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精于卜算之?dāng)?shù)，你倒是看看，那少年是什么命數(shù)？”
　　“半生孤苦，半世流離，最后……死無葬身之地�！�
　　“哼，那是個(gè)小乞丐，你所說的這誰都看得出來，但——你要知道，我不信命的。”

　　葉聆流的名字是葉聽雨起的，她說這樣才比較像她藏劍山莊的弟子。而他被葉聽雨撿到的時(shí)候，天下初亂。
　　天寶十四年十一月初九，安祿山稱“憂國之�！痹诜蛾柶鸨杂懛顕抑�，叛亂大唐。
　　葉聽雨此時(shí)，正在洛陽城里一家酒館里喝得酩酊。
　　山雨欲來，此時(shí)的東都洛陽已然聚集了許多江湖中人，葉聽雨一身燦爛的藏劍衣飾倒并不算太過扎眼，只是她一大碗一大碗地灌自己酒的動作還是惹得不少人側(cè)目。
　　她倒并不是自己一個(gè)人，還有個(gè)純陽弟子譚清陪在一旁，一邊替她倒酒，一邊低聲勸著。
　　雖是藏劍嫡系江南人氏，葉聽雨的酒量卻是很不錯(cuò)，差不多一壇子石釀春都灌了下去，也不過面上微醺，眼角多幾分媚色。
　　“別喝了�！弊T清按住了桌上幾乎空了的酒壇子，皺著眉對葉聽雨道，“你喝再多酒，也沒用。”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葉聽雨低聲念了兩句詩，是李太白前兩年剛寫的句子。
　　“你明知這結(jié)果，卻千里迢迢來了洛陽，結(jié)果就只為了喝這一壇子酒？”譚清嘆氣，“你明明知道，沈無言心中只有曲紅萼，卻還要為他醉死他鄉(xiāng)？”
　　“我不會死……我也還沒有醉�！比~聽雨抬起頭來，盯著譚清，卻還只是嘴角彎彎，勉強(qiáng)是個(gè)笑的模樣，“我只是……不甘心。我……我那么喜歡他，他為什么就不肯喜歡我呢？”
　　“譚清，你說，我不好嗎？”
　　這讓他怎么回答。
　　她是葉聽雨，藏劍山莊這兩年在江湖上名聲最盛的弟子，武功驚人，偏偏還是個(gè)美得驚人的姑娘，有人說她笑時(shí)便如整個(gè)西湖的荷花都盛開了；而她此刻面上慘笑，不知這初冬之時(shí)西湖的殘荷是不是也一般慘淡。
　　江湖上他能想象最好的姑娘也不過如此，一手劍法極是漂亮，人也美，而且心腸不錯(cuò)，更是家底雄厚，嬌養(yǎng)出的大家閨秀。
　　可是，沈無言喜歡的人不是她。
　　天策府派去浩氣盟的小將沈無言，身邊的姑娘叫做曲紅萼，兩人算得上青梅竹馬，互相愛慕，任誰也拆不開。
　　葉聽雨當(dāng)然也不行。
　　江湖上風(fēng)雨欲來，葉聽雨從杭州一路奔來卻只為問沈無言一句話。
　　然后她就這么喝起酒來。
　　“不是你不好，只是……命里注定不是你的東西，你就定然拿不到的�！弊T清輕聲道。
　　“命？我不信命的。”葉聽雨拍了拍她那柄重劍，“我有我手里的劍，為什么要相信那虛無縹緲的命數(shù)？”
　　“有時(shí)候不由你不信�！北热纾⒍ú粫矚g你的人。
　　“那你說，他是什么命？”葉聽雨笑笑，隨手指了指門口的一個(gè)小乞丐，雖然面黃肌瘦，脊背卻還挺直著，隱隱有些精神。
　　“半生孤苦，雖頗有奇遇，最后身首分離，死無葬身之地�！�
　　“我偏不信�！比~聽雨站起身，走到那小乞丐面前，伸手拉起他來，“你想吃飽飯么？”
　　“想！”小乞丐其實(shí)不比葉聽雨矮多少，大約也有十四五歲的樣子了，“姑娘想要我做什么？”
