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第一人稱視點。作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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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睜開眼睛看看手機(jī),黑暗中的一片柔和的藍(lán)色熒光屏映出：凌晨兩點零二分。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失眠。
　　翻了個身想攬住些什么，但是身邊空空如也�！蟹N悵然若失的感覺。
　　我瞪著天花板，其實什么也看不見。此時一切都是如此的寂靜，只聽得到自己的呼吸。

　　那孩子現(xiàn)在在做什么呢？估計還沒有睡吧�？此f年不變的沉重眼圈，似乎從來就不曾認(rèn)認(rèn)真真睡過覺。那么到底是在做什么？復(fù)習(xí)功課？看小說？還是玩游戲？……這么想來似乎對他的生活方式完全沒概念。

　　我嘆了口氣，把手臂枕在頭底下�，F(xiàn)在這個時候，我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么？哪有時間去管別人的事情，既然醒了，還不如想一想后天的考試可能會出哪些題。

　　不過……為什么一不留神，他的身影就闖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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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么做，是想補(bǔ)償什么么？”他烏黑的眼睛望著我，眼神清澈，沒有一絲雜質(zhì)，仿佛能夠望進(jìn)我心里去。
　　“為什么這么認(rèn)為？我又不欠你什么。”我故做鎮(zhèn)靜，盡力不回避他的視線以免他更加生疑。
　　“……”他咬著手指，似乎在發(fā)呆。我看著他，細(xì)細(xì)的汗在額上凝集。
　　一百二十秒過去，他終于重新開口。
　　“這樣的話，就是說我可以接受？”他撓撓頭，凌亂的頭發(fā)似乎從來沒認(rèn)真打理過。
　　“當(dāng)然可以�！蔽揖o張地說，盡力讓聲音聽起來平靜。看來他開始動搖了……

　　“真的可以？”他望著我，又望望桌子，眼神有些游移。
　　“真的可以�！蔽掖罅c頭——現(xiàn)在應(yīng)該確定加確定，這樣才可以更加鞏固他的決心。
　　“可是……”他又開始猶豫。“我沒道理平白接受別人的東西�！�
　　對了，他需要一個理由。
　　那么……

　　“你不是說過我是你第一個朋友嗎？所以我送你禮物是很正常的�！蔽疑髦氐恼f。

　　“……”他看著我，又看看桌子，又開始咬手指。每當(dāng)他開始思考的時候，都會習(xí)慣性的咬手指，看起來像一個孩子。我盯著他，等著他最后的決定。
　　終于，他向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伸出手去……我松了一口氣，又覺得他的笑很揪心。我看著他用別扭的姿勢拿起蛋糕上的櫻桃舉到眼前，猶豫了一下，向我伸過來——
　　“月君要不要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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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記得第一次正式見到他的時候，是在開學(xué)典禮。
　　歷來的傳統(tǒng)是考入學(xué)校的第一名代表新生致辭，這一屆卻有兩個人上臺。一個是我，另一個是他。
　　我是全部科目滿分，他也一樣。

　　在見到他之前，我對這個和我實力相當(dāng)?shù)募一锊]興趣。雖然有競爭對手會比較有趣，不過對我來說一開始并不代表什么問題，時間可以證明一切。我有足夠的信心可以保持第一不倒，所以有些目空一切的不屑。
　　但是當(dāng)我看到他的時候，有幾秒鐘的遲疑……

　　因為那并不是第一面，這家伙很眼熟。
　　我怎么可能忘得掉呢，和我同一考場，蜷縮在椅子上，三根手指捏著鉛筆的末端，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準(zhǔn)考證162號，當(dāng)時監(jiān)考老師點了他的名字，因為他坐姿不端。
　　流河旱樹——和當(dāng)時著名的藝人同名。

