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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巷111號
“媽媽,那個叔叔,好可怕……”
鬧市的街頭,剛從幼兒園放學的妮妮突然抱著媽媽的大腿要媽媽抱。
女人抱起受驚的女兒,往妮妮小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這不是……
一身材高大,穿著人字拖,手臂紋身,脖戴金項鏈,頂著一頭紅色短寸頭的大漢,正打著電話,突然站住大吼了一句:“什么,還要加班?!搞什么!”
那漢子一副流氓扮相,又兇巴巴地大吼,嚇得周圍剛從超市買完菜的大媽大嬸們嚇得抖了抖,往漢子這邊看了過來。
漢子一臉糾結,但是聽了會兒電話那頭的話,臉上就溫和多了。
“說好今天按時下班的,怎么又加班,飯我都做上了,你早上腌好的肉剛剛也開火燉了,你回來就能吃了呀!睗h子的語氣突然柔和了十幾倍,說話的內(nèi)容也家常了很多,讓女人把注意力從漢子的打扮轉(zhuǎn)向了他手上拎著的幾個袋子。
仔細一看,袋子里竟然是一條還活著魚,還有青菜蔥玉米等一堆蔬菜。
媽媽哄哄把頭埋在懷里的小姑娘說:“妮妮別怕,你看你看,那個叔叔是剛買好菜準備回家呢,不要怕哦,我們也回家做飯飯吃好不好呀?”
小女孩抬起了頭,看到之前那個兇巴巴的叔叔已經(jīng)往夕陽的方向走遠了。太陽灑在他身上,浮起了一層光,遠遠的看去很好看。
小女孩不怕了。
那個叔叔講電話聲音,妮妮還是能聽得到幾句:“好吧,那做完手頭這個加急的就不許加班了,我等會兒開車去接你。剛還買了條魚,晚上再做個紅燒鯽魚怎么樣?嗯,嗯……你先忙吧,一會兒見……”
……
。ㄒ唬
孫瓊搬來紫藤巷111號的那天,院子里紫藤架上的紫藤花開成了一片炫目的紫色。風兒一吹,帶夏天里空氣泥土里特別的味道,讓五月的初夏變得分外清爽而治愈。
剛搬來這里的那個月,孫瓊經(jīng)常看著窗外的紫藤花發(fā)呆。
之前的生活太迷茫,好在如今窗外淺紫的小碎花絮慢慢撫慰了他的疲憊。
生活依舊枯燥,只是心里是安靜而淡定的。
這樣的生活他很久都不曾有過。
等整個六月紫藤花的花季結束,窗外只剩下紫藤的綠色枝蔓,蘇瓊已經(jīng)找到了新的工作,在這座陌生的城市里安定了下來。
而認識錢強,是那年最悶熱的八月天。
孫瓊工作的蛋糕店老板是本地的一個小個體戶,店面就在市中心,不大,但是因為地段好所以生意一直都不錯。
個體戶老板也是為了省電費,三伏天里,客人購物的大廳里空調(diào)開得足足的,可蛋糕裱花演示的操作臺這邊,幾臺機器都堆在一起,悶熱異常。孫瓊每天都要穿著厚重的糕點師服裝帶著帽子口罩和手套連續(xù)站七八個小時。一天下來,工作服都能被汗水浸透。
雖然工作辛苦,但老板說他做蛋糕裱花的手藝好,樣貌也好,做裱花展示能吸引很多女學生和女顧客,所以給的工資還算高。于是孫瓊也就咬咬牙忍著,就等這惱人的夏天快點過去,之后就會輕松許多。
就是八月里最熱的那晚,孫瓊回到紫藤巷111號雙層出租樓的單人公寓。發(fā)現(xiàn)家門鎖已經(jīng)被撬開。
他剛進門看到亂糟糟的屋子,眼前就一黑,再醒來的時候,就見到錢強和斌子,一坐一站的在沙發(fā)面前,瞪著他看。
“孫瓊是吧。醒了?黎三是你什么人?”
這是錢強和他說的第一句話,帶著痞痞的流氓氣勢,但是并不嚇人。
那天的錢強就是橫跨著大長腿,從嘴里說出孫瓊最不想聽到的那個名字。
“我和他沒關系,他欠的債和我無關!睂O瓊發(fā)現(xiàn)自己雙手雙腳被麻繩綁住動彈不得。人反倒是冷靜的不得了。曾經(jīng)在另外一座城市里,這樣被上門討債的事情發(fā)生的不是一次兩次。他什么沒經(jīng)歷過?于是說出的話來異常鎮(zhèn)定,可能還帶著點小嘲諷。
“哦?”錢強抓了抓他的短寸紅毛,彈了彈手上煙灰道:“王哥在A市討了那個姓黎的大半年,結果那姓黎的幾個月前跑走了,王哥說你是他的小情人嘛,他找不到,只能找你還了。一共30萬,王哥和我的生意正好用這筆錢抵過,現(xiàn)在換了個城市,我是你的債主了,今兒特地上門來認認臉,以后見了面三分熟是不是?”
