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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元和十九年二月,對于一個偏僻的小山村來說是平常而忙碌的一天,但對于剛滿十三的阿順來說卻是很特殊,今天他要到小院做事了。這小院住著一個面容俊俏的男子,尋常時候不出小院,如今那家主人病了,老仆也忙不過來,就讓阿順來幫忙。
阿順進門時看見男子,聽老仆稱他曦公子。阿順抬頭打量了這個曦公子,細長的眉角,如同勾勒一般細致均勻,挺翹的鼻子,如同玉雕般面容,映著蒼白的唇色,平添了一股病西施的柔弱之美。他想他要是病好了,頂頂是個絕色的美人。光陰似乎獨獨厚待于他,見不得他有一絲的皺紋,依舊是個翩翩少年郎。
小院不大,但是只有那曦公子和一個老仆,小院的池子都荒蕪了許久。阿順瞧見小院中有座竹樓,不過樓的門落了鎖,那鎖像是經(jīng)年之前的,點上了斑斑銅綠。那曦公子指著那樓道:“那里是望曦樓,不過早在十年前就落了鎖,尋常玩的時候莫去那里便是!
曦公子住的地方不大,因而阿順就被安排到曦公子的房里住,一方面是方便照顧公子,一方面也是為了省地方。阿順是既來之則安之的人,也便欣然接受了這樣的安排。入夜后便躺在臨時搭的板床上睡過去了。
“攸秀?”曦公子忽然從床上驚醒,一手緊扣住床沿,扣的指甲發(fā)白,一手捂住蒼白的唇,咳了幾聲,像是要刻意壓制住一般,長久地閉氣,方才輕呼出。
阿順睡得迷迷糊糊時,因為曦公子的動作而驚醒了,他在黑暗中摸索著,小心翼翼地走到曦公子面前,點了蠟燭,才壯了壯膽子才開口,“攸秀是誰?公子是因噩夢驚醒了吧?”
“呵,無事,罷了,是我不好,我分明記得那日子的,元和九年十月初七。他在我懷里時已是七孔流血,那血慢慢流出,濡濕了我和他的中衣,刺目得很。那血沫子從他張合的嘴中噴出,我…我卻聽不到他在說什么了,呵,不想轉(zhuǎn)眼十年了,如今便是尸骨也留不下,自個兒守著這空樓,冷得厲害,卻不知道了地下怎么面對他。……”曦公子自顧自地低聲說著,全然已陷入了往日的回憶之中。
六歲以前,他是秦家小少爺,秦曦芝,六歲以后,他的世界天翻地覆,他的伯父被人誣陷叛國,全族男丁皆斬首,女子沒為奴,也許是他長得太柔弱,也許是他的名字像待字閨中的小姐,僥幸成為漏網(wǎng)之魚,他的母親不堪受辱,早早的離開了他。他淪為伶人,被師傅起名叫做南呂,師傅說那是取自十二音律里六呂。
秦曦芝打小就愛倚在那伶人館的欄上,看著繁華如織的京畿,莫名就生出一股恨意,每每倚樓而望,心底便一遍遍重復(fù)著告訴自己要報仇雪恨。在那些權(quán)貴面前,強顏歡笑,那聲音如同一顆明珠,明晃晃地滾動在每個人心中,圓潤而清脆,啪嗒一聲便落入權(quán)貴的心中。漸漸地,權(quán)貴們追捧他。秦曦芝便借機打探十多年前的陳年往事,皇天不負有心人,當他得知是游家時,他把游家上上下下數(shù)百人都牢牢記住,一字一句,字字不差。
當游攸秀來到伶人館時,他不消一刻便認出他,即使他扮作了小廝!澳蠀我娺^公子爺”秦曦芝低頭向游攸秀行了禮,游攸秀瞧起來倒是有些吃驚,秦曦芝便道“公子爺氣度不凡,又豈是這等凡夫俗子能夠掩蓋得了”