　　竟然再一次見到，而且是這樣的場合。他的黑眼圈在陽光下顯得觸目驚心，蒼白的皮膚，修長細(xì)瘦的四肢，白色T恤，藍(lán)色牛仔褲，赤腳套著一雙散著鞋帶的旅游鞋，一頭亂發(fā)多少有點發(fā)揚(yáng)跋扈，和西裝革履細(xì)心輸理過頭發(fā)的我，正是鮮明對比。
　　——想不到這樣看起來怪異完全上不了臺面的家伙腦子還不錯。我微微一笑，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走上了演講臺。他抄著手，駝著背跟在我后面。我明顯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投射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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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流河旱樹不是我本名�！彼еドw坐在我旁邊，忽然說。
　　……干嗎告訴我這個？雖然我早就懷疑這種名字不像是真名。我遲疑地望著他，他卻不看我，只是一味地望著前方，眼神有些空洞。

　　“其實我不是普通學(xué)生�！彼^續(xù)說。
　　……這個我也看得出來，三天兩頭缺席，幾乎從不出現(xiàn)在教室里。連考試都經(jīng)常不來，所以成績要么是滿分，要么是零分。每天都專車接送，怎么看都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但是偏偏這副德行，活像個街頭藝術(shù)家。這種做派，本不是普通人能行。無論怎么推斷，上學(xué)都只是幌子，為了掩蓋真實身份，捏造學(xué)生的資歷而已。
　　……不過，這又與我何干呢？

　　“我告訴你，是因為……”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向我的方向轉(zhuǎn)了轉(zhuǎn)，收回了目光。
　　“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彼粗�，忽然這么說到。
　　我的心咯噔一下，跳。
　　朋友？他竟然把我當(dāng)朋友……還是第一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并不認(rèn)為我和他算是朋友。充其量經(jīng)常在一起，那是因為我的成績讓我在普通人之間變得孤立。我并不在乎有沒有朋友，只是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特殊，那樣其實對自己無益；而他似乎根本無意和別人做接觸，所以也是獨來獨往一個人——惟獨和我說話。一來二去，看起來就經(jīng)常在一起。不過因為他在學(xué)校出現(xiàn)的時間本就少之又少，所以就算“經(jīng)�！痹谝黄�，其實總數(shù)也沒幾次。

　　這樣就能叫做朋友？
　　這家伙……是不是對朋友這個定義太沒概念了？不過對我來說，怎樣都無所謂。他把我當(dāng)朋友，我不會因此少塊肉，樂得接受。所以我對他笑了一下，說，我受寵若驚不甚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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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現(xiàn)在想起來，當(dāng)時的我對“朋友”這個詞又有多少了解呢？——恐怕不見得比他來得多。我的生存目標(biāo)明確，那就是怎樣活得更好，怎樣對自己更有利。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句話說的好，我一直很欣賞，甚至拿來當(dāng)座右銘。

　　有利用價值的就是朋友，沒有利用價值的我從來不放在眼里。像我這種優(yōu)秀的人才總是可以輕易得到我想要的，也有很多選擇“朋友”的機(jī)會。那有什么，人本來就是互相利用，哪有什么真正的信賴關(guān)系可言；我的朋友大多和我一樣聰明，大家心照不宣，誰也不會吃多少虧。說實在的，和聰明人打交道真的來的輕松很多，而且我天生討厭傻瓜。我沒功夫去照顧別人，在這個世界上，人人忙于自保，不拖累到別人就好。

　　我一直是這么認(rèn)為的，這種思想根深蒂固。雖然我從來沒接受過這種教育——老爸是警察局長，特正派的一條硬漢，做事向來光明磊落對得起自己，把工作放在第一位一心撲在事業(yè)上，忙的時候甚至很少能在家里見到他。老媽和妹妹都非常普通，和天下的中年家庭主婦以及億萬高中女生沒什么不同，喜歡看鬧哄哄的娛樂節(jié)目，關(guān)心知名人士的八卦消息，總之和我實在是不怎么談得來，平時對話全是我在應(yīng)付；幾乎吃完飯就鉆進(jìn)自己房間看書，懶得和她們多費(fèi)唇舌。
　　不得不承認(rèn)，我出生在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家庭；所以想要將來出人頭地做出一番事業(yè)，就必須忍耐。