孫瓊是那時候發(fā)現(xiàn)錢強大概有點話嘮的征兆,打扮是流氓的打扮,但是說話那樣不太像是來要錢的,倒像是來說家常的。那人臉往前傾,濃眉大眼瞇起來的模樣,其實也沒有那么的可怕。至少比他以前在A市遇到的討債鬼面容要慈善很多。
“我和黎三沒關系。找我也沒有用!睂O瓊面前是一張他看過無數(shù)次的黎三借錢時候的借條。他還是繼續(xù)淡定地說著:“而且我也沒有錢能給你們!
“嗯,你是挺窮的。嘖嘖!卞X強聽了以后,異常認真地點點頭:“你家我們都翻遍了,你的身份證,戶口本,駕照,糕點師資格證,還有兩本存折和一萬塊現(xiàn)金……也就這些!
孫瓊看到錢強說這些的時候,他身后眼鏡男斌子就機械地把證件和錢一樣樣的拿出來給他看。
“你上班的米爾蛋糕房的老板為了逃稅不交三險一金所以給你工資是現(xiàn)金,一個月4500?你房租1000,每個月給家里寄1200,留300給你吃飯零花,剩下的2000嘛,以后記得每個月按時上交給我!卞X強把玩了下手上的金鏈子淡定道:“哦,這2000是利息,30萬怎么還?要么把姓黎的找出來,要么……斌子——”
身邊斌子已經(jīng)收好了孫瓊的證件,翻開本小本子冷靜地念著:“腎。臟,10萬一個。角。膜,2萬一個。骨。髓配型成功,5萬。精。子,2000每毫升。你是Rh陰性熊貓血,2000,400cc……”
斌子念完了。錢強繼續(xù)道:“當然,我們可以為你介紹男公關等來錢快的工作,一句話。你身體健康,相貌不錯,30萬真沒多少錢。你想的話現(xiàn)在簽個字,馬上就能安排動手術取器。官。咱們速戰(zhàn)速決你也好少給點利息是不是?放心,斌子就是醫(yī)生,對這些器。官骨。髓什么的非常熟悉,不會很疼,而且傷疤也小,我們還包半年的身體健康咨詢!
孫瓊聽到最后那句,不知道為什么就特別想笑,大概是第一次被討債討的那么的體貼。對面的男人還好心的給他留下給爸媽寄回去的錢,和吃飯的零花錢還有房租……還提供各種服務。
關鍵是討債的人,一直帶著和煦的笑容,一點也不面目可憎。真是業(yè)界良心。
忍著沒笑出來,孫瓊的嘴角還是揚了起來:“你們要我身上的什么東西,拿去就是了,不過我有艾滋,拿去了你們也賣不了,出去賣肉也是禍害別人。還有,我和那個人沒關系!
孫瓊淡淡的說著。至少保護自己今天別被開肚子取腎臟。
而到現(xiàn)在,他對那個黎三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情緒了,就當是被狗咬了一口以后要去打狂犬疫苗,疼是疼,但是打完針就會好了,過去了。
果然,孫瓊看到對面兩個聽到“艾滋病”三個字的時候都臉色一變。
最后那兩人走的時候斌子抽走了他一管血。拿走了他全部的證件存折和卡,留了個電話,報了大名。
不過他們依舊業(yè)界良心的,幫他把弄壞的大門門鎖裝了回去,還幫他關好了門。
……
那天晚上悶熱的要死。
孫瓊開了平時他都舍不得開的空調(diào),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到天亮。
他怕睡著了或許有沒完沒了的噩夢,也不知道這座城市他還能呆多久,又或者,他還能完整地活多久……
。ǘ
那之后每個月的八號。孫瓊回家的時候家門都是打開著的,門鎖也都是被撬開的,錢強基本上都是以灑脫的姿勢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電視,喝著小酒,見他回來了就一伸手。
孫瓊乖乖把錢給他,那人會把電視節(jié)目看完,然后幫他修一下門鎖就走。
當然孫瓊的血液報告騙不了人,他沒艾滋病,于是錢強還是給了他一個表格,上面是詳細的器官的價格,就等他打鉤簽字。
手術費用錢強他們一條龍服務全包。賣腎臟和角膜就和賣豬肉一樣的簡單。
一般每次錢強來了,孫瓊就沉默著,想象著最壞的情況也就是哪一天被包在麻袋里帶走,醒來的時候躺在帶冰的浴缸里,身上少了腎臟和角膜。
那次他依舊拿著表格不說話,錢強也不管他,明明看著電視津津有味的,突然就開口道:“別一副一覺醒來就少個腰子表情好不好?放心,沒經(jīng)過你們同意我們不會隨便切你的,斌子那人有醫(yī)德強迫癥。嘖,看你也挺乖的,每個月都有好好交錢,其實三十萬真不是多大的數(shù)目,你看,你一年你還個五萬,幾年就還完了是不是?你周末不是還去學校帶學生賺外快?哦,紫藤巷這一片的出租房都是我的,丟給中介出租的才那么老貴,既然你是我們客戶嘛,給你個友情價打個對折,每個月上交的還那個數(shù)。我對你是夠義氣吧?你看成不?”
