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第 1 章
你是我永垂不朽的琥珀。
---
睡下的時候基爾伯特的手機(jī)震動了一下,但是他沒有去看,翻了個身就躲進(jìn)了棉被中。他是很容易睡著的人,一旦睡下夢又特別多難以叫醒的人,夢境永遠(yuǎn)是以漂浮的靈魂看見色彩斑斕或是黑白色調(diào)的一切。
就跟上帝一樣。伊萬曾經(jīng)這么說他。
這個夏日的夜晚,喧囂的蟬聲也沒能打擾基爾伯特進(jìn)入夢境的世界。空調(diào)冷氣很足,他將自己整個埋進(jìn)溫暖的棉被里,身下的草席也沒緊緊沾著皮膚,磨蹭的冰涼觸感讓他很享受。如同升上云朵一般,夢里的他漂浮起來,像是在海上,又像是在一朵碩大的嬌嫩花朵中心。
這回是彩色的夢境,暖色調(diào)的,日光過于強(qiáng)烈呈現(xiàn)出大方的雪白,被濾鏡過濾過的染上一種甜蜜的視線。
---
“好熱啊!北巢康牟剂弦呀(jīng)被浸得一部分濕透,貼在皮膚上很難受,夢里的那個基爾伯特面容很模糊,只有紅色眼睛和彎起的嘴角是執(zhí)著存在于夢境里的。看來也不是上帝視角,冷靜地自嘲著,看不清的夢,怎么算得上上帝呢?只能看到應(yīng)該是十多歲的自己撐著下巴,正午的太陽日照最強(qiáng)烈,看到的世界也最光鮮,所有情緒也無法遁形。
應(yīng)該是高中的時候,看著景物是高三搬去的一樓第三個教室。綠色植物在自己邊上,四葉草插在裝滿清水的玻璃瓶里。
“去洗手間洗把臉?小基爾?”旁邊有人在說話,看不清,還是看不清,不過那樣紫羅蘭色的眼眸記憶中除了伊萬沒有第二個人了吧。
“現(xiàn)在出去會被發(fā)現(xiàn)的吧。”基爾伯特有點苦惱,靠窗的這個位置是電扇吹不到的死角,沒有半絲風(fēng)的該死的夏天。他將下節(jié)課要交的作業(yè)本當(dāng)做扇子,自顧自地扇起來,盡管如此,汗水還是沿著臉頰從額頭滑落下來,眼睛里都是咸澀的。
“沒事的啦!而且這么熱,班長就算知道也不會被說的!”伊萬信誓旦旦地說,輕聲的,他的聲音摻著蜜糖的,軟軟的,仿佛是撓癢癢似的,讓基爾伯特覺得更熱了。
“那我們從后面出去。”基爾伯特下定了決心就站起來,躡手躡腳地跟著伊萬從后門溜了出去。
大部分的同學(xué)都枕著手臂在桌子上睡著,只有幾個人還在寫作業(yè),翻書嘩啦嘩啦的聲音和下筆沙沙沙的聲音。還有蟬鳴,鳴叫了一個夏日的蟬鳴,現(xiàn)在是最盛的時候,此起彼伏拉長了音調(diào),合著哪里的工地間或的敲擊聲,就像無趣的毫無美感的催眠曲。
走出了教室門的兩個人,在亮堂的閃閃發(fā)光的走廊上舒展了身軀。年輕的頎長的身體,是正在抽芽的木本植物,什么都不夠奢侈。
“喂,伊萬,你說外面都有一點熱風(fēng),怎么我們那片一點風(fēng)都沒有呢?”基爾伯特苦惱著,“一定是你太大了,把風(fēng)都給遮住了!闭f著還比了咯一下,示意著伊萬那么“大”。
伊萬沒有說話,他看著身邊的基爾伯特,不說話。而在這個基爾伯特眼里,他的視線里那個伊萬的奶油色的頭發(fā)在通透亮堂的空氣中幾近透明,晶瑩得就像雪花。
“不說了就承認(rèn)了是不是?下節(jié)課的作業(yè)你幫本大爺做!”基爾伯特還像一只嘰嘰喳喳蹦蹦跳跳的小鳥似的,他走在前面,洗手間在走廊盡頭的拐角處。
“小基爾!币寥f突然說,說著他看向漂浮著的那個基爾伯特,應(yīng)該只是看向那邊教室的玻璃窗,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這讓那個基爾伯特差點要走出這個夢。
“嗯?怎么了?抗議無效!”基爾伯特停住了腳步,他疑惑地看向同桌。
