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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cè)身而望
未來如霧里的鮮花,抬腳落地穿過荊棘才終于將其捧在手心,憑借著漸漸清晰的輪廓心下已多少有了些了然,卻因霧蒙蔽了雙眼看不清色彩。如果從未置于光明,我將不知黑暗的可怖之處,但在感受過你掌心的溫暖后,我又該如何甘心孤獨冰冷。
那是一個初春的傍晚,來不及隱藏的我和夢中醒來的他,一個是殘喘于世間罅隙一縷執(zhí)念的我,一個是滿懷夢想年輕氣盛的他。
他用帶著迷茫的聲音問我是誰,猝不及防的我被他握住了手,那溫暖的體溫讓我被灼燒了一樣迅速抽離,背對著他鬼使神差的告訴他自己的名字。
“瑾之,我叫瑾之!
直到現(xiàn)在已隨風(fēng)消逝的我仍然堅信著,上帝會將他贈送于我,便是來終結(jié)我無妄的等待。
“瑾之,你在嗎?”
“嗯,我在!
我輕輕的應(yīng)道,沛林呼出長長的一口氣,綻開唇邊的笑容,走到梨樹下單薄的身子靠著樹干坐下。陽光拉長著身子穿過花朵枝葉,斑駁的光點投射到地上、衣服上、他的短發(fā)上,這是自我遇上他的第七個午后,我們也曾聊天,但更多的時候彼此簡單的寒暄過后他便會打開手上的書靜靜的讀起來。我們都是喜靜而又害怕寂寞的人,所以就這樣沒有過多的言語來推動時間,僅僅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就有了足夠抵擋時光流逝的溫暖。
他說他叫沛林,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顛沛流離的森林。梨樹上的執(zhí)念和顛沛流離的森林這或許是意外合拍的兩個呢,我突然想到。
“為什么這棵樹的梨花會帶著淡淡的粉色呢?”
一片花瓣落到了書頁上,他拿起稍稍抬起下巴對我發(fā)問,他的目光直直對著我卻深遠的看不清焦距,我知道他其實根本看不清我。
“大概是因為曾經(jīng)被鮮血澆灌過吧!
我坐在高高的樹干上回答,沒有重量的我不用擔(dān)心樹枝會不堪重負的斷裂,風(fēng)讓長發(fā)纏繞在枝椏上,就好像我已經(jīng)與這棵梨樹本是一體,甚至感受得到從樹干上傳來的他淡淡的體溫。
“呵呵,你一定是聽說了關(guān)于櫻花的那個傳說吧,說是因為樹下埋著尸體櫻花才會開的那么燦爛,飄落時又是那么的洋洋灑灑!
“嗯!
層層疊疊的花簇擋住了我的臉,他不會知道我說的其實是真的。
我曾在這棵樹下站了一宿,毀了所有的后路堵上人生最美好的一切為的卻是一個多少猜到不會來的人,那時自己已經(jīng)失去了一切,帶著解脫與不舍的矛盾割破了自己的手腕。鮮血從傷口爭先恐后的逃離我的身體慢慢滲透進梨樹下的土壤,而我的身體被發(fā)現(xiàn)的路人好心的埋在了梨樹下,這就是我之前的故事俗套又悲慘。
時過境遷,只留下了我這附在梨樹上不知在等待著什么的執(zhí)念。
“瑾之你還真是一個怪人啊,樹上就這么舒服嗎?而且這么高的樹你一個女孩子家到底是怎么上去的?”
他說我怪我一點兒也沒覺得惱,反而感到他的問題讓我忍不住發(fā)笑。
“爬上去的啊,難不成你覺得我是飄上去的?”
