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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子
一
黃昏時分,云霞漸染,斜陽西照,些許微光透過枝葉樹梢的間隙,在地上投下大片靜止的陰影。
古槐樹下倚著個白衣男子,手里把玩著一方色澤明潤的羊脂玉佩。
這一只缺了一耳的白玉碩鼠,上有崩裂的細(xì)小縫隙,是修補(bǔ)過的痕跡。
這白衣男子倚在樹下已經(jīng)很久。
他想他不介意在這里一直待下去。
他有的是時間。
他抬起眼,視線掃過不遠(yuǎn)處一地的橫尸。
當(dāng)然,有些人或許只是昏死過去。
風(fēng)漸漸大了起來,草叢掀起了起伏不斷的波浪,沙沙的聲音盤旋在他的耳邊,似是海潮一般地?zé)o止無盡。
他忽然有些煩躁,偏過頭,看向另一株槐樹下持劍而坐的藍(lán)衣男子。
染血的衣衫,如墨的長發(fā),蒼白的臉色。
總之,他看上去像個死人。
但,盡管狀態(tài)很不好,他的神智仍然努力保持著清醒。
當(dāng)倚在樹下的白衣男子開口時,他確信自己能夠聽清他在說什么,并且試圖打起精神應(yīng)付他的問話。
雖然這非常困難。
他聽見那個白衣男子叫他:“喂!
他想回答他,一張口,卻咳出了鮮血。
他抹去唇間的血跡,聽他問:“這玉佩,是你的?”
他闔上目,輕輕點了點頭。
那白衣男子說:“你的武功很好。即使對方有二十多個人,你也不該被打得半死不活!
他輕輕笑了一下,算是回應(yīng)。
靜了一會兒,忽覺四周猛然一暗,他倏然睜開眼,看見白衣男子站在他的面前,抱著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白衣男子問:“你叫什么?”
藍(lán)衣男子沉默半晌,復(fù)又閉上眼睛,道:“展昭。”
他的聲音太過沙啞艱澀,白衣男子有些聽不清楚。
他按著方才藍(lán)衣男子的唇形重復(fù)了一遍:“展昭?”
藍(lán)衣男子輕聲說:“展昭!
白衣男子皺著眉頭,再次重復(fù)道:“展昭?”
藍(lán)衣男子稍稍彎了眉眼。
蒼白的唇色,微瞇的雙眼,顯出些許倦怠和懶意。
像……
白衣男子低聲呢喃:“貓!
藍(lán)衣男子握緊劍柄,低下頭,開始劇烈地咳嗽。
他渾身顫抖,咳得差點便要吐出來,難受得連眼眶都有些發(fā)紅。
咳了不知多久,才漸漸停下來。他再度抹去唇邊咳出的血跡,閉上眼,輕輕問:“耗子,你叫什么?”
——切,被他聽見了。
白衣男子一撇嘴,道:“白爺爺叫……”
低低呿了一聲:“又忘了!
藍(lán)衣男子一彎唇角:“那么,多謝白兄了。”
白衣男子道:“那些人本就死不足……”
他的話沒有說完。
因為他很快發(fā)現(xiàn),藍(lán)衣男子所說的多謝,并不是指方才那場頗為慘烈的打斗——微笑著道謝之后,眼前這個人,直接昏了過去。
二
他用了半柱香的時間確認(rèn)了他的身份,爾后雇了輛馬車,將他弄回了開封府。
之所以說弄,是因為這個過程著實麻煩。
籌備盤纏的方法不是沒有,但都太耗時。他身無分文,不得不典當(dāng)了隨身的鋼刀。
做完這一切后,他心安理得地站定在包拯的面前,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自袖中嘩啦抖出一張一年以前開封府招募衙役的告示,嚴(yán)肅而認(rèn)真地問:“聽說,開封府這兩天,缺人手?”
