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

　　一、逃亡

　　“七樹？七樹��！”
　　“�。�！”我聽到白桐在叫我。
　　“我先出去了哦，你自己再宿舍里鎖好門�！彼皖^拉上行李包的拉鏈。
　　我點點頭，想發(fā)出一個“嗯”的聲音，但是失敗了，可是白桐似乎已經收到了這個訊息。
　　然后是在靜得可怕的一片白色天花板和墻壁塑造的氛圍中，那個更為可怕的“邦！”的聲響震得我渾身一激靈。
　　也正是這樣的一激靈，讓那些惡心，甚至讓我無法喘氣的畫面又在我腦海里重新浮現(xiàn)。
　　我想起了曾經的某一天我不經意間從電視上看到的那一個小片段。
　　一個男人如此癡情地愛著一個女人，他愛她，百般呵護她，最好的全部給她。但是，他永遠把她留在身邊，不給她半點的自由。她想要逃脫，他修改她汽車上的發(fā)動機零件，他用下了迷藥的酒迷暈她把她綁起來。他把她像玩偶一樣禁錮，養(yǎng)起來。他給她做最好的食物，給她買漂亮的衣服，但是她不能逃出他的視野半步。
　　這是愛嗎？是愛。這愛讓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我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如何審視。如果我是那愛情中的女主角，我該譴責我的丈夫嗎？我該毫不猶豫地拋棄他嗎？我是該說他已經成了一個瘋子嗎？如果從道德情面來講，我確實可以為了自己而拋棄他的話，那么，要是換了一種形式呢？
　　想到這里，我不禁覺得有那么些許口渴。想給自己倒點水，一提那只水壺，它的重量在明明白白地告訴著我，想喝水，就必須到走廊盡頭那個漆黑的熱水房。
　　就這樣，我提著那只壺約么有半分鐘，還是放下了。
　　我承認，我不敢，在經歷了那趟火車之后，在到達宿舍之后就坐在椅子上足足一個小時什么也沒干之后，我就只想這樣靜靜地坐著，去一遍一遍回憶這些讓我感到恐懼的思緒。

　　人，似乎天生就有這樣的一種受虐傾向。明明看恐怖片會害怕還是會想看，明明坐過山車會害怕還是會想坐，明明想到一些事會惡心，依然忍不住去想。

　　我曾不止一次做過這樣的夢，那就是因為某種無法說出的理由，我要逃離那個女人身邊�？墒�，我想回去，我想回去擁抱她，我希望她能找到我。那種矛盾糾纏的情感將我折磨得無力掙脫。雖然這樣的場景并沒有真實地發(fā)生在我的生活里，但這夢境中的感情像預言一樣，在昨天滲入了我的生活中，散發(fā)了腐爛的氣息堵住了我所有的感官。
　　你遇到過這樣一個女人嗎？她希望你回家，她為了你付出了所有，她像把你死死地拴在身邊，哪怕她不在家也不允許你走。她會留住你直到假期的最后一天，無論你有什么想要離開的理由。
　　而她與你的談話，永遠都會是含有“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
　　那么，你該怎樣面對這個女人？你或許會站在你的立場上勸告我，以這樣，那樣，或者各種各樣的理由勸告我。以“無論怎樣”“好歹她是”“再怎么說”這樣看似讓步的句式來改變我的想法。

　　我記得我曾經說過，所有悲傷的情緒都是自己帶給自己的，那么也就是說，現(xiàn)在的這種痛苦完全是我自己帶給自己的，聽起來似乎是自作自受的感覺。不過它確實就是自作自受。聽過我說第一句的人，似乎不知道我對另一種社會現(xiàn)象的看法，而這種社會現(xiàn)象就是自殺。
　　自殺者往往會因絕望、痛苦等極端情緒而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當然少數(shù)精神病患者和心理變態(tài)患者除外。這是一種感性行為，也是某類人口中的“一時沖動”。自殺作為“生”的對立面“死”的一種實現(xiàn)方式被社會冠以“消極”、“不好”、“錯誤”之名。但是，我想說的是，在沒有體會到自殺者的情感本身時，那些報紙等新聞媒體又有什么資格以一種批判態(tài)度去看待自殺這種行為？
　　別人的感覺你根本不懂，更何況你又沒親身經歷過。
　　樓道里經過了三兩人，她們的歡聲笑語在沒有多普勒效應的處理下漸漸遠去，聽起來是那么的奇怪。我忍了忍喉嚨中的干渴，試著給自己換了一個坐姿。這時，我看到了面前雪白的墻壁上的那個裂縫。在那樣雪白的墻壁上，有那樣一個裂縫，似乎只有從中流出鮮紅的血液才能符合虛淵玄的美學。
　　“你和你爸一周見過幾次面？”
　　“他有沒有帶別人”
　　“見到XXX了嗎？”
　　“見到他老婆了嗎？”
　　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
　　……
　　……
　　……
　　我背著良心的譴責和道德的訓斥走過了這么多個日日夜夜，那些積累在我腦海里一個一個生動的，有生命的，像地獄妖精一樣的句子潛伏在我的腦子里等待著他們同伴的到來，好舉行一場盛大的歡迎會。
　　我想要嘗試去愛，但是我已經產生了恐懼。我害怕自己被束縛，我害怕自己被這樣愛著，我害怕自己像雁夜一樣被扔進間桐家地下室的刻印蟲堆里受著精神的折磨。
　　所以，我逃了出來。
　　我瘋一樣地逃了出來。
　　瘋狂地跑向火車站。無論如何，我要離開這個地方。
　　這個世上，沒有人能體會到我的感覺，沒有人能懂�？v然我有那么多的愛，可我依然孤立無援。