“我想也是啊……”
我喜歡他這樣被我弄得有些懵的樣子,無聲學(xué)著他的樣子彎了唇角,蕩起自己垂下的兩只腳,被波及到的幾朵本就搖搖欲墜的梨花紛紛落下,他無奈的一次次拂開擋住了文字的花瓣。
我們約定好不去過多的詢問對方的事情,他也答應(yīng)在沒有經(jīng)過我的同意之前不會貿(mào)然爬上樹來看我的模樣,這是我們相處的底線。本覺得這條件與世俗的眼光看來多少有些格格不入,但他卻連遲疑也沒有的就答應(yīng)了,也許這也正是我會仍然愿意與他接觸的理由吧。
在一天的時間里和他相處的部分實在是少的可憐,等到夕陽落下帶走大地最后的陽光之前他必定會起身與我道別,側(cè)臉上被打上橙色的光的他總是分外讓我貪心的想讓他留下。入夜的樹林他帶來的溫暖總是消散的特別快,即使緊緊地握緊雙手蜷起身子,還是感受得到泛起涼意的指尖,然后我就會不可抑制的開始期待第二天他的到來,就會難以控制的恐懼如果明天他沒有來會怎么樣。果然溫暖是會讓人貪戀變得懦弱不堪的無形利刃。
但沛林他一次也沒有讓我失望過,明天也好下一個明天也好,雨天也好晴天也好他都來了,即使雨水會打濕地面使他不能坐下看書,他也仍會打著傘與背對而立的我我簡單的聊幾句,他總是遵守著約定沒有跨越過一步,在欣慰的同時不知為何也有著淺淺的失落。看著他撐傘遠去的背影,雙肩因飄雨變得透明的衣衫,就會想起在第一次來不及躲藏的我被握住手時那瞬間擊中心壁上最脆弱的坎上的那種觸感。
“花已經(jīng)要落盡了啊!
“梨花的花期一直很短,今年已經(jīng)熬過二十天了,去年我記得才兩周就只剩下枝葉了!
“等到秋天瑾之你還會來嗎?”
“為什么這么問?”
“因為秋天書上連葉子也會掉光的吧。”
沛林的話讓我如夢初醒,春天的過去帶走了那朵朵透著淡粉的花朵,而秋天的風(fēng)會把我最后用來躲藏的簾布都扯去,我不敢讓他見到自己,如果我和他面對著面也許某一天他就會發(fā)現(xiàn)我眼神中的空洞,就會發(fā)現(xiàn)我努力掩飾著的真相。我啊,是根本不存于世的存在啊。
“到了秋天的話我就不會來了!
我還是給出了肯定的答案,衡量再三這是最明智的選擇了吧。
“那好,還有一個夏天,而且明年葉子也還會長,花也會開!
他很隨意的說道,眉毛向上揚起,習(xí)慣性的彎起嘴角讓一切變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臉幼印?br> 這樣的說法就像是永遠都會這樣下去一樣,每一年都會有花開花落的時候,每一年我們都會在這棵樹下相遇,可少了秋天和冬天的一年終究不是完整的。我突然間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和過去的我一樣的執(zhí)念,不同的是這一次的執(zhí)念是我親手種下去的。
二十出頭的年紀(jì)應(yīng)該是在學(xué)堂中接受授課與同學(xué)相伴的黃金時段吧,其實只要細細一想就發(fā)現(xiàn)其實沛林和我都是充滿了謎題的人,誰都沒有資格說對方與眾不同。
“沛林你不用上學(xué)去……抱歉,我們說好不問彼此的!
我驀然察覺到了什么于是突然噤了聲,再開口已是道歉。
“這是你第一次喊我名字!
他總是和我的注意點不在同一個面上,我毫無自覺地一句話引來的是他開懷發(fā)自真心的笑。這種感覺……又是這種感覺,仿佛被巨大的力量抨擊一點點的裂紋隨著疊加將自以為堅固的城墻瓦解。
我快速的斂下眼蓋住眸子里翻涌的情緒,即使知道他看不到還是心虛,這莫名的恐懼來自連我都無法理解的心靈空洞。
周而復(fù)始的日子過得很快,原本還在用眺望的姿態(tài)才看得見的秋季,現(xiàn)在仿佛是一眨眼的就到了跟前,最后的一片葉子也終于跟上前輩們的后塵落下,在空中翻滾了幾圈表達了戀戀不舍才自甘化作來年的養(yǎng)料。
說不定明年的春天它會變成一朵花,我這般想到。
側(cè)著身子靠在樹干上,遠遠地我就看到了不該到這里來的沛林。
“果然沒有來嗎!
