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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村和汐
○中村公平○
我喜歡羽鳥薔薇。
她是個和雅的女生,愛看書,且文靜。我喜歡看她拼命的樣子,也喜歡看她在聽見我那句“班長大人”后臉紅的樣子。我喜歡過她,而且我確信,我的喜歡,不是同學朋友之間的那種喜歡,而是男女間的喜歡。
但是當時我并沒有意識到。
后來羽鳥和汐鬧翻了,我去找渚了解情況,才知道,羽鳥和汐都喜歡一個前輩——手冢國光。為了他,兩人鬧翻了,先鬧起來的,是副班長鈴木汐。她甩了羽鳥一巴掌。渚說,她倆決定再也不理羽鳥了。
我生氣了:“鈴木渚,你不覺得你們很過分嗎?她只是沒說而已,再者,你們也從未問過她啊!”
渚也生氣了:“這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還喜歡羽鳥薔薇不成?”
我愣了。
然后我發(fā)現(xiàn),我喜歡她。
看著坐在我后頭的羽鳥故作堅強的樣子,我覺得心疼。可是她有喜歡的人了,我清楚,能讓她再展歡顏的,不是我,是手冢前輩。我能做的,只是盡力去開導她。
“孕婦效應(yīng)”指的是當一位女性成為孕婦后,她會突然發(fā)現(xiàn)大街上多了許多孕婦,因為她的關(guān)注點改變了。自打坐在羽鳥前面,我感受到了孕婦效應(yīng)的威力。我發(fā)現(xiàn),汐總是偷偷回頭看羽鳥,一臉懊悔。
她還有臉了。
在愛情中,沒有對錯,汐的做法本來就是錯的。我曾覺得她不被前輩喜歡是活該,我一定是個混蛋。
我一直以為手冢前輩不喜歡羽鳥,所以他任由她郁悶而不去開導她!澳蔷妥屛沂刈o她吧。”我自大地想。我曾天真地以為我能替代手冢前輩,成為她心中最重要的人,可是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錯得很離譜。
因為讓她重新振作的不是我,讓她笑得燦爛的也不是我。
她心中只有那一個人——手冢國光。
說句實話,我得知這個事實的時候,心里確實挺落寞的。這些事,連汐都不知道。
有些事,還是不說的好。
人生總是充滿意外的。我只是因為一時好奇才跟蹤汐,才會知道其實她很內(nèi)疚,才會知道她為了羽鳥而跑去與一個后輩理論。原來,我一直只看到了汐的一個面,卻忘了人是有多面的。我承認我曾對汐有偏見,我也曾像那位后輩一般認為汐:“你不是和羽鳥薔薇決裂了嗎?怎么現(xiàn)在又屁顛屁顛跑來幫別人說話?不管他是不是喜歡羽鳥薔薇,你上去扇人一巴掌又算怎么回事?說到底你也只是和我一樣而已!被我說中了吧?承認了吧?卑鄙小人!”
但是現(xiàn)在我知道我錯了。
所以我出面維護汐,我替她說話,我在彌補我犯下的錯。
我和汐都知道我們在一起的原因并不單純,她想借我忘了前輩,我想借她忘了一個女生。她只是不知道,那個女生是羽鳥薔薇而已。
許多年后的一天,我們整理房子的時候,理出了一大堆文稿,泛黃的紙張上,是汐青澀的字體。汐告訴我,這是她高中以來寫的文稿,拼命寫下的文稿。我大概能猜到為什么她要保存這些紙這么多年,因為這是她為了手冢前輩而努力的證明。她拿著那些紙,朝紙簍走去,我攔了她:“留著吧!
“為什么?”
“回憶最珍貴。”
沒錯,回憶最珍貴。
我們在大一的時候分手了,因為我在東京大學讀法律,她去了北海道讀文學。我們都無法接受異地戀,所以分手了。之后我也曾找過女朋友,但最長的那個才半年。她們說我對她們不溫柔,總是冷淡的口吻,我一笑置之。
我全部的耐心,已經(jīng)給了汐,我再也沒有心境像對她一樣去對別的女生。
其實我是愛汐的,我想。
可惜我總是那么遲鈍。對羽鳥也是,對汐也是。
所以活該的那個,是我。
大學畢業(yè)后,我進了一家律師事務(wù)所。當時事務(wù)所接的官司太多,不得已讓我這個新人接手了一件較大的案子。我拼盡全力,把官司打贏了,而且打得挺精彩。我的名氣越來越大,以至于26歲那年,我被老板壓著出了一本書。當時擔任我的責編的,是羽鳥。
我問她:“你和前輩怎樣了?前些日子看新聞,說他是沒有參加大滿貫賽事卻拿了積分榜第一名!
她笑:“原來中村大律師也關(guān)心職網(wǎng)啊!
每天的新聞頭條都是關(guān)于手冢前輩那群人的報道,不知道才怪。
之后我倆拼了老命把書出版了,我這才知道編輯部到底有多恐怖,居然能把溫和的羽鳥薔薇弄成一個超級催稿轟炸機,一天N回“把稿子給我交出來”,應(yīng)付她比打官司還累。
27歲那年,我和汐重逢了。當時她是一個頗有名氣的作家,身陷抄襲事件,弄得身心俱疲。汐是不希望麻煩我的,渚才不這么想,她還想我律師費打八折呢。
我嚴肅地對渚說:“你等我有了自己的事務(wù)所再來,我給你免費!
她啐我一臉唾沫。
汐尷尬地笑笑,把手帕遞給了我:“抱歉,姐她開玩笑的!