　　“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弟弟，我叫葉聽雨，那么你的名字便叫做葉聆流，你可以跟我學(xué)藏劍武藝，從此不用流落街頭，你說好不好？”
　　于是葉聽雨有了個(gè)弟弟。譚清雖然想出言阻止，卻被葉聽雨一句話擋了回去。
　　“你不是說他命數(shù)孤苦么？那么我便照顧他。我不信命的。如果他的命可以改，那么也許有一天，沈無言也還會喜歡我，是不是。”

　　葉聽雨喜歡沈無言并不是什么江湖秘辛，甚至可以講，在江南武林，這是繼那個(gè)出身七秀坊卻追著個(gè)少林和尚不放的姑娘外最廣為流傳的故事……或者說，笑話。人們總是喜歡這樣的故事的，在廟堂，大約是才子佳人花前月下，在江湖，便是俠少美人快意恩仇。沈無言曲紅萼，青梅竹馬門當(dāng)戶對又兩情相悅，至于那個(gè)葉聽雨，關(guān)她什么事？
　　“姐姐�！比~聆流敲著葉聽雨的門，聲音小小的緊張而不失恭敬，“譚大哥說他要走了，您不去送她一程么？”
　　“都這么些天了，說了喊我姐姐，就不要您啊您的，是讓你當(dāng)我弟弟，又不是做我小廝�！比~聽雨隨意拉開門，揉了揉葉聆流的腦袋。少年前一晚剛剛認(rèn)真洗過的頭發(fā)蓬松著，有幾縷微微翹起。
　　“知道了，姐姐�！比~聆流垂著頭，“那……”
　　“我就來。”
　　譚清原本是仗劍行俠的入世之人，不拘行走何地，與葉聽雨也有數(shù)年的交情。此番葉聽雨奔赴千里只為求沈無言一句話，他聽說了，猜到結(jié)果，便來照應(yīng)一番。本以為還要多勸她幾次，然而不過數(shù)日，純陽宮門中消息傳來，他也不得不走。
　　“純陽乃大唐國教，此番……漁陽動亂，掌教師叔密令傳下，純陽門下，不應(yīng)獨(dú)善其身，但求守望相助，護(hù)一方安平。”客棧門口，譚清牽一匹忽雷駁，行囊都已放好，只待葉聽雨下來與她說這幾句告別的話而已。
　　“我也剛剛接到門主令�！比~聽雨低聲，“看來……真是天有不測�！�
　　“我決意前去潼關(guān)，那里有我?guī)讉�(gè)故人……你也保重�！弊T清猶豫一會兒，終還是開口道，“聽雨，你不如與我同去吧？這洛陽城你到底無親無故，而天策府你也……”
　　“我會去天策�！比~聽雨抬頭一笑，“你不必?fù)?dān)心我，我不會去他們面前找不自在。大莊主所下門主令說我藏劍弟子必當(dāng)襄助大唐，天策府駐守東都城外，我既是西湖藏劍門下，焉有身在洛陽而不助天策之理？——而天策府偌大，我也未必就會撞上他們�！�
　　譚清點(diǎn)頭：“你若要刻意避讓，自然不成問題。我只擔(dān)心你到底放不開，終成負(fù)累。何況……如今的情勢，怕是實(shí)在不簡單�！�
　　“我現(xiàn)在不是孤身一人啦�！比~聽雨指了指身后的葉聆流，“我有個(gè)弟弟了，我會好好照顧他。我想短則六七月，長則三五年，等這亂子過去，我還要帶他回藏劍。那時(shí)候你過來西湖，我請你喝酒。我們江南的酒，你怕是還沒怎么喝過吧？”
　　“也好�！弊T清想了想，翻身上馬，“那么，就此別過，聽雨你多保重�！�
　　“你也是�！比~聽雨笑靨如花。

　　葉聽雨雖然機(jī)敏聰慧，卻到底沒料到，這天下一亂便亂了七年。七年之后她已過韶齡，再見昔日故友時(shí)只得長長一嘆，笑世事多艱，太多人沒等到這天下重新平定安寧，便是昔日東都之狼，也終究英魂散去。
　　而在這場大亂剛剛開始的時(shí)候，她攜了葉聆流，到底是從藥師觀入了天策府，身后殘陽如血，而面前槍林箭雨。