錢強突然和孫瓊說這些的時候,已經(jīng)是幾個月以后的事兒了。
孫瓊記得,那個8號是周五,他回家的晚了,錢強看著電視里的唱歌選秀節(jié)目,喝著啤酒吃著花生,頭也不轉(zhuǎn)的,嘰嘰咕咕說了一通。
孫瓊沒想到討債的還有如此通情達理的時候。他一下子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就呆呆站在一邊,等著說話的人拿完錢了可以走了。
只是今晚錢強剛看在興頭上,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
過了好久,電視里開始播廣告,錢強這才轉(zhuǎn)了個頭:“你站那看我干嘛??都這個點了……”
孫瓊只是瞪著那個方向在發(fā)呆。聽他這么一說,以為人要走,心里高興。
結果下一句錢強就說:“哦。都十點半了,怪不得我餓了!
孫瓊被自己的口水搶到,咳了兩聲。他也餓了,真就盼著人走了他能煮點面吃完早點睡覺。這個混□□的明天能睡到自然醒,他可得7點起床去烹飪學校代課教書。
錢強看到孫瓊的表情,問他:“你是不是餓了?我喊小弟來送飯,想吃什么一起叫!
孫瓊看看他,依舊不說話,然后看看門,那意思再簡單不過了。
錢強意會,但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這節(jié)目我每周都看一期不落,看完了我就走,請你吃晚飯,補過。行不?嘖嘖,看你瘦的,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圓臉,現(xiàn)在都瓜子臉了。”
……
于是那晚,錢強在孫瓊那兒看電視到十一點半才走。
他關了吵吵鬧鬧的電視,才發(fā)現(xiàn)孫瓊已經(jīng)在屋里睡了。
第一次他們進來的房間里的門時候卸的太暴力裝不回去,于是可憐兮兮地靠在墻邊。之前電視里鬧哄哄的應該吵到里面的人了,而晚上叫的兩個人的晚飯孫瓊的那份一口都沒動。
錢強看看簡陋的屋子,這個家里除了電視沙發(fā)餐桌和孫瓊睡的那張床,還有房間帶的空調(diào)和冰箱。第一次他來的時候看到的那些新買的家具和家電都沒有了。屋子擺著幾個面粉的包裝的大紙箱,里面是孫瓊收納的東西。房間里,孫瓊在床上縮成一團,只有半個后腦勺露在外面一下一下的呼吸著。
大概是晚上太過的安靜。想到之前孫瓊回家時的倦容和這個空蕩蕩的屋子,錢強心里覺得那個人和這個家,看起來都好脆弱。
錢強走的時候從孫瓊剛給他的2000塊里抽了三張出來留在沙發(fā)上,他人都走到門口了,又回來又抽了兩張放在那里。
又覺得不行,然后輕手輕腳地在電話前找到便條紙和筆,歪歪扭扭寫了幾個字:“是不是工作傻了,錢都數(shù)不對了?多的錢留在沙發(fā)上了。吃的在冰箱里,醒了記得吃!
寫完了,錢強覺得這個字條好曖昧。揉成一團塞進褲兜里,再寫了一個霸氣版的:“老子從不多拿錢,下回記得把錢數(shù)清楚了!”
覺得這個比較OK,于是和錢一起留在了沙發(fā)上,又特意把房間里的空調(diào)調(diào)高了幾度,這才神清氣爽地走了。
……
。ㄈ
而錢強就是在那次留下錢,心里又覺得很開心以后,慢慢的對那個總是不說話,但是還錢很按時,長的也俊的孫瓊,特別的上心。
一開始他自己也沒意識到。
是身邊的斌子在二月八號,看著自己老大悶騷地換了七八套衣服一個勁兒的問手下哪套比較酷帥狂霸拽的時候,冷冷戳穿了——
“強哥,我個人覺得你穿什么孫瓊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錢強這時剛換上西裝,領帶被他打成了死結勒得他難受的要死:“操,這誰找來的鳥衣服,要掐死我嘛!”幾下把領帶拆了,難得對自己的得力手下干瞪眼:“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不對,我又不是穿給他看的!明天就是大年三十,我穿正式點給債務人拜年好不好?和你們說了多少遍了,做民間貸款的也要有業(yè)界良心,職業(yè)操守懂不懂?對債務人要像春天一般的溫暖,不然他們哪里來的動力賺錢還債,是不是?”
某人找到理由就義正言辭地嘮叨起來。
一直在小弟面前不怎么給老大面子的斌子扶扶眼鏡冷冷道:“大佬,私自少收利息,寬限時限,減半房租,每天派弟兄蹲點買蛋糕,隔三差五故意讓外賣送錯地址到債務人家,每次登門討債賴著不走……這可不是業(yè)界良心,行業(yè)標桿的作風!
“噗——”幾個小弟沒忍住,笑了出來。
得到老大紅著臉殺死人不償命的瞪眼一個。于是大家都只能繼續(xù)憋著。
然后錢強皺眉想了很久,似乎在想什么重要的東西但是他卻抓不到,也怎么都想不透一樣。
斌子身邊的小弟拉拉他低聲道:“斌哥,老大是真的……”
“讓他自己慢慢捉摸吧!北笞拥吐暬亓松磉呅〉埽指呗暦愿老氯,帶著工作的威嚴:“今天是年前最后一次討債,老大說的沒錯,大家注意儀表和言辭,注意保持笑容。每戶都要送上我們的新年蛋糕禮物。知道嗎?”
