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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
五年前,從高處跌落撞倒了一個很清秀的男人,懷里捧了書。我跪起來捏了他的鼻子,一灘血。他驚恐地看著我的腿。四年時間,從空間追到微博,報以萬計瑟縮遮掩的留言。七個月前換過一次面目全非的ID,然后……他不知道我是誰了。然后……我?guī)е译x開,不想承認有些寂寞了。
又一個四年,回到老家,我意外地重新注冊了以前那個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奇葩的賬號……
然后就從「暗戀中」變成「已婚」了嗎?
了嗎?
不。
被約在家門外的小公園里,他猶豫著告訴我他看到我還是會忍不住起雞皮疙瘩,傷人的話,聲音,是好聽的。
我撇了撇嘴,把凍僵的臉往圍巾里縮了縮,答應了一聲:“哦……”遲來了八年的巨大羞恥讓我說不出話,下意識退后了一步,他突然抓住了我的肩膀,俯視我的表情很麻木,他用了點力氣咬著牙,有些猶豫,半晌才松開:“你知道你是男生!毕袷悄撤N控訴,皺了皺眉然后轉身離開。我一直看著他。
第二天,我發(fā)現(xiàn)他的微博從「單身」變成了「戀愛中」。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夜從老家逃走。
但是……
“我我我警告你,你別別別別亂來。”我驚恐地左顧右盼,生怕引起別人的注意,掙扎的幅度不敢放大。
他卻完全沒有放手,我看著他細滑的皮膚上被刺激出來的小顆粒,快要哭了。
“我的車到了,林,林大哥,你沒事的話,我要趕車了!蔽也坏貌皇救。
他瞇了瞇眼睛,強硬地扯過了我的包,拉著我的胳膊把我拽出了車站,他抬頭看著天上飄下的雪停了下來。
“后天,我們就認識十年了。”一下子,我的心跳成了空的,手抖了起來。
說完回頭看著我,黑沉的眸子里有傷感灰暗的東西在流轉,他低聲自語:“這么傻的人,消失以后,怎么會這么難找!鄙砩弦慌,他伸開手臂把我抱在了懷里,我又聽見了心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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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韓之矜二姐韓九茹的班主任林□□的侄子,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家樓下的停車棚里。那個時候的他十七歲,韓之矜也有十五了,什么都該懂的年紀。
一天一夜之后才趕到車禍發(fā)生的小山溝里,韓之矜□□枯的血塊糊住的小腦袋就那么一動不動地壓在他父親停止跳動的心臟上,看著遠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里面一點光也沒有,已經(jīng)不會眨眼了。
然后……然后韓之矜從學校拐角的樓梯上掉了下去。他總是很認真地糾正他,“不是掉,你是跳下來的?矗壬线有手術疤,我天天背你上學,姑姑總責怪我沒有當好哥哥。那個時候我真的以為你是我的哪個弟弟!
韓之矜的家在教師家屬樓,他爸車禍走了以后一家人一直住在那兒,他媽王蕓總用一種很悲傷的眼神看著他,聽說好友的侄子愿意來輔導韓之矜功課的時候幾乎長出了一口氣。
那天放學回家,韓之矜照例躲在車棚里哭,他想哭夠了就回家,冬天比夏天冷,他很快就會結束了,再哭一鼻子就好了。
“你是,韓老師的兒子嗎?”一道突如其來的遲疑男音打斷了他的哭聲,韓之矜往里縮得更厲害了,小小的一團,幾乎要被黑暗吞噬。
很快的他媽王蕓從他的身后走了出來,她一把把凍僵的韓之矜抱上了樓。那小孩從他媽的肩膀后面看著那個高大的男人,就是他。
發(fā)燒的韓之矜睡在床里,迷迷糊糊的,聽見他媽斷斷續(xù)續(xù)地在跟人說話,還有隱隱約約的哭聲。
“他爸走了以后,他就一直這樣,每天都縮在暗的地方哭!酢酰遗掳,韓青這個沒良心的啊,留下我們孤兒寡母怎么活啊!表n之矜掙扎起來走了出去,他媽立即把他抱了過去,他坐在他媽的膝頭盯著那個男人就不愿意放開了。
王蕓難過地笑了笑,擦擦眼淚,拉了拉他的手,“寶,這是煙晚哥哥,以后就教你的課。乖,叫哥哥。”
空水秋彌凈,林煙晚更濃,他叫,林煙晚。
林煙晚朝著韓之矜溫和地笑了笑,漂亮得有些嫵媚的眼睛里并沒有更多其他的東西,韓之矜更喜歡他了。他從他媽的身上爬了下去,爬到了他的身上,他抱著他很快就睡著了。
“這……”王蕓尷尬地手足無措,眼里很快又蓄了淚,韓九茹對著林煙晚攤了攤手,指了指韓之矜的腦子,“我爸死在他面前,他就這樣了。”眼睛卻迅速紅了。
見到他的第一眼,他們就睡在了一起。韓之矜抓著林煙晚的手指用力得幾乎要掏穿他的衣服。
林□□拍了拍王蕓的肩安慰道:“讓小晚帶過去睡吧,離得近!闭f完瞪了一眼茫然的林煙晚。
林煙晚皺了皺眉,抱著手里輕得可怕的男孩有些不知所措,嘆了口氣:“是,姑姑。王阿姨,我會好好照顧他的,請放心!