盡管律師費一點沒少,汐還是找我做她的律師了。抄襲這種玩意兒還真是挺難找證據(jù)的,原被告各執(zhí)一詞,誰也說不清道理。但是最后,我找到個關(guān)鍵性證據(jù),我?guī)拖蜈A了那場官司。
慶功會那天,我倆都喝大了。我把汐睡了。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她嚇哭了。我心一揪,伸出手,輕輕抱著她,就像高中那會兒一般。“我會負責的。”
她用力捶我,我抱得更緊。
她好不容易抬起頭:“你騙人!”
我把我倆之間的距離稍稍拉開,認真地看著她,“我中村公平對天發(fā)誓,我會負責,否則冤魂纏身活活餓死!”
她愣了許久,然后低下了頭。我一頭霧水,實在不明白她的意思,是覺得我發(fā)的誓是假的嗎?不過也是,誓言從來都沒有法律效力,不被信任也是理所當然的。我正努力思索著應(yīng)該如何證明我說到做到,她卻把頭靠在了我胸前,輕聲細語卻不乏埋怨,“你那么用力,就是存心要悶死我,就不用負責了!
“……”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原來我們的心從未改變。
她告訴我,她以為她只是為了忘記手冢前輩才和我在一起,卻在和我分手之后哭了好久,甚至酗酒,把她的朋友嚇得夠嗆。我并沒有告訴她,我和她分手后每日埋頭學習,不這么做的話,我滿腦子都會被她充滿。
同年,我們結(jié)婚了,沒有辦婚禮。
一年后,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出生了,是女孩,起名為圓。中村圓。
就像我和汐,繞了一個圈,才發(fā)現(xiàn)我們回到了起點。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愛上了最初的人。
后來為了給汐和圓更好的生活條件,我開了自己的律師事務(wù)所。很亂來,真的很亂來,畢竟那時我才28歲。但是為了她們母女,再累也是值得的。
29歲那年,汐懷了我們的第二個孩子。就在我下定決心再多掙錢的時候,羽鳥薔薇那個混蛋找上門了。她和手冢國光前輩要結(jié)婚了,希望我去參與。沒錯,她最初只是叫我參加婚禮而已,誰會知道她要我辦理結(jié)婚登記的事!白白被她宰了一筆律師費。
她還理直氣壯:“他出書時我亦幫了不少忙,這也是應(yīng)該的吧!
我還要養(yǎng)家的啊……
不過……算了。
我和汐只是手冢國光和手冢薔薇人生路上的過客,然而我們有我們自己的人生。中村汐,是我此生唯一的女主角。所以汐,“不要哭,我只是……”
只是先一步去天國而已。
我看著她扯出的微笑,伸手擦了她的淚。
然后,痛苦得沒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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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村汐○
我和公平的第二個孩子,是個男孩,起名為續(xù)。
意味著我與公平的續(xù)寫。
續(xù)和他爸一樣油嘴滑舌,總是喜歡和姐姐圓吵架,這讓我倆頗為頭疼,所以總是拿薔薇的倆孩子做比較。續(xù)不忿,每回遇見國雅都要挑戰(zhàn)別人。傻孩子,我拜托你,就算要挑戰(zhàn)國雅,也請你好好掂掂自己的分量。比什么不好,非要揀國雅的強項——網(wǎng)球來比。
你爸媽都是運動白癡,你以為你能好到哪兒去?
國愛長得特別像她爸,重點是特別愛笑,笑起來傾國傾城啊……我甚至可以想像前輩笑起來得多美。我對7歲的續(xù)說:“你以后要是娶不到像國愛這么美的人,我就不認你做兒子!
于是續(xù)對國愛說:“媽媽要我娶像你一樣的人,我找了一圈,除了你爸爸和你哥哥,就剩你了!
誰知國愛回:“我不要嫁你,我要嫁爸爸。”
薔薇笑岔氣:“國光,你女兒說要嫁你!
手冢前輩黑了臉。
國愛幽幽道:“續(xù),你可以嫁給哥哥的!
我和薔薇同時噴茶,前輩和國雅再次黑臉。
傻孩子們漸漸長大,我們也漸漸老去。公平是個要強的人,每日早出晚歸只是為了讓我們母子三人過得更好。其實他不需要這么拼命的,錢什么的多了有多了的活法,少了也有少了的日子。只是他不肯。
他總和我道歉:“抱歉要你一個人帶著圓和續(xù)!
我抱著他:“你不要那么拼命,就不用道歉了!
在我們53歲這年,有一天,公平在我眼前倒下了。
是胃癌,癌細胞已經(jīng)擴散了。
我坐在他床前,抓著他的手,淚如雨下。蠢蛋公平,叫了你別這么拼命了,你現(xiàn)在要我怎么辦?可是他蒼白的臉上卻掛著笑容:“這下可以不用道歉了!
公平說他想環(huán)游世界。
于是我們踏上旅程。
兩年前,我和公平一起出門;兩年后,回來的只有我一個。
以及他的骨灰盒。
他的葬禮上,我沒有哭,因為公平希望我能笑著和他送別。
圓和續(xù)曾問我,公平和我之間是不是真的相愛,我笑著搖頭,又點頭。
最初我們都是別有用心,最后我們交付真心。
我躺在床上,看著哭得稀里嘩啦的子孫,笑著搖搖頭:“傻孩子,我只是……要去……找你們的……父……親。他一個……人,太……孤單了……”
對,我只是去陪他而已。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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