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用尾巴逗狗的貓

　　阿萊總記得第一次遇見颯颯的那天。
　　那天，覓得早飯回歸的阿萊輕車熟路地從花壇借助梧桐跳上了颯颯家陽臺，享受上午九點(diǎn)的陽光。
　　那家的主人很友善，注意到陽臺躺椅墊子上出現(xiàn)貓毛也毫不介意，甚至還在陽臺角落里放了只瓷碗，時不時放些吃的。
　　阿萊雖然不屑于被人類豢養(yǎng)，但好意還是領(lǐng)下了的。

　　哦對了，阿萊是只花貓，以白為底色，分布著淺黃、姜黃和褐色的大色塊兒，全身上下沒一處顏色對稱的，連眼睛都是一黃一藍(lán)。
　　哼，對稱多沒創(chuàng)意——阿萊一直堅信自己是貓咪中頂帥的，能當(dāng)藝術(shù)品那種頂級的帥。

　　阿萊瞇起眼，貓爪在臉上揉搓了幾番，伸個懶腰然后趴下，沐浴在陽光里睡了一覺。偶爾打個小滾曬曬肚皮。
　　被不間斷的小動靜吵醒后，阿萊有些不耐煩——這家的主人不是上班去了嗎？
　　阿萊睜開眼睛的時候，正瞧見一雙白色的毛茸茸的小爪從躺椅邊緣滑下去，然后“嗚”的一聲。
　　于是阿萊探過頭去，垂下眼睛。
　　地上趴著一只圓滾滾的小狗崽兒，正蠕動著肉乎乎的爪子爬起來呢。
　　帶著一股子奶味兒。

　　小奶狗爬起來抬頭，一雙寶藍(lán)色的眼睛濕潤潤的盯著阿萊不放，“嗚嗚嗷嗷”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小嗓門兒很是尖銳。
　　阿萊不耐煩地扒了扒耳朵，說了聲閉嘴，可惜對方聽不懂。小奶狗更加興奮了，扒著躺椅拼命往上爬。
　　……當(dāng)然爬不上來。無論身長還是力氣，那小家伙兒都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格呢。

　　阿萊咧咧嘴對小家伙兒的努力報以嘲笑。
　　然后悄悄把尾巴垂了下去，一晃一晃的，讓小奶狗又撲又抱又啃地玩了兩個多小時。

　　中午這家主人回來的時候，親熱地叫著小奶狗的名字，颯颯聽見后撲尾巴的動作停了停，扭頭往屋子里看，然后戀戀不舍地舔了舔阿萊的尾巴就屁顛兒屁顛兒地跑回去了，平均每走五步就要絆個屁墩兒。笨得很。

　　阿萊嫌棄地撇過頭去，跳出了陽臺。

　　2 爆發(fā)對象不合適的父性

　　之后阿萊隔三差五就會去那家的陽臺上逗逗小狗兒，它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父性爆發(fā)了。如果是，爆發(fā)得未免有些晚。

　　阿萊是有孩子的。畢竟它也曾跟其他公貓打得你死我活只為獲得跟母貓嘿咻的資格，輸過，也贏過。
　　阿萊見過被自己壓在身下的母貓一個多月后大著肚子的樣子，也出于好奇在那只母貓下崽后跑去瞄了一眼自己的娃長什么樣——雖然還沒看清就被張牙舞爪厲聲尖叫的前女友趕走了……
　　哦不，大概只能算前炮友吧。

　　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前炮友也好、自己的崽子也好，跟路過的任何一只野貓都沒有區(qū)別。
　　阿萊以為它會這樣瀟瀟灑灑無牽無掛過一世，直到它遇見了颯颯。

　　颯颯是特別的。

　　具體要說特別在哪里的話，阿萊想了很久也只能得出“特別蠢”的結(jié)論。

　　阿萊對著他的狗兒子的時候，耐心得堪比孵蛋的老母雞。它能趴在躺椅上晃著大尾巴逗颯颯逗上幾個小時。連偶爾被小奶牙咬痛了也只是用力甩甩尾巴把小奶狗掀翻個跟頭。

　　心情特別好的時候阿萊甚至愿意把颯颯叼到躺椅上摟著它一起睡覺。
　　——雖然結(jié)果往往是小奶狗興奮地在阿萊肚皮下拱來拱去尋找泌乳的部位，阿萊一怒之下把它踹下躺椅。

　　但至少阿萊摟過颯颯啊。
　　這個世界上也就颯颯享受過這樣的待遇了。

　　3 第一次出賣色相

　　颯颯成長的速度非�？捎^。
　　漸漸從隔三差五改為每天都去逗小狗玩的阿萊突然發(fā)現(xiàn)颯颯已經(jīng)跟他一樣長了，扒起躺椅來毫不費(fèi)勁，腦袋已經(jīng)可以搭上來了。
　　只是彈跳力尚且不足，總要先跑上幾步才能跳上來。

　　阿萊“咪嗚”一聲滾了半圈，慷慨地給狗崽子讓出一點(diǎn)位置來。
　　盡管已經(jīng)長大了許多，颯颯仍是胎毛還未褪干凈的狗崽子，眼神懵懂單純。蹲坐好歪著頭看阿萊的時候，阿萊總想舔上那么一口。

