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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八哥的日子
雍正四年,秋,阿其那歿。
允祀甫死就被鬼差套上勾魂索,兩只鬼一前一后往西邊走。
四個時辰后,他們終于走到三途川。河流兩旁種滿了火紅的曼珠沙華。不遠處有一座拱形大橋橫跨河流兩旁,橋上排了一列長長的隊伍。
距橋邊數(shù)十丈遠的地方巍立了一座高臺。臺上鬼影幢幢,黑壓壓的鬼魂擠在臺上,遙望故鄉(xiāng)。
鬼差領(lǐng)著允祀走到望鄉(xiāng)臺下環(huán)形隊伍的隊末,然后除下勾魂索,指著高臺上的鬼魂,對允祀說:「待會你上去看陽間最后一眼,看完就過去橋那邊排隊喝湯,喝完就給我乖乖走去投胎。我先走了。你自個兒慢慢等吧!构聿钫f罷,按了一下允祀的肩膊,轉(zhuǎn)身而去。
他走了幾步就聽到背后傳來「咚」的一聲,他扭頭回看,看到允祀坐在草地上,雙手抱膝,神情哀傷。
他看著允祀,搖了搖頭,走到允祀左邊,蹲下來,推了允祀一下,問:「喂!你干啥?」
「我不想看陽間。」
「欸?不想看呀。那,你就去橋那邊喝孟婆湯吧!构聿钸b指奈何橋。
「我不想看喝湯!
「不想喝也得要喝。帶著前世記憶去投胎,將來會好辛苦欸!构聿罾@到允祀右邊說。
「我不想投胎!
「你干嘛不想投胎呀你?投胎很好欸。有了□□吃飯才會有味道。我呀,以前好喜歡吃糖葫蘆欸。一天可以吃八串!可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記得它的味道了。你有機會投胎,應(yīng)該好好珍惜才對呀。」鬼差語畢,抿了一下嘴唇,可是允祀沒有注意到,因為允祀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鬼差一眼。
允祀額頭抵著膝蓋好一會兒才道:「我不想再做人了。我做了一回人,氣死生母,害死親弟,最終妻離子散。要是......要是我沒有出生,他們......他們就能好好過日子了!构聿羁吹皆熟胱载煹哪樱纳蝗。他站起來,咬了咬牙,從袖中掏出一塊銅鏡。
鬼差輕輕將鏡子放到允祀腿邊的草地上,說:「你看看你消失以后的世界會變成怎樣吧!
允祀抬起頭,瞥了一眼鏡子,鏡子里出現(xiàn)的是......乾清宮。
「四阿哥,朕叫你去災(zāi)區(qū)設(shè)粥棚,你果然搭了粥棚就趕回來呀。」康熙大力拍了一下龍椅的扶手,指著胤禛說:「你多待一下會死嗎?你可知道你前腳剛走,楊州知府就拚命對粥鍋加水呀混帳!你以為朕叫你去設(shè)粥棚就是搭棚那么簡單?朕是叫你去監(jiān)視那群蛀蟲有沒有勀扣賑災(zāi)口糧呀笨蛋!」
胤禛看到康熙吹胡子瞪眼的樣子,立即下跪求饒:「是兒臣輕率,請皇父恕罪!
「輕率?你也知道自己輕率?你可知道你的輕率害死多少災(zāi)民?你都已經(jīng)過了而立之年,你就不能成熟一點嗎?早知如此,朕將差事交給那個......那個誰,又怎會弄到現(xiàn)在餓孚遍地呢?」
胤禛聞言,臉色暗了一暗,一股怒氣涌上心頭,于是他走上前問:「皇父請恕兒臣斗膽問一句,不知皇父指的是哪人呢?」
「就是......就是早朝站在老九前面的那個人呀。」
「皇父,九弟前面沒有人。」
「可惡!」康熙又拍了一下扶手,續(xù)說:「怎會沒有?明明有的。那人......那人整天笑嘻嘻的?蓯骸k抻浀盟,他可是朕的......朕的......」
也許胤禛被康熙苦思冥想的模樣感染,他的心莫名感到一陣揪痛。
胤禛氣沖沖的回府,一踏進家門就直奔書房,剛巧看到弘時摔破花瓶的一幕。
「弘時你這個臭小子!整天闖禍。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訓(xùn)你!」
弘時聽到胤禛怒吼,嚇得渾身發(fā)抖,呆立當場。還是高無庸反應(yīng)快。
胤禛正要動手,高無庸立即上前抱著胤禛大腿喊:「爺,不要打小阿哥。小阿哥年紀小,折騰不起呀。」然后拚命向弘時打眼色,弘時會意,立刻飛奔出書房。胤禛幾番掙扎,終于踹開高無庸,跟在弘時后頭猛追。
弘時跑呀跑,跑到圍墻旁邊的樹下。他爬上樹頂,縱身一躍就躍到圍墻外。
「叔叔救命呀!」弘時站直身子,四下張望。眼前是一大片空地,渺無人跡。
「欸?叔叔呢?叔叔!」弘時大叫,四周沒人回應(yīng)。
「弘時你給我站住!」胤禛的喝罵聲嚇得弘時回過神來,小短腿直奔九貝子府。
這時,九貝子府內(nèi),胤禟坐在短榻上,跟胤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胤誐拍了兩下身旁的酒壇說:「九哥,我找這壇酒找得好苦呀!