彼時,游攸秀正是新科進士,皇帝力推新人,銳意改革,他便是不二人選。然而游攸秀看了一眼便淪陷了。此后游攸秀便日日來此,日日看著他在臺上咿咿呀呀地唱著戲,一日也少不得,頗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意味。
那一日,游攸秀終是熬不住了,悄悄踱步到臺后,看見對鏡描畫的秦曦芝,沉重的鳳冠,深紅的外罩紗衣,微微跳動著的燭火,褪色得發(fā)白的墻上映著那峭楞楞的黑影,莫名地心底起了漣漪,心里酸疼的,恨不得抱緊他。猛地沖進去,從后面輕輕擁著他,用手臂緊緊地扣住他慌亂的身子,鬢角貼著鬢角。良久,游攸秀才說“和我好,愿意嗎? ”
“公子爺,奴,奴只是伶人”秦曦芝囁嚅著。
“噓,莫叫我公子爺,喚我攸秀”游攸秀閉著眼,扣緊了雙臂,呼吸著充滿一種叫南呂的氣息,心里像塞了什么,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充得慢慢的。
那日歡好后,他把他拉到鏡前,細細地為他梳發(fā),閑閑地問“南呂,你原來叫什么?”
他說他沒有名字,那人執(zhí)起木梳一下一下地就著梳著他的黑發(fā),夕陽透過窗欞,染紅了那人嘴角的笑意,“那好,我喚你曦兒”
“為何?”
“喏,如今夕陽斜照,便喚曦兒”
“真真無趣得緊”秦曦芝蹙了蹙秀氣的眉,略略不滿地瞥了瞥鏡中笑得得意的那人。秦曦芝一直以為他喚曦兒是夕陽的夕,等到有一天知道了,他的心抽痛不止。
“那你愿不愿意我換你曦兒,恩?”游攸秀帶著調(diào)笑,若無其事地繼續(xù)梳著他的發(fā),然而眉間卻展露出柔情。
游攸秀取出懷中的銀簪,細細地替他別上,再帶上玉冠,那是的他眉目含情。
“曦公子,曦公子?”阿順有些擔憂地看著一動不動坐在床前目光呆滯的公子,連忙出了房門,“阿伯,阿伯,您瞧瞧,公子是怎么了”
那老仆慢慢摸索著進來,默默地看了一眼,似乎他能懂得那公子眉宇之間揮之不去的愁緒,老仆什么話也沒說,便又出去了。阿順有些呆了,卻不知道該做什么,像根柱子一樣直愣愣杵在房中,還好不久老仆回來了,手里端了碗藥,黑漆漆地,還有濃濃的味道,略略刺鼻,看得人不舒服。然而秦曦芝的眼睛一直死死盯住敞開的那棟門,仿佛只要一眨眼就會漏掉誰的身影,慢慢地,那睜得大大的眼睛中蓄了一筐淺淺的淚,順著他的眼角,劃過蒼白的臉龐,最后沁入中衣。良久,他才回過神,一聲不吭地接過那碗藥便灌入嘴里,一頭倒在枕頭上,側(cè)過臉龐,任由黑夜再次將他淹沒。
“曦兒,曦兒”游攸秀拿著手中的草蚱蜢,在他眼前晃呀晃,那微黃的影子模模糊糊地上躥下跳著,秦曦芝伸手狠狠地拍了一下那人的手,忍不住開口罵道:“多大的人呢?少來胡鬧”
“曦兒,曦兒,莫是厭了我?我好不容易才來一次啊”游攸秀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秦曦芝的心里沒來由地跳動起來,像是燒著的水直冒泡,連忙錯開與他對視的雙眼,“滿口胡言,還不是路過而已”秦曦芝也不知道哪來的氣,從前沒見他的時候總是很能克制住自己的脾氣,可偏偏見到他,明明告訴自己要克制,卻忍不住要冒火光。
游攸秀從身后抱住他,像哄孩子一樣,輕聲在他耳邊說道:“好啦,好啦,都是我不好”他抱著他,輕輕搖晃著,弄得秦曦芝的眼皮開始打架了,忍不住把頭靠著他的頸窩里。長夜未盡,那紅燭還有一大截,小小的火光跳躍著,映著墻壁里的那成雙的灰影。