　　天策府確實(shí)足夠大，大到葉聽雨帶著葉聆流在天策府呆了近一個(gè)月，都始終沒有遇上沈無言和曲紅萼。
　　天寶十四年十二月十二，叛軍攻入東都洛陽。
　　僅僅三十五天，從范陽到洛陽，狼牙軍可謂勢如破竹。
　　而洛陽陷落，守官或死或降，只有天策府苦苦支撐。
　　幾大門派在洛陽附近的弟子多半奉了自家掌門的密令，前來天策協(xié)助守衛(wèi)，葉聽雨本人并不打眼，倒是葉聆流，生性好動，不跟著葉聽雨學(xué)那四季劍法的時(shí)候總是人前人后問這問那的。他長得本來不錯(cuò)，也機(jī)靈，又對江湖上的事情感興趣，很是討人喜歡。
　　天策府正門緊閉，狼牙軍兵臨城下，前來助陣的江湖人士多半都是從藥師觀出入。天策府總教頭楊寧所部天槍之陣也在此附近，楊寧愛侶、純陽弟子劉夢陽亦駐守此處。葉聽雨既與潘清交好，也曾聽過劉夢陽的名字，相見之后便決定陪她巡守藥師觀。
　　“姐姐！”半個(gè)月下來葉聆流更是不再認(rèn)生，倒比葉聽雨更熟識各門派前來的那些弟子了，他一個(gè)個(gè)哥哥姐姐叫的順口，別人也喜歡跟他講些江湖掌故。此時(shí)他對著木樁練著葉聽雨教他的藏劍劍法，雖然還有些生澀，卻也再看不出是個(gè)流落街頭的小乞丐了。
　　“你這一式‘聽雷’已經(jīng)練得有些樣子了，只是聽雷這招雖然簡單，卻變化極多，以輕劍使出可變?yōu)楦`動飄逸的‘踏雪尋梅’，而若以重劍施展，又有‘映波鎖瀾’一式，再輔以‘夕照雷鋒’或‘云飛玉皇’……”葉聽雨看著葉聆流練劍，臉上有些笑意，“雖然現(xiàn)在開始練可能是有點(diǎn)晚，但是你資質(zhì)確實(shí)不錯(cuò)，假以時(shí)日，以后不會比別人差的。”
　　“有姐姐教我，那是自然！”
　　洛陽的冬日雖然冷，但比起葉聽雨習(xí)慣了的常常下著冷雨的西湖邊上已是好過得多了。藥師觀里雖然要時(shí)時(shí)防范著狼牙叛軍，但既然都是江湖弟子，說說閑話比比武藝，日子倒也過得有幾分趣味。輪著葉聽雨巡守的時(shí)候，葉聆流倒不常跟著她，因而也聽了不少別人口中自己這“姐姐”的故事。
　　“你聽雨姐姐啊，從來是個(gè)肆意的，也難怪她看到你可憐就收你做弟弟�！闭f話的是個(gè)丐幫弟子，也常常行走江南一帶的，算是對葉聽雨所知略多，“要說江左武林美人，她只能算第二，第一的是個(gè)名喚明月的七秀，偏是她的好友。幾年來葉聽雨替明月趕走的青年才俊怎么也有十?dāng)?shù)人了，有人說她與明月兩人關(guān)系不同尋常女子間，她也不分辯，直到去年明月天南海北的追著個(gè)少林弟子不放，這說法才算不攻自破了一半。
　　“另一半?yún)s是最近傳出來的，說葉聽雨喜歡了天策府的沈無言，也同明月一般追隨而來�？上�，明月追的是個(gè)六根清凈的和尚，這葉聽雨喜歡的，據(jù)說前幾日——大概就是葉聽雨來天策之后不久吧——?jiǎng)倓傟嚽俺捎H�！�
　　葉聆流雖只十四歲，卻也勉強(qiáng)懂得這所謂“喜歡”，他看著說這話的人一邊說著一邊故作嘆息，只覺得有些難受。他想自己的那個(gè)姐姐，雖然來得有些突兀，可、可他是真的很高興有這么個(gè)姐姐的呀。如她所說，跟著她，做她的弟弟，便可以吃飽飯不再流浪，甚至可以習(xí)武，這是多么好的事情。

　　狼牙軍既已占領(lǐng)洛陽，對天策攻勢更是一日緊于一日。葉聽雨每每歸來，身上也或多或少帶了些小傷。
