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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風(fēng)
焚風(fēng)
“我不知道,我以為自己什么都經(jīng)歷過了,原來還是不夠。”他聽著Rosa在他旁邊這樣說,暗自為記者終于把采訪話筒轉(zhuǎn)向Rosa而如釋重負(fù),同時卻又覺得自己作為隊長理應(yīng)承擔(dān)起所有悔恨恥辱但不得不面對的時刻。
想著這些他有種恍惚得抬不起頭來的感覺,來自前鋒本能的自責(zé)和源于袖標(biāo)沉重的壓力,仿佛最初在海布里入口大廳中見過的那尊查普曼的雕像都死而復(fù)生站在他面前,用帶著責(zé)備又不忍說出來般洞察一切的銳利眼神,看著他,沉默不語。
海布里,竟然是海布里。他攥了攥拳頭。我是在懷念那些不必經(jīng)歷太多風(fēng)雨的日子么?我還沒有做好準(zhǔn)備么?他清楚地記得半個小時前走下草皮的情景。向客場球迷致意后走回球員通道的路上,他看見離他不遠(yuǎn)也在往回走的Rosa。Rosa披著交換來的曼聯(lián)球衣,甚至都沒有像慣常那樣把球衣套上,走路有點一瘸一拐,顯然是稍微傷到了哪里,低著頭,好像劇烈跑動后氣還沒有喘勻。他想,Rosa真的有些老了,而小著三歲的自己呢,是否也沒有足夠的能力撐起這支球隊?
他感到疲憊,老特拉福德提早到來的瑟瑟秋風(fēng)中,他有種莫名的錯覺,以為自己正站在二月的寒冬,然后猛然間無比絕望地意識到,賽季才剛剛開始,在到達(dá)終點之前,他們還有那么漫長的路要走。
他忽然想擁抱他的隊友,仿佛非要感受到一點來自跟他一道經(jīng)歷這場磨難的人的溫暖,才足以支撐他走下去。他喊了Rosa一聲,Rosa有些茫然地回過頭,他卻想起下半場那個被他浪費的傳球,畢竟那是今天中場制造出的為數(shù)不多的威脅。于是他只是低下頭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沒有更多的表示。
堅強起來,Robin,想想你的責(zé)任。責(zé)任。他這樣強迫自己,以便能夠掩飾起剛才一閃而過的示弱。
然而剛走進(jìn)球員通道,Rosa就毫不猶豫地側(cè)過身擁抱了他,一個迅速卻有力的擁抱,一個無聲卻似乎能表達(dá)一切安慰和鼓勵、一切堅韌和不屈、一切同甘共苦和誓不背棄的擁抱。那個瞬間,他不曾想到,但也不需要更多。它擊碎了他那些故作強硬的、已經(jīng)有些麻木茫然的外殼,哪怕只有不到一秒,仍讓他足以拿出新的積極些的表情來面對更衣室里那些年輕的隊友們。他眼眶有點酸,撇過頭去。Rosa的手臂順勢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沒有說話,這是一位經(jīng)歷過更多坎坷的年長隊友了然于心的沉默。
就在那天賽后,更衣室所有人都離開之后,他第一次主動提起那個之前他始終避而不談的人。因為Rosa的那個擁抱,因為長久的壓抑和一時的脆弱,因為直到此時他才開始了解那個人的艱難與無奈——是么,原來你也曾這般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以至于最后心灰意冷?
