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荒雪影
　　“哥哥……”美麗得不可言喻的女子以劍指向一名異�？∶赖哪凶樱瑒γ㈥囮�，映射著二人的臉龐。
　　男子優(yōu)雅地微笑，眼里鎮(zhèn)定自若,“真的要殺我嗎，汩羅？”
　　手中的利劍不由得輕顫，幾經(jīng)內(nèi)心的掙扎才勉強說出話語，“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護這個國家�！�
　　男子的笑容更深，以一種深不可測的眼神望著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妹妹，徐后，輕嘆：“他不會愛你的�！�
　　“我知道。”語氣是那樣的堅定。
　　“你會因他而丟了自己的性命。”語氣中出現(xiàn)微微的起伏。
　　“我知道�！�
　　汩羅堅定不移的眼神，讓皓楊的心底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奈。
　　二人對峙許久，久久不語。
　　驀地，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皓楊挑挑眉，“再不動手，你就沒機會了�！�
　　汩羅望著皓楊，望著跟自己一起長大的兄長，皓白的牙齒咬著菱唇，人神正不斷地交戰(zhàn)。
　　殺，還是不殺？
　　皓楊笑著，一步一步走近汩羅。
　　他每走近一步，她便后退一步。
　　馬蹄聲則越發(fā)清晰。
　　“汩羅……”皓楊伸出左手，繼續(xù)前行，“就讓你我的血結(jié)束這一切吧�！�
　　汩羅停住腳步，或者說她的腳不能再動。
　　剎那，耳邊傳來金屬插入□□的特有聲音，劍身也多了抹鮮紅。
　　帶血的手撫上汩羅的臉，“我對那個人的恨……永遠……永遠都不會消失……”語畢，他的身體就像斷線的木偶般，無力地倒下。
　　汩羅反射性地接住那修長的身軀。
　　風(fēng)輕輕吹過，吹散那腥甜，也吹散了一種看不到的東西……

　　“皓楊——”身穿黑色長袍的男子連跑帶滾地從馬上下來，推開汩羅，抱過正在快速失溫的身體，“皓楊……皓楊……”
　　沾滿鮮紅的身軀掙扎地睜開眼睛，“陛下……”
　　“皓楊……”清空緊緊擁著皓楊，眼里的情感已不能用“悲傷”帶過。
　　胸口刀割撕裂般的痛，令俊朗的臉龐異常蒼白，“陛下……”顫巍巍地伸出手。
　　清空把手緊握。
　　“陛下，求求你……求求你……讓汩羅成為你的皇妃吧�！焙貌蝗菀讛D出一句話，幾乎把肺里的氧氣全部抽離，“不要恨她，你不應(yīng)該恨她，她比任何人都忠心于你……”
　　“你別說，你先別說話，我?guī)慊厝�，御醫(yī)會治好你的�！�
　　皓楊連忙搖搖頭，“答應(yīng)我，答應(yīng)我……陛下……這是我最后的請求，求求你……”
　　“好，好，我答應(yīng)你，你說什么，我都依你的�！�
　　得到想要的答復(fù)，皓楊緊繃的神經(jīng)一下子松了下來，隨即虛軟下去，咽下最后一口氣。
　　“皓楊——皓楊——”清空用力搖晃著皓楊，撕心裂肺地吶喊。
　　此情此景，汩羅實在難以形容那復(fù)雜的感覺。

　　“哥哥，你不可以這樣做！”
　　“那你叫我怎么辦？難道你還要我拋棄自尊躺在他的身下承歡嗎？”
　　“不是這樣的，陛下他只是——”
　　“把我當(dāng)成他的玩物！”
　　“不，陛下他是真的愛你�！�
　　“那又怎樣，這種違背倫理的丑事，我想起就想吐！”
　　“……”汨羅不能否認清空的所作所為。
　　“汨羅，和我聯(lián)手吧，只要我們兩個在一起的話，這個國家肯定是我們的。你可別忘了，我是——”最后的話語，被風(fēng)聲所掩蓋。
　　“我們不可以這樣做的，難道你忘了先王的吩咐了嗎？”
　　皓楊不以為然的笑了，“如果先王知道，他兒子的所作所為，他也會贊成我的做法�！鳖D了頓，語氣變得更凌厲，“總之，我是不會原諒他的！我要將他施加在我身上的屈辱十倍的還給他！”
　　“那我會殺了你……”
　　“殺了我？”
　　“是的，我無論如何都要保護陛下�！�
　　皓楊眼帶失望的望著汨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果然是先帝最忠心的棋子，只要你有本事的話就來阻止我吧�！�
　　說完，皓楊揮揮衣袖，沒有留戀，不帶感情地離開。