　　“姐姐，是不是快過年了？”這一日，葉聆流見葉聽雨回來，突然問道。
　　“這么說的話，好像是啊�！比~聽雨想了想，點(diǎn)頭，戰(zhàn)事太緊，居然過得連日子也忘了，“你怎么想起來的？”
　　“我去了東邊大營，那邊挺熱鬧……”
　　“你去那里做什么？秦頤巖秦將軍的東南大營？那么遠(yuǎn)，而且路上都是狼牙，很危險(xiǎn)的！”葉聽雨臉色微微一變，低頭找傷藥的動作也頓了一頓。
　　“我……聽說了那個(gè)沈無言是駐守在那邊的，就……就去看看�！�
　　葉聽雨剛剛翻出的金瘡藥“啪”的一聲落在地上，抿了抿唇，方開口道：“你去看他做什么。他結(jié)婚我連喜酒都沒去喝，沒送賀禮，你就別去討喜糖了�！�
　　“他們都說那是姐姐喜歡的人，我只是想知道姐姐喜歡的是什么樣的人……”葉聆流低聲，“我也想……也想做姐姐喜歡的人�！�
　　葉聽雨愣住，片刻，低頭去撿那個(gè)并沒摔破的瓷瓶，淡淡一笑：“真是小孩子……姐姐喜歡的人很多呀，哪就一定是某個(gè)樣子呢？是你的話，姐姐當(dāng)然是喜歡的�！�
　　葉聆流臉上有幾分不信�？勺约赫f的是真話啊，葉聽雨想。她喜歡沈無言，喜歡明月，也喜歡譚清，喜歡藏劍幾位莊主還有師兄師弟師姐師妹，如她喜歡揚(yáng)州城里悠然茶香、洛陽城里瑣碎生活、西湖初雪斷橋吳山夜風(fēng)，甚至連曲紅萼她都是喜歡的，她喜歡的東西這么多，那么又怎么會不喜歡自己帶了近兩個(gè)月的弟弟呢。
　　“總有一天，我想要姐姐喜歡的時(shí)候，姐姐會再也不喜歡我�！比~聆流輕輕說。
　　“怎么會呢，姐姐正在想要給你多少壓歲錢呢！不是要過年了嗎？姐姐從小就最喜歡過年啦，因?yàn)檫^年會有壓歲錢�。　�
　　“……其實(shí)我只比你小四歲�！辈灰�(dāng)我是兩三歲的小孩子啊姐姐。

　　天寶十五年正月初一，安祿山于洛陽稱帝，改元圣武，國號大燕。
　　安祿山的登基大典上，有天策死士冒險(xiǎn)行刺，卻因狼牙軍有所防備而功虧一簣，拋尸五具，只有兩人全身而退。
　　消息從洛陽城傳到天策府用了不過半日，此時(shí)葉聽雨正在到處找著葉聆流。她本以為葉聆流只是同以往一樣到處玩兒去了，卻直到夜幕降臨也沒回來，便著急起來。
　　“劉女俠，請問葉聽雨葉姑娘可是住在此處？可方便同我回大營一趟？”安靜的藥師觀里突然響起個(gè)清凌凌的聲音，葉聽雨心下一緊——這聲音，她認(rèn)得的。
　　“紅萼姑娘找我何事？”葉聽雨朝那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我正在找我弟弟，恐怕要令姑娘失望，不能隨姑娘去大營了�！�
　　“不是我要找你。”曲紅萼扭過頭來，本來姣好的面容略有風(fēng)塵勞頓之色，“無言說有要事，一定要請你過去�！�
　　沈無言喊她過去。葉聽雨心下不由冷冷一笑。兩月前天下還太平之時(shí)他們還曾在洛陽見過一面，那時(shí)他便已與她說清，一生只會愛曲紅萼一人，對她只能說抱歉，然而也只是抱歉。
　　“我倒是想過，我要是皇帝啊，就把你們都納作妃子，哈哈，可惜我不是，我不可能把心分成幾塊，我只會娶紅萼。如果江湖上有什么事我可以幫忙，在所不辭，只是其他的，我做不到，我想你也不希望我三心二意吧？”
　　葉聽雨想的確如此，如果沈無言為她而對曲紅萼有所欺瞞，那他又哪里配做她葉聽雨所愛之人呢？
　　只是沈無言找她……就算是曲紅萼傳的話，她又怎么可能拒絕？

