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天Wall Maria的城門沒有被鎧之巨人一腳踢開；如果那些奇怪惡心的生物沒有進到鎮(zhèn)子里來；如果媽媽沒有被吃掉；如果睜開眼睛，看到的依然是藍色的天空、綠色的草地和伙伴們微笑著的臉……

　　諸多「如果」只是如果，就像是被不小心敲破的雞蛋難以復(fù)原成原來的幾何體，那些已經(jīng)發(fā)生了的殘酷如何也無法變回到當(dāng)初的祥和安寧。

　　艾倫從噩夢中驚醒，帶著滿頭的汗水。

　　距離那次事件的發(fā)生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三年。

　　三年來，艾倫因訓(xùn)練兵團的訓(xùn)練成長不少。
　　他自認為已經(jīng)可以平靜的面對過去，將對于巨人的仇恨轉(zhuǎn)化成了驅(qū)逐巨人的決心。
　　但是，當(dāng)夢境再次還原地獄的場景，當(dāng)回憶再次伸出手妄圖把他拉回黑暗，艾倫不得不承認——

　　自己根本就沒有變強。

　　伴隨著這樣的想法一同滋生出來的還有無盡的絕望和對未來的懷疑。

　　人類……真的可以趕走巨人嗎？

　　「艾倫，」旁邊的被窩傳出小小的聲音，被子被拉開了一條縫，手電筒發(fā)出的柔和黃光從細縫中露出來，阿明的腦袋跟著探了出來，「你還醒著？」

　　看到他被窩里有光，艾倫的口氣有些無奈：「阿明你又熬夜看書？」

　　「嘿嘿，」阿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你不是也沒睡嗎？」

　　「……」

　　「是不是做噩夢了？」金發(fā)的友人自然地伸出手摸他的額頭，觸到一手汗。

　　「沒事吧？」阿明的語氣急促起來，「要不要……」

　　艾倫握住那只還停在自己額頭上的手，小小的，過分的柔軟。

　　就像是沒有經(jīng)歷過那些殘酷的訓(xùn)練。

　　就像是誰都沒有被傷害過，阿明依舊是那個坐在石板階上讀書的小孩子。

　　這樣想著，艾倫的呼吸忽然一滯。

　　「我……」他深呼吸，望進那一片因為昏黃燈光更顯柔和的蔚藍汪洋，「我沒事�！�

　　像是為了強調(diào)又像是要證明什么，艾倫又重復(fù)，「我沒事�！�

　　說罷，他放開阿明翻了個身，「睡吧，阿明�！�

　　身后沒有再傳來聲響，過了一會兒黃光也消失了。

　　艾倫閉上眼睛。

　　眼瞼之下又開始上演那天的慘狀，不同于之前的是，除了巨人吃人的畫面，他還看到了云朵、樹蔭、漢內(nèi)斯叔叔酒醉時面頰的潮紅、爸爸媽媽的笑臉、被風(fēng)吹起的三笠的發(fā)稍以及……阿明讀書時認真的側(cè)顏。

　　殘忍的、平和的。
　　那些畫面不斷交替著涌現(xiàn)，似乎要把艾倫的腦袋擠炸。

　　他的夢境逐漸走向崩壞，陷入一片混沌。

　　艾倫手中沒有武器，周圍也沒有敵人，偌大的空間只有他一個人。
　　他想他應(yīng)該做些什么的，于是他開始奔跑。
　　可是他始終跑不出那片黑暗，他無論如何也看不到光。
　　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面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群巨人，巨人們手中抓著訓(xùn)練兵團的伙伴們——