游攸秀待了許久,下巴擱在秦曦芝的發(fā)頂,眉目輕輕蹙起,不知道在思慮些什么,手摩挲著秦曦芝的,把他的手放到嘴邊輕輕吻了吻,又在他發(fā)頂吻了吻才松手。離了游攸秀的懷抱,猝及不妨,秦曦芝便跌進了錦被之中。游攸秀看著他,眼中似有光亮,堅決而又帶著纏綿之意,“你愿意等我嗎?等我們?nèi)杖斩枷嗍,好嗎?”秦曦芝的心化開了,如同被棉花包裹著,不忍心說出拒絕的話語,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不一會兒,游攸秀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中,秦曦芝還在一時的溫暖中尚未回神。
如此過了半年,秦曦芝沒有等到一封游攸秀的書信,他就像人間蒸發(fā)一樣,再沒有出現(xiàn)過,秦曦芝坐在鏡前,貼著額發(fā),畫著濃重的妝容,閃過的卻是游攸秀初次在戲臺后相見的情景,忍不住一再回憶,秦曦芝為自己辯解,一定是自己太恨他了,所以才會想到這些被他侮辱的事情。
秦曦芝繼續(xù)在那些戲中演著悲歡離合的故事,繼續(xù)在臺前哀哀切切地訴說著離別的愁緒,繼續(xù)揚袖舞花唱著對夫君的思念,仿佛游攸秀從沒有出現(xiàn)過,一開始到最后都是自己一個人。
可是半年后游攸秀成為京城中赤手可熱的人物,因為他為當今的皇帝開辟了一條通商的路徑,歷時半年,最終尋找出前往西域的路途。當然城中熱切討論的不僅僅是他身為文臣卻有如此卓越的功績,還聽說他在這半年里尋了一門親事,在朝堂上當面拒絕了皇帝要下嫁公主的提議,而準備回京后向家中父母稟告,那些閨中女子無不猜測著究竟是哪個一個姑娘運氣如此地好,能嫁給這樣一個英雄。個個恨不得當做最卑微的媵妾也要嫁入游府。當然,這一切的一切,秦曦芝都清清楚楚,卻不說一個字,日子照樣流水那般過去。
游攸秀的婚事似乎慢慢冷卻下來,再沒有人提過。秦曦芝開始有了個習慣,喜歡日落的時候坐在床邊卻什么也不做,那夕陽緩慢地移動著,劃過那云石座椅,劃過那面菱花銅鏡,一點一點笨拙地移動著,拉扯著黑夜再臨人間。那個僅僅能照出模糊影子的菱花銅鏡靜靜躺在桌上,只照出孤零零的一個人。他開始想象游攸秀一身紅衣的模樣,指尖在鏡面勾勒著他的模樣,一筆一劃似乎早已了熟于心,他在想那新娘子嬌美而羞澀的模樣,他在想著,勾勒著,一盞酒灌入喉嚨,那口辛辣的味道直沖喉嚨,忍不住咳起來,眼淚就刷地一下流了下來,一滴一滴劃過臉頰,滴落酒盞當中,握著酒盞的手越發(fā)用力,似乎是要抵住將要啜泣的沖動。
酒意涌上來了,頭有些昏昏的,胸悶的厲害,卻吐不出什么,只好扶著桌案,摸索著到了床邊,想也不想要躺下的時候,一個溫暖的懷抱接納了他,他甩開那人的手,道“登徒浪子”,便再無知覺了。
早上忍著頭頭欲裂的感覺勉強撐起身子,卻發(fā)現(xiàn)有手臂穩(wěn)穩(wěn)地搭上他的腰,扣得緊緊的,弄得秦曦芝動彈不得,才低頭看清那人的臉龐,游攸秀,似乎比半年前見的時候更黑更瘦。秦曦芝看著他,心里泛過一絲酸澀,從錦被中伸出手,從眉宇開始,一點點撫摸著,感受著真實存在的他。游攸秀忽然間睜開雙眼,毫無睡意,眼中透出一絲狡黠,他的手迅速按住在他臉上作亂的手,放到嘴邊,一根一根手指地親吻著,然后將自己的五指放入他的五指間,緊緊扣在一起。
“嫁給我,明日開始我們就長相廝守了,管不得世俗眼光,”游攸秀把十指緊扣的雙手放在了胸前,“你,懂得我的心意嗎?”
