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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一)兔子的尾巴
張三第一次注意到李四是在編輯班上。
李四和張三一樣湊不夠老師要求的練筆字數(shù)。
這一點讓張三對李四產生了一點惺惺相惜的感覺,張三堅信李四和他一樣是被老子逼著來上這鬼編輯班的。
李四的練筆總是不達字數(shù)也讓張三每次不好好完成課后練筆有了心理保障:反正挨批的時候有人陪著,怕什么!
幾次課下來,張三覺得自己看錯人了!
老師似乎只是把張三當作一名學生,卻有意無意地把李四當成了自己的弟子。小孩子總是能靠直覺分辨其中厚薄。
記得某次老師主動要求李四朗讀自己的課堂練筆,極為不樂意的李四把自己的習作傳給了坐在他身后一個喜歡嘩眾取寵的女同學讓她代讀。老師制止了這一行為。幾番爭相,李四最終還是站起來讀了自己的習作。
張三聽完了暗喜:嘿,果然還是一貫的短小風格。
張三美滋滋地等著老師冷嘲熱諷拿李四當?shù)湫偷臅r候,老師卻在笑稱李四果然寫了個兔子的尾巴后認真地對李四說她認為李四很有天賦,希望李四可以多讀書、多看報、堅持練筆,從而寫出豹子的尾巴——精悍有力。
瞬間,李四由張三眼中親切的難兄難弟變回了低一年級的小蘿卜頭。
從此,本來就是被老子逼著來打發(fā)周末時間的張三對編輯班乃至語文這門學科都失去了興趣,也或許因此而成了一名“文盲”。
其實當時四年級的張三和現(xiàn)在一樣“目不識丁”,但“文盲”的身份并不阻礙張三看不起連帶李四在內小半個編輯班的三年級生。其實四年級生和三年級的小蘿卜頭并沒有什么大區(qū)別,一樣“不是一、二年級的小孩子”,一樣被“高年級”的門檻擋在了外面。
總之,張三毫無收獲地熬完了那學期的編輯課,作文成績毫無起色。張爸爸也放棄了花錢給兒子找個周末可以名正言順出門的理由。
張三就這樣不痛不癢地繼續(xù)混在小學校園里,偶爾看見李四心中會有一絲憤憤。
說來好笑,張三只是在編輯班時偶爾隔著一條過道和李四坐鄰桌,李四很可能根本沒關心過張三姓甚名誰,張三卻在接下來的兩年多小學時光里時不時思考李四的兔子尾巴有沒有變成豹子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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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因為張三生活的山城太小,張三和李四升學兩次都還一直是校友。
如果說張三小學的時候看到李四師弟還會有點嫉妒和不平,到了初中也慢慢淡化為一種“傷仲永”的幸災樂禍——他從未在?弦娺^李四的佳作。要知道?臉藴士墒呛艿偷模ㄖ皇菑埲@么以為)。
初中老師似乎覺得“兔子的尾巴”是個低級比喻,從來沒用過這個溫和的詞組來貶低張三總是寫不到規(guī)定字數(shù)的作文。所以日子一天天過去,張三不再對“兔子的尾巴”念念不忘。
于是張三初中畢業(yè)了。
起碼有一年的時間,張三和李四不會再頻繁地偶遇。
兩人本該因為張三不再對童年的回憶耿耿于懷而毫無瓜葛,當然其實也從未有過瓜葛。
然而李四升入高中的第一個學期,張三又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李四——張三發(fā)現(xiàn)李四的班級每周會有一次體育課的時間和自己的班級一樣。
一個頻繁出現(xiàn)在視野中的認識的陌生人總是容易引起注意。
當學期的某日,張三的球友翹了體育課留在教室寫作業(yè),無論張三怎么威逼利誘都不肯去陪張三打球。
張三當時有點生氣,難得初秋白云朵朵又平靜無風,絕對是個適合打羽毛球的好日子。球友為了功課拒絕戶外運動怎么看都像是在嘲諷成績不咋地的張三有空玩兒還不如多看看書。
于是張三本著成熟的男人不跟只會念書的蠢貨同流合污的精神獨自抄著球拍和球在操場上晃悠,準備隨便找個人打兩局。
就在張三的閑逛時候注意到操場邊的老銀杏樹下,李四支著個球拍在圍觀應該是他同學的人打球。
張三眼中,李四站在一邊顯得有些落單的可憐。
于是張三眼睛一亮,跑過去叫了李四的名字。
李四似乎沒聽見有人叫他名字,仍是只關注著眼前事。
這時張三跑到了李四身邊,拍了一下李四的肩膀:“李四,陪我打兩局!
李四這才意識到剛剛有人叫自己,他略帶驚訝和疑惑地打量著張三:“我們認識?”
“我們一塊兒上過作文補習班!
“我好像沒上過什么作文班!崩钏穆詭Ы鋫涞卣f。
張三用空著的左手撓撓腦袋,試圖勾起李四共同的回憶:“就是四小的那個什么,不叫作文班但是是一個意思的那個!
李四聞言也露出了思考的神情,想了想,不確定地說:“編……輯班?”
張三的左手從腦袋上拿下來憑空一指,睜大了眼睛作恍然大悟狀:“對,就是叫這個。我坐過你旁邊,老師叫你讀過作文所以我對你有印象。”
李四仍是一副云里霧里的樣子:“想不起來!
張三用左手拿過右手里的球,比劃了一個發(fā)球的姿勢,爽朗地說:“無所謂,我又不是來找你敘舊的。我同學有事翹課了,沒人陪我打球,你陪我來兩局唄!
李四的同學也在張三李四說話時停了拍子看著李四。
李四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但是有人找自己打球也挺好,于是他跟同學交代了兩句就跟著張三另覓場地打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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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快下課的時候張三和李四都是滿頭大汗,于是張三請李四去小賣部搞了瓶飲料。
李四堅持只要冰礦泉水張三也沒阻撓他,只是和他一樣選擇了冰水。
兩人喝著冰水穿過校園主干道往非高考區(qū)走去的時候,張三有點想跟李四說說自己曾經的糾結。
但是張三看著李四一臉倒霉孩子相,又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還是不要婆婆媽媽跟個娘們兒似的就作罷了。
他們現(xiàn)在已經算認識了。
有些話說不說出來其實根本無所謂。
張三已經不再糾結小學時代的那些舊事兒。
況且一個人的回憶并不會因為傾訴而變成兩個人的。
張三仰頭又喝了一大口水,然后笑著跟李四說了再見,轉身走向了屬于高二的那棟教學樓。
這個故事,也只是一條兔子的尾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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