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是佐助的生日，卡卡西說晚飯由他來捉刀，要好好慶賀一番，硬是要佐助推了鳴人和小櫻的邀約在家里等他回來。剛好佐助也懶得應(yīng)對吵吵鬧鬧的小櫻和鳴人，便找個理由搪塞了過去，還被鳴人笑話一通，說什么年紀(jì)一大把了還學(xué)年輕人過二人世界。佐助笑笑，懶得辯解，反正無論他怎么說鳴人也只會自作聰明地擺出一副“不要解釋了你只會越抹越黑”的樣子看他，久而久之他也就由著他們?nèi)チ恕?br>　　畢竟是過了青春年少的時候，不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血氣方剛地對鳴人揮舞著拳頭大喊“吊車尾，想打架嗎”。當(dāng)然，當(dāng)初的那個吊車尾現(xiàn)在也改叫火影大人了。
　　窗外的陽光由暖金色化為火紅，佐助抱著一條羊毛毯躺在露臺邊的躺椅上，懶洋洋地看向遠方發(fā)呆。習(xí)慣了這種愜意的日子，從前那些腥風(fēng)血雨風(fēng)起云涌似乎都已真的只是孩子們最愛的故事。什么時候起鳴人又可以笑著開自來也的玩笑，卡卡西也能在談起帶土的時候不再眉頭緊蹙？而自己又是什么時候起能夠平靜地回憶溫柔的母親，嚴(yán)厲的父親，還有——鼬呢？
　　戰(zhàn)爭結(jié)束后佐助在宇智波家族的墓地里葬下了鼬，葬禮時木葉所有的大人小孩都到場了，規(guī)格堪比影級。佐助站在與鼬最近的地方，看著這些或沉痛或內(nèi)疚的面孔，心中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觸。他不在乎鼬的真相是否為人所知，也不在乎鼬是否可以得到應(yīng)有的尊重，只是，若鼬能看到他所愛的村子他所保護的人們站在他的墓前，想必他一定是欣慰的吧？
　　鼬的墓碑很簡單，只書有宇智波鼬幾個字。葬禮也很簡短，連悼詞也沒有，與葬禮的規(guī)格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這并不是因為葬禮乃匆促行事來不及準(zhǔn)備，也不是因為大戰(zhàn)剛過人人無暇顧及，只是因為佐助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無法找到任何一個恰當(dāng)?shù)脑~語來形容鼬。若要說起鼬是怎樣的一個人，莫說木葉，忍界的任何一個人都能說上一二，偏偏對鼬最為了解最為親近的佐助什么都說不出來。說鼬善良，睿智，隱忍，深沉——并不算錯，但鼬遠不止此。世間竟找不出言語能完整的描繪出宇智波鼬，許是因為世間再無第二個鼬。不曾有過，也不會再有。
　　遠處的街道里傳來年輕的媽媽呼喚貪玩的幼子回家吃飯的聲音，佐助不由的聽得出了神。曾經(jīng)，自己的母親也是這樣喚自己的嗎？怎么都不記得了呢？
　　年紀(jì)大了就是忘性大。他自嘲地笑笑。脾氣磨得沒有了棱角，思維與感官也不再敏銳。若非要說有什么沒有改變，那就是以前的壞毛病愣是一個都沒有少。比如說，卡卡西遲到的毛病這些年來越發(fā)的變本加厲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如果有人說佐助脾氣好，那鳴人肯定第一個舉四肢反對，但就連鳴人也曾拍著佐助的肩膀說“幸虧你耐性好才忍了卡卡西老師這么多年，否則老師逃不掉是要孤獨終老的”。佐助琢磨著，這也算是對木葉的貢獻了吧，好歹自己幫木葉解決了一個不務(wù)正業(yè)不思進取整日沉迷于不良書刊的無良單身漢的歸屬問題。但對鳴人的夸獎佐助還是報以嗤之以鼻的態(tài)度，心說吊車尾無論鍍了多少層金依舊還是擺脫不掉吊車尾的影子，連卡卡西這樣的程度都覺得應(yīng)對不來，真是沒見過市面。要知道鼬——
　　要知道鼬可是過分得多。
　　那么多個敷衍的下一次，甚至最后連下一次都不肯許了，自己不也等過來了嗎？區(qū)區(qū)卡卡西的遲到算是什么。
　　不過佐助終是沒有跟鳴人講這些，反正沒有經(jīng)歷過這一切的人是無法了解的。等待最折磨人的不是心焦，也不是時間的緩慢，而是每每夜里一個人孤獨地在冰冷的床上醒來，卻不知道還有多少個夜晚要這般度過。那般無措，那般恐慌，那般對未來充滿無法抑制的懼怕。
　　一想到還有漫長的人生要一個人走，突然就很想放棄。

　　2.

　　木葉最為得意的醫(yī)療忍者小櫻居然也有生病的一天，看來再強大的忍者也戰(zhàn)不勝歲月這頑劣的家伙。佐助與卡卡西前去探視的時候正碰上鳴人笨手笨腳地在給小櫻削水果，而小櫻虛弱地靠坐在床頭，也沒了力氣去批評鳴人連皮帶肉一并削下的手法是多么浪費。
　　鳴人把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又拿起一只梨子想要切塊，剛邁進病房的佐助瞧見了急忙幾步走到床前按住了鳴人的手。
　　“梨不可以分吃的�！彼f。