之后……
林煙晚一直知道韓之矜是故意朝著他跳下來的,撞壞了他的鼻梁,像是突然開竅的惡作劇,只是摔壞了他自己的兩條腿,到處都是嚇人的血。不過……
他一看見韓之矜就全身發(fā)麻起滿雞皮疙瘩,是在知道他是同性戀以后的事。
時間隔得并不長,在他照顧他一個半月以后的事,那孩子什么都不懂掩飾。
韓之矜的腿好以后,他就刻意疏遠了他,不,其實也沒有那么刻意,后來他就考學去了外地念大學,空間上的疏遠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再然后就是四年,再一次去姑姑家拜年的時候又遇上了那個時候的小男孩,還是那么瘦弱膽小,長大了,更漂亮了?匆娝投懔似饋恚譄熗硪恢毕敫嬖V他,“臉紅了又不想別人看見,就把頭低下,這樣,就看不見了。”別那么傻乎乎地仰著頭。
意外知道韓之矜就是那個跟蹤了自己四年的影子時,林煙晚怔住了。
韓之矜轉身看到林煙晚的時候,臉上的血色都褪光了,嘴唇白得讓人害怕。那個時候他離開林煙晚的微博已經(jīng)有七個月了。僅僅只是習慣性去看看他說了什么,發(fā)了什么新歌,哼唱以前的幾個節(jié)拍。小公園里很冷,韓之矜丟下林煙晚逃了。他總是那么膽小。
“我不準!”王蕓拍著桌子大吼。
韓之矜捏著筷子縮了縮腦袋,朝著媽媽怯弱地笑,眼睛彎彎的,“媽,我已經(jīng)申請了國外的大學,就讀兩年!
王蕓突然就痛哭了起來,抱著韓之矜的身子嚎啕大哭,三個孩子她最不放心的就是這個小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呢,理不透的。
但是結果,膽小的韓之矜卻再也沒有主動讓林煙晚遇上過,他也沒有回過家,更沒有去那所國外的大學,他去了另一個國家,另一個城市,四年以后回來才知道他還是那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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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干什么,我不跟你去。”從車站出來以后,我一直在掙扎,我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兒,好像是家的方向,不對,是他家的方向。
“我不上去。我要回家了。林大哥,你今天好奇怪,我要走了!蔽医┯驳匦χ噲D讓他不知所措,但顯然我是要失敗的,他照舊抓著我不放,甚至摟著把我抱上了開往他家的小汽車,只需要半個小時,我坐過很多次,我知道。
“安靜些!彼盐业念^壓低,扯了扯我的圍巾蓋住下巴,然后一個字也沒有再說,堵在我的身邊沉默得有些可怕,我不敢看他。
半晌他終于開口了,他嘆了口氣,很長的一口氣,好像憋了許多許多年。
“我沒有喜歡的男人,包括你,但我也沒有喜歡的女人,包括你姐姐。韓之矜,已經(jīng)十年了,你還喜歡我嗎?看樣子是的。”他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接下來他又猶豫了起來,視線在我的臉上轉了轉,他搓了搓自己應激的皮膚,最終在誰也看不到的角度親了一下我的臉頰,不,或許是嘴唇,冰冰的,我認不出來,在他靠近的時候全身都已經(jīng)麻了。
走進他家門的時候,我意外地發(fā)現(xiàn)我的媽媽姐姐他們都在,他的父母姑姑,他們目光一致地看著進來的我們,表情古怪。我很害怕,我轉身跑了起來,他幾乎是把我抓了進去。
“放手,媽,媽,我們回家吧,姐,你怎么了,你別這樣看著我,姐。”我急切地叫了起來身體開始發(fā)抖,韓九茹卻扭過了頭。
他的姑姑,林□□慚愧地立在正中間,她看著抱著我肩膀的林煙晚搖頭嘆息,半晌拉了拉他哥的手,輕聲說:“別嚇著孩子!
我媽過來摸了摸我發(fā)寒的臉,姐姐擦了擦眼淚轉過了身,她張嘴說了沒有聲音的話,我竟然看懂了。
——我們從來沒有在一起過。
我飛快地回頭看向他,他轉開了眼睛,我說:“你討厭過我,我知道!
他的指尖劃著我的臉,“臉紅的時候就把頭低下!蔽夷樇t了?我驚訝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搖了搖頭并沒有把頭垂下去,我又焦急地喊了起來,“媽,我們回家了,沒有車了,車沒有了!
后來,我們又睡在了一起,他抱著我的身體僵硬麻木,漸漸的,我也麻木了起來,我在黑暗里看他,他突兀地摸上了我的眼睛,然后松了一口氣,我小聲笑了起來:“我已經(jīng)不會哭了,我已經(jīng)二十五了,我已經(jīng)有自己的房子了,我已經(jīng)不會再想起從前了,包括你!
本來是這樣的。
他親了一下我的臉,突然地說了一句生日快樂,我劇烈抖了一下。
“知道為什么,你一回來我就知道嗎?”他突然開口,門縫的光晃動了一下,他的媽媽走開了。
我搖了搖頭,打了個哈欠:“明天送我回家林大哥,謝謝你!比缓笪揖退。
我知道是媽告訴他的,特地告訴他的,我在黑暗中睜開眼,想告訴他已經(jīng)并不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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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的初三夜里,韓家被林老師,也就是林煙晚的姑姑林□□邀請去他哥哥家里做客。飯桌上,王蕓突然提起韓之矜要離開去國外的消息,席上有道賀的有惋惜的,“怎么想起來去國外呢,小孩子家家的多吃苦啊!
韓之矜都是微笑著應了。并不是只有熟人,還有很多陌生人,都是林家的親戚,桌子擺得很大,熱鬧多了韓之矜就一直很拘謹,所以聽見林煙晚拔高的聲音時他拿筷子的手劇烈地抖了一下,緊接著所有人的手都抖了一下。
“因為他愛上了我!!”
林煙晚面無表情地說完起身走到了韓之矜的身邊,彎腰壓近他一下子蒼白的臉頰,一個字一個字。
“因為你愛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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