　　說我世故也好，做作也好，無趣也好，我這個人就是這么現(xiàn)實。

　　直到認(rèn)識了他以后，我才發(fā)現(xiàn)，也許朋友的定義可以稍稍做些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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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校園的林蔭大道上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流河……”我快步上前輕拍對方肩膀，他愣了一下，然后回過頭來傻望著我。
　　“……月？”
　　“怎么會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學(xué)校里？今天有空來上課了？”我笑著問。已經(jīng)好幾天不見他，還以為他又得十天半個月才會再次出現(xiàn)。
　　“我……”他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腳尖，鞋帶又沒系�！捌鋵崱沂莵砜茨愕��！边^了一會兒，他小聲說。

　　我愣了好幾秒，才了解他的意思�！贿^仍然不能算是太了解。來學(xué)校是為了看我？！什么意思？我伸出手來在他的頭上摸摸，蓬亂的頭發(fā)松軟的觸感在手心里流連。我笑了，就算不了解意思，我也不習(xí)慣讓氣氛太尷尬。
　　他縮著脖子瞇起眼睛，好象一只有著黑眼圈的慵懶貍貓，真有趣。

　　“上次蛋糕的回禮，我想請你去吃東西�！彼又f，稍稍有些猶豫。

　　他竟然會顯出猶豫的樣子。在我的印象里，他應(yīng)該是想什么立刻直言不諱的人。不過……難道還在介意上次的禮物？
　　“……可以嗎？”他看著我，又問。
　　“當(dāng)然可以。”我笑。“去哪兒？”

　　“這里的甜點味道很不錯�！彼s著身子用手臂抱著膝蓋坐在我對面，我微笑地看了看窗外。離學(xué)校很近的一家小咖啡屋，雅致的店面，透明干凈的大玻璃窗戶，視野不錯，可以看到街對面綠油油的梧桐樹。我每天都路過這里，但是這是第一次進(jìn)來坐。

　　“請位兩位需要點什么？”侍者手里端著盤子，里面是菜單。流河看著我，我聳了下肩。“你決定就好，我什么都可以�！睂@種地方我沒什么概念，還不如讓看起來對這里熟悉的他做主，畢竟不是我請客。

　　“那就老樣子�！笔陶唿c點頭就離開了。

　　“你真的很喜歡甜食啊……”看著面前的幾道甜點，我苦笑了一下。奶油泡芙、草莓蛋糕和千層雪，做的非常精致，一看就是很能引起食欲的餐點。雖然我早知道他喜歡甜點，不過在我的感覺里，似乎女生才對甜食這么迷戀。
　　“……月不喜歡甜的嗎？”他擔(dān)心地問，眼睛盯著桌上兩份一樣的甜點�？此臉幼�，似乎就等我說不喜歡，然后他就可以幫我吃掉。
　　“不是很討厭，也不算很喜歡。”我淡淡地微笑，拿起小勺搗著蛋糕上的奶油。
　　“草莓最后吃比較好，因為比較甜。”他伸出修長的手指，用一貫的古怪姿勢拿起一個奶油泡芙送進(jìn)嘴里，還意猶未盡地舔了下指尖。我看著他的動作，忽然覺得這單純的好象孩子的舉止竟然帶點情色的味道，很性感誘人。

　　然后我舀起一勺奶油放進(jìn)嘴里，香濃的奶味立刻在口腔里融化，擴(kuò)散開來，竟沒想象中的那么甜。

　　“好吃吧？”他盯著我，滿心期待的樣子。
　　“不錯。”我點點頭。
　　“不要叫我流河，叫我L吧�！彼又f。

　　……這看似毫無連貫性也缺乏邏輯性的對話再一次讓我愣了幾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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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此以后，單獨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叫他L。
　　其實L也不是他的真名，只是一個代號。意義不明，不過既然他喜歡我這么叫他，我就這么叫。
　　名字本身就只是為了區(qū)分而使用的代號，所以是真是假根本就不重要。