“小基爾。”伊萬彎起了眼角,他湊到基爾伯特耳邊,說了一句話。這個基爾伯特聽不清。
“誒?”基爾伯特也退了一步,看向那個窗戶,看向這個基爾伯特。
視線并沒有對上,透明的漂浮的上帝沒有實質(zhì)性的視線,而對方的世界是實質(zhì)可觸摸的,無論是日光汗水,還是綠樹蟬鳴。這個基爾伯特覺得一切真實得不像一個夢了,反而更像是走進(jìn)了他的某一段回憶中,或者是遇到了平行時空的另一個基爾伯特和伊萬。
---
沒有后續(xù)了,這個夢就此戛然而止,基爾伯特在空調(diào)房里睜開眼,被熱醒這種事讓他很煩躁?照{(diào)在凌晨的時候罷工,黎明的時候熱意侵襲。基爾伯特把那個奇怪的夢扔到一邊,打開燈檢查空調(diào),連燈也打不開,應(yīng)該是停電了,應(yīng)急燈都亮了。用電量急劇增加的夏日,停電也不是奇怪的事。
沒有其他辦法了吧,基爾伯特起床去陽臺看看對面的住戶,真的是大面積停電,連遠(yuǎn)處的城市大廈都一片漆黑,好在天快亮了。再過不久深藍(lán)色如同薄暮的清晨可以看到得清人影了。
基爾伯特想繼續(xù)睡,做回剛剛那個夢。他一邊很在意接下來會怎么樣,一邊努力在記憶中搜索這段熟悉的情節(jié)。
是什么呢?伊萬對自己說了什么?一張一合的嘴唇,貼著自己的耳廓,含笑的眼睛,軟綿綿如同糖果的語氣和聲調(diào)。伊萬就像一個裝著基爾伯特過去的盒子,所有和青春和學(xué)校和熱血和青春和友情和各種模糊遙遠(yuǎn)的字眼,都因伊萬而起。好奇怪,那時候和自己同班的,還有安東尼奧和弗朗西斯……總之記憶是殘缺的,剛好殘缺了最重要的部分。
容不得他多想,獨居的基爾伯特已經(jīng)學(xué)會了最基礎(chǔ)的生存技能,循規(guī)蹈矩去上班,也會一個星期給家里打一次電話保平安,也可以抽出一小段時間關(guān)心弟弟的學(xué)校生活。進(jìn)入社會的基爾伯特艱難地成熟起來,第一次燒飯的時候手被燙傷,很難吃的飯,吃了一半后全部倒掉。還是去叫外賣吧,但是已經(jīng)累得打不了電話了,他躺在床上,手遮住眼睛。真疼啊,要是伊萬在就好了。
第十年了,從高中畢業(yè),不想上大學(xué)成績也差到上不了大學(xué)的基爾伯特很瀟灑地想要闖出一番事業(yè),現(xiàn)實澆滅所有熱情。十年了,基爾伯特總算接受了很多事實,最諷刺的是當(dāng)他最開始接受事實的時候,好運開始降臨于他。欣賞他性格的學(xué)長將他帶到一個工作室,成為了公司創(chuàng)始人;鶢柌厝缃褡叱鋈ィ臍v到后面是光鮮亮麗的。
可是基爾伯特還是覺得缺少了什么,缺少一段新鮮的得以滋潤生命的愛情。
---
基爾伯特坐在床上思考人生的時候就碰到了床上的手機(jī),閃爍著短信,來信人是伊萬。他沒有打開看,將手機(jī)扔到一邊。好像電路修好了,隱隱約約聽到空調(diào)工作輕微的聲音,窗簾外已經(jīng)是天光大亮,這并不影響基爾伯特睡一個回籠覺。
他像一只熊一樣,在夏天冬眠在被窩里。太舒服了,基爾伯特想。要是伊萬那個混蛋在我身邊就好了。
毫不例外的,上帝視角的基爾伯特進(jìn)入了昨晚的夢,細(xì)節(jié)和昨晚的有些許差別,也比上回清晰了不少。至少遲鈍如基爾伯特能夠感受到暗藏的情愫,夢里的伊萬對著基爾伯特才有完全放下心防的笑容,而基爾伯特在對方做出某些很平常的動作也躲閃著。似乎是……雙向暗戀?這個基爾伯特想著,自己當(dāng)年也沒能察覺吧。
后來發(fā)生了什么呢?這個夢沒被打斷,基爾伯特醒后卻只記得一片雪白的光,然后其他都遺忘了。
記憶還停留在上一個夢伊萬湊到基爾伯特耳邊說了什么。
“吶,基爾,陪我去那邊,露西亞有事想跟你說!
