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夭桃
站在天津衛(wèi)青幫本宅之外時,花九卿看著那幢覆滿爬墻虎卻又異常富麗的宅子微微皺起眉,被凍得有些發(fā)白的唇勾起一抹輕嘲。
這里只是他的本宅而非青幫本部,自然不會有太多護衛(wèi),已熄了燈的宅子在漸漸亮起的熹微晨光中像一只蟄伏的獸,又像一只蘋果,內(nèi)部已經(jīng)腐壞,表面卻依然亮麗光鮮——卻遲早要徹底的腐爛下去,泛出陳舊而腐朽的味道——就像他自己一樣。
風有些冷,他身上的衣服早在燃圞燒圞彈爆圞炸后失了干凈,被火舌舔shì出焦黑的痕跡。
花九卿扣了叩門,閉上眼聽著門后喧鬧起來的聲音,修圞長的手指無意識的把弄著袖中的小刀。
門被人略顯粗圞暴的拉開,“哐”的一聲撞到墻上,老管家急匆匆的拉著他進門,好心而大驚小怪的叫嚷起來,“少爺!你跑哪去啦!怎么濕圞透了……誒呀,這衣服怎么還給燒了誒!”
他睜眼掃了一下院內(nèi),有些意外的看見坐在院中涼亭里摩挲著紫砂小壺的青幫大佬金先生,怔了一下,面上卻不動聲色,慣常的垂了眉眼,輕聲叫一句“義圞父”。
“怎么,折騰成這副德行!苯鹣壬粗攘艘豢谧仙皦刂卸赖拇蠹t袍,目光涼涼滑過他左肩的一片鮮紅,“你的身手,什么時候連一支開乞斯特都躲不過?真是太懈怠了!
花九卿低下頭,不曾開口言辯那處槍傷并非尋常的開乞斯特,而是神機營專門配備的進口手圞槍。反正所有解釋盡皆無用。
“抱歉,十二讓義圞父失望了!彼废聢K身,然后往禁圞閉室的方向走去,“十二愿意領(lǐng)罰!
轉(zhuǎn)身剛邁出兩步,一股腥膩的味道夾圞著咳嗽直沖上喉嚨,他抬手捂住嘴,而后便是一陣眩暈。
醒來時已經(jīng)換了衣服躺在床圞上,傳遍白衣的少年翹著腿一副老神在在的欠扁樣,見他醒了,一碗烏黑的藥汁直直遞到了眼前,“你又是怎么回事啊卿十二!小爺我才回去多久就被你家老頭圞子扯過來煩死了啊,快點吃藥!”
白衣的話搜啊年高高仰著下巴,一張清秀的臉上滿滿是不耐煩的表情,只有被咬得緊緊的唇泄圞露了內(nèi)心的情緒。
“麻煩了!被ň徘涞溃舆^他手中的碗,就著碗邊抿了一口,頓了一下,才仰起頭皺眉喝完,捂著嘴半晌沒說話,直到口圞中藥味淡了,才瞪了白衣大夫一眼,“你放了多少黃連?”
“不多!也就一錢黃連再加一錢蓮心罷了!卑滓麓蠓蚝莺莸苫厝ィ八幮圆幌嗫顺圆凰廊,小爺已經(jīng)算放少了卿十二!”
他從花九卿手中接過裝藥的雪瓷繪彩碗,隨手放在了臺上,看見痛經(jīng)時,驀地怔住了。
身后那人緩緩靠回彈墨鳳紋引枕,身上依舊是素常的四月韶光般溫暖的艷色,以金線繡出細致的紋路,似是鳳凰尾羽,美麗到妖圞嬈。那張他有生以來見過的最漂亮的精致容顏籠在芙蓉膏輕裊的煙霧中,仍是有入骨的冷與攝人的媚,仿佛是山野間傳說中的精魅一般。
白衣大夫回望著年輕的青幫太子爺,驀地感到一股悲哀來。
“喂,卿十二!彼b作不在意的開口,“你這次出去……遇到什么了么?”
花九卿望過來的眼神渙散了一瞬,隨即又恢復了平日里古井無波的幽深,子夜般漆黑的眸子回望進少年疑惑的眸,微微蹩了眉,啟唇,兩字輕吐,“……桃花。”
“桃花?”
“嗯。桃花!被ň徘涮ы此莻從他記事起就為他治病但一張臉始終停留在十七歲的少年醫(yī)者——此時少年皺著眉毛表情十分認真,于是他勾了勾唇角淡淡的笑起來,“滿天都是的、妖圞嬈的像鮮血一樣的桃花!
白衣大夫猶豫道:“桃花瘴?”
然而花九卿不及回答便又一次咳得撕心裂肺,鮮紅的血液沾上蒼白而形狀姣好的唇,艷圞麗得像方才他口圞中形容的那樣妖冶模樣的桃花。
少年遞過一條干凈手巾,看花九卿擦了擦唇角手法熟練的將手巾團成一團扔進床下的角落,不贊同的搖了搖頭,終究是什么也沒說。
“……大夫,‘喜歡’,是什么?”
白衣大夫有些驚訝的抬起了眸子,望著對方眸中一閃而逝的點點星屑,張了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花九卿似也并不在乎他的回答,靠著引枕,輕輕圞咬著煙桿,仰頭注視著頭頂?shù)暮熴^,顧自說了下去,“起碼不該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吧,不是么?大夫你也有過喜歡的人吧……”
“夠了卿十二!”白衣大夫忍無可忍的打斷了花九卿的話,聲音壓得很低,“夠了!卿十二,你別忘了你的身份!你是花九卿,是金先生的堂子,是青幫太子爺!你沒有時間去想那些虛無飄渺的事,身為‘刃’,不該存在任何感情你知道的。∧阆胱尳鹣壬篮蟠蛩滥銌幔。!”
花九卿依然抬頭望著小小的銀色簾鉤,不發(fā)一言,也不曾看對方一眼,安靜到寂滅。
記憶總也有個人,別扭的把表示關(guān)心的話用大喊喊出來,淺色的發(fā)圞絲像無比耀眼的陽光,仿佛比爆圞炸后的火光更加明亮,牽引著所有人的目光。
“我沒事了,出去。”他對白衣大夫淡淡說,抬手放下了簾帳。
“卿十二!”白衣大夫似有些惱了,然而終歸只是憤憤一跺腳,吹熄了燭火,“……你,好好歇息。還有……芙蓉膏這種東西,能的話就戒了吧!
末了,又大聲加了一句,“小爺我才沒關(guān)心你!”
一片漆黑之中花九卿將冰涼的指尖點上自己的唇,回憶著什么一般,輕聲開口,“如果可以,我很想能夠愛上你……”
一個名字輕輕掠過唇邊,杳無痕跡……
“……額爾吉崇利明。”
夢中依稀一片桃花,在日光下開的無比夭然。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