語畢,他詫異地看著包拯黑著的臉色由困惑到震驚到大喜,再由大喜到困惑到震驚,眼神因反復(fù)迅速的循環(huán)變化而極端復(fù)雜。
最后,包黑子張了張口,勉強(qiáng)而艱難地對他說了三個字:“白護(hù)衛(wèi)!
他揚了揚眉,將告示揣回袖子中,問心無愧地接受了這個稱呼。
三
開封府的生活與不同以往,最起碼不須再風(fēng)餐露宿。
當(dāng)初來此混飯的決定果然是明智之舉。
唯一不甚滿意的是,此處膳食的質(zhì)量,不一定永遠(yuǎn)都有保障。
比如,一日回府,他與展昭俱是回得晚了,不得不湊在一處啃饅頭。
話題自然而然地牽扯上了面粉類的食物。
于是啃到一半時,他抬起頭,道:“蛋黃……包?”
展昭咽下一口饅頭,從袖子里掏出兩個用油紙包著的蛋黃包子,拆開來,拿起一個,臉色有些發(fā)青:“比饅頭還硬!
他的臉色相應(yīng)地有些發(fā)黑:“扔了!
展昭將包子放回油紙上,重新包好。
他默然地看他將油紙重新塞回袖中,道;“真那么喜歡?”
展昭正自取過另一個饅頭,聽了這話,怔了半晌,復(fù)才低聲開口說:“倒也不是。從前習(xí)慣了帶上一兩個回來,如今改不掉罷了!
他漫不經(jīng)心地嚼著饅頭,問:“帶回來給誰?”
窗外忽有更鼓敲了三下,隨之梁上傳來窸窣一陣輕微的響動,爾后再無異聲,四下回歸寂靜。
展昭看了一眼窗外,嘴角緩緩揚起了極淺的弧度,聲音卻愈發(fā)低了下去。
“自然是,展某的一個朋友!彼f。
四
說起朋友,他與展昭的關(guān)系也挺不錯。
雖算不上是相交甚歡的知己,但此刻他們以朋友的身份坐在一處喝酒,自然而然,順理成章。
緣分真是個奇怪的東西。有些人彼此昨日分明相看兩厭,今日已能把酒言歡。
有些遺憾的是,緣分不總是充滿戲劇性。
他們初見時,并未覺得彼此有多么不對眼,后來也不曾刻意推心置腹。
所謂君子之交,大抵如此。
然而,若說平淡如水,不起不伏,卻又有些不盡然。
周圍很靜,天色很暗,地上只有一盞燈籠,燃著微弱斷續(xù)的火光。
飲盡第二十七杯酒時,他微瞇起鳳眼,瞧了他有頃,問:“展昭,那公孫狐貍說,白爺爺叫什么名字?”
展昭端起酒盞,仰頭飲下,道:“白玉堂!
他低笑了一聲:“再叫一次讓白爺爺聽聽。”
展昭的酒盞在手中一頓。
半晌,他將酒盞放下,無奈而笑:“白兄,你醉了!
他或許真的醉了。
飲盡第四十八杯酒時,眼前的藍(lán)衣男子,已經(jīng)散成了兩個模糊不清的影子。
他頭痛得厲害,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杯,手一滑,將酒杯摔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他站了起來,微晃一下,取了另一酒杯,偏過頭問他:“聽說,開封府的展護(hù)衛(wèi),不擅飲酒?”
展昭方要起身去扶他,忽而也覺得酒氣上涌,極困極倦地唔了一聲,倏地忘了自己站起來的目的。
于是按著石桌,重新坐下,微闔了目,喃喃地續(xù)了白玉堂的話,卻似有些口齒不清地自言自語:“說起來……展某從前……從前有個朋友……喜歡……喜歡喝酒……”
他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中的酒杯,輕聲問:“什么朋友?”
展昭支額看他,良久,移開了視線,有些孩子氣地彎唇一笑:“忘了!
他自斟滿了酒,拿著酒杯,步伐晃悠,一旋身,跌至展昭旁側(cè)的石凳上,杯中的酒灑了一地,酒水濺濕了白色的衣衫。
他忽然忘了自己要問什么。
于是困惑地皺了皺眉,瞧了瞧展昭,宣布:“你醉了!