　　“哥哥……”輕喃這個唯一的親人，手中的劍“哐當(dāng)”墜地。
　　清空打橫抱起皓楊，臉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霜，叫人不寒而栗�！澳阋不厝グ桑咤蟮涿魈炫e行�！睙o情的把話說完，清空便策馬離開，揚起滾滾沙塵。
　　人去后，忍住許久的淚水奪眶而出，汨羅無助地跪在地上，纖纖玉手狠抓著黃沙，風(fēng)吹亂她的長發(fā)，淚水模糊她的眼睛。清空的心情，汨羅十分清楚，因為這天，他們同時失去自己最心愛的人。

　　一切出奇的順利，汨羅毫無阻礙地登上皇妃的寶座——清空唯一有名分的妻子——有名無實的妻子。

　　“安鳳。”倚著窗臺，汨羅喚道。
　　“奴婢在�！�
　　指尖傳來微微寒意，“天氣轉(zhuǎn)寒，待會兒，你叫御膳房準備一些驅(qū)寒的菜式，并且叫小六子為陛下準備御寒的衣物�！�
　　“喏�！卑缠P退下去。
　　靜靜地注視窗外的景物，八年了，自哥哥死后的八年，一直如此。八年的時光沒有在汨羅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她，美麗如昔，只是，眉間增加了不少憂郁。
　　一個黑影驀地跪在汨羅面前，“皇妃娘娘�！�
　　“辛苦了�！�
　　“任務(wù)順利完成�！�
　　“我明白了，回去吧�！便枇_從開始到現(xiàn)在都沒有動作，語調(diào)平平。
　　“是——”倏地，男子像風(fēng)一般，消失在汨羅的視線里。

　　奢華的宮殿里，不停地傳出喘息，隔著紗簾隱約看見床上有兩具糾纏的身體，令人吃驚的是，他們都是男人。
　　一名年過六旬的太監(jiān)若無其事的走進來，隔著簾幕，俯身道：“陛下，莫將軍于昨夜被刺客所殺�！�
　　晃動的身軀停了下來，而另一名男子的臉則有不滿。清空輕蔑地笑了，不留情地吩咐，“把這個男娼拖下去斬！”
　　數(shù)名侍衛(wèi)立即進來，不等男子穿衣便拖了下去，當(dāng)然其間也夾雜著男子的求饒叫喊。
　　清空匆匆穿衣，走了出來。
　　“陛下，天氣轉(zhuǎn)寒，請穿上毛衣。”
　　清空由著老太監(jiān)服侍，“叫莫挺的家人把他好好安葬吧�！�
　　“諾�！�
　　清空示意他退下，老太監(jiān)馬上退下去。
　　清空拳頭緊握，本來充滿紅絲的眼睛瞬間變得銳利如針，“皓楊，總有一天，我會為你報仇的。”
　　一掌而下，可憐的桌子裂成兩半。

　　“母后，母后……”
　　“思皓�！�
　　思皓興奮不已地撲進汨羅的懷中。
　　思皓并非汨羅的親兒子，只是清空某天帶來的孤兒，但汨羅二話沒說便認了他作為自己的兒子，也不顧別人的流言蜚語，并以比親母更深的慈愛照顧他、
　　“怎么這樣開心？”
　　思皓一臉興奮“今天我練騎馬的時候，老師說我學(xué)得很快，還不停的表揚我呢！”
　　汨羅溫柔的撫摸絲毫柔軟的頭發(fā)，讓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那還真叫人歡喜��！”
　　思皓笑得更燦爛，打心里他就非常喜歡這母后。
　　“但是，思皓，有時候表揚可能是一劑毒藥，虛偽的稱贊只是為了討好，過分的稱贊則會讓自己驕傲。”
　　思皓似乎甚懂地點點頭。
　　汨羅擁著思皓，“這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國家和那個人……”說這話時，秀眉是皺著的。
　　思皓，思念的皓楊。