　　巨人張開了嘴。
　　巨人舉起了伙伴們。
　　巨人把伙伴們?nèi)舆M了嘴巴。
　　巨人像吃媽媽一樣吃掉了所有的人。

　　吃掉了，所有的人。
　　所有的人，包括那抹瘦小的燦金。

　　「不——！！」

　　艾倫喘著粗氣睜開眼睛，手將身下的被子揪緊到了扭曲的地步。

　　「艾倫�！故前⒚鞯穆曇�。

　　「阿明！」

　　「我在�！�

　　「我夢見……」

　　「什么？」

　　「我夢見大家、都被吃掉了……你也是、三笠也……大家！都被吃掉了……」

　　艾倫說的格外艱難，仿佛字詞句吐出來都帶著澀味。

　　黑暗中久久沒有傳來聲音。
　　被子卻被人掀開，旁邊的人爬進來環(huán)抱住了艾倫的腰，屬于阿明的氣味迅速竄進鼻腔侵占整個大腦。

　　「我沒有被吃掉，三笠也沒有，大家都沒有，」少年騰出一只手來想要把艾倫的腦袋摁進自己的胸膛給他一點安慰，「艾倫，我會陪著你的。」

　　「你不要害怕，只是夢�！�
　　為什么你的聲音這么溫柔。

　　「人類一定可以把巨人趕走的�！�
　　一點底氣都沒有，你的聲音還在顫抖。

　　「我們……還要一起到外面去探險的不是嗎？一起去看火焰之水、冰之大地、沙之雪原！」
　　但是、為什么這種話你卻說得如此堅定。

　　「所以不要怕，睡吧，晚安。」

　　阿明沒有要放開艾倫的意思，像是準(zhǔn)備跟艾倫一起睡，一床單人被被兩個人蓋在身上有些勉強，所以兩人挨得格外近。

　　就像是小時候。

　　是了，小時候，阿明的爺爺若是有事外出，就會把阿明丟給耶卡醫(yī)生照顧。

　　那時候家里唯一的客床已經(jīng)讓給了三笠，兩個男孩子只能在艾倫的小床上擠作一團，蓋著一床被子，近得可以聞到對方身上的香皂氣味。

　　調(diào)皮的兩人總會裝成乖寶寶早早閉上眼睛，等到耶卡夫婦一睡下便會爬起來侃些不切實際的、卻也姑且可以稱之為夢想的東西。

　　「我長大了一定要到外面去冒險！阿明呢？」

　　借著皎潔的月光可以看清金發(fā)小男孩認真思考的表情，他咬著下嘴唇：「外面……」

　　「不是阿明你告訴我的嗎？外面的世界，」艾倫的眼睛放著光，「有火焰之水、冰之大地、沙之雪原……那樣的外面，難道不令人期待嗎？！」

　　阿明似乎想象到了那些從未見到過的景象，笑起來，眼睛瞇成一條線，「那我也要去——和艾倫一起！」

　　「決定了哦！」

　　「嗯、決定了！」

　　要到外面去——和你一起——
　　那是，小時候就決定好的事情呀。

　　艾倫的心莫名的平靜下來。
　　他奪回主導(dǎo)權(quán)把阿明按進自己的懷里，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

　　「我一定會好好訓(xùn)練的，」
　　「把那些怪物、那些不屬于這個世界上的生物驅(qū)逐出去，」
　　「所以、在我沒有把巨人全部趕走的時候，」
　　「我們……和三笠，」
　　「誰也不能有事！」

　　懷里的人一怔，隨即顫抖起來，艾倫可以想象阿明臉上帶著的是怎樣的笑意，臉上開始發(fā)燒——這、這有什么好笑的啊，居然、居然還笑到全身顫抖。

　　「艾倫，說了很帥氣的臺詞哦�！�

　　下一秒，濕潤的觸感從右臉頰上傳來。

　　「這是獎~勵~」

　　臉頰的溫度一定還在上升，艾倫想。

　　他禮尚往來地回吻，只不過吻的地方不再是臉頰。

　　艾倫壞心眼的舔了舔阿明的嘴唇。

　　「誒……」那人果然被這動作嚇了一跳。

　　艾倫十分心滿意足，「晚安吻而已�！�

　　「這次、真的睡了哦。」

　　他摟著金色的少年沉入夢鄉(xiāng)，這次沒有了巨人。他看到了云朵、樹蔭、鮮花……還有火焰之水之類的玩意兒，哦，對了，夢里的他還抓著那只很軟很小的手呢。

　　噩夢被驅(qū)散了，這一夜便只剩下美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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