展昭輕輕蹙了眉,伸手將他推得遠(yuǎn)了些,糾正:“……展某……沒醉……”
白玉堂稍稍歪了頭,試著將眼前的兩個人影重疊成一個人。
良久,閉上眼睛,復(fù)又睜開,忽而綻開一個燦若星辰的笑容。
明明也似是個孩子,眼底卻不自知地閃逝一絲微不可察的溫柔。
他的語氣很輕,嗓音很低。
“你說什么,便是什么。”他說。
對話就此結(jié)束。
他們不再開口,昏沉中,各自仰頭喝下最后一杯酒。
五
第三次用鈍木長劍將對手的左臂齊肩削下時,白玉堂付出了一定的代價。
他皺起眉頭,抬手按住曲池穴,毫不遲疑地將匕首自右肩拔出,一瞬間鮮血浸染了傷口處的衣衫。
他抿了抿嘴,閉上眼睛在樹下倚了一會兒。
傷口極長極深,已呈血肉模糊的慘狀。所幸對手很厚道,沒下毒。
估摸這情形,他暫且還死不了,閻王老兒與他有仇,忒不待見他。
回至開封府,意外地發(fā)現(xiàn)展護(hù)衛(wèi)立在門處,手里抓著一瓶金瘡藥,眉心攢起,臉色蒼白,往死里狠狠盯著他。
處理傷口的過程,果然遠(yuǎn)比拔出匕首的瞬間要痛苦得多。
若不是包扎時,展昭的動作輕了些許,他極度懷疑,上回盜酒之事,有貓一直記仇心中,根據(jù)此人在他傷口上灑藥的狠戾程度,此番乃純粹報復(fù)。
傷愈后的第二天,在榻上往外一翻身,硌到一物,是一把通體雪白的長劍。
展昭坐在方桌前,沏了杯茶,淡淡地提點他:“上古名劍,畫影!
長劍出鞘,寒光一閃,劍氣四溢,不由贊了一聲:“好劍!倒是厲害!”
白玉堂抬眼看他,挑眉而笑:“你自何處而得?”
展昭微微一笑,只道:“這把劍,一直都很適合你。”
說罷,站起身離開。
白玉堂撫摸著劍鞘,低聲道:“可是哪位朋友之物?”
屋內(nèi)死寂了半晌。
屏風(fēng)外,傳來木門被輕輕帶上的聲音。
六
白玉堂用最短的時間將木劍隔空削物的力道與速度發(fā)揮到了極致。
從那以后,所有試圖削斷他手中木劍的對手都付出了遠(yuǎn)比他那次受傷慘重數(shù)倍的代價。
至于畫影,確是很合他的心意,但他卻不曾真正用過。
這是一種連他自己也難以理解的復(fù)雜心緒。
但是,很不幸,他天賦異凜,對有些事情一向頓悟得很快。
那是他們?yōu)閿?shù)不多的合作之中,唯一一次出現(xiàn)的差池,
案件的起因是汴京商家李越的妻子莫名死于家中。
展昭俯下身,將食指按上尸首的頸部,用了幾分力道,一段時間后,李氏的頸部出現(xiàn)了深紫的斑點狀。
李氏體內(nèi)的血液是否呈陰性劇毒,還需要驗證。
他沉吟片刻,向旁側(cè)抬起手,道:“澤琰,銀針!
沒有人回應(yīng)他。
他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幾秒。
白玉堂倚在門處,皺眉看著展昭若無其事地將手?jǐn)n入袖中,取出驗毒的銀針。
他的心情忽然變得很差很差。
如果白玉堂的心情很差,難保他不會做出什么不對勁的事情。
依慣例,展昭會站起來問他:“白兄,依你看,此案如何?”