　　昨天晚上，我已經想到了現(xiàn)在的自己可能的三個結果：一、在籠子里自殺；二、變成徹底的神經�。蝗�、逃出這里。在我無法控制第二種結果的情況下，我選擇了三。
　　我遵從著種族的本能，害怕著死亡。我甚至不敢從十層的高處跳下去。我沒有什么留戀的。我沒什么沒有完成的愿望。但是我不敢。另一個原因就是我太過理性。萬一，我沒有死，我殘疾了，萬一，服藥被救，那么造成的學業(yè)、名譽上的影響都是無法挽回的。是的，無法挽回，將來的日子會比現(xiàn)在艱難千萬倍。
　　在消極的情緒給我足以強大的勇氣自殺之前，我逃跑了。我選擇了再沒有人注意我的時候逃。只有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才可以逃得掉。只有這樣，我才不會哭，我才不會看見她哭。不會看到，如果她為了追我而跌倒。

　　我深深地喘了口氣，感覺到了口袋里隨著衣服口袋褶皺而發(fā)出聲響的車票。我永遠都無法忘記今晚，我是怎樣坐火車從一個城市逃到另一個城市的。

　　二、火車

　　當我得知一般兩個小時的路程今晚要走四個小時并且在天黑的情況下時，我渾身的力氣都突然一下子消散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因為在我的印象中要走四個小時的火車一定很差，條件不好，什么樣的人都有。危機四伏�？墒牵幢闳绱�，我也依然選擇了逃跑。我覺得，沒有什么比逃跑更重要的事情了，我對于牢籠的恐懼遠遠超過了我對四個小時火車的恐懼。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講，在火車上的我要同時忍受著兩種恐懼帶給我的折磨。
　　稍微讓我感到欣慰的是，這輛車的環(huán)境還算可以，人們看起來沒有那么恐怖。夜幕漸漸降臨下來，火車的呼呼聲一直在耳邊響著。
　　獨自一人，孤立無援。
　　他們總是認為生命的安全比精神的安全更加重要，他們會譴責我這種行為。
　　當精神失去所有的安全時，我不會再想保證自己生命的安全。
　　這趟火車是路過另一座城市的，它也路過一個小地方。那是我曾經來過的一個小地方。在那個地方，我可以忘記自己所有的煩惱，度過美好的一年。
　　我不知道我是怎樣度過火車上的四個小時的。我注視著窗外，看著天由白到黑。窗外的燈黃三兩盞。之后，全部都是黑影。就連一種奇怪的寒氣都投過車窗外滲了進來。
　　這樣的時光是漫長的，漫長而難熬。陪伴在這四個小時時光中的是恐懼，還有腦海中的“你和你爸一周見過幾次面？”
　　“他有沒有帶別人”
　　“見到XXX了嗎？”
　　“見到他老婆了嗎？”
　　外遇，外遇。外遇？外遇！外遇……
　　……
　　……
　　……

　　在這樣孤立無援的境地里，我給在學校中所認識的為數(shù)不多的男生之一發(fā)了短信，希望他能來車站接我。我只認識他兩天，他對于我來說，只是個陌生人。他沒有問為什么我會坐這么晚的車，為什么在假期結束前就回學校，為什么沒人來接我。他什么都沒問，只是說“好”。

　　我才知道，一個陌生人可以比一個熟知我的人更懂我。

　　下了火車，給子泰打著電話，茫然地看著四周。忽然，我聽到了他喊我的名字：“七樹！七樹！！”

　　此時，我感覺到了疲憊，無盡的疲憊。
　　我也不想去想，明天或者后天會發(fā)生什么。

　　BY 風聆箏
　　2013.9.20 18:45于火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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