　　“影�！便枇_端坐在欄桿旁，在黑夜中輕喚著別人的名字。
　　“皇妃娘娘，有什么我能為你服務(wù)�！辈皇且蓡柧�，因為只有在汨羅有需要的時候，，才會需要他。
　　“思皓的老師�！�
　　“遵命�！彼恍枰獑枮槭裁�，他的任務(wù)只是為了殺人。
　　汨羅站了起來，優(yōu)雅的紫色的長裙讓汨羅增添了些耐人尋味的感覺，“這是最后一次。”
　　男子雖有過人的自制力，此刻聽到汨羅的話，還是吃了一驚，但很快的掩飾過去。
　　“你以后自由了�！�
　　男子低下頭跪著，不作聲。
　　沒有理會，汨羅轉(zhuǎn)身離開。
　　因為這樣就好了。

　　倘大的庭院，是花香的來源，蝶舞翩翩，百花齊放。
　　“小六子，今天的天氣好像變好了�！蹦樕鲜桥c話語截然不同的冰霜。
　　“是的，這是皇上的恩澤�！�
　　“思皓他怎么了？”
　　“回皇上，太子殿下的老師死后，太子殿下一直悶悶不樂，但只要有皇妃娘娘，太子殿下就會寬心一點�！毙×有睦镆埠芫磹刍叔锬�。
　　“是嗎？”
　　“奴才不敢欺瞞皇上。”
　　清空轉(zhuǎn)過身，握著一朵白菊玩弄著，“朕和汨羅已經(jīng)許久沒有共進晚餐了，小六子，幫朕安排一下吧�！�
　　“喏。”小六子心中難免帶一點竊喜。滿懷希望的退下去準備今晚的晚膳。
　　只是他沒有看到，地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朵被捏碎的菊花，最后被風(fēng)吹散，不知飄向何方。

　　一張長方形桃木桌坐著兩個人，一個美麗無雙，一個俊朗不凡，側(cè)旁是待命的奴仆。
　　“許久，沒有和你一同進餐了�！鼻蹇胀媾种械那嚆~酒杯。
　　“陛下近來政事繁忙，這些小事不必介懷。”經(jīng)過安鳳精心打扮的汨羅，今夜更顯美麗。
　　“不怪朕冷落你嗎？”
　　“陛下瘦了。”汨羅直視清空。
　　清空笑了笑站起來，走近汨羅，手中拿著裝滿酒的銅杯。
　　汨羅也站起來，凝望著他。
　　“為了賠罪，朕敬你一杯。”說著，清空拿著另一只酒杯遞到汨羅面前。
　　汨羅并沒有接過酒杯的打算，只是徑自地說道，“在沒有喝這杯酒之前，我可以向陛下說一些事嗎？”
　　清空默許。
　　“朝中大臣龍蛇混雜，難免會影響陛下的判斷，臣妾只是希望陛下可以為了百姓多加思考擇用官員，不要因為我們之間的恩怨，令良臣走失�！�
　　清空皺眉。
　　“還有，思皓這個孩子確實聰明過人，我也視如己出，所以，希望陛下可以為他找到更好的老師�！�
　　“這個，皇妃不必擔(dān)心，朕自會張羅�！逼降恼Z氣里帶著一絲的輕蔑。
　　“那就有勞陛下了�！苯又�，汨羅緩緩地接過清空手中的酒杯，“此時此景，讓臣妾想起當(dāng)初剛來到皇宮的情景�！币蠹t的美酒在昏暗的燭光下變得漆黑。
　　“是嗎？”
　　汨羅側(cè)過頭，“如果不是先皇的幫助，臣妾一定會惶恐失措的�！�
　　“你當(dāng)年進宮才九歲而已，受驚在所難免�！被璋档沫h(huán)境讓人無法看清清空臉上的表情。
　　“陛下當(dāng)時也不過五歲，說起來，我比陛下還大呢�！�
　　“但九歲的你們已經(jīng)才華出眾，并且比很多大臣還要厲害，所以深受先皇喜愛�！�
　　“是啊�！便枇_的眼神黯淡起來舉起酒杯，輕輕抬頭，“臣妾先飲為敬�！睕]有猶豫，一飲而盡。
　　這樣迅速的動作，讓清空難掩驚訝。
　　汨羅放下酒杯，望向清空，“陛下，這種酒讓臣妾喝就好了，其他的人無福消受。不如試著放開你的胸懷，看清楚哪些是真正能夠為國家，為人民的臣子吧。”語畢，深深地向清空福一福身，“陛下，臣妾身體不適，請準許臣妾回宮休息�！睕]有等清空說話，汨羅便轉(zhuǎn)身離開。
　　還抓住酒杯的清空默默的看著那嬌弱的身影，漸行漸遠。
　　什么時候開始，汨羅的身影變得這么瘦弱了，以前的風(fēng)華絕代到了哪里去呢？
　　為什么，明明做了這件一直最想做的事，心情卻高興不起來？為什么這種感覺那么像……那么像……
　　皓楊離開……