沛林伸出右手摸上粗糙的樹干喃喃自語,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右手食指上有著一道淡淡的粉色疤痕。他看不見我了,與梨樹相互束縛在一起的我會隨著梨樹的盛衰有所不同,會在初春被他所看見也正是如此,等到了冬天大概就……
沛林就這樣在梨樹下沉默著等了很久才離開,這樣毫無意義的舉動重復(fù)著進行了整個秋天,而我就這樣看著他越來越失望的神情,握緊著自己日漸蒼白無色的身體。
“瑾之你一定是很怕冷吧!
“你不是最喜歡坐在樹上嗎?”
“我一直看書不說話,你一定覺得我很無趣吧!
“下一次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告訴你……”
他告訴風(fēng)的耳語長長短短悉數(shù)都被我聽去,我每日還是可以看到他,靈魂卻感受不到昔日的溫暖,我變得瘋狂的思念之前的那些平靜的午后,開始想要讓沛林注意到我,但無論如何叫喊都是無濟于事,我開始懊悔自己之前的刻意疏離,也無法讓自己平靜下來等待下一個春天。因為我宛如擁有預(yù)知能力一樣的深信這是最后的機會了,原來自己是那么的渴望靈魂與他相互熨帖感受體溫。
某個畫面似乎如驚雷般閃現(xiàn)在我的腦中,那是一顆參天的梨樹,樹上坐著一個長發(fā)飄飄的少女,樹下少年靠著樹干,她低頭看著他彎起的嘴角,他朦朧的望著她清秀的臉龐,但事實卻是他們根本看不見彼此,有的只是滿目的淡粉與點點的綠渲染開來。
我的等待造成了執(zhí)念纏樹,千萬輪回一人不滅,那現(xiàn)在沛林他對我的等待又會變成什么呢?這像是一個可怕的原地自轉(zhuǎn)游戲,把自己騙進去的同時又扯進了別人。當(dāng)初我保持緘默承受了所謂命運的碾壓,這次我想親自終結(jié)這條鎖鏈。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在窗外紛飛,潔白的床上少女綢緞般的長發(fā)披散開來,我將自己的額頭與她相貼把原本最不愿與人分享的記憶贈予她。
上帝將他送到我面前磨滅了我的等待,而現(xiàn)在我想創(chuàng)造她來圓滿他的等待。
可我想自己終究還是自私的,所以哪怕早早的就將一切的來龍去脈、細枝末梢洞悉徹底,卻還是無法做到理智干凈的斬斷撇清。對于他的那些點點細碎堆砌起來的小情緒我不想拼湊起來看答案,也不敢去捫心自問,因為既然已經(jīng)自知遙遠,又何必讓自己跌入這深深的懸崖來親自感受距離與恐懼呢?
自私又膽小,膽小又懦弱。
一切在我身上蠢蠢欲動的負面性格讓自己無法做到就這樣成為他龐大人生的一個交叉口,結(jié)局是由摩擦?xí)r光的種種選擇中誕生的,而我已經(jīng)做出了最后的選擇來造就這個充滿了屬于我的自私的結(jié)局。
沛林他還是他喜歡彎嘴角笑,穿著襯衫干凈的少年,而她將代替我延續(xù)關(guān)于名為‘瑾之’的這個長發(fā)少女的存在,穿著連衣裙坐在樹枝上搖晃著雙腳。
此刻我側(cè)身望著不遠處緊緊擁住的兩人,彎起了嘴角但溫?zé)岬囊后w不斷地隨著臉龐蜿蜒而下,任憑自己再怎么努力地咬緊雙唇還是止也止不住,仿佛是在嘲笑我所做的一切一般,滴落到地上化作淡淡微光隱去。
明明這樣就可以從某種意義上永遠和他在一起,為什么還會哭呢?
是不甘心,還是占有欲在作祟?
我慢慢地瞌上眼,耳邊似乎傳來了祝福的終曲,就像曾經(jīng)第一次捧著一本從大洋彼岸到來的畫集里的故事那樣:“從此以后,王子和公主幸福的在一起了!
身體變得越來越輕,我也從回憶屬于他和我的亢長思緒中回神,隨著一陣風(fēng)、隨著梨花微微顫抖著的身子消失不見。
最后我突然明白了,我的等待不是為了那個沒有赴約的人,而是為了時空錯位了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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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腦里存著的短篇好多,大多數(shù)都是閑暇的時候的靈感一過,整理整理都放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