「不過是一壇酒?會有多難找?難不成這壇酒是瓊漿玉液?」
「不是呀九哥?這壇五加皮,年份可厲害了!关氛M伸出雙手:「十年呀!十年份的陳年藥酒呀!掌柜說溫一小杯喝就能溫血通絡(luò)。大冬天也不怕腳疼!
「我的腳好端端的,喝什么藥酒。你拿去給七哥吧。」胤禟揮手作狀趕人。
「不是呀,不是七哥呀。我是特地拿來給......那個......那個......」胤誐歪著頭,緊皺雙眉,努力回想。
「九哥,你記不記得?就是那個誰呀!」胤誐站起來,指著短榻說:「以前他每次來,你都叫他坐下來,替他脫靴按腳呀!」
胤禟聞言,再也坐不下去,他站起身,敲了一下胤誐的頭:「荒謬!普天之下,除了皇父跟額娘以外,誰值得我那么卑躬屈膝?額娘在宮里出不來,皇父更不用說。老十,大白天你就醉了」胤禟本來想打趣弟弟,可是他的雙眼卻干澀起來。
胤誐想得直跳腳,然后雙手抱胸,圍著客廳踱來踱去。
就在兩人相對無言之際,弘時已經(jīng)闖進九貝子府,猛地撲進胤禟懷內(nèi)。
「嗚。不見了,不見了。叔叔不見了!购霑r將小臉埋進胤禟胸前,眼淚鼻涕弄污了胤禟的新衣裳。
胤禟低頭問他:「誰不見了?九叔跟十叔不就在你眼前么?」
「不是九叔十叔呀。嗚......」弘時氣得不停用小手捶打胤禟心口,又不停踢胤禟的肚子。
允祀對著鏡子搖頭道:「他們早晚會習慣的!
鬼差看著他,揚了揚下巴:「那你的母親跟妻子呢?你真的以為沒有你,她們真的會過得更好?」
允祀低下頭,額頭抵著膝蓋,不作回應(yīng)。
鬼差嘆了一口氣,敲了一下鏡子,鏡內(nèi)出現(xiàn)安親王府。
一個丫頭搖著少女的手說:「小姐,你不要再罵走媒婆了。大福晉剛才發(fā)了話,要是你再趕走媒婆,明年就連繼室也沒有機會當了!
「嘖。既然媒婆聽不懂我的話,我當然要送她走了。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有側(cè)妃侍妾的人我才不要!
「可是,小姐你年紀也不小了,再耗下去......」
「哼。大不了我就去當姑子。我寧愿青燈古佛也不要跟其他人共用男人。」
「小姐!寡绢^跺了跺腳。
鏡內(nèi)影像移至浣衣局。一個中年女人正不停搓衣服,臟衣服在她的背后堆積成山。
咚!一名老婦放了一盆臟衣服到她面前,叉腰厲聲說:「快點洗呀你!寧壽宮那邊等著要呢。你今天不洗完別想有飯吃!」
中年女人抬起頭,允祀看到她的模樣,捧著鏡子大喊:「額娘!」眼淚不停涌出,允祀抱著鬼差的腳說:「求求你,幫一下我額娘。」
鬼差俯視著他:「那你現(xiàn)在明白你的出現(xiàn)改變了多少人的生活嗎?」
允祀不停點頭,鬼差趁勢按住他的后腦,將他推入鏡內(nèi)。
就在胤禟被弘時弄得不知所措的時候,門口突然多了一個人影。
那人背著光,胤禟看不清他的容貌,淚水卻早已決堤。
弘時察覺胤禟異狀,望向來人,片刻,大叫:「八叔!」
弘時跳到地上,奔向那人。那人彎腰抱起弘時,點了點他的小鼻子:「怎么了?哭得鼻子紅通通的。四哥又打你了?」弘時不語,將小臉埋進胤祀肩膊,不停嗚咽。
「八哥!」胤誐走到胤祀身旁,用力抱緊眼前人。
胤禟這時方才回過神來,用力拉開胤誐的手說:「老十你松手,八哥是我的!关氛M對胤禟做了一個鬼臉,然后更用力抱緊胤祀。胤禟無計可施,只好隔著胤誐摟胤祀的腰。
胤祀看著他們,無奈苦笑。
「八......弟。」當胤慎追至九貝子府客廳時,看到抱成一團的四人,雙眼閃過一絲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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