“知道了!毙〉軅凖R聲回答。各個打扮的還算得體,非常的盡職盡業(yè)。
一直在沉思的某人,聽到小弟們干勁十足自然是欣慰的,只是一轉(zhuǎn)頭看到邊上兩大箱子他特地找人去孫瓊蛋糕店定的要送給每個“客戶”的蛋糕禮盒,錢強就又糾結上了。
……
小年夜。
錢強同志在自己那兒糾結了一晚上,小弟們陸陸續(xù)續(xù)的都拿著錢回來了,他還蹦著臉發(fā)呆。
最后是斌子回來看到某人快把自己腦袋上幾根短毛拔禿了,嚴肅地說了句:“老大,孫瓊是你的業(yè)務,記得以身作則!
這才把人送走。
而錢強到了孫瓊家里,那時候過了十一點,燈也沒開,安安靜靜的。
照例進了屋子。
房間里冷冰冰的,他以為家里沒人。
正胡思亂想那個人跑哪里去了,心里莫名的有點不痛快。
開了客廳的燈,看到沙發(fā)上是一疊人民幣。
往屋子里看進去,錢強心里漏了一拍——
屋子里的床上有個人。窩在被子里,露出半顆后腦勺,被子上還蓋了幾件大衣,大衣和被子下的人卻在發(fā)抖。
“喂……你!”錢強想都沒想地沖了進去開了燈,把人從被子里拉了出來。
迷迷糊糊的人,臉紅得不正常,身上穿著毛衣還抖的厲害。
“冷……”孫瓊迷迷糊糊地要去抓被子,抓到的是被錢強捂得很熱的大衣。
本能的往熱源那邊靠了過去,沒多久,他也就清醒地看清了來人。
“是你呀,錢在沙發(fā)上。咳咳……”孫瓊靠在熱乎乎的人身上覺得很舒服。
來人不理他,干燥的大手撫在了孫瓊的額頭上。明明那個手的溫度還沒有自己額頭熱,但是孫瓊就是覺得這個人身上的好暖的。
“操,都燒傻了還不去醫(yī)院!”某人顯然沒什么耐心,對病人也不懂得溫柔。一下子把孫瓊的被子全掀了,脫下自己熱乎乎的大衣往他身上一蓋,就整個公主抱把人抱起來了。
“你放我下來!”腦袋疼得快炸開的孫瓊沒地方受力只能緊緊抓著錢強的衣服。
咳了好久才說:“去醫(yī)院也沒用,我身份證不在我這兒,醫(yī)院不給看……”
“操!”孫瓊聽到腦袋上有人發(fā)恨地大叫了一句。
很快自己又回到了床上。一堆被子和衣服都壓在他身上,他聽到某人罵罵咧咧地埋怨他不開空調(diào)凍出病,傻了吧,二了吧,也聽到某人對著電話大吼道:“斌子,快點去我辦公室把孫瓊的身份證拿出來!為什么?尼瑪他都要燒化掉了,快點快點,我等會兒帶他去醫(yī)院等你!……什么?你就是醫(yī)生?……艾瑪,對哦!快快快,斌子,孫瓊病了!快點來。哥需要你!”
孫瓊聽著錢強在客廳里一陣亂走,好一通打電話找醫(yī)生,找吃的。
說他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過去的幾個月,這個債主有意無意間對他的照顧和好,他都能感覺得到。
他也像很多年前的純情少年一樣幻想過,會不會那個看起來兇巴巴其實人是非常溫柔的流氓大哥看上自己了,才對自己那么的好?就像現(xiàn)在這樣,生病了,有人在乎他,照顧他。這樣的溫柔,他是很多年都不曾感受過了……
等斌子來的時候,錢強正在給孫瓊灌溫水。
看到自己少根筋的發(fā)小一臉認真還紅著臉溫柔伺候人的樣子,斌子真的覺得自己走錯了地方,外加看多了一定會長針眼。
孫瓊就是普通的著涼發(fā)熱,吃了退燒藥,打了退燒針,斌子準備早點閃人。但是看到燒的迷迷糊糊目光一直沒離開過自己發(fā)小身上的孫瓊,趁著錢強“狗腿”地去廚房熱粥的時候,斌子還是對著床上的病人冷冷提醒道:“我和強哥穿開襠褲的時候就認識。他是干我們這行的,那個人別看他強壯,但是心里軟的很。幾年前他在陰溝里撿了一只被虐待的小貓,撿回來的時候跑了七八個寵物醫(yī)院都說沒救了,只肯給安樂死。最后他威脅了一個獸醫(yī),逼著搶救做了手術,他也不吃喝的整天圍著貓咪轉(zhuǎn)。那時候冬天冷,他還逆天地給貓咪織毛衣,是他自己去學來織的。最后貓奇跡般的活了下來。結果養(yǎng)到一歲大的時候,我們基地搬家,貓咪不適應新環(huán)境,跑出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你懂我的意思嗎?”