交談短暫,沉默占據(jù)了大部分的時間。
你從什么時候知道他要走?他扯掉左邊護(hù)腿板時這樣問。
今年夏天。Rosa已經(jīng)收拾停當(dāng)坐在對面看著他。
Tomas。他抬起頭。
不可能比你更早。Rosa重新說。
Tomas。他盯著他不動。
Rosa低下頭笑了笑。當(dāng)然了,Robin,我一度相信他會留下來,而你的疑慮從沒打消過,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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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對話是一場序幕。后來Robin覺得他和Rosa之間的關(guān)系,從各種意義而言,都該是淺嘗輒止的。他們各自有心底摯愛之人,不可動搖,并且彼此知情。如果可以解釋,他們當(dāng)時的處境應(yīng)當(dāng)像是溺水之人好不容易抓住了救命稻草,于是連理智也不要,帶著窒息般的瘋狂和絕望抱緊對方,害怕一旦松手就會被雜蕪纏繞如水草般的往事卷住腳踝,拖進(jìn)回憶的深淵不可自拔。
奇怪的是,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他真的是想忘記過去,那么他唯一要做的該是離Rosa越遠(yuǎn)越好。于是他想自己要的大概并不是忘記,而只是想找到某個方法,去跟那些回憶和平共處。
或許他們兩個都在尋找這個辦法。
。
再次醒來是圣誕節(jié)魔鬼賽程之前的一個短小假期。當(dāng)時的情形已經(jīng)發(fā)展到他在Rosa家里纏著他彈吉他的地步。
他側(cè)身躺在沙發(fā)上,右手撐著頭,Rosa坐在沙發(fā)前面的地板上,翻來覆去地彈Silent Night,始終就這一首曲子,也沒有人膩煩。他覺得自己從沒聽過這么清亮又朦朧的吉他聲,撥弦的聲音非常輕,音色像是籠罩著一層薄紗,聽起來像極了豎琴,好像坐船游蕩在鹿特丹夜晚安靜的河道上,曲折,寂靜,聽著流水聲,河面上泛起涼霧,恍恍惚惚像是進(jìn)入了幻境。
以至于那天晚上他真的做了一個關(guān)于鹿特丹河道的夢。驚醒后發(fā)現(xiàn)Rosa不在旁邊,一時想著夢里的場景難再入睡,喉嚨干澀,全身由于驚嚇而脫力,只好慢慢走下樓梯想去倒杯水喝。
剛拿起水杯,他忽然看見無聲無息坐在旁邊窗臺上的Rosa,那么安靜,他走過來時竟沒察覺。
窗外在下雪,從這個角度望出去,能看見街區(qū)路燈暖黃色的光暈,照在雪地上反射回來,使得這個夜晚異乎尋常地亮。
Rosa改變了剛才有些呆滯的姿勢,把手機(jī)揣進(jìn)睡衣兜里,就是那個被摔過后纏了透明膠布還在用的手機(jī),于是不用解釋,他便明白Rosa之前是打過電話,然后在看雪景,發(fā)呆,或隨便想著什么。他愛Rosa的這個小嗜好,因為他明白他在想什么,因為Rosa在想的事情是只有他們兩個在一起時才能觸碰的、他們?yōu)楸舜藰?gòu)建出來的默契的隱秘空間。
所以Rosa并不避諱。我跟Alex通了個電話,我們討論了一下06年的那場大雪。還記得吧。
是的,他記得。那個推遲了他們主場比賽的大雪的夜里,Cesc拽著他跑出去打雪仗,最后瘋累了一聲不響地躺倒在雪地里,目不轉(zhuǎn)睛,用幾乎可以稱得上溫柔的目光看著他。就是那時他猛然開始覺得,最終Cesc也會這樣一言不發(fā)地離開。他也知道那天晚上自己疑慮的種子在暗中生根發(fā)芽時,Rosa和Alex正待在一起,在Rosa最肆無忌憚的坦白中,Alex熟睡的身影映在玻璃窗上,雪花如同融化在他的發(fā)梢,像暗夜里幽藍(lán)的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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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他喝完水,回去睡覺,并沒有講做夢的事。后來的一段時間,他反復(fù)陷入那天晚上的夢境,每次都無法向Rosa描述。