對此案,他自然有很多看法。
但這一次,白玉堂沒有等著展昭這一問。
待展昭轉(zhuǎn)過身時,屋內(nèi)已不見了白玉堂的蹤影。
不知立了多久,他才驀然回過神,松開了下意識握緊的劍柄。
七
黃昏的時候,白衣男子斜躺在草地上,闔眼小憩。
有些當(dāng)時并不在意的記憶,忽而也就清晰了起來。
年關(guān)將至?xí)r,官舍的小役清理雜物,將公孫先生房內(nèi)作廢的字畫書稿扎成一堆,依先生的囑咐抱去扔了。過廊時匆匆拐彎。撞見白玉堂,咚的一聲,捆住字畫的絲線一散,懷里的紙稿掉了一地。
有幾幅卷軸攤散了開去,其中一張字稿上的字跡與先生蒼勁有力的行楷字體略有不同,卻是筆走龍蛇,風(fēng)骨端翔,字觀其人,寥寥幾筆,率性而為,收放自如,倒是個有趣之人。
聽那小廝道:“展大人本想自將這些焚了,小的便說不如順帶同先生的一起扔了,也省事些。”
這樣一說,白玉堂便又多看了一眼,略略瞧得另一幅淡黃褶皺的苧麻紙稿,上方是“江城子”的字樣,潦潦字跡,龍飛鳳舞,似是醉了酒的人信筆潑墨,不論章法。
有幾個字被墨水暈染開,卻仍能辯得很清楚。
因為他將其中的一句詩反復(fù)了十多遍。
——縱使相逢應(yīng)不識。
白衣男子倏然睜開鳳眼,眼中掠過一絲惱意。
這一切該死的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八
要么躲,要么賭。
而他白玉堂,從來不知何為退路。
他如愿以償?shù)厝桥苏拐选?br> 他們以劍分勝負(fù)。
如墨黑夜之中,唯覺劍氣破空,寒光繚繞,長劍錚鳴,相引而震,劍光綿密,宛若光幕。
這一夜如此下去,再好不過。
但,那白色身影倏地一頓,剎步而止。
展昭不及收勢,一劍刺去,正中對方的肩頭,只聽得白玉堂悶哼了一聲,展昭當(dāng)即面色一白,收劍上前,剛觸及白玉堂的衣襟,忽被他揚手扣住手腕,見他嘴角一勾:“這般緊張?”
四目相對,那雙溫潤的眼眸里,有漣漪輕微漾起。
——他們認(rèn)識的時間還不夠長。
白玉堂如是想。
然后他一把拉過展昭,低頭吻住了他。
他張口含住他的下唇,重復(fù)著摩挲,咬住,放開,他壓開他的齒縫探了進(jìn)去。他能覺出他的身子每一細(xì)微的變化,包括初時的抵抗以及逐漸的軟化。
甚至回應(yīng)。
有些僵硬和生澀,卻絕非第一次如此放任。
他們的唇齒稍稍分離,灼熱的呼吸撲打在彼此的臉上。
展昭的臉開始類似往常一貫的午后潮熱,不受控制地發(fā)燙。
他的雙睫覆住了眸里的清澤,玉潤的雙頰染上了極淺的紅暈。
卻并不是因為這亂了人心的炙熱。
——哪怕只是一次也好,他,很想抱緊他。
然而,耳邊傳來他低啞的嗓音:“那個人對你這樣,你是自愿的?”
——朋友是不會做這種事的,不是么?
死一般的寂靜。
不過分秒,展昭的臉上已無血色,眼底一沉,便再無半分波瀾。
他平靜地說:“道歉!
白玉堂皺起眉,抿著嘴,一言不發(fā)。
展昭冷了語氣:“道歉。”
那雙幽深的鳳眼里,眸光淺轉(zhuǎn),一點一點地泛起了孩子似的不知所措。
小心翼翼的探詢,探詢不得的委屈。
展昭忽然什么都不想說了。
硬下心腸的所有惱意和怒氣在那一瞬間煙消云散。
他還能說什么?
他妥協(xié)一般地嘆了口氣,看向白玉堂滲出白衣的血跡,輕輕道:“回去罷。上藥!
