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開胃菜
顧夆與麥吉兩個,人如其名,一個成天裝瘋賣傻,另一個吉人天相,還真成就了一對兒。也沒人想過要拆散他們,按他們自己不瘋不傻時說的話,也沒人能拆的了,就這樣走上黃泉路也可有得再相見,說不定下一世可以做一對兒正常夫妻。聞?wù)呓阅瑴I,沒有人不笑著告別。料想除了生老病死的人生過程,確實不該再有更艱難的時候。
畢竟最艱難的已經(jīng)過去,剩下的只能是好的。我們,包括麥吉和顧夆,都這么想。
1
“顧大頭,吃藥,別裝睡!”
“不吃,成天吃藥膽汁都快苦出來!
“你的膽汁本來就苦,我又不是沒嘗過!丙溂膺^攤在床上的挺尸,見對方帶惱的樣子得意地一昂頭,藥碗直送到嘴邊,“快點喝,我每天花三個鐘頭給你熬都不說辛苦。”
顧夆看著那幾根白細(xì)的手指,眼珠一轉(zhuǎn),整個人蛇一般地纏了上去,“麥吉,我今天想換換口味!
果不其然,麥吉傻愣住,臉紅心跳的,還假裝正經(jīng)想那要不把藥分成兩碗吧,眼前突然漆黑一片。
“停電了?”
黑暗的世界停頓了三秒。麥吉立刻明白,蛇精參差的牙尖就抵在脖頸處。
“顧大頭!”麥吉從嗓子眼里擠出這幾個音節(jié),簡直就像交代臨終遺言那么慘!警告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封閉的胸腔里響起悶聲哼笑的回音。顧夆已經(jīng)能聽見麥吉在拼命磨牙。
“……讓你成天虐待我!边@時顧夆說話,聲音悶悶的,像被關(guān)在酒壺里。
麥吉牙齒打顫。
等了幾秒,顧夆把麥吉的腦袋吐了出來,自己也換回人形。
麥吉一抹臉,面無表情繼續(xù)要求到:“今天你就算吃了我也要把它喝完!
顧夆皺起眉頭,卻還是接過碗,問麥吉:“這么堅持……我要把你吃了不就沒人再逼我了么?誒,我怎么這么聰明!”說完一仰而盡。
“誰管你,也許我只是死前圖個心安。”麥吉將被口水打濕的鬢發(fā)挽過耳后,接過對方遞來的空碗扭頭就走。
畢竟是天敵,平常再怎么鬧,也敵不過天性。麥吉的眼眶紅紅的,忍住沒眨眼。
浴室里。
麥吉擠了N多洗發(fā)水往頭上打泡泡,整個浴室都是洗發(fā)香波的氣味,鼻子敏感的他一直在打噴嚏,圓溜溜的兩只眼睛就像得了紅眼病一樣。
門邊響起顧夆叩門的聲音,麥吉不理他,反正反鎖了,他沒那么大能耐闖進(jìn)來。
“你已經(jīng)洗了快半小時,別悶暈在里面。”過一會兒,顧夆見麥吉不答聲便走開去,一點兒也不拖泥帶水。
這讓麥吉心里悶悶的,停了手里的動作,也不知道想起什么,下一秒動作竟是拿起蓮蓬頭直朝臉上沖。
“笨蛋!”
“顧夆大笨蛋!”
驚得耳尖的顧夆在門口滑到,大喊:“麥吉!”