　　可能因為還沒斷奶，奶腥味太大了吧……？貓大爺我是喜歡腥味的。
　　阿萊是這么想的。

　　然后阿萊就舔了舔狗兒子的臉。
　　狗兒子于是樂顛顛近乎瘋狂地把阿萊全身上下舔了一遍。

　　于是阿萊又把它踹下去了。

　　后來某一天阿萊過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颯颯的主人還在，就蹲在大樹的枝干上猶豫了一下。
　　之前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阿萊都會轉(zhuǎn)頭就走的，但今天突然有點(diǎn)不想走了。

　　可能是早上沒吃飽，餓得走不動了。
　　阿萊這么跟自己解釋。

　　狗崽子突然無視它的主人的各種玩具誘哄，跑到陽臺跳上躺椅一臉嚴(yán)肅地看著阿萊的方向，“嗷嗚嗷嗚”地叫著。

　　阿萊往前走了幾步，跳上陽臺欄桿，颯颯跳下躺椅就沖到了阿萊所站的欄桿下面，伸出舌頭露出愚蠢的表情，尾巴晃動的頻率看著都嫌累。
　　跟躺椅邊的人類對峙一會兒之后阿萊跳到了放著瓷碗的角落，坐下來沖著人類“喵”了一聲。

　　看了一眼跑去找食物的人類，阿萊感慨算他識趣，不枉本貓大爺出賣色相一塵并沒有】。
　　這么近距離接觸人類，還是阿萊成年后的第一次。
　　這種靠向人類諂媚來吃軟飯的行為一直是阿萊所不屑的，如今為了颯颯也算豁出去了。

　　都主動要求人類投喂了，被圈養(yǎng)還會遠(yuǎn)嗎？
　　所以阿萊被圈養(yǎng)了。

　　本來是有所掙扎的，但最終被已經(jīng)大了阿萊一圈的颯颯鎮(zhèn)壓了。
　　被強(qiáng)行拖到狗窩里的經(jīng)歷阿萊不想回憶——雖然狗窩寬敞又舒適。
　　阿萊雖然撓花了颯颯的臉，卻又對著淚汪汪的狗崽子無可奈何，最終還是在狗窩里趴了一夜。

　　夜生活豐富的阿萊只好默默調(diào)整起作息時間來。

　　4 拿狗腿來拯救你，我的貓大爺

　　阿萊發(fā)現(xiàn)颯颯越長越大，終于停止長大的時候已經(jīng)能像自己當(dāng)初叼起它一樣毫不費(fèi)力地叼起自己到處跑了。
　　阿萊莫名地有點(diǎn)郁悶。

　　所以阿萊跑到貓爬架上睡覺，颯颯在底下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嗷嗷叫阿萊也沒理它。
　　墻紙又被颯颯撓花了。

　　人類回家后果然教訓(xùn)了那只蠢狗，阿萊趴在貓爬架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的狗兒子被罵得抬不起頭。
　　冷哼了一聲后，阿萊跳下去蹭了蹭人類的腿。
　　人類果然抱起難得親近自己的阿萊各種撫摸去了。

　　晚飯的時候颯颯拱著自己的食盆追著阿萊走了很久，阿萊終于勉強(qiáng)回頭吃了一口。
　　颯颯知道這意味著阿萊原諒自己了【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需要原諒】，晚上不會回貓窩睡。于是樂顛顛地抱著阿萊舔了一通后食欲大開，把食盆舔得干干凈凈。

　　遇見颯颯后的第一個春天，阿萊被樓下的同類叫得按捺不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某種情緒，終于還是跑了出去。
　　打架的時候阿萊聽到颯颯的呼喚聲，有些心不在焉，于是蹬開了對手就爬樹跳上陽臺回家了。
　　這是阿萊第一次當(dāng)逃兵。

　　颯颯抱著阿萊猛舔的時候，阿萊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忘了看樓下在爭的是哪只母貓。
　　阿萊舔了舔颯颯的臉，又覺得無所謂了。

　　當(dāng)天晚上阿萊就發(fā)現(xiàn)自己染上跳蚤了。
　　當(dāng)然，同窩的颯颯也跑不了。

　　第二天以各種姿勢扭來扭去撓脖子抓肚子的颯颯顯然沒意識到禍源正是自己的“窩友”。
　　以優(yōu)雅的姿勢側(cè)頭撓癢的阿萊看了看颯颯撓癢時呲牙咧嘴的蠢樣，愧疚的情緒倏忽煙消云散。

　　不過阿萊還是決定以后不跟野貓打架了。
　　沒有母貓，大不了抱著颯颯的腿蹭�！呀�(jīng)趁颯颯睡著的時候偷偷蹭過的阿萊表示，這是可行的。

　　颯颯伸過嘴來幫阿萊咬跳蚤的時候阿萊雖然知道這個沒經(jīng)驗的蠢狗最多也就只能給自己撓個癢癢，不過還是躺平了享受起來。

　　就這樣過下去吧，阿萊瞇起眼睛。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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