九
他沒有得到展昭的回復(fù)。
沒關(guān)系,他想。比陌生人好多了。
雖然有些不自然而別扭,他們畢竟仍舊是朋友。
哪怕他的朋友一開口就是來向他辭行的。
他們對視了良久。
——朋友。
朋友在分別時應(yīng)該做什么?
白玉堂說:“展昭!
展昭微微頷首。
——好。
這樣就夠了。
看不清是誰先出的手,他們忽地揪住對方的衣襟,一拳往對方的臉上揍去。
瘋狂,狠戾,毫不留情。
他們終于痛快地打了一場架。
全然沒有章法。
最后他們躺在地上,看向頂上的橫梁,深深吸了一口氣。
白玉堂問:“多久?”
展昭說:“三個月!
——白玉堂,現(xiàn)在什么都不要問。
——三個月。展昭,這是你說的。
十
展昭說三個月。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言而無信。
也是最后一次。
之后的很多年里,白玉堂想起他的朋友,總覺得自己又著了他的道。
任何細(xì)節(jié)都做得干凈利落,不留下半分余地。
——狡貓。
白玉堂終于決定不再等下去。
在此之前,他應(yīng)該同他那再也見不著的朋友告辭,告訴他:喂,展小貓,白爺爺不等了。
他翻箱倒柜地找出展昭臨行前送給他的包裹,然后拆開了它。
包裹里是五只栩栩如生的玉老鼠。
每一只都?xì)埲绷艘徊糠帧?br> 白玉堂闔上了雙目。
因為他的眼睛開始刺痛。
不止如此,他的頭也開始隱隱作痛。
血流成河的記憶殘片山呼海嘯一般席卷而來,咆哮地擠壓著他的胸膛,血液在急速涌動,竭盡全力向外膨脹,痛苦不堪地撕扯五臟六腑。
他咬牙睜開了雙眼。
這不是第一次。
但如同以往的無數(shù)次一樣,最終留下的只有死亡一般的沉迫與寂然。
——在逃避的,到底是誰呢?
十一
他端坐在方桌前,向他的朋友敬酒。
噢,當(dāng)然,除了酒,還有蛋黃包。
他一直在想,很久以前,展昭是否曾經(jīng)挑了眉,一本正經(jīng)地嚴(yán)肅著臉;是否曾經(jīng)眉眼彎若月牙,多了一些孩子氣的狡黠;又是否曾經(jīng)微微一笑,抬了眸輕喚玉堂?
他想著展昭這般模樣,心中似有柔軟之處,被什么輕輕一碰,挑唇一笑,連一貫鋒銳的眉眼也溫柔了下來。
——然而,或許,他們從前,連朋友也算不上。
但無論從前如何,從今往后,展昭都不會再拒絕白玉堂。
這個句子,聽起來很不錯。
他端起酒盞,做出碰杯的姿勢,說:“展昭,敬你!
偏了頭,補(bǔ)充道:“也敬你的朋友!
——澤琰,是個好名字。
他輕聲道:“到頭來,我也只知道他的名字,還得替你這笨貓去找他!
他說:“若他活著,我定會讓他來見你。若他死了,我自會回來告知你一聲!
他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我若找到了他,替你了卻一段心事,便回來陪你。
你可會安心一些?還是……覺得我太過多事?
十二
他們的認(rèn)識算不上是一次巧合。
他們的分別也算不上是一場意外。
這世上那么多的萍水相逢,有些人轉(zhuǎn)身離去,再不相見;有些人伴你而行,陪你青絲成霜。
如今,還有第三個選擇。
你仍是舊時的模樣,而我會兩鬢斑白。
十三
或許有一日,他終究會知道,很多年前,曾經(jīng)有個藍(lán)衣男子,坐在他的對面,舉起酒盞,向他敬酒。
他的眉目溫柔,唇邊是清淺的笑意。
他的語氣很輕很輕,是近似夢囈的呢喃。
他輕聲問他:“若是展某……一直陪著澤琰……澤琰……可會相拒?”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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