2
三百年前。
三百年前,我剛認(rèn)識麥吉。
麥吉本不叫麥吉。他沒有名字。因為最喜歡麥子,遇上人問,他就笑嘻嘻地讓人喊自己麥子?僧(dāng)我再見他時,他已經(jīng)改叫麥吉。麥吉穿著一身青白的袍子,頗有些書童的氣質(zhì),卻是嬉皮笑臉的,一徑跟我討酒喝。
麥吉本家是田鼠一系,身長不過一寸,爹媽生得又多,平常也管不到頭上,還是只田鼠的他成年后更是四處打洞,一心要找個山林毓秀的地方安家。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一只田鼠老愛往山上跑,直到有一天他偶然遇見仙人指路,之后的人生便不受控制地脫離了“鼠”跡飛馳。他把這一切都按人間習(xí)俗稱作命運。
我第一次見到麥吉,當(dāng)時他餓得快死。我一來正在念佛向善,二來不想有人死在我家店前招晦氣,就遞給他一只饅頭,喚伙計來扶進(jìn)房休息。養(yǎng)了他三天,他不聲不響跑了。這也就算了,還順走一袋白面,氣得店里的伙計直哼哼。
后來他就常來找我聊天。喝完一碗米酒抱著我哭鼻子,說仙人又欺負(fù)他了,說萬一哪天被仙人一口吃掉連骨頭都不會剩,說這都是命!我本來嫌煩,但一想到去看他卻連個墳頭都找不到,就覺得很可憐。又覺得他太沒用,小孩子當(dāng)點心喝都沒關(guān)系的米酒,他一碗都會倒。
而遇見蛇仙那天的事,麥吉記得也不是很清楚。仙人是仙人,可惜本命是蛇。一見到田鼠世代的天敵,麥吉直接嚇跑了三魂七魄,就剩一口氣悠悠吊著,還是被仙人瞪著才不敢就這么去死。所以現(xiàn)在顧夆只要一吞他的頭,他是熟悉又害怕,就像重復(fù)那天的遭遇一樣。可是也有很多事情不一樣。麥吉跟我說的時候搖搖頭,雖然假裝望著別處,眼睛里卻灑著細(xì)碎的星芒。
他總說,如果不是遇見仙人,他一定活不了這么久,現(xiàn)在還修了人身,享受這凡人的生活。我不以為然,如果不是遇見蛇仙,你早就找到一處山林毓秀的好住處,逍遙快活無傷無痛地過完這輩子。
是啊,麥吉有點失落地點點頭。
說不定還娶了媳婦,子孫滿堂。
麥吉一聽,更落寞了,托著頭,雙眼無神地看著飄渺無垠的遠(yuǎn)處。小田鼠大概偶爾也會思念起曾經(jīng)互相有過好感的哪只母田鼠,F(xiàn)在只怕對方連遺骸都化作了地肥。
夕陽陷落時,無數(shù)的彩霞在天空排演,河水潺潺,天上仙人不過隨手灑了一把星子,粼粼水光就閃爍著一層耀眼的桔紅色。像有預(yù)謀般,夜歸的鳥兒嘶鳴著一頭扎進(jìn)山林,歸巢后通通悄無聲息,平添了一股陰森氣。
麥吉抱著橋頭欄桿突然變得一臉委屈,酒氣熏得它一雙烏漆墨黑的眼氤氤氳氳;煦鐭o知地過完一生未嘗不是好事,我拍拍他的頭。他不說話。
我閉嘴,不然身后三百米遠(yuǎn)處的蛇仙大人就要沖過來咬斷我的脖子了。這田鼠歸他調(diào)養(yǎng),終歸他所有,我一外人,不敢插手。
一開始,麥吉也沒有這么聽話。
麥吉磨牙時偷偷啃書,仙人發(fā)現(xiàn)后就教他認(rèn)字。仙人的意思是,既然你愛把書吃進(jìn)肚子里,不如知道自己都吃了什么,下次再背出來。不管字學(xué)得怎樣,麥吉再也不敢隨便吃書了。
麥吉還喜歡打地洞,不知道仙人用了什么法子。照麥吉的說法,他要再打洞,仙人就在他身上打洞,嚇得他再不敢在山上造次。
仙人也不壞,就是閑得無聊,招個小弟看家守院順便打打雜。后來不知是不出于愛護(hù)小田鼠的心思,還是為了維護(hù)自己仙人的體面,不再輕易顯原形。這讓麥吉感激涕零。
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麥吉也不知在山上陪仙人待了多少年,再下山,世間已不是他認(rèn)識的模樣。他雖然喜歡仙人,但更怕仙人,留在仙人身邊,又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被一口吞掉。所以他總是跑,卻又心甘情愿地被抓回去。但他還算聰明,從不負(fù)隅頑抗。
麥吉最后一次被抓回去,仙人閉關(guān)了近半年。麥吉一心想出山游歷,念及仙人法力無邊,戰(zhàn)戰(zhàn)兢兢等了六個月,一直守到仙人出關(guān)。仙人出關(guān)那天,山上卻變得不太平。
那是兩百年前。
3
那一天,山腳下的村民都去趕集。聽說集市上買得到城里織錦坊的布料,我一早跟著去了鄰村。集市上人滿為患,熱鬧非常。只見道路兩旁均被流動攤鋪占滿,店家的吆喝聲一浪蓋過一浪。好不容易在人堆里搶了兩匹好料子,喜滋滋地抱在懷中,就又看見鮮紅欲滴的大櫻桃蹲在街角。
“大娘,你這櫻桃看著不錯啊!