　　記得那時在宇智波大宅，年幼的佐助抱著一只兩只拳頭般大的脆梨，笑瞇瞇地啃下一口，好甜！汁水落入胃中，竟連帶著渾身都舒暢了起來，好不愜意。他把咬過一口的梨遞給身邊正為他剝桔子的鼬，說：“哥，你也吃，梨好大，我一個人吃不完�！�
　　鼬笑笑，用沾著桔子香氣的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俺圆煌晡乙膊粠湍��！摈f，他的聲音暖洋洋的，像那梨子的汁水一樣清甜清甜的，哪怕現(xiàn)在回味起來都是那般令人懷念。
　　“為什么？”小小的佐助瞪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疑惑地問。
　　“因為我不想和佐助分離啊……”

　　“為什么不能分？”鳴人愣頭愣腦地問。
　　“鳴人你還是不一般的遲鈍啊。”卡卡西走上前來，替佐助解釋道，“分梨聽著就像是分離，不吉利�！�
　　“啊哈哈佐助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迷信啦？”鳴人嘴上笑話著佐助，手里卻把刀收了，將完整的梨子遞給了小櫻。
　　“是啊，是迷信罷了�！弊糁颤c點頭。什么時候起開始格外在意這些了呢？
　　不過都是些心理安慰的玩意，半點也不作數(shù)的。當(dāng)初自己快要撐破肚皮才吃下了那只大梨，現(xiàn)在鼬又在哪里呢？

　　3.

　　某日無事，卡卡西提出想要去看看老朋友，佐助和他便提了酒去到木葉村外的慰靈碑。和平年代大家便也漸漸遺忘了那些長眠于此的英雄，雖嘴上都說著感謝可這謝意有幾分真幾分客套想是人人都心知肚明，懶得拆穿搞得面上不好看罷了。只有那些曾經(jīng)在戰(zhàn)爭中出生入死的家伙們才會時不時惦念著過來看看，也只有在廝殺中失去過重要事物的人才會一想起當(dāng)初就心有余悸。
　　其實有的時候想想，人真的是種記打不記好的生物。和平治世遠不如傷痛別離更能讓人吸取教訓(xùn)。
　　卡卡西倚著慰靈碑坐了一天，有時半晌都不說一個字，有時又絮絮叨叨個不停，倒真是像極了一個老頭子。佐助安靜地站在一旁，低垂著雙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佐助，”卡卡西突然問，“他們躺在底下而我們還活在這里，會不會有種負(fù)疚感？”
　　“怎么會。”佐助微微抬了抬眼，語氣淡淡的。

　　鼬剛剛離去的時候佐助過得很苦悶，像失去了方向一般，沒頭腦地橫沖直撞，巴不得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甚至把命都搭上了才好，便不用再去思考自己獨活的意義了。
　　他想起為大蛇丸而死的君麻呂，想起至死維護再不斬的白。他們都在追求自己存在的目的，且為此付出一切。他不由得問自己，鼬已死，自己的目的何在呢？
　　可慢慢的，他不再糾結(jié)這些問題。也許生存本身就沒有目的。鼬以維護和平保護他人的生命為目的，可其他人的生命又有什么目的？為何值得保護？難道比鼬的更可貴幾分嗎？這種問題問來問去只會把自己陷入其中，只會讓自己更加不清明。于是佐助不再去想了，活著便活著吧，也許生存只是為了生存，不去給自己強加那些額外的負(fù)擔(dān)生命突然自由了許多。
　　在佐助與卡卡西搬至一處開始同住的時候鳴人曾開心地請他們吃面，恭喜他們終于走出了鼬與帶土的陰影，準(zhǔn)備迎向新的生活�？ǹㄎ餍πφf這個徒弟沒白收啊總算也惦記著請老師我吃頓飯，佐助卻問鳴人你喜歡味增拉面呢還是醬油拉面。
　　鳴人撓撓腦袋想了半天，愁眉苦臉地說難道兩者只能選一個嗎，不能都喜歡嗎？
　　佐助聳聳肩說，那不就結(jié)了。
　　鳴人更茫然了，大叫佐助你這說的什么沒頭腦的話啊，我怎么聽不明白。
　　最后在佐助的一句吊車尾就是吊車尾里兩個人打作一團，卡卡西趁機偷了兩人碗里的叉燒。
　　其實佐助想說的很簡單，一個人會因為愛媽媽就不愛爸爸了嗎？這答案看似很簡單，可許多人都想不明白。
　　鼬曾經(jīng)是他生活的中心，甚至主導(dǎo)了他人生的方向，但佐助的人生卻不僅僅只有鼬，這也正是鼬所希望的。對于鼬的執(zhí)念曾禁錮了佐助，他對鼬半是思念半是愧疚，發(fā)瘋般的無法專注于任何一件事情，但是當(dāng)曾經(jīng)的伙伴們一一回到他的身邊時他才驚訝的發(fā)現(xiàn)，原來人的心那么大，即使多放幾個人進來也不會擠走心里的那個人。曾經(jīng)那般固執(zhí)倔強地把自己封閉起來又是為了什么呢？是擔(dān)心自己會淡忘鼬還是孩子氣地想證明給所有人看鼬對于自己而言有多么重要？
　　想通了這一點的佐助坦然地開始了與卡卡西相互關(guān)照的生活。許是因為體會過同樣的失去，他們二人間有種特別的默契。生活上互相照料，卻不去窺探彼此的內(nèi)心。淡然地活著，平靜地思念著。依舊固執(zhí)地愛著那個人，卻不再如年少時那樣任性地折磨自己。

　　“我們，不過是未亡人罷了�！弊糁蝗惶痤^笑了，光落在他的臉上，他的眼里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閃過。
　　只是尚且活著罷了。說不上多眷戀這人生，也沒有多向往死亡。
　　反正活著或死去，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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