在夢里,他從另一個睡夢中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在鹿特丹的運河上,船搖搖晃晃,天氣很好。Rosa在旁邊彈吉他,看到他醒來,向船頭喊Cesc他終于醒了,快過來。
他還在想著弄清楚到底是什么狀況,為什么他們會在船上,為什么Cesc會跟他們在一起,便看見小西班牙人頂著一頭卷發(fā),回過頭沖他笑笑,把船停在了岸邊。他又想這明顯是Cesc很多年前的樣子,他們到底在哪里,卻看到Rosa在一邊收拾好琴包,跟他說再見,背著吉他跳上岸。Alex在河岸邊等著他,他們愉快地向他揮揮手,轉(zhuǎn)身消失在陽光的幻影下。
Cesc重新開動汽船,運河兩邊狹窄的房屋匆匆向他身后移動,他開始有些頭暈。船越行越快,旁邊的景物開始模糊不清,還來不及聚焦就一閃而過,晃得他眼睛生疼,天色也黯淡下來,偶爾夾雜著陰暗傍晚的景像,讓他頭腦昏昏漲漲地鈍痛。他搖晃著向前走去,Cesc回過頭說著我們馬上就要到了,眼神中似乎有著歉疚和不忍。對不起,實在讓你等了太久。
然后他看見不遠(yuǎn)的前方迎面有一道河堤,是水道突然轉(zhuǎn)了彎,可船的速度越來越快,Cesc像是調(diào)整好了所有的儀表盤,也不轉(zhuǎn)彎,松開船舵,放心地轉(zhuǎn)身向他走來。疑惑、驚恐和疼痛讓他腳步踉蹌,Cesc轉(zhuǎn)眼已來到他面前,雙手捧住他的頭,不由分說地吻他,認(rèn)真莊重的神情仿佛除此之外的世界都可以不管不顧,仿佛在做最后瘋狂而冷靜的訣別。他重心不穩(wěn)地向后倒去,感到Cesc的重量和他背后河道堤岸厚重的陰影一起壓來,這是所有長長短短夢境的終結(jié)。
只有這個夢他無法告訴Rosa,他甚至自己都無法相信潛意識中,他是那么渴望這樣決然的結(jié)束方式。然而夢境不斷地重復(fù)直到完全說服了他。
他們畢竟是如此不同的人。
他時常覺得這是一種隱秘的匯合,他和Rosa,他們?nèi)绱瞬煌,卻又如此相似地保留著過去的痕跡,堅守著曾經(jīng)的執(zhí)著。而他自己,年輕時他先是欣賞過Rosa銳利恣意的球風(fēng),數(shù)年后重逢時又喜歡上他溫和內(nèi)斂、從不以惡意揣測世界的性格,并且愛著他人格與球風(fēng)的相異,他想也許這并非巧合,也許從九年前聯(lián)盟杯決賽交換球衣開始,他們就已彼此吸引。但是,沒錯,他們可以愛很多人,同時又清楚地知道只有某人才是他們此生唯一的摯愛,這種相互的理解并不是那么簡單。
就像他自己在下一個夏天選擇告別,同時又深深明白為什么Rosa寧愿替補坐穿板凳也不肯離開阿森納。
他試圖為所有事情探尋前因后果,這一次他勉強成功。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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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原諒前后不像同一篇文章,因為寫的時候非常匆忙,不敢保證之后是否還有時間和心情,只好趁著還有靈感匆匆了事。
關(guān)于范佩西,在他轉(zhuǎn)會那段時間我忙于其他事情,沒有跟新聞,也始終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知道很多槍迷對他意見頗多,自己卻一直沒有形成這樣的知覺,所以這文里對他轉(zhuǎn)會其實是持理解的態(tài)度,如有不同看法也請見諒。
文中有隱含CP:范佩西/法布雷加斯,赫萊布/羅西基
其實H13F4和H13R7才是我的本命,但自認(rèn)筆法太糟始終不敢寫,這篇RVPR7也是因為1112賽季隊中只剩下這兩個人,有現(xiàn)實梗在,我才寫得出來。寫完發(fā)現(xiàn)原來這種背德感另有妙處,作者已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