秦曦芝沒說什么,卻勾起了嘴唇,俯首在游攸秀的嘴角吻了一下,迅速被游攸秀另一手扣住脖頸,將他拉低細吻,攻城略地,絲毫不給秦曦芝機會喘息。秦曦芝默默地對自己說,這也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進入他們家就可以手刃仇人,更何況他是以正妻的身份嫁進去,盡管他男扮女裝,終歸是難不倒從小便演女兒身的他。
那成親之日,酒醉之時,同僚們都惋惜他為了一個籍籍無名的女子而拒絕當今圣上最寵愛的公主,拒絕了一路高升的機會。秦曦芝在新房中攥緊了雙手,他拼命讓自己忘卻游攸秀曾經(jīng)舍棄的東西,卻不甚防一滴淚從眼角滲出,接著似是無法抑制,一滴接一滴落在了鮮紅的嫁衣之上。
游攸秀喝得半醉,推門而入,靠著門許久才慢慢一步一步走近,用桌上托盤中的金秤砣挑起他的紅蓋頭,意外地看到了他淚流滿面的模樣,游攸秀似乎因此而清醒了,坐在他的身旁,一手摟過他的肩膀,在他耳畔輕輕的說:“我知道是我委屈了你,旁的閑言細語不聽也罷!庇呜懔碇皇株_攥緊的雙手,十指相扣。
西北風吹得呼呼地響,那紅色的窗紙似乎早已承受不住這樣強烈的搖晃,他早已聽不清游攸秀在他耳畔輕言細語,他的柔情似水。
西北風依然刮得厲害,半掩著的窗戶似乎早已無力抵擋寒風的侵入,秦曦芝被寒風吹得直發(fā)抖,皺了皺眉,抬手揉著眉心,才知道那些事早已是多年以前了。
“攸秀?攸秀?”秦曦芝低聲地喚著,喚著喚著聲音慢慢變小,阿順見曦公子頭斜斜地靠著床欄,似是昏睡過去了。
那樣相守的日子始終沒有磨去秦曦芝心中的恨意,他發(fā)了瘋也想要報仇,恨不得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方才解恨。
日復(fù)一日,秦曦芝等來了一個機會,然而這個機會讓他一生都再難忘懷。
當年圣上銳意改革,可惜不過弱冠的少年終究及不上太后早年種下的根基,此次變革只得不了了之,然而太后自然不可對當今圣上發(fā)泄怒氣,轉(zhuǎn)而向變革的新貴下手。秦曦芝順勢供出偽造的通敵書信,太后對他大加贊賞,封他做了誥命夫人。
被壓入天牢受盡酷刑,游攸秀始終沒有松動,他只是想見他一面,倘若,可以。
“曦芝,曦芝”游攸秀已經(jīng)沒有力氣說出聲來,一遍一遍地做著口型,身子靠著手一點一點的挪動,血隨著身子挪移而流落一地,拉出一條血痕!百v種,你也有今日,往常你不是囂張得厲害,如今不過還是落到我手里”那人奸笑中,眉目間盡是得意的神色,秦曦芝表面上亦是冷冷地毫無表情,對著游攸秀艱難挪移不過厭惡地瞥了一眼。
游攸秀浮現(xiàn)出了然的笑意,秦曦芝,曦芝,恐怕是我此生第一次念你的名字,只怕是最后一次了,謊言終將會被揭穿,不過時間早晚,我卻沒料到來得如此早,半生相守,半生之恨,如何能夠相抵呢?到底還是我太天真了,竟奢望你我…你我相守到老。
游攸秀最終停了下來,一直高昂的頭垂了下來,再無動彈,秦曦芝忍不住撲過去跪倒在游攸秀身旁,一手扶起游攸秀,讓他躺在自己懷中,撥開他被汗水浸濕的額發(fā),低聲在他耳畔道:“游攸秀,莫要睡過去,你答應(yīng)我的都沒有實現(xiàn),你怎么舍得,你許諾要拋下高官厚祿離開官場,相守到老,你且醒醒,看看我!”