“您可真有眼光,我這櫻桃好吃嘞,一清早剛從樹枝上摘下來,泉水洗過,清甜清甜的哩,不信你嘗嘗?”
我笑著捻了一顆在手里,這櫻桃就像丸紅玉一般瑰麗,若味道可口,全部買下也無妨。心里卻莫名落慌,一抬頭,竟見遠(yuǎn)遠(yuǎn)的比目山上已經(jīng)烏云罩頂。
頃刻間天邊亮起好大一個閃電,隱約顯現(xiàn)龍形圖騰。我驚呆了,手一抖,無暇顧及櫻桃從手心滾落。緊接著轟隆隆的雷鳴聲乘風(fēng)破浪滾來。雷電正中比目山,大老遠(yuǎn)都能聞見樹木噼啪焦化的氣息。集市上的人群卻不為所動,依然該做買賣的做買賣,討價還價的聲音全然不降一分,完全感受不到一般。我心知不妙,急忙要起身,卻突然出現(xiàn)一雙手壓住肩頭。
“你可盡管買你的櫻桃,過你的凡人日子,這事不要插手,免得引火燒身!睂Ψ桨雮身子往前探,刻意壓低的聲音放開偷笑,“大媽大媽,可別便宜我家老爺,他可有錢的很哩!
“這位小哥,我可是老實做買賣,價錢不會亂開唷!
拂開肩上的手,我笑言:“呵,內(nèi)弟不懂事,您別介意。這些我都要了!
拎過竹籃。
走了兩里地,一柄遮陽的油紙傘始終在后邊不疾不徐地跟著。
又一聲巨響,我不禁頓足,眼睜睜看著滾了金邊的烏云從頭頂上壓過,又向著比目山的方向追去。比目山,那是麥吉跟仙人住的地方。
“怎么,還擔(dān)心那兩只畜生?”
我微笑著拍開搭上來的手。
“我跟你不熟,要吃櫻桃自己買去!甭愤呉欢,說著朝手心吐出兩顆櫻桃籽。
對方知道手疼,冷哼一聲卻不肯走。
4
那一天,村東頭一戶人家娶新媳,花轎路過山腳下,嗩吶鑼鼓咚咚鏘鏘震天響。那天山下是個好晴天,黃歷上可寫著了,宜出門,宜嫁娶。這跟山上那是兩個世界。
這邊比目山上已經(jīng)開始打雷,這雷逮誰劈誰的架勢,一看就不好惹。上天的火氣來了,下冰雹下閃電,不消一會兒的工夫,稍微有點個頭的樹都遭了秧。沒地躲了,趁這地動山搖的勁,麥吉就要卷包袱跑。仙人一只眼揣測著天意,另一只眼可盯著他呢!見麥吉嚇破鼠膽的模樣,簡直氣得牙癢癢,以為這沒良心的小東西在危急關(guān)頭要棄他而去。但甫一出關(guān)就臨上天劫,他倆根本沒來得及說上話。
麥吉之前并不曉得天劫的事。蛇仙卻是在一直在做著準(zhǔn)備,閉關(guān)六月,仍沒有十足把握。他也擔(dān)心自己萬一被劈得焦黑,以后再也不能穿白裾飄飄的衣服在小田鼠面前顯擺成仙的好處了。可麥吉這鼠頭鼠腦的模樣不僅惹惱了他,甚至為了護(hù)他,仙人一個挺身直接被劈回原形。麥吉背著小包袱在山上四處亂竄,冰雹打得他滿頭包?刹慌軉,老天發(fā)神經(jīng)了,天敵又出來了!
“你別跑!給我回來!”