有事想跟你說。伊萬神秘兮兮的,帶著甜美的狡黠的笑意,好像要給他的朋友展示一個秘密花園一樣興奮。
紫色的眼眸閃爍著年輕的光芒,和沉重?zé)o關(guān),跳脫的,美好的,讓人聯(lián)想到一切溫暖有關(guān)的字眼。
---
基爾伯特工作的地方靠著明凈的窗戶,公司在大廈的十三層,工作室在五層。隱約聽到了綠化帶傳來的蟬聲也不奇怪,基爾伯特看報表看累了,就撫摸了桌子上的一小盆蘭花草,是隔壁中國的同事王耀送的。
蟬聲啊。夢里的夏日似乎都有蟬聲。
炎熱的午后和他無關(guān),中央空調(diào)調(diào)節(jié)著室溫,基爾伯特突然懷念起來那年教室的電扇,和伊萬偷溜在走廊的午后。
---
連夢境都不敢涉足的最后那段場景,池塘的水光浮動在白色的墻壁和玻璃窗上,就像是金色的花邊編織在雪白的墻壁上,伊萬用眼神示意自己去看的那片角落,太美了。
“露西亞有事想跟你說!毕乱粋場景,伊萬拉著基爾伯特的手大步走向拐角的陽臺,通風(fēng)良好的地帶,也不是那么熱;鶢柌氐氖中亩汲龊沽。
“什么事啊你這混蛋?!”基爾伯特除了用放高聲音的話語來掩飾自己的窘迫,尷尬和那一點點期待之外,選擇別過了臉。
伊萬輕笑了一下,他的眼角都帶著日光明亮的色彩。
“我喜歡基爾很久了,從高一第一天入學(xué)就喜歡基爾了!币寥f用他特有的聲音說著,透過空氣傳遞到基爾伯特耳朵里。太不真實了。
“今天不是愚人節(jié)吧,開什么玩笑呢?還是這是俄羅斯人的幽默?”基爾伯特打著哈哈,手心緊攥著校服的下擺。
“是真的哦。小基爾是……”伊萬深吸了一口氣,“是露西亞……是我永垂不朽的琥珀!
基爾伯特微張著嘴,他在努力消化著這個奇怪的告白。永垂不朽的……琥珀?亂七八糟的思緒將基爾伯特給纏繞起來,他一瞬間不能回到正常的狀態(tài),讓伊萬都要等急了。
最后是伊萬將他抵在白色的墻壁上,基爾伯特半瞇著眼,教學(xué)樓對面有溫柔的梧桐樹,碧綠汁液的落下來,也許融化的液體滴在某只蟲子上,翅膀黏在身體上……它正在變成一塊永垂不朽的琥珀。
然后伊萬吻了自己的臉,左臉頰,眼睛下面最圓潤的部分,像一只好吃的水蜜桃。基爾伯特真擔(dān)心他就這么咬下來。而伊萬似乎真的這么干了,但只是動作,最后只是伸出舌尖舔了舔。
“小基爾呢?要不要試著在一起?”這回輪到伊萬瞇著眼,他靜靜看著喜歡的少年,不放過他的任何一個動作。
“如果,真要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啦。”基爾伯特躲閃著視線,“可是……”、
“可是什么?”伊萬被逗笑了,低低的笑聲和他說話時候的聲音不一樣。
基爾伯特聽到自己對伊萬說:“這一切只是我的夢境啊!