“你可知太后娘娘喚你來天牢何事?”
秦曦芝迷茫地看向那人“奴婢不知,還望公公明示。”
“今日勞煩夫人親自喂藥以絕后患。”說罷身旁的人捧出漆紅的托盤,素白的碗擺在中央。那人揮了揮手,秦曦芝顫著手一手取過素白的碗,眼淚止不住地落下,在漆黑的藥中落成一個個小水洼。
“夫人還不動手嗎?”尖銳的聲音刺破了寂靜的牢房,秦曦芝緊緊抱住懷中人,不住地搖頭。
卻不料懷中人忽然醒來,朝著他勾起了淡淡的笑容,伸出手覆在秦曦芝顫抖的手上,就著他的手一飲而盡,“哐當”那只素白的碗落到地下,頓時碎成了幾片。
游攸秀渾身都顫抖著,血從他緊閉的嘴角溢出,慢慢地眼睛也流出血,濡濕了扶著游攸秀的衣袖,血順著秦曦芝的手滴落的地上,此時早已辨別不出模樣,全是被血污了的臉龐,而游攸秀的手始終握得緊緊,直到胸口不再起伏,那銀簪從手中滑落。
他忽然站起來,推開一般人等,尖叫著,渾身上下都是游攸秀的血跡,胡亂地到處沖撞,眼前浮現(xiàn)的盡是游攸秀的模樣,他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一般。
秦曦芝醒來時已是翌日的傍晚,他莫名地對著阿順道:“阿順,你可知那座小竹樓,其實它喚作望曦樓,樓有兩層,第二層便是那人的書房,可他,一次都沒有用過!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常還要冷,北風刮得臉生疼,便是在屋里生了火,阿順有些擔心曦公子能不能熬得過。
就在那年冬天,那望曦樓焚了起來,而后的一場大雪,紛紛揚揚的大雪淹沒了剛?cè)计鸬幕鸸猓菬媒购诘臍埡≈,覆上一層厚厚的白雪,潔白無瑕,白得耀眼,一切的一切都顯得那么安靜,又是那么蒼白無力,妄圖將曾經(jīng)都掩埋。
一夜間,那小院空了,然而除了阿順,別的人正忙著貼紅紙籌備著不久將至的新年,誰也沒留意過那小院的門再沒有開過。
從那以后,沒有人知道樓的主人在哪里。
來年開春時,冰雪化了,見一人倒在無名墓碑前,眉目依舊。一縷陽光穿破清晨厚重的云層,染上了他早已蒼白的臉上,那淺淺的微笑還掛在嘴邊。
有好心的人途經(jīng)此處,便將他就地安葬了。
如今算來,也是圓了死能同穴的愿望罷了。
阿順心里還惦記著那個病榻上的男子,想要看看他,但是他已經(jīng)長大了,有太多太多的事還忙著做,漸漸的便只成了想,而后到年老時,總模模糊糊地記起那人的模樣,那棟竹樓,那些倚樓之恨,于是請了代筆先生,把它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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