孫瓊的燒被藥壓下去了很多,自然聽的懂。斌子無非想說的是,錢強只是可憐他罷了。
于是點點頭,裝作沒事兒的去看別處了。
斌子看到孫瓊的表情,也就能猜出這人對強哥的感情是怎么樣的。
只是錢強那個人,從小就同情心泛濫,斌子就擔心錢強這回又是同情心。提醒一下總是好的,孫瓊之前的事兒他都知道,都是過來人,沒完全的把握還是別讓人家往火坑里跳了。
……
。ㄋ模
斌子走了。錢強喂人吃飯,聽到孫瓊說了好幾句:“謝謝。”
總覺得“謝謝”兩個人挺別扭的。于是第二天他一大早就跑來看孫瓊的病好沒好。
結果剛趕上孫瓊穿著怎么看都不保暖的大衣要出門,他就火了:“腦子燒掉了,大冷天的要跑去哪?”
錢強用吼的,結果看到孫瓊被他嚇的后退了兩步,知道自己兇了,立刻軟了好幾度:“嘖,是斌子說至少要三天你才能好全,都大年三十了你還要去哪?”
孫瓊沒看他,去看地上:“今天要上班。有一批訂單要做出來!
“做你妹呀,還讓不讓人過年了!”錢強一聽就怒了,拿了手機出來一接通就吼了起來:“王老板呀,孫瓊這一年給你們做了不少業(yè)務吧,大年三十的,您看看讓他休個假唄?你們蛋糕師傅不止他一個吧,那什么,喊他們來上班,給三倍工資,工資我出,我出。嘖嘖,小孫昨天病了呀,我看著心疼,你看……讓他休假幾天?三天?太短了,你看十五前都不來上班了行不?嗯……嗯,嗯?什么?今天有訂單指名要他裱花?誰那么……討人厭呀,大過年的!?……我?我什么時候……哦……那批呀,哎呀,不就一句話嘛,讓你們蛋糕店的其他師傅做就好。嗯,嗯,嗯……王老板的蛋糕我客戶都喜歡。是的,是的,嗯……祝王老板生意興隆,給你拜年了啊。哎,哎……再見!”
電話掛斷。
錢強看到孫瓊正暖洋洋的帶著笑意側著腦袋看著他。
冬日里的陽光非常溫暖地灑到了他的臉上,好像連孫瓊臉上的絨毛都看的清清楚楚。
錢強一直覺得孫瓊好看也很耐看:鼻子翹,嘴角的弧度特別好,那雙眼睛就更加了,看著你的時候,軟乎乎的能把人看化掉。大概經(jīng)常和奶油打交道,皮膚也白白的,干凈又舒服。
盯著看得久了,錢強鬼使神差地就往前走了幾步,把昨天還病怏怏,現(xiàn)在就對自己笑的人摟在懷里。
舒舒服服的抱著。
“喂,你別這么看我!
懷里的人說著話還帶著笑意:“本來過年這幾天我加班都是三倍薪水,現(xiàn)在都沒有了!
“我賠,我都賠行不?”錢強也笑:“病沒好利索呢,別折騰了,休息幾天,好好養(yǎng)養(yǎng)?茨闶莸陌ァM砩暇褪貧q了,你老家離這兒很遠吧,晚上一個人過?”
雖然孫瓊的腦子里都是昨天斌子和他說的話,可想了想,還是抓著錢強的暖呼呼的衣服說:“嗯,晚上我在家里吃火鍋,要一起嗎?”
錢強當然說好。
拉著人進了家,他是又讓人休息,又打電話找人買食材,發(fā)現(xiàn)家里沒桌子吃飯,立馬又讓小弟搬了一套餐桌椅子來。也就一個上午,孫瓊發(fā)現(xiàn)家里多了好幾個暖氣,一下子滿滿當當?shù)氖裁炊加。廚房里的食材更是冰箱里都塞不下:
“這么多,你把菜場搬來了?”
“呃,火鍋嘛,樣式多一點比較好,吃不完,慢慢吃,過年那么多天呢……”
于是那個年過的,孫瓊整天都笑著,還吃胖了很多。
兩個人都相處的很好。每天錢強都來孫瓊這兒吃晚飯。
孫瓊做飯很好吃,做的菜也精細又考究,于是過完年,不僅僅是孫瓊,回來的小弟們看著油光滿面的強哥心里也暗自贊嘆——愛情的力量就是不一樣,強哥以往就俊,現(xiàn)在更是滋潤的整個人都和藹可親了很多。雖然和藹可親什么的對他們的職業(yè)沒有什么幫助,只是小弟們心里都是默默的祝福著的。
于是
錢強也就順勢賴在孫瓊家里了——
“你做飯真不錯,反正你也要吃飯的是不是?以后晚上你下班了回家做飯,我來吃,菜小弟們會送來的。哦對了,你幫我做飯了,那個利息就給你免了!