　　曲紅萼的素月和葉聽雨的白蹄烏都是好馬，兩人策馬繞過狼牙營地，到東南大營也不過三炷香時(shí)間。到得沈無言面前，葉聽雨卻看見了十來個(gè)全副鎧甲的天策兵士和一個(gè)……被五花大綁的葉聆流。
　　“這小子是跟你混進(jìn)天策的？”沈無言見到葉聽雨，臉色陰沉。
　　“他……他做了什么？”葉聽雨愣住，盯著沈無言。
　　沈無言拿起案上一塊黑黢黢的鐵牌扔給葉聽雨：“從他身上搜出來的。”
　　那東西質(zhì)地極硬，砸得葉聽雨手心生疼，卻是……狼牙令牌。
　　“刺殺安祿山的計(jì)劃由我制定，屠狼會協(xié)助，卻只有我和紅萼僥幸逃脫。他們對我們行刺計(jì)劃所知甚多，仔細(xì)想來，也便只能是前些日子被這小子窺探了去�！�
　　葉聽雨站著的身子晃了晃，目光從沈無言移回葉聆流。
　　“是真的。”少年看懂她目光里的疑問，咧嘴一笑，“我本來是個(gè)乞丐沒錯(cuò)……可是幾年前有人找我，說我是半個(gè)胡人，可以做些大事�！�
　　“雖然沒料到你會帶我來這里……但好像他們更高興我能接近天策。”
　　“姐姐，你看，我說了，你不會喜歡我的。”
　　葉聽雨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轉(zhuǎn)向沈無言道：“你叫我來，是不是要被連帶問罪？”
　　“只是按律行事，要你與他對質(zhì)，看你是否指使他之人。”沈無言扭過頭不看她，“如果不是，自然無事。不過……”
　　葉聽雨自然明白，就算他不追究，自己也不能再在天策待下去了。而葉聆流……這個(gè)被她叫做葉聆流的少年，既是狼牙之人，自然只能……
　　“……自然是要斬首示威�！鄙驘o言的聲音傳入葉聽雨一時(shí)有些空的腦海。
　　兩個(gè)月來他那些親昵的“姐姐”，原來只是為了更自然的在她身邊么。他是半個(gè)胡人，從相識的一開始，甚至更早的時(shí)候就注定他們其實(shí)無法做親人。而那個(gè)自稱頗識命理的譚清那時(shí)是怎樣說的？他說他“半生孤苦，雖頗有奇遇，最后身首分離，死無葬身之地”，原來真是命數(shù)？她根本無力改變?nèi)魏稳说拿鼣?shù)，甚至，他的命里，是她推了一把吧？自以為聰明的人才更會被命運(yùn)玩弄吧。
　　“你們信我不是狼牙同謀的話，我這便離開了。”許久，葉聽雨沉聲道。沈無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周圍的天策兵士也讓開了一條道。
　　沈無言也沒有再看她離去的背影，只是做了個(gè)“斬”的手勢，而葉聆流的臉上，居然有幾分快意。

　　天寶十五年六月，皇帝逃離長安。后幾月，安祿山占領(lǐng)長安，皇城一片混亂。
　　混亂里有七八歲的小男孩哭啞了嗓子也再找不到爹娘，卻看到有個(gè)騎著黑馬的女子慢慢走來。
　　“你沒有爹娘了，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弟弟，我叫葉聽雨，那么你的名字便叫做葉聆流，你可以跟我學(xué)藏劍武藝，不用流落街頭，你說好不好？”
　　小男孩抹著淚抬眼看這個(gè)姐姐，點(diǎn)了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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