這會兒麥吉聽他的才怪。六神無主的他連哭都來不贏。
“蛇!蛇!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作死!”此時仙人早已原形畢露,一個甩身,卷起麥吉舉得離地三尺高——劈啪——他正要教訓(xùn),上天落下一個閃電,恰恰落在麥吉腳邊,他若不機(jī)靈一個閃身避開,估計就有的“碳烤小田鼠”了。
“快放我下來!”麥吉爪子牙齒齊用上,兩眼通紅,死命撓著蛇尾巴。
忽而仙人大叫一聲,竟是麥吉被咬著了蛇身七寸,仙人疼得嗷地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吞下小田鼠。根本就是眨眼間,這世間不再有自稱“麥吉”的小田鼠。
隆隆巨響,聞?wù)咝幕拧?br> 都說上天有好生之德,螻蟻者作如此期盼也不難理解。但這世事皆如此艱辛,出生卑微甚至低賤者,想要出人頭地,豈止頭破血流呢?你看,上天不就借天劫來示了蛇仙的僭越么?蛇仙要度不過這劫,可不止被打回六道輪回那么簡單。
對方吃著我的櫻桃,說著這般無關(guān)自身痛癢的大道理,似要說服我。我無心理會。
比目山上情況越來越糟,電閃雷鳴密得跟針腳一般,一草一葉無不受累牽連。一時蛇仙的怒吼穿透大地,似不甘,似痛苦,悲鳴聲聲傾瀉而出。
天地不為所動。
天劫過后,大雨下足三天三夜,山下田地全淹。村里人都說是觸了天怒,一時祭天拜祖,煙熏火燎,煙火氣混在雨水里,更像是給誰舉行喪禮。
5
后院里隨手灑下的櫻桃籽,近日剛剛發(fā)芽。
麥吉來了,身上馱著人高馬大的仙人,一抬頭,只見他一只眼睛蒙著紗布,巴掌大的臉瘦得尖細(xì)了,仍是笑嘻嘻的,問我可不可以借宿。
“當(dāng)然可以!
忍住一聲太息,百感交集,我有太多想問。
一旁的伙計撇撇嘴,嘟囔了幾句,還記著之前白面的事呢,認(rèn)定這就是一對窮親戚,讓我當(dāng)心被坑,對麥吉他們也沒有好臉色。我哭笑不得。
麥吉和顧夆就此在店里住下。
日子長久以往地過著,櫻桃籽也漸漸長成了一樹高。店里的生意不好不壞,伙計在后院偷懶,我撐著頭在柜臺上打盹,腳邊睡著一只撿來的哈巴。小哈巴個兒不大,成天耷拉著腦袋,偶爾出去混幾天,餓得快沒出氣又回來。
麥吉現(xiàn)在成天跟一伙小兔崽子不是下河摸魚就上樹掏鳥蛋,嘻嘻哈哈一直玩到太陽下山。剛來的時候,麥吉人瘦的細(xì)胳膊細(xì)腿,看著可憐。吃過飯就鉆回屋里對著仙人打坐,自顧自說話,經(jīng)常一說就半宿,但偶爾也會抹了眼淚出來跟我在屋頂看星星。
仙人一直昏睡不醒。麥吉表面不急,跟我興高采烈地說著人生計劃,等仙人好了他沒負(fù)擔(dān)了,也自由了,他一直想去游山玩水,慫恿我把店關(guān)了跟他一塊去,等我說好,他又不說話了,默默掉眼淚。我也嘆口氣,現(xiàn)在的人,都不怎么講信用,我都習(xí)慣了。
那天的天劫結(jié)局到底如何呢?
沒有人親眼瞧見。麥吉醒來時躺在已經(jīng)換回人形的仙人旁邊,恍若隔世。那時仙人哪還像仙人,衣衫盡破,渾身焦黑,四處是傷。麥吉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心疼,說著說著就又要掉眼淚。而他自己左眼被蛇的胃液腐蝕,耽誤了時機(jī),見我時已是完全壞掉。大夫說沒的治,他卻只想著讓大夫幫他看一看仙人,若不是得了怪病,怎么會一睡不醒呢?這真是病急亂投醫(yī),凡人醫(yī)術(shù)怎么用得到仙人身上呢?再怎么不靠譜,也是請獸醫(yī)吧。我靠在門房旁,兩只手?jǐn)n在長袖中,沒說話。
伙計過來找我閑磕牙,說起麥吉,看著沒心沒肺的,在那個癱子身上卻是花了不少心思。癱子自然說的是蛇仙,我笑得抿不住嘴,可不是么。但平日里,伙計問的最多的還是“那兩個吃白食的要住到什么時候?”。我抬頭看著萬里無云的好天氣,很憂傷的,“哎,什么時候呢?”