錢強說的時候兇巴巴的,順便偷瞄孫瓊的反應。
孫瓊笑瞇瞇的點頭說好。錢強也覺得,最近總是見這個人笑的模樣。真好。
……
。ㄎ澹
二月過完。
三四月過的也快。
兩個人的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孫瓊每天晚上下了班就回到家里,那時錢強肯定已經(jīng)在沙發(fā)上看著電視等他了,廚房里是洗好的菜,飯也已經(jīng)煮上了。
有時候?qū)O瓊還在回家的路上就會接到錢強的電話,問他晚上要做什么,然后那個人會把飯蒸上,把菜洗好,乖乖等他回來。
做好飯,吃飯,吃好飯,錢強看完電視,就走了。
除了兩個人沒有親密的事以外,別的比一般的夫妻還要和諧。
八卦的小弟們也覺得強哥和孫瓊的關系好奇怪,這明明是在一起的節(jié)奏呀,可老大每天都按點回家是怎回事。
大家去問斌子,斌子也就找了個機會去問錢強。
“你和孫瓊就準備一直這么下去了?”斌子以為錢強只是沒有想好要怎么和孫瓊捅破這張紙。
誰知道那人閃著特別純潔的眼睛說:“。窟@樣挺好呀,每次討他血汗錢我都覺得心里不自在,正好現(xiàn)在不用問他要錢了,還每天有好吃的。有什么問題嗎?”
斌子一聽,臉色就變了,心里知道事情不好,之前自己擔心的事兒還真的就tmd發(fā)生了。
。
四月下旬的一天早上,斌子還在睡呢,一睜眼睛,差點沒被嚇死。
錢強黑著一張臉,坐在椅子上瞪著他的臉看。
那種詭異的場景,斌子活了快三十年,第一次從頭到腳涼得一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
“斌子,你要不我和你做做試試?”錢強一臉死人樣,然后沉聲說了這么一句話。斌子氣的直接摸出枕頭下的手術刀架在錢強脖頸大動脈上,聲音都抖了:“我操,你大清早作什么死。要不要給你來一刀,放放血清醒一下?!”
錢強也是被冷冰冰的手術刀激到了,一個冷戰(zhàn),清醒了點。
把頭埋在手心里,一臉挫敗樣。
“斌子,你說我是不是變態(tài)?”某人就像小時候做錯事兒懊悔的樣子一模一樣:“我昨晚喝大了,上了孫瓊……”
斌子一聽,了然了。
幾分鐘后,斌子沖了碗泡面,看著某人呼哧呼哧的吃。
錢強看樣子是半夜就過來了,于是想到孫瓊一大早醒來的心境……直搖頭。只覺得面前這個占了便宜還裝可憐的人挺欠抽。
“擦擦嘴,和小時候一樣埋汰!北笞舆f了紙巾過去。
“嘖嘖,以前覺得泡面挺好吃的,現(xiàn)在怎么就那么難吃,是不是你給我吃過期了的?”錢強已經(jīng)吃得底朝天了。還那么不要臉的抱怨。
“你是每天吃孫大廚的手藝嘴都吃叼了。說吧,怎么回事?”斌子泡了茶慢慢喝。尼瑪現(xiàn)在才6點鐘他早上2點才睡下,現(xiàn)在就要做知心大哥哥。真是作死。
錢強也就開始說:“昨晚,孫瓊生日……拿了個蛋糕回來,還……還有好多酒。說是他老板給的員工生日福利!
“然后……”
“呃,那個蛋糕好漂亮,我從來沒見過那么好看的,上面畫了好大一片紫色的花,他說那是紫藤花,紫藤花下面還坐了兩個人。不過兩個人太小了看不清楚……”
“嗯,然后……”斌子搖搖頭,知道孫瓊用心良苦,對面這個少根經(jīng)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然后他做了一桌的菜,然后就是吃飯喝酒吃蛋糕,然后他很開心,我也很開心。然后我送他了生日禮物……”
“哦?你送什么了?”斌子挑眉。
“送花呀,木盒子的那種,打開來里面是玫瑰花!卞X強點頭。
“操。你就造吧!北笞訐u頭。
“我問小張他們,孫瓊生日送什么,他們都說送花。小張和他老婆求婚你記得沒,就是那家的花,我特地去挑的!
斌子嘴都抽搐了!按罄,然后你是不是送了花,然后酒又喝高了,然后孫瓊貼上來,你就不知道怎么和他那個什么了?”
“呃……差不多吧,就是我一高興喝得有點多,就記得最后看他拆了禮物,他很高興,然后就混混沌沌的記得,我把人家上了……怎么辦,我……不喜歡男人呀。我現(xiàn)在要怎么辦?”錢強是真的在認真的思考并且非常的郁悶。
斌子長嘆口氣道:“那你喜歡孫瓊嘛?”
“。克悄械,我干嘛要喜歡他?”
“我操,你不喜歡他還對人家那么好,錢也不舍得討,想方設法對他好,他生個小病你和死了娘一樣,他上班那個蛋糕店一半訂單都是我們的,你不喜歡他你對他那么好作死呀?他是人,他是個喜歡男人的gay,你以為他流浪貓還是流浪狗呢?你對他們好,他們就會可愛兮兮地對你喵喵汪汪的叫?人家是人,他覺得你對他好,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笨蛋!”斌子一口氣罵了一通,心里爽了。
看到錢強一臉不解和震驚,覺得此人這方面的任督二脈從來沒打開來過。這些年不是沒有女的尋死覓活地跑來,說錢強傷了她們的心要他負責的,而這個人完全一副狀況外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了的窘態(tài)。
哪一次不是他這個發(fā)小出面幫他解決的?