　　燈火搖曳，樸素的宮殿只有主仆二人。
　　汨羅把一個木盒遞給安鳳，“今晚你就帶著它離開吧，走到你認為可以的地方，就把這個盒子埋了，不要讓人發(fā)現(xiàn)�！�
　　“皇妃娘娘？”并非不解，只是不愿。
　　“陛下的孤獨，我無法為他排除，也代替不了哥哥，我只希望，能夠好好的守護這個秘密�，F(xiàn)在我死了，秘密就永遠是秘密了。”
　　“但是——”
　　“這樣就好了，不必再為我做什么，你做得夠多了，不要再為我惹禍上身。拿著錢和影走到別的地方，越遠越好然后平平靜靜的生活下去�！�
　　“可是，影他……”安鳳垂下頭，欲言又止。
　　汨羅摸上她的臉，“你去跟他說，有時候自己跟自己愛的人不能在一起，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但是，有時候哪怕跟自己愛的人在一起，也未必有好結(jié)局。倒不如憐取眼前人�！�
　　安鳳點點頭。

　　清空十七年
　　汨羅皇妃離世，賜“圣賢德�；屎蟆�。

　　“陛下�！毙×影岩粋�木盒恭敬地遞向清空。
　　清空接過木盒，“退下吧�！�
　　小六子領(lǐng)命退下去。
　　清空把木盒放在紫檀木桌上，嚴肅的打開——一卷金黃色的卷軸。
　　清空坐了下來，輕嘆了一口氣，想起當(dāng)初安鳳誓死護著這木盒的情景，那是一個血腥的場景，安鳳和那個叫影的男子被萬箭穿心，血肉模糊，死狀恐怖。
　　清空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的打開金黃色的卷軸——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在位三十七年，近年，自覺身體欠恙，故立此詔：
　　命第十二皇子清穹繼任大統(tǒng)，揚我國威……
　　十二皇子……清穹……繼任大統(tǒng)……
　　清穹是誰？
　　清空緊抓著詔書，一股難以言明的情感在胸腔里翻騰。眼里浮現(xiàn)出當(dāng)年的一幕——
　　“陛下，我們兩兄妹只會為九皇子清空效力，請陛下明察�！别畹恼Z調(diào)依然輕柔悅耳，臉上的神情也依然優(yōu)雅迷人，可，任何人都能聽出他的堅定。
　　眼前出色的二人，都是自己最寵愛的，但——
　　“懇請皇上收回成命。”汨羅抬頭看著華陽，繼續(xù)說道，“我們推舉清空皇子，是因為他有當(dāng)皇上的才能，陛下不是說過嗎？選賢與能�！�
　　“你們不也很有實力嗎？”
　　“我們跟清空皇子不一樣，受到陛下的照顧已是我們最大的福分，而且這是汨羅的意思，陛下清楚，汨羅是我最重要的人。”
　　“汨羅，你們……”

　　到了最后，華陽皇帝還是讓清空當(dāng)上皇帝。

　　接著，耳邊又隱約響起以前皓楊說過的——
　　“汨羅，和我聯(lián)手吧，只要我們兩個在一起的話，這個國家肯定是我們的。你可別忘了，我是十二皇子清穹，你是公主清如，我們還有先帝留下的遺詔作證。”
　　不是不知道，只是全力去忘記。
　　是的，那時候——
　　汨羅就已經(jīng)用一種愛慕的眼神看著自己了。
　　她已經(jīng)處處為他著想，甚至三番四次幫助自己擺脫危機。
　　汨羅……
　　兩行清淚自清空眼里流出。
　　悔恨不已……卻無力挽回……

　　清空十七年
　　清空皇帝勵精圖治，重用賢臣，國家空前的強大。

　　清空二十五年
　　清空皇帝于汨羅皇后生前居住的流荒殿悼念時，突然駕崩，并與汨羅皇后合葬于“皓陵”。
　　同年，太子思皓登基為王。

　　完稿于2010年1月19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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