　　“這是只有我和你知道的名字�！痹谖蓓敶碉L(fēng)的時候，他說�！八灾挥心愫臀抑牢医蠰�！�
　　我靜默不語，閉著眼睛感受著溫暖的風(fēng)拂過臉龐，很舒服。
　　“很棒吧，別人都不會叫我L，只有你；所以如果有人叫我L，我就知道那是你�！�
　　“恩�！辈贿^這樣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呢？我沒有問。

　　“朋友就是這種感覺吧……”他輕聲說，好像是在自言自語。他還是那樣，蜷縮著身子坐在高臺上面，認(rèn)真地咬著拇指，風(fēng)把他的亂發(fā)向后吹；他望著前方某個不知名的地方，眼神空洞沒有焦點。我站在他身后，低頭看著他細(xì)瘦的身子，忽然有種心疼的感覺。這種感覺，面對其他任何人我從來不曾有過。我忍不住彎下腰摟住他的脖子，臉貼著他的頭發(fā)。他沒有動。

　　“L……”我低聲呼喚。
　　“恩？”他轉(zhuǎn)了下頭。
　　我吻了他。

　　自己都不明白怎么會做這種無意義的事情。只是想更加確定他就在這里，而不是在別的地方。經(jīng)常他給人這樣的感覺，他根本不屬于這個世界，只是短暫停留，隨時都會消失。他的人在，但是其實四處神游。

　　他有些愣神，欲言又止。我更加抱緊他，他乖順地向我懷里靠了靠，僅此而已。
　　那時候天是藍(lán)的風(fēng)是暖的時間是靜止的。

　　“月，告訴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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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河忽然轉(zhuǎn)學(xué)了，安靜地悄無聲息。很少有人懷疑，因為他本不怎么出現(xiàn)在學(xué)校里，又不和人交往，有他沒他都沒有什么不同。

　　但是我知道，L他死了。
　　我畢竟是警察局長的兒子，這種事情我怎么會不知道。他不是普通學(xué)生，真名也不叫流河旱樹。他其實是國際知名的偵探，被日本警方請來破案。目標(biāo)是只知道名字和長相就可以殺人的“死神”基拉。
　　那天，他告訴了我他的名字，那個我本不該介意的名字，L真實的名字。
　　他告訴了我，于是他死了。
　　因為我就是基拉。

　　最后還是我贏了�？墒沁@次，我并不覺得開心。一點也沒有，因為他早就掏空了我的心。
　　他知道我是基拉，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根本就是他轉(zhuǎn)學(xué)到這里的目的——為了接近我等我露出破綻。
　　我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告訴我他的真名。這一切本是他所愿，我照做而已，非做不可，別無選擇。
　　他根本就是想我殺了他，雖然我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什么。

　　……其實他的真名我本不介意，我真正在乎的，是只有我和他知道的名字——L。
　　我可愛的L。
　　今生我唯一在意的人。
　　我在心里呼喚著你的名字，只有我們倆知道的名字，你可以聽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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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希望可以死在喜歡的人手上，這樣你就會永遠(yuǎn)記住我。”他笑著對我說，黑色的眼睛毫不避諱地望著我。
　　“你是我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的一個，月�！�

　　風(fēng)吹著他散亂的頭發(fā)，我再次把他細(xì)瘦的身子抱進(jìn)懷里，左手是從死亡筆記撕下來的一小張紙，右手是一小截鉛筆。

　　[-完-]

　　[后記：只是忽然想寫L而已，就寫了這篇故事。一度很沒感覺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本來以為淡淡的就這么過來了，也不用和原作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但是寫到最后又是這樣的結(jié)局�！趺凑f呢，其實這種結(jié)局才符合我的風(fēng)格吧，苦笑。這個故事斷然很不符合原作的精神和設(shè)定，也犯了我尊重原作的大忌，不過諒在我喜歡這個故事的份上，不管那么多了>_<啊……原來一直都是一路偏向月的，寫完這個故事竟然開始覺得L比較可愛了= =|||……其實我要說的是，其實原作里的L的確算不上是可愛的角色，失憶前的月大好，支持月----笑。]

　　2004-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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