這人就一腦殘不用解釋。
看到發(fā)小的眉頭都擰一塊兒去了。斌子老半天才說了句讓錢強寬心的話:“放心吧,你大半夜跑出來,他就知道你的態(tài)度是可憐他把他當做只小貓小狗。孫瓊那么聰明,不會纏著你要死要活的。哎,他以前也有過同性戀人的,就那個欠錢的黎三。你上了下他也沒什么,覺得愧疚對不起他,沒法給他他想要的,就給他點錢就完事兒了。我可以幫你去說。”
“他和之前那個,為什么會分?”聽到孫瓊的前任,錢強還是異常的不舒服,覺得心里悶得慌,說起話來也咬著牙。
“還能為什么?他大學就跟著黎三了,那狗和你一樣的沒良心唄,一開始對他好,然后膩了,最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黎三畢業(yè)以后也不工作,花孫瓊的錢,不夠花就到處借錢花,最后借上民間貸款還不出,傍了個富婆現(xiàn)在在泰國逍遙了。泰國那邊要不到錢,以前都是孫瓊每個月給他還利息,所以后來就找孫瓊還。”斌子說完,看著錢強。
那人握著拳頭半天吐出一句:“人渣!
你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斌子心里是這么想的,他也同情孫瓊。
但是錢強這人就那樣,他沒惡意,只是最后就這么的傷害到了別人……
那天清晨,錢強在斌子那兒呆了一上午沒說話。
下午的時候給斌子打了個電話,交代了幾句。斌子就照著去辦了.
……
(七)
而在新的一歲的第一天清晨醒過來的孫瓊。
伸手摸摸身邊冷冷的半張床,瞪了天花板好一會兒,才側著身子看著窗外愣愣的發(fā)了一上午的呆。
窗外,紫藤花的花期又到了。
紫色的花骨朵一日比一日鮮艷,那天早上都開出了紫色的小花。
花瓣張開的模樣,好柔軟,風兒一吹,像是穿著裙子跳舞的小姑娘,自由自在,天真浪漫。
看著看著,孫瓊就累了,閉上眼睛再睡了會兒。
昨晚夢到了很多粉紫色浪漫的夢。
他在想,是不是再睡一會兒,會繼續(xù)的夢下去。
讓幸福再延續(xù)的久一些……
假的也是好的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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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
8號。
快下班的時候,孫瓊拿到了工資。
老板依舊給他現(xiàn)金。孫瓊在休息室數(shù)了數(shù),又比上個月多了一些。老板說了很多,大意是,孫瓊幫他拉了很多生意,以后工資會越來越多,讓他別跳槽。
孫瓊只是敷衍地笑著。其實他哪里也去不了,很遙遠的家人,回去也是給他們添堵,而且他的錢還沒還完呢,日子還長的很。
想到那些生意,孫瓊又想到錢強了。
生日以后,那個人一個多月沒有出現(xiàn)過。連上個月8號也沒有人來要錢。于是他的生活一直都很平靜。
孫瓊不自覺的數(shù)了2000塊錢出來,看了看薄薄的一疊,想到了曾經(jīng)有人經(jīng)常偷偷留幾張給他,硬說是他數(shù)錯了。不管什么時候,想到那個人的好,他的嘴里都是甜的,他也會很開心的笑。
等開心完了,他還是把那二十張和其他的錢堆在一起放回了信封里。
孫瓊剛換好衣服準備下班回家,學徒小范就跑了進來一臉的慌張:“孫師傅,怎么辦,來了個流氓,老板又不在,小于和小蘇嚇死了——”
“什么?”孫瓊以為出了什么事兒,趕到大廳一看——
一個身材高大,穿著花襯衫和花短褲,頂著一頭紅毛板寸的人,正背對著他看著櫥窗里他今天下午剛裱的花。
前臺收銀的姑娘害怕兮兮地看了看門口,看了看里面的紅發(fā)男人,再看看趕來的孫瓊。
孫瓊往門口看過去。
全部都是錢強的小弟們,每個都穿著花襯衫短褲,脖子上帶著項鏈,帶著墨鏡一字排開的站著,和他以前看到的他們?nèi)ゴ邆臉幼右稽c也不一樣。
只要有路過的行人接近這家蛋糕店,都被外面的十幾副黑墨鏡給瞪得不敢靠近。
店里的男人很快聽到了孫瓊出來的腳步聲。
錢強黑了好多,像是剛從哪里旅行過回來的模樣。兩個人都一個多月沒見了。再見的時候,孫瓊都分不清是想念多一些還是尷尬多一些。
心里早就跳得亂七八糟了。
不知道對面的人見到他,會是怎樣的感覺。
“你……”
“我……”
“……”
“我來……買蛋糕……”錢強清了清嗓子,說這五個字有點艱難。
大廳里的導購小蘇沒往前走幾步反倒是往后退了兩步。
“這位先生,我們的蛋糕……都在櫥窗里,都是今天下午做的很……新鮮……”
“這里沒有我要的花色。”錢強往櫥窗掃了一眼道。
“啊……這個……我們裱花的師傅剛下班了,呵呵……要不您定花色,我們明天……”
“……”錢強皺眉,抬頭看看孫瓊,又馬上飄走。
小蘇姑娘的腳有點抖。
還是孫瓊走了過來說:“我再做一個吧。你要什么花色?”
“啊,那個最大的尺寸,最簡單的白底奶油,上面……寫字的那種!卞X強去柜臺翻了店里的蛋糕圖冊,指了一個:“呃,就這個!
“好,大概要二十分鐘。”
“……”
于是,在接下去的二十分鐘里,這座城市迎來下班晚高峰。正是初夏,天色暗的晚,五六點的光景哪兒都還是亮堂堂的。而平時在這時候都會忙碌的蛋糕店,今天安靜的連活人的呼吸聲都聽不見。
大廳里,幾個服務員和學徒們站在柜臺后,屏著呼吸看著展示臺那邊裱花的孫師傅和之前來的流氓漢子,面對面的站著。他們中間就隔了一個做蛋糕裱花的展示臺。
已經(jīng)很久了,沒有人說話,只有打鮮奶油的機器發(fā)出嗚嗚嗚——的噪音,然后就是奶油攪拌的聲響,轉(zhuǎn)臺旋轉(zhuǎn)的聲響,還有孫師傅熟練的裱花的動作發(fā)出的不大的聲響……
那個平時給顧客看裱花展示臺,此時,裱花師傅正專心的給蛋糕胚子抹上一坨奶油,一手轉(zhuǎn)著轉(zhuǎn)盤,另一只手用抹刀輕輕的抹開,均勻潔白的奶油就鋪上了。
錢強第一次那么近的看孫瓊做蛋糕。
他想起孫瓊生日那天的那個蛋糕,做的特別的精致,上面的花紋,是蛋糕店里沒有的,那時候他一定用了很多很多的心思……
“好了,上面要寫什么?”一直專心做蛋糕的孫瓊用粉紫色的鮮奶油在白色的底座上畫上了花紋,彎彎折折的小波浪,很像一簇簇的紫藤花。
孫瓊一抬頭?吹藉X強正盯著自己看著。
“要寫什么字?”孫瓊再一次提醒道。
這時候,不遠處站著的店員,怎么都覺得氣氛突然有點怪異。
只聽見站在孫師傅對面的男人,用極其微弱的聲音嘟噥道:“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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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你……”
“那天,是我沒有想清楚……我去了泰國……幫你——”
蛋糕店里的伙計們只看到這邊的流氓男正低著頭說著奇怪的話。
孫師傅,突然抬起了頭,說:“寫……寫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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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強剛光顧著看蘇瓊半低著腦袋了。一去看蛋糕——
上面赫然寫著好看的七個字——“對不起,我喜歡你。”
而此時抬頭看他的孫瓊,手上還拿著寫字的裱花頭,眼睛里紅紅,對著他笑。
“對不起——”
那一刻,錢強的心里的什么東西斷掉了,又有什么東西徹底的蘇醒了。
他不管不顧地隔著展示臺就把人摟住。
在孫瓊的耳邊激動地說:“對不起,對不起,那時候我還沒有想明白。我去了泰國,我去找了那個人渣,他欠你的錢,那么多年的錢,我全部幫你討回來了,其他的東西咱們不和他計較了,好不好?”
“嗯。”
“那混蛋忒沒用了,籌個錢折騰了么多天,所以我回來晚了。沒去泰國前,我還沒想明白,但是去了,我才發(fā)現(xiàn)我每天都很想你?煜氙偭恕蚁矚g你。是真喜歡。我……”難得的,錢強有點哽咽。
“嗯……”孫瓊也眼睛酸酸,好久之后,心里絕頂開心的感覺一圈圈蕩漾來開:“好了,快放開,蛋糕要被壓壞的。讓小錢他們先走吧,堵在門口客人不敢來,晚上蛋糕賣不光,老板回來了又要說!
流氓大哥終于松手,轉(zhuǎn)頭看幾個已經(jīng)完全呆若木雞的店員,咧開嘴笑的一口好白牙。
“愣著干什么,店里所有蛋糕全打包我全買了,你們都早點下班回家吧!
——
(十)
那個傍晚,錢強把所有小弟叫了過來,一群人就在紫藤巷111號門口的那一大排紫藤樹下,吃著蛋糕。開心著他們大哥的開心。
后來的后來嘛……
錢強搬來了紫藤巷。
因為他也開始喜歡上了那排紫藤花而且和孫瓊過的一直都很好。
而開頭提到的流氓大哥手提青菜鯽魚當街發(fā)飆抱怨某人下班不準時回家什么的……
那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一年又一年,每年的四月。
紫藤巷這里的紫藤花都開的明艷艷的。
風兒一吹,花瓣“唦唦——”地響著,紫色的花瓣迎風飛揚,帶著自由和浪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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