸得酡紅，噩夢、心悸又讓他夜不成寐。

　　湯水不進(jìn)，顏路的身體拒絕外界給予的援助，他其實(shí)還是深深地厭惡抗拒這個地方。

　　伏念握著他的手，一坐就是半天。青白的臉頰，干涸的唇舌，泛紫的指甲，朝如青絲暮成雪。顏路偶爾緩緩睜眼，而不知，眼前的黑不是黑，那是一片虛無混沌。

　　夕日正頹，陽光的熱度漸漸消散，纏綿病榻月余，此時身體里積蓄了力氣，他掀開被褥，赤腳踏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他的思緒牽扯到若干日前，伏念的大手握著自己青筋明晰的足跟，按揉足底的穴位，若放到平時，他肯定是飛快縮腳，捂嘴而笑，而病態(tài)難支的自己渾身無勁，倚在床上，任人施為。

　　走了一會兒神，顏路隨后咿呀地推開了窗，混黃的空氣不知是被陽光熏染了還是被沙塵攪擾了。婢女約莫在廚房幫把手，或者聚在某處吃食，這小院子在伏念書房后，清凈整潔，本來是伏念一人獨(dú)處的幽居。顏路聞到來自書房的墨香，驅(qū)使他往前挪步。

　　輕盈地走下門階，顏路的心情躍動著，他瞧見腳邊細(xì)嫩的小花，從地板裂縫里頑強(qiáng)地綻放，當(dāng)他想蹲下身細(xì)看那花瓣時，書房后門打開了，顏路定睛，卻怎么也看不清，眼前的所有變得模糊，隱約是一個人的身影。他淺淺一笑，這就是一輩子了，一生里有兩個最重要的人。

　　當(dāng)伏念聽到后院細(xì)微的響動，如墜冰窖，又若狂欣喜，扔下筆墨紙硯，沖了出去。見那久病不治的所愛之人，披著灰白的長發(fā)，赤腳立在院中，望見了他，盈盈一笑，向他伸出手。

　　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喉嚨里被灼傷了似的。伏念沒能觸到他嶙峋的指尖，消瘦單薄的身體驟然后仰倒下。如箭離弦，半跪接住晦黯萎靡的人，用盡力氣緊緊抱著他，仿佛這樣能給他力量活下去，可是那雙桃花眸已不再昔日清澈溫潤，取而代之的是一潭死水，終究靜靜地合上。伏念把唇貼近顏路瘦癟的臉頰，一寸寸吻過深陷的眼眶，頹敗的額角，最后到因仰頭而凸顯的性感喉結(jié)。

　　記憶在那微微顫動上戛然而止。顏路最后說不出的兩個字，隨他魂魄一溜煙地碎成齏粉融進(jìn)了飛沙里再無蹤跡。伏念試圖與他十指緊扣，懷里人軟卻又重，把他壓得死死的，活埋樣的絕望。

　　伏念抱著顏路在院里坐了一整夜，改日將其火化，熊熊烈火，一如他推開門，見床邊坐著一人，紅底緞繡金紋，寬袖窄腰，肩披霞帔，腳穿繡鞋，嫁衣裹身，千嬌百媚，挑開蓋頭，桃花傾城。

　　骨灰撒在空中，漸漸與滿天黃沙混合，再也不能分辨。

　　百里外，張良勒馬而立，鳳目炯炯，欲要看透風(fēng)沙，早晚有一天，他要揭開這片障翳去尋他，不由他拒絕，兩個人流浪……

　　===完===
　　結(jié)局貳：
　　伏念心知瞞不過顏路，但也許事情能有轉(zhuǎn)機(jī)？
　　在練兵場和糧倉巡查的伏念接到侍衛(wèi)急匆匆的來報，顏路闖了大帳。
　　他說，以為自己能保十年又十年的太平。
　　他說，他不過是儲備下一次戰(zhàn)爭的緩沖。
　　他說，天下非要流血斗爭，而歷史不過興衰二字。
　　他說，是不是只有死亡才能罷卻大王再戰(zhàn)的念頭。
　　他說，自己的身份比誰都來得明白，及如何自處。
　　他說，此生唯一憾事是沒能鼓起勇氣，回頭一望。
　　終于，他說不出話。卻用眼神作道別。傷口撕裂了氣管，大地會是歸宿。伏念死命按著顏路的頸脖，止不住洶涌而出的血紅，如此艷麗一如當(dāng)日嫁衣，不是生命的顏色，他該是漫山遍野的青綠，白瓷碗里澄澈碧翠。
　　顏路懷里是一把制式華麗的鋒利小刀，那夜洞房伏念為他劃破掌心所使的短刃，后贈與顏路為定情之物。他本該更迅疾，他本該能全身而退，他本該得到自由，若是他掏出這把刀刺向年邁疏忽的胡夷之主。
　　染了一身鮮紅，依稀仍舊是昔日嫁衣披身的模樣。他呀，是要把這小刀還與他呢，伏念了然。心字已成灰，伏念抱起癱軟的顏路，小心翼翼地把他的頭穩(wěn)穩(wěn)地擱在自己肩膀，沒理會被木刀穿胸而過的父王，徑直走了出去。
　　團(tuán)圓或許晚了廿年，我們只需要頑強(qiáng)。
　　顏路望著忘川水，似動非動，莫測。曼珠沙華燒起了整個火照之路，見葉不見花，見花不見葉，他們也會如這般兩兩相錯？
　　子房啊，我在等滿途荊棘枯死。
　　“無繇，讓你久等了�！北澈髠鱽肀曛畾狻�
　　悠長的盼望，或許我們能揮劍前行，或許我們能懷著焰火摧枯拉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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