時間這么一晃就三年。
櫻桃樹開花結(jié)果,仙人也該醒了。
仙人睡了三年,醒過來仍然是仙人,丹鳳眼一橫,麥吉依舊怕他。
“哎,雖然夏天天熱,下次就不能再抱著仙人睡覺了!
“不、不要緊啦,重要是仙人醒了。”麥吉被我說得心里忐忑,生怕仙人不悅,又掩不住喜色,興奮得臉頰泛紅。
我一撇眼,瞧這仙人千年的冷臉也該動容,不知道有多欣慰。
“我不嫌熱,你跟我睡吧!蔽覔苤惚P,一臉認(rèn)真的跟麥吉建議著。不等麥吉回應(yīng),仙人一口回絕,“那怎么行!麥吉一直是跟著我的,睡覺這種小事不用麻煩別人。”
“青青不是別人啊,他一直很照顧我們!
“那也不行!”
仙人把麥吉拉走時,臉色就跟茅坑的石頭一樣臭。
我差點沒笑破肚皮。
還是店里伙計反應(yīng)過來,“怎么說走就走了?!他們還沒結(jié)賬呢!”
一時店里炸開了鍋。
6
誰知沒過兩天他們回店里來。這次換仙人馱著麥吉。麥吉捂著腰,見了我臉紅得猴屁股似的,腳剛沾地就嗷嗷喊疼,還不好意思看我。
我問仙人:“麥吉……這是怎么了?”
仙人眼珠子亂轉(zhuǎn),不說話,一張臉憋紅了。倒是哈巴聞到了什么腥臊氣,興奮地四下打轉(zhuǎn)轉(zhuǎn),喚都喚不住。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還是麥吉先開了口:“青青,這次我們是來跟你告別的。”
“告別?!”
我停下算盤,回不過神來。
“嗯,我打算帶麥吉四處走走!毕扇撕貌皇祜貭科瘥溂氖,兩人十指相扣,繼續(xù)說到,“上次渡劫失敗,蒙上仙照看才不致魂飛魄散,麥吉平安無事,我更是別無奢求。如今仙位已除,沒什么好羈絆的了!
“真好啊……你們這是要今天動身?”面前這兩張緋紅的臉,無足令人嘆息。
“我,我想邀青青一塊去!丙溂(xì)聲細(xì)氣開口,一邊又拉著蛇仙,噢不,是蛇精的袖子。
我一愣,看向田鼠主人,一時起了結(jié)巴,“你……”
“咳,我本名顧夆,只管喚我本名即可!
“顧夆……”其實我早已知曉他本名,此時只好裝模作樣一番,“噢,原來你叫顧夆。”
我忍不住眉毛一挑,將賬簿擋在面前,暗地里眼神飛過去,語氣不變,“顧夆啊顧夆,你昨晚是不是沒把小田鼠伺候好?還是真想帶個大電燈泡上路作伴?你可要想好了!
“咳!”顧夆喜出望外,忙不迭地起身,“我明白了,我們即刻動身!
麥吉看不出端倪,眼淚汪汪的懇求:“青青,青青,你真的不跟我們一塊走嗎?”
我撫著賬簿,幽幽嘆息:“這店雖不大,可還要養(yǎng)家糊口呢,走不得!
趴在一邊看熱鬧的伙計不知道有多高興,恐怕只差揮手絹送客。連小哈巴也發(fā)瘋一般精神。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快走快走,巴不得你們走的越遠(yuǎn)越好)!”
沒良心的小東西。我伸腿踢了它一腳。
“大恩不言謝,以后有用得上我顧夆的地方還請只管開口,告辭!”顧夆得了便宜賣乖,牽著麥吉一陣風(fēng)跑了。真是一溜煙都不到的功夫。
哈巴在腳邊打了個哈欠,我仍舊守在柜臺前,一邊單手撐著頭,一邊繼續(xù)撥算盤,這岔打得,方才快算完的賬本又得重新算一遍。
“吶,吶,什么時候你也能……”
一陣風(fēng)卷過門前,秋日天清氣爽,蛇鼠的氣息夾雜在一起,漸漸隨風(fēng)散去。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