伊萬的笑容僵住了,一切都破碎了。蟬聲,日光照射的池塘,浮光的花邊,綠樹下那一塊即將變成琥珀的蟲子,什么都消失了。
只是夢而已,伊萬。
這樣的夢我做了十年,你早就消失在十年前告白后的那場學(xué)校電器老化自燃的火災(zāi)里,我甚至還沒答應(yīng)你的告白,我還沒來得及成為你的琥珀。我只記得你最后將我抱在懷里,用沾濕水的校服捂住我的口鼻,你安慰我別怕,濃煙中我什么都看不清,我聽到你安慰我會出去的,可是被壓在最下面的我們只出去了一個,坍塌的橫梁是你擋住的,你親吻我的額角,還在開著無聊的玩笑。上帝眷顧我,卻遺忘了你。
---
基爾伯特經(jīng)常夢到的是伊萬拉著他在花崗巖的走廊走著,日光照映在干凈的地板上,伊萬走在前面,而自己在后面,耳邊是一個夏日七日的蟬聲。
他差點以為他們會如此一直走下去,直到面蒙風(fēng)雪,白發(fā)蒼蒼。
基爾伯特只擁有一段老舊的得以滋潤生命的愛情。告白早在十七歲那個寂靜又喧囂的午后得以實現(xiàn),親吻是單純的臉頰和額角。十七歲的伊萬愛著十七歲的基爾伯特,而基爾伯特也如此深愛著伊萬。
基爾伯特欺騙了自己很久很久,包括每天來自的“伊萬”的短信,另一個手機(jī)是伊萬當(dāng)年的號碼,用了特殊的軟件設(shè)置而成的,他從來不會去看,也不會去回。他欺騙自己至此,可是潛意識的夢境無法欺騙他,所幸選擇性的回憶保護(hù)他。伊萬就這么活了十年,在十七歲的基爾伯特心里。
直到我捧出肺腑的時候,才知道你活在我跳動的心里。也許還會活一輩子。
他這才想起為什么所有和青春和學(xué)校和熱血和友情的字眼都和伊萬有關(guān),因為伊萬,只存在在那些時光啊。
---
基爾伯特很久沒做夢了。
這回的夢很簡短,伊萬手中緊緊攥著一塊不知哪兒來的半透明的金黃色的東西,他向自己炫耀著:
“這是我永垂不朽的琥珀。”
-七日蟬End-
插入書簽
后記:
這個神奇的腦洞產(chǎn)生大概是昨晚的時候柿柿的那篇《十年》,但是已經(jīng)和那個完全沒有關(guān)系了。而且我覺得我腦洞越來越奇怪了。雖然和桑?ㄎ挠懻摰臅r候她的腦洞更加贊,但是文力不夠真是硬傷。還有關(guān)于夢的思考。真是復(fù)雜的事情QAQ還有《如煙》里“十七歲的那年/吻過他的臉/以為和他能永遠(yuǎn)”。
也許也是段子里的一段:#露普##如煙#基爾伯特這輩子經(jīng)歷過七歲的初戀,莫名其妙的落淚,下雨的街道,春夏秋冬的輪回,九十九朵玫瑰,瘋狂的畢業(yè),夢想和青春……卻一直忘記不了十七歲時那個寂靜的午休,日光和蟬聲分外清晰,伊萬親吻他的臉。
“我的琥珀”是阿蟬跟我說的某篇文里的,“七日蟬”是偶爾看到的歌詞里的一句話,沉睡/七年的蟬/換取/七天的燦爛/生命/穿過漫長/年代/直到/名為人類/的災(zāi)難,沒有什么特別的意義。
送給艾莉的故事,雖然她當(dāng)年說的時候是要前世今生的露普,夢也可以算前世今生啦,十年東風(fēng)足夠暗換年華。遲到的生賀,生日快樂,反正我的生賀都是遲到的……
希望你能喜歡